序篇
“要是我们也去了桂林,那该有多好。”胡少波抑制不住自己的羡慕之情:“这么一个案子,让婴儿给碰上了。这下她可声名大噪了。”
丁蕾兴奋地说道:“这么一个案子,也只要婴儿才能解开了。论推理,咱们这里没人能够比得上她。”
“其实这全靠运气。”余婴儿谦虚地说道:“要不是那天晚上给你打了那通电话,我一辈子都猜不到凶手是谁?这次的对手真的很强。”
“你为什么没能阻止第二次谋杀呢?”蓝星雨问道。
“没有想到。首先我没有料到会有第一次谋杀,那些人看起来人人是凶手,但我知道他们不会杀人。至于第二次,我更没有想到。你看我不知道凶手居然会干出傻事来。”
“好了。”蓝星雨总结道:“这是我们侦探社成立以来最为惊险的案子了。开学之后,我可要好好地给同学们讲讲这个故事了。”
第一章 三江国际机场
韩穆走过三江国际机场百余米长的候机室,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叹。放眼望去,整个机场似乎被环抱在连绵起伏而又青翠低矮的山峰中。
“妈妈,你看四周都是山。”
他回头一看,却发现一个女孩子正站在他背后望着他。她中等个子,戴着眼镜,长发散乱地垂在肩上,皮肤晒得微微泛黑,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穿着一条不怎么干净的牛仔裤。她冲着韩穆天真地笑了一笑,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你不知道吗?桂林市坐落在一个大型溶蚀盆地中。溶蚀盆地是喀斯特地形地表特征之一,一般成长方形,底部平坦,地面被红粘土和河流冲击物覆盖。整个盆地被“峰丛”或“峰林”环抱。根据这里的地貌特征,三江县所处的位置也该是一个溶蚀盆地。
韩穆迟疑地问道:“你是导游?”
她指了指胸前挂着的印有沪桂旅游字样的牌子说:“猜错啦!我是游客。咱们是一个团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思佳,交大学地理的,开学升两年级。”
“噢,怎么飞机上没有见到你?”
“因为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那两个美眉身上了呀!”张思佳见韩穆秀气的脸庞上泛起了红晕,越发说得起劲了:“我猜想她们是两个刚考完大学的高中生。你是不是比较喜欢那个高个子,有点像徐静蕾的女孩子?不过,你明天会更喜欢另一个。”
韩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孩,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尴尬地笑了笑,干巴巴地说:“你不要胡说。”
张思佳似乎有心要会错他的意。“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聪明的女孩。”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也喜欢聪明的女孩子。”她的声调在片刻的沉默后又变得欢快起来:“Hi,boy.It 's unfair.You should tell me your name.”
韩穆又干笑了一下,回答道:“我叫韩穆,上医大修临床医学,比你大一级。”
“O.K.韩穆,很高兴认识你。作为一个校园侦探,我给你三个意见。一.现在站在出口处,穿着绘有民族图案的无袖上衣,头发染得微黄的女郎是我们的导游。二.令堂是个个注重仪表、优雅大方的中年女性,不过有点……你最好少和陌生的女孩子说话,她正在后面焦虑而又满腹狐疑地望着你。三.留心一下刚才坐在头等舱的五个人,他们是我们团中最值得研究的人物。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张思佳笑着走开了。
即便她古怪、直爽的性格引起了韩穆的无限好奇,他的注意力还是很快回到了那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身上。
叶韵娅和江苹拉着行李,一边优雅地移着莲步,一边窃窃私语。
“你看到在那里说话的一男一女了吗?”说话的是叶韵娅,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孩。她剪了一头精致的短发,长得干干净净,唯独一双明亮的眸子不住地转来转去,减去了她可爱的气质,使她显的聪明、神秘。
“就是那个长得像根电线杆、有点娘娘腔的男孩。还有那个看上去很sporty的女孩。”江苹如果稍稍减一下肥的话,远远望去一定很像现在红透半边校园的徐静蕾。
“他们应该是我们这个旅行团的,你说晚上叫他们来打80分怎么样?”
“那个男孩看上去挺老实的。那个女孩看上去就不简单了。爸爸妈妈叫我不要随便和人家搭讪。”
“不对。我觉得那个女的正派、可亲。我挺喜欢她的。”
叶韵娅说怎样就怎样了,反正江苹知道叶韵娅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余婴儿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韩穆和张思佳之间的对话,一边暗自发笑。哼,校园侦探!校园侦探好当吗?余婴儿心想:要是我们侦探社的人知道我在旅途中结识了一个校园侦探,不知他们会做何感想。胡少波一定会笑掉大牙,就像我们初识时他笑话我一样。丁蕾说不准会同张思佳谈得挺投机的。她们的性格倒也相近。按理说,如果张思佳真是一个校园侦探的话,蓝姐姐应该认识她。她们是一届的。怎么从来没有听蓝姐姐提过呢?
余婴儿小心翼翼地戴上旅行团的标识牌,走向在大厅中等候着的人群。她注意到张思佳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余婴儿想:张思佳一定正在纳闷,怎么没有在飞机上注意到这个女孩子。她越发得意地想着,可惜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这才是侦探的本质。
不久,大家都围拢在一个穿着绘有民族图案的无袖上衣、头发染得微黄的女郎身边。那女郎很职业化地重复着:“沪桂旅游的游客请过来。我是导游,我姓蒲,蒲松龄的蒲。大家叫我蒲导或小蒲就行了。大家先耐心等待一下,等拖运行李的旅客一到,我们就出发。”
拖运行李的旅客只有五个,就是刚才乘坐头等舱的客人。他们姗姗来迟,倒让韩穆有机会好好地观察他们。领头的是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先生。一边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另一旁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高高瘦瘦的,是那老先生的女儿,因为她正亲热地叫着父亲。那老先生身后跟着一对近四十岁的夫妻,每人拖着两个旅行箱。这群人都穿着考究,一看就知道是很有钱的人家。
韩穆一时弄不懂张思佳要她注意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是个观察力很差的人,但是这一家人似乎没什么问题。
“亲爱的旅客们,请跟着我来。我们即将乘车到我们下蹋的宾馆。”
“娅娅,你在看什么?”江苹发现叶韵娅没有跟上来。
“哦,我在看那里的山,多像一个双峰的骆驼。”叶韵娅轻轻地回答道。
“我想问一下,各位旅客中有没有曾经来过桂林的呢?”蒲导站在司机旁,一手扶在大巴士的前窗上。汽车正飞速行驶着,驶向驰名中外的桂林市。
游客一片沉默。
“如果大家几年前来过桂林,一定会发现桂林的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桂林经过近几年的城市建设,已经……”
“真奇怪,要是来过了,谁还会再来?”张思佳对坐在身边的余婴儿友好地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婴儿。Baby,got it?”
“好奇怪的名字。”
“人们都那么说。”
“我叫张思佳。今年高三毕业?”
“是的。”
“怎么一个人来旅行?”张思佳笑的更友好了。
余婴儿可不领她的情,她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彼此彼此。”她冷淡地答道。
张思佳知趣地停止了询问。她半站起身,俯身凑向坐在前排的叶韵娅和江苹,说道:“我叫张思佳。你们呢?”
江苹笑咪咪地说道:“我叫江苹。她叫叶韵娅。很高兴认识你。”
第二章 象山公园
韩穆第一次看到桂林晶莹如翠玉的江水悠悠流过,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漓江和桃花江在神奇的象鼻山前汇合,交织出一幅动人的风景画。白色的浅滩,在江面上曳动的竹筏,黑色的鱼鹰挺立在上面,葱笼的堤岸,远处一群群戏水的孩子,这一切在韩穆眼里真是太有趣了。不过,韩穆想入水玩玩的原因恐怕是他看见叶韵娅和江苹已经下水玩了。
“妈妈,我想下去玩玩。”
“不行,你穿着旅游鞋和袜子。再说,四点半就要走了。我们还要过去照相呢?”韩穆的母亲注意到导游已经带着大队走向正对着象鼻洞的平台了。韩穆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母亲,显然对此很不满意。
这时,张思佳驾着竹筏过来,冲着叶韵娅和江苹喊道:“娅娅、苹果树,我带你们到象鼻那里去。”她轻巧地将手中的竹杆一顶,竹筏就靠了过来:“你们俩一头上来一个,别弄翻了,我的技术不是很高明。韩穆,你和你妈妈也一快来吧!”
“谢谢,不必了。我们还是自己走过去。”
“韩穆妈妈,那边虽然有座桥,却走不到象鼻洞的。上来吧。”
“小穆,你自己过去吧。这里水挺急的,我还是不过去了。我就坐在这里休息。你早一点回来,我们还要照相。”
“欢迎我吗?”余婴儿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他们身后。她雪白的双脚浸在清澈的漓江水中显得更为玉润。她一手提着凉鞋,脸上一副挺狼狈的样子。
一道竹筏载着五个年轻人离开了,旅行团里的其他游客投来羡慕的目光,不过他们正忙着在最好的角度取景,也没有想租个竹筏过去的意思。
五人很快就到了那里,却发现那里全是高高的岩石,没有地方将竹筏靠起来。张思佳只得一直站在筏上,其他四人也不好意思跑远了,就索性坐在石头上聊天。
“你们还不认识他吧。我来介绍一下。他叫韩穆,比你们大两岁,现就读上医大,未来的外科医生。”张思佳又转身对着韩穆说:“这是叶韵娅。这是江苹。她们刚从位育高中毕业。这是余婴儿。Baby,多奇怪的名字,不是吗?”
余婴儿尴尬地笑了笑。她从来就不喜欢别人这样盯着她略显稚嫩的脸庞。
“你可以叫她们娅娅和苹果树。我就叫你婴儿了。”她转过头去对着韩穆说道:“你不可以哦!”
张思佳这个人总是热情过度,令周围的人颇为尴尬。这不,几个人算是在淡淡的问好声中相识了。张思佳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便决定不开口先说话了。
韩穆有一点非常得意,因为他发现自己是旅行团中唯一的大男孩,所以性格内向的他不免也要摆摆大哥的样子,救救场:“导游说这里是海水冲刷出来的,多奇妙啊!”
“大陆漂移学说认为冈瓦纳古陆的一块撞击了劳亚古陆,产生了今天的青藏高原和广西、云南、贵州独特的地理面貌。”叶韵娅冷不防说了那么一句话,使得其他人十分惊奇。她自己补充道:“高中地理书上写得很清楚,你们没有看到过吗?”
张思佳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说道:“不错啊,你怎么不来学地理。这里的石灰岩恐怕来自古地中海的化学沉淀与生物沉淀。青藏高原在新生代由于印度板块和欧亚板块的碰撞而发生三次上升和两次夷平,因而分别形成高低两级夷平面。较低夷平面形成于新第三纪。其上常有红色风化壳保存,表明形成于气候温暖的低地环境,海拔不超过1000m。”
“你是学地理的,为什么要跟团旅行?”叶韵娅问道。
“因为我喜欢一个人跟着旅行团走呀。这里会遇见许多有趣的人。”
“你这人倒有些古怪的爱好。同娅娅很像。”江苹说道。
韩穆神秘地说:“你们不知道,她怪癖是当一个校园侦探。”
“侦探!”江苹兴奋地叫起来:“我最爱看侦探小说,娅娅也是。你有什么奇遇,给我们说说。”
“没什么奇遇。至今没有遇上一个有挑战性的案子。”
余婴儿心想,能遇上才怪呢!
“你应该让她说说对我们这一团人的研究,尤其是那家富有的人。”韩穆说道。
张思佳一下子兴奋起来,她饶有兴趣地说道:“若论对这一团人的了解,恐怕导游都及不上我。那个老头叫李宏明,上海人,是什么宏程集团的董事长,实际上不过是浙江几家私营工厂的老板。不过,他可是个货真价实千万富翁,身边那个妖艳的女人是他的第二任老婆,朱芳。据说她的出身不怎么正经。实际上那女人四十好几了,那老头也六十多了,倒很相配。那个穿淡黄色裙装的三十多岁女人是老头的小女儿,叫李华英。老头非常宠爱小女儿的,现在几个工厂完全是小女儿的丈夫在打理,所以他没有来旅行。后面像狗一样跟着的夫妇是老头的大儿子李华勇和他老婆,钱永黎。老头不喜欢儿子,成天让他跟在身后,供他使唤,什么权利也没有。儿子大概从小被他暴君似的父亲吓傻了,成天唯唯诺诺地跟着。你们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张思佳眨了眨右眼,笑着说:“因为那边那个叫陈祖德的老先生是李宏明过世妻子的朋友。他是审计局的离休干部。坐飞机时,他就坐在我身旁。好了,已经介绍了六个人了。那里两个是一对韩国夫妇。”
“就是那个笑起来甜甜的,很漂亮的女人。天啊,她居然是个韩国人。在韩国她都可以当电影明星了。”江苹惊叹道。
“她的孩子已经六岁了。没想到吧!我还没有同他们聊过,只知道丈夫姓金,不过他们的中文真的很不错。再说说那三口之家吧,男的姓徐,在电话局工作。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夫妇两个身边各带了一部手机?你们应该注意到的,他们故意把它们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上。她们的女儿叫薇薇,刚考进进才高级中学。”
“有没有搞错,她胖的像一个……”说着,江苹指了指象山。
叶韵娅嫣然一笑道:“说不准是巍峨的巍。”其他人一起哄笑起来。
余婴儿一点也不想笑。她看着自己丰腴的体态,一点也不高兴。
“这个我也没有弄清楚。”张思佳强忍住笑,接着说:“那带着小男孩的妇女非常能干。八十年代她就留学日本,其后又转辗到新加坡工作。后来就嫁了一个姓王的新加坡华人。如今独自带着儿子来旅行。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看她穿的那么朴素,说不定是这里最富有的人。那对恋人都是芜湖人,一起在上海读书。男的叫方达宜,女的叫严敏。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哦,所以那男的一直在广州工作,他们的感情还是很好。关于他们两人的事,我建议你们去问韩穆的妈妈,她最清楚。韩穆的妈妈比我还要好打听。她可是刚才的航班上最亮的电灯泡。“说着,张思佳冲着韩穆吐了吐舌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韩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韵娅忙结围道:“思佳姐姐,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
“因为我喜欢聊天和偷听。我可是个波洛型的侦探喔!”
余婴儿摇了摇头,把自己比做波洛的人可真不多了。
第三章 晚餐风波
韩穆老远就望见张思佳正在兴致勃勃地同韩国夫妇聊天。他走到她身边,轻轻地说:“约好了,今晚8点,到她们房间。你知道她们的房号吗?”
张思佳向那对夫妇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转过头来对韩穆说:“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你知道吗,我现在一个人住。李千金搬走了。有钱人哪!”
“小妹妹们喜欢在自己的地盘嚒。”
“好的,我一定准时到。708室,对吧?”说着,她转回身去,饶有兴趣地继续她同国际友人的谈话。“你们在复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一定认识了不少中国朋友吧?”
韩穆心想:她真是一个大忙人,要指望她准时,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五分钟过去了,大部分游客都到了餐厅,除了那受人瞩目的一家子。一桌子人开始愉快地进餐。另一桌却不得不等着。韩穆恰恰是那不幸的六个人之一。他向另一桌旅客望去。张思佳似乎改变了她的谈话对象。目前,她正同严小姐热烈地讨论着上海目前越来越严峻的就业形势。严小姐一看便知道是个上海的白领女士,她身上的打扮不前卫,却相当主流。她的男朋友方先生在一边洗耳恭听,不时补充一下广州那里的情况。江苹在叶韵娅的耳边嘀咕着什么,边说边莫名其妙地大笑。叶韵娅就惨了,又要注意江苹的话,又要礼貌地回答同桌的提问,又要照顾自己的肚子。三口之家中只有徐先生参与这桌上的闲聊,他的妻子和女儿不停往嘴里塞东西。她们与张思佳恰好形成鲜明的对比。后者的嘴巴从未停止过说话。
十分钟后,这一家子总算来了。李老先生换了件颜色鲜亮的名牌衬衫,腆着个大肚子,活像一个夏威夷火鸡。他旁若无人地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脸色就不好看了。他高声呼喝着服务生,吩咐他们将这里的招牌菜全都摆上来。他又冲着全桌人嚷嚷:“让大家久等了。今天我请客,大家随便吃。”接着,他挪了挪肥大大屁股,对着陈老先生叫道:“老陈,六年没见了。阿秀死了后,你怎么就不登我的门了呢?今晚我们到这里好玩的地方找找乐子,你不准推辞喔,你不去就是不给我李宏明面子。”他的太太朱芳穿着条黑色的真丝裙子,故作姿态地坐下,然后不停地摆弄勃子上的珍珠项链。他的儿子、媳妇、女儿接连亲热地和陈老先生打招呼,说一些陈年旧事。
众人的目光渐渐从这一家子身上移开。韩穆的母亲开始和余婴儿闲聊起来,谈的不外乎是高考志愿之类的事。王太太边吃饭,边忙着照顾自己6岁的儿子。忽然,铛、铛几声碗碟砸碎的声音再次吸引了饭厅里几百人的目光。只见李老先生像一只咆哮的野兽,嘴里不断地咒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他的儿子吓得脸发白,双脚不停的抖动。他的妻子躲在他背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李老先生的太太与女儿却像没事人似的端坐在那里。还是陈老先生站了出来,劝了他好一阵子才气消。他也向家人打招呼,满脸不高兴地走了,嘴里大声嘟囔:“你们欺我是快死的人了。好,我回去就改遗嘱,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这老头一点也没变。”严小姐耸了耸肩。
“你过去认识李老先生吗?”张思佳好奇地问道。
“当然,他过去是达宜的老板嚒。他……”方达宜向他女朋友使了个眼色,严小姐心领神会,立刻改变了话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思佳啊,给我们讲讲你在大学里的事吧!”离开饭厅时,张思佳跑到了韩穆身边:“刚才是怎么回事?”
“哦,李华勇说了句‘医生叮嘱过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老子就大发脾气了。”
“你看,这老头是不是在找死。所有的侦探小说中,嚷嚷着要改遗嘱的人都没有好的下场。”张思佳说得很响,以至于李华英都听到了。她的目光很冷傲地扫过张思佳,让她不由心里一惊。
“但那是在侦探小说里。”余婴儿冷不防在背后说道。
第四章 有趣的牌会
韩穆很惊讶地看到张思佳等在708的门口。
“怎么不进去啊?”
张思佳抬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没到。女孩子可能还在里面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敲门好。”
“明天游漓江,还请张小姐多多指教。”
“怎么,什么时候对石灰岩感兴趣了。明天下午要去芦笛岩,后天去冠岩,到时候我可能会有兴致讲解一下溶洞的成因,或者教你区别一下岩石的种类。弟子可要好好跟着师傅,不要偷懒啊!好了,时间到了。Gentlemen,敲门吧!”
应门的是叶韵娅。她换上了一件淡粉红色的睡袍,礼貌地招呼他们进来。
他们惊奇地发现余婴儿居然也在里面。她同江苹正围坐在垃圾筒边吃水蜜桃。叶韵娅拿出剩余的桃子招呼他们。
“哎呀,那么好的桃子。哪里来的?”张思佳好奇地问道。
“是婴儿才出去买回来的。”江苹很勉强地停下来说话:“你们吃几个。好甜的。上海从来就没吃到过那么甜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思佳摆开架势,准备开吃。
韩穆有些拘谨。他见叶韵娅远远地坐着,问道:“你怎么不吃呀!”
“她嫌桃子太甜了,很粘手。”江苹又一次不情愿地停下来。但是要是不插嘴,又委屈了她那张嘴巴。
余婴儿在一边问道:“娅娅,江苹为什么叫苹果树呀?”
叶韵娅咧嘴一笑:“你看她长得那么高,哪里像苹果,不就是一棵苹果树么。你呀,少吃一点,小心结桃子。”
江苹又剥了一个桃子。她只顾着手中的美味,也顾不上她们编派自己。
说话间,余婴儿已经洗完了手。她提议道:“我们现在有五个人。只能玩‘找朋友’了。你们快一点吃。吃完了就开打。”
牌局很快开始了。但是场面却很沉闷,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思佳决定拿韩穆开刀。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们说呀,你们不必约束。要知道韩穆这根电线杆其实是很没正经的。你们不要看他在妈妈面前那副熊样,实际上他是压抑越久,爆发力越强。所以你们想说什么说什么,咱们这里百无禁忌。”
“张思佳,你诋毁我的名誉。你认识我没几个小时吧。”韩穆抗议道。
“我这人认识一个人时间越短越是了解他,时间长反而吃不准了。难免要被一个人多面的性格迷惑。像韩穆这样的,现在就该打发他讲讲他们上解剖课的故事。要不,说说他们那群男生在解剖课前,躲在寝室里讲鬼故事壮胆的事。”
“不好,我反对。我既怕血,又怕鬼。还是说别的吧。”说话的是江苹。
“咱们还剩下音乐、足球、黄色笑话、电子游戏、网络这些话题可以选择。不过估计你们被关了一年,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这些话题都不适合我们娅娅,她喜欢诗赋、化学、生物学、地理学、历史等等等等。凡是学术性越强,她越喜欢。”
余婴儿说道:“摆在我们面前就有两个专业人士。”
张思佳摆了摆手道:“我倒是不介意说一下喀斯特地形的研究历程,实际上直到19世纪末,南斯拉夫学者司威治才发现位于南斯拉夫和意大利交界处的狄纳尔里克山西北部的喀斯特高原上的奇特地形,而我国对喀斯特地形的研究,远在晋代就有文字记载。徐霞客详细考察了广西、云南、贵州一带的石灰岩地形,探寻记述了100多个地下溶洞。不过,我们现在得让徐先生等一下,因为我要去一下那个地方。”说着,她一溜烟进了洗手间。
张思佳端起手中的可乐,在灯光下仔细地欣赏:“韩穆,你可能以为今天来到一个风雅的场所,对着三位可爱的小女孩。但是事实往往令人不快。要是娅娅可以告诉我你们在我杯里放了什么,这种不快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江苹瞪大了原本不怎么显眼的双眸,尖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婴儿泄气地说道:“你们那傻笑的样子,不露馅才怪呢!”
张思佳放下杯子,往椅背上一靠,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比你们大一岁,恶作剧的经验也要比你们丰富些。刚才我过来时,你们为什么一个盯着我看,一个盯着我的杯子?”说着,举起韩穆的饮料,看了两眼又继续说道:“你们看看,根本没有溶解。你们开我的玩笑倒也罢了。韩穆的妈妈多么宝贝自己的儿子,你们这样做岂不得罪了他。”
韩穆脸上顿时青了一块:“这究竟是什么?”
叶韵娅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甜甜地说道:“一点点巴豆而已。晚饭吃得太多,你们也该消化一下子。”
张思佳笑着说道:“那我真不该告诉韩穆。今晚我可几乎什么也没吃,哪像他那么走运,有富翁请客。”
“哎,现在的高中生可太厉害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韩穆没奈何地摇了摇头。张思佳收住笑,严肃地说道:“我本人是很喜欢搞恶作剧的。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审时度势,我们旅行团可不简单啊。还是本份一些,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就因为有一个疯老头子?”江苹好奇地问道。
“如果我有一个患了癌症而脾气暴燥的爷爷,那并意味着有什么不安全的因素存在。令我疑惑的是咱们团里居然有不少人原先就认识李家人。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小吧?”张思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得了,至少我们原先都不认识他们一家子。还有我妈妈。还有其他许多人。”
张思佳摇了摇头:“我才知道来自新加坡的王太太是李华勇先生过去的同学和恋人。当然我在飞机上时就注意到他们见面时的表情有多尴尬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余婴儿问道。
张思佳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刚才偷听到的,就在楼下的咖啡座里。李华勇不断地说什么,‘佩敏,都十几年了,你何必呢?’王太太呢就对他冷嘲热讽。尤其是提到李老头时,王太太说的话可难听了。我只听到了他们谈话的一部分,不过根据我听到的,可以断定当年李老头拆散了他们,所以王太太才那么恨他。”
“那又怎样?”余婴儿冷冷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按理说,旅行团应该是一群由互不相识但友好的人们组成的小团体。而我们这里却充满了敌意与仇恨。而仇恨的中心就在李宏明一个人身上。”
江苹霍地站起来,尖叫道:“你说这多像一本侦探小说啊!娅娅,像你正在看的那本《死亡约会》。一个暴虐的家长要为他的独裁付出代价。”
韩穆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话题,他很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可以停止了,过一会儿你们是不是打算研究怎样杀人。你们倒是可以轻易地用毒药毒死一个人。但是哪里可以弄到毒药呢?谋杀在中国是不实际的。”
“要弄到毒药根本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在化学实验室中,我可以轻易地把毒素从蓖麻籽中提炼出来。还可以将硝酸盐转化成亚硝酸盐。而无毒无害的物质却相对少的多。如果你去农村的话,我保证你能轻易地从当地人手中买到一些致命的植物、药品,而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危险。”叶韵娅淡淡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可以轻易地毒死那个老头子。”张思佳呷了一口叶韵娅的饮料。
“但是这些毒药在验尸时就暴露无遗了。”余婴儿没好气地说道。
“好了,总之我不希望任何事情发生。更何况事态的发展和我们毫无关系,我是来旅行的。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牌上来吧。以我们目前的速度,是打不完一圈的。”张思佳打住了这个话题。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张思佳看了一下表,调皮地说道:“居然已经12点了,老母鸡唤小鸡回家喽!”
韩穆心里很不高兴,张思佳今天似乎没有停止过奚落他。他也不招呼她和余婴儿,就一个人回去了。张思佳和余婴儿似乎也没打算离开,四个人聊了近半个小时后她俩才一起回房。余婴儿当晚的健谈着实让张思佳吃惊。
张思佳和余婴儿在回房的途中意想不到地见到了李华勇的太太钱永黎。她穿着贴身的长裙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完全沉浸在苦苦思索之中。张思佳不禁为她消瘦的身材暗暗称奇,很少有中年妇女能将体形保持的那么好。但是她的容颜就憔悴、衰老多了。张思佳本想轻轻地走过去,但是她忽然一把抓住了张思佳的胳膊,凄凉地说:“我知道你一直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们,嘲笑我们。我们是不是真的那么傻?”
“李太太,您不要那么说。这都是您在胡思乱想,我们都很尊敬您的。”
“涛涛去美国读高中了。每年要花那么多的钱哪!”
“李太太,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开解一下你。”
她紧紧拽住张思佳的手忽然松了下来,用冷冷的目光盯着她,恶狠狠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望着她走开的背影,张思佳若有感触地说道:“钱真的很有魔力。”
“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钱会导致血腥与杀戮?”余婴儿说道。
“不是吗?”
“我认为是欲望导致了这一切。而钱并不能满足人类所有的欲望。”
第五章 漓江风光
“韩穆,从这里开船到阳溯要四个多小时。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理我?”张思佳没好气地问道。
“好了,我向你郑重地道歉。我昨天说话太多份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小女子吧。”韩穆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张思佳:“我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和你这种人交朋友实在没什么意思。估计你从来就没有一个知心朋友,朋友对你来说只是研究的对象罢了。你说,你今天一早在和我妈妈说些什么?”
“我只是在消除令堂对我的不良影响。我们两人身上竟然还有不少共同点,由此我们发展起友谊来应该不是非常困难。还有……”张思佳微笑着说道:“令尊实在是一位有意思的人物。并且如果你不接受我的道歉的话,你知道我当然不会跳到漓江里去。”
“好吧。不过我实在不能接受你的幽默。”韩穆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思佳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我也意识到个人性格上的一些缺点。如果你能把它们当成职业病来包涵的话,我相信自己还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如果你一直认为我非常虚伪的话,我也不介意,因为我是个豁达的人,不屑于小人对我的抬举。”
韩穆显然被这番话打动了,他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好了,‘师傅’总是对的。我承认叶韵娅确实是个可爱的姑娘,现在她确实比江苹更讨我喜欢。
“叶韵娅表面上善解人意,实际上是一个独立、爱张扬自己个性的女孩子。江苹就幼稚多了。最令我难以理解的就是那个余婴儿。她的脾气谁也摸不准。”
“亲爱的旅客们,在游船的右前方是蝙蝠山……”
“总算到风景好的一段河道了,快去吧,你妈妈一定在上面等着你给她拍照呢?”
张思佳坐在窗口,静静地享受着空调带来的舒畅。原本吵吵嚷嚷的船舱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几乎所有人都到上面照相去了。河道变得越来越弯曲。阳光透过几层云翳照下来,变得轻柔淡雅,给在水边嘻戏的鸭子、蔓生着翠竹的浅滩批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这一切是多么的怡人啊!夹岸绵延的青山反而不讨她的喜欢了。她觉得这些山自然地矗立在这里,任凭岁月像这漓江水一样悠长地流走,都改变不了它们天然去雕饰的形态,偏偏有一些爱无事生非的人类跑到这里,硬要说这个像童子,那个像观音,真是无聊极了。
“思佳姐姐,你在想什么?”张思佳回头就看见叶韵娅和江苹的笑脸。
“怎么跑下来了?”
“上面真是太吵闹了。刚才他们又干了一架。”江苹神秘地说道:“你猜猜那老头又和谁闹翻了。”
“你不是正打算告诉我吗?”
“那老头今天又把她的女儿骂了一顿。确切地说老头子一直在骂他的女婿。说什么‘手脚不干净’、‘要把他赶出公司’之类的话。”
“像他这种年纪的老人,又得了绝症,确实多疑一点。”余婴儿又不知在那里冒了出来。
“这也很难说。不定真有那回事。”张思佳说道。
江苹忙着附和:“就是。此事多半同方先生有关。那老头的话里也刺着他,说他过去行为不检。娅娅,你有没有注意到方先生刚才脸气得铁青。”
叶韵娅瞧见李老先生的太太走了下来,忙示意江苹不要再说下去。她故意高声说道:“思佳姐姐,外面的风吹在脸上真是舒服极了。我们到前面甲板上去走走吧!”
她们四人离开船舱,就发现由于甲板上没有栏杆,早用绳子围了一圈。四人就抓着绳子,静静地享受凉风拂过面庞的感受。
过了良久,江苹问叶韵娅道:“你的亲生父亲就是在这里认识你母亲的吧?”
叶韵娅点了点头,说道:“当年在这里我父亲写了首诗送给我母亲。一年后,他们就结婚了。”
“我注意到你刚才说什么亲身父亲,江苹。这是什么意思?”余婴儿问道。
“她的父亲8年前就死了。现在她的母亲和她的继父在马来西亚逍遥呢!其实娅娅原本的名字叫潘韵娅。”江苹说道。
叶韵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张思佳责怪地看了江苹一眼,忙转换话题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在那片浅滩的竹林深处筑一个茅庐,终老在这人间仙境中,那么一生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思佳姐姐,那样就没人陪你说话了。你怎么受的了啊?”江苹淘气地问道。
“如果我生活在人群中呢,我就要不停地说话,因为谈话是人类的艺术。如果我生活在这里,我就要同山对话,同水对歌。山山水水变化无穷、永不磨灭,我它们嘴里可以得知千万年的兴衰。”
张思佳看着沉默的叶韵娅,关切地说道:“娅娅,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看峭壁上石灰岩的色彩多么丰富,我给你说说成因吧!”
“不,我正想填一首词。我进去把它写下来。”
张思佳一字一顿地念着:“久锁尘居,脱笼倦鸟、岂愿回顾?久慕南陲,骑鹰即访、万里等闲度。蜿蜒玉带,天成奇壁,消尽几番烟雨。踏斜阳,浅滩野鹭,仙家应有居处。辋川易筑,桃源难觅,终成乱石荒墓。徒羡东坡,扁舟明月、糜鹿鱼虾为伍。风流悄逝、生者尤怨,把盏魂消南浦。蜉蚴恨,江山偕老,不能共暮。”
韩穆跑过来,好奇地问道:“谁的大作,我怎么听不懂啊!”
“今人写的词你都不懂,莫说古人的了。这位词人近在眼前,就是我们娅娅啊!”江苹得意地说道,仿佛作词的是她而不是叶韵娅。
张思佳沉默了好一阵子,说道:“起得俏皮潇洒,为何下半阕却如此悲切、颓丧。娅娅,过去不开心的事情就别放在心上了。生命虽然短暂,我们总能找到个人存在的价值。我来给你们讲讲我过去吧。”
大家显露出一副很乐意的样子。张思佳知道许多其他人的事,但她自己的故事却没有人从她嘴里套出来过。
“我爸爸是一个警察,两年前在执行公务时牺牲了。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是他教会了我快乐。所以当他离开我时,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他总是说罪恶的根源实际上是爱。如果我们用正确的态度去爱的话,人世间就没有罪恶了。好了,现在你们觉得我像一个传教士,一点都不像一个侦探。是不是?”
“要是你的这番话能感动这里每个人的话就好了。”韩穆若有所思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