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油田总指挥部通往前线采油指挥部的路上,有两辆破旧的解放牌卡车在颠簸的行驶着。一辆车上装着花花绿绿的行李,另一辆车上坐着吴红和她的同学们。
“咱们去了就要求当机修工,要不咱学的内燃机专业知识就白费了……不!我想当钳工……钳工是个技术活……嗯!我想搞电工……车工……”
这些人七嘴八舌、信心百倍的说着,大有不干出点名堂来誓不为人的感觉。另一些人情绪低落,怨天忧人:
“某某凭什么留在后勤?还有那个谁谁为什么去了医院?还不是他们家里有关系!太不公平了,要留也要按成绩留下来才对……”
吴红不激情昂扬也不情绪低落,对于将来,她没有明确的目标。她不知道什么工作更适合女孩子做。至于分到前线单位她也没有什么想法。
从今天起,自己的就是石油工人队伍中的一员了,她从小就知道“石油工人走天涯,那里有石油那里就是家。”这首歌词的含意。
当车离家越来越远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感伤了。
马路上晒的麦子时不时挡住行驶中的汽车,车像乌龟一样在慢慢的爬行。田野缓缓地向后移动,身上的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老百姓扬起的麦秸飘起来粘到人的身上,扎扎的,痒痒的……
突然,有个男生指着远处说。“看!采油机!”
远处几个上,下运行的采油机,在阳光下泛着银辉,把刚收割完显得有些光秃秃的田野,装点的有了些许生机。
辽阔的原野有一座孤零零的大院,汽车拐进了大院,院内空荡荡的,地面是那种一看就不想走到上面的石子铺就的。院子的东北处有一片单层青砖彻墙,芦席棚顶的简易房群。这片简易房群的后面是红色的厂房。西边是一栋红砖、红瓦的二层小楼,这小楼便是当时采油指挥部特种车辆大队的大队部。
吴红说:如果那原野是大海,特种车辆大队就是海洋中的一艘帆船,这红色小楼便是船帆。她喜欢把自己和同学们,比做驰骋油田的一批俊马。船和马在她眼里是吉祥物。她希望她和她的同学们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能马到成功,一帆风顺。
汽车又拐了一个弯,进入了第一排简易房。原来,第一排和第二排简易房是面面相对的,两边还有纵向的房子把这里围成了一个院中院。汽车就停在这小院子的中央。车刚停,大家开始卸行李,男生卸完自己的行李又帮着女生卸。
卸完后,大家站在原地。
有一个青年男子闻声跑了出来,他说:
“大家辛苦了,队里来了紧急任务,大队长和干部们都顶班出车了,教导员到指挥部开会去了,我代表大队向大家表示热烈的欢迎。
大家伙“哗!”都笑了。因为他一个人跟热烈实在是不搭边。这时柴司班的范子明说:
“你手脚并用也拍不响一片掌声,还热烈?热烈个屁呀!”
这个范子明在学校就是个刺头总是跟老师对着干,好像他生下来就是跟别人做对来的。那青年男子看了看他笑了,接着说:
“我叫许嘉。以后大家有什么事说一声,我会尽力帮着解决。住处暂时这样安排:坐北向南的房子安排女生住,坐南向北的房子给男生住,现在大家领床。”
男生们都急着搬床板、床架,开始安装床了。女生有的一人搬一个床头,有的两个人抬一个床板,她们不知如何才能安装成床。还有的干脆站在原地发呆。
本来就不大的院子一下被这四十多名学生挤得满满的。许嘉给大家发了床又帮女生搬床板、安装床铺……本来天就热,女生们吱吱喳喳的,他帮了这个帮那个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
有的女生跑去向男生求助。范子明说:
“让那小子帮你们吧!他一定很久没见过女人了,你看他干的多来劲,那小子说不定想那个女生的好事呢!”
女生们感觉范子明思想不正,有点流气,都瞪眼撅嘴说:
“帮就帮,不帮就算了。那来的那些费话?听了就让人不舒服!”
有的男生安装好自己的床,也开始帮女生弄床了。
为了表示对这批技校生的欢迎,队里特意开了欢迎大会,还到指挥部请来了放映队来放了一场电影。
会场上是青一色的小伙子,他们喊着号子相互拉歌,好不热闹,白天他们都出车了,大队的石子院很是寂静。晚上,这里与白天大相径庭。枝校生们刚入座,会场上立刻掌声雷动。在学生们没来以前,这里大都是这两年里从部队分配下来的转业兵。
那些转业兵私下有着自己的朋友圈,他们大多是以籍贯划分。如:上海帮子,山东帮子、河南帮子……因为他们都是战友,帮与帮之间相处还是很融洽的。技校生来了,本应是学生帮的,因为来了不少女生,女生们让这帮那帮的界限变得不清晰了
(二)
四十多名技校生,全部分到了机修队的各个班里,机修队的团支部书记许嘉召集大家开会,把原来的三个人组成的支委扩大成七人团支委,选举还没开始就有人提意让吴红、陶丽丽、张大伟等人……当团支委员。说不清为什么吴红很在意票数,她当不当委员到不太重要,只想自己的票数高过陶丽丽。
投票开始了,吴红有意坐在陶丽丽的左后边,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把自己的名子写在了选票上,然后她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陶丽丽手中那张纸条,陶丽丽全然不知吴红在注意着自己,她写上了吴红的名子。如果不是吴红自己亲眼所见,她不会相信陶丽丽会投自己一票。
陶丽丽长着圆圆的娃娃脸白里透红,圆圆的大眼睛明亮明亮的,圆圆的小嘴红嘟嘟的。她比吴红大两岁,但看上去比吴红还小。她不爱说话,常挂在脸上甜甜的笑容给人映像深刻,她在学校就是一个同学们很喜欢的人。
选举结果出来了,许嘉在会上宣读了新支委名单,陶丽丽票数最高,吴红和张大伟及另一男生也以相差无几的票数当选为团支委员。
许嘉个子不高,往往一开口就妙语连珠,只要他一出现在那里,那里就是一片笑声。有时,在下面也跟领导说点反话,表示他也是愤青。其实他很有个性。如果不是有团支书记这个紧箍咒套在他的头上,他比大闹天宫的孙大圣还能折腾。
上班搞劳动竞赛,晚上各种学习,周日义务劳动,时间被排得满满的。大家最不喜欢的莫过于政治学习,由许嘉这鬼精灵特别的安排后,政治学习赋予了新的含意,开课的前十分钟,许嘉在黑板上写上各种题和答案,考试的时候只要领导不在,他让大家相互帮忙抄一下,领导来了他还用他那不算魁梧的小身子架,遮挡领导的视线。
他还常把政治学习安排成讨论课,讨论课大部分成为讲鬼故事和大家谈天说地的时间,也有胆大的拿出扑克玩两把,输家放哨换人上来玩,只要领导不来他们就玩个痛快。
说起鬼故事来,那是许嘉的拿手戏。有一次,下课了大家还不走都吵着让他讲鬼故事。他建议为了增加气氛要关了电灯点蜡烛讲,大家都依了他。女生都争着坐在紧挨着他的位置,几个男生坐在外围,灯刚一拉灭,屋子里就静了一下来,静到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许嘉把点然的蜡烛放到了中间的桌子上,烛光黄黄的,暗暗的照在前排女生的脸上,女生们个个面目肌肉紧张,眼睛瞪得溜圆,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嘉,看到这阵势,许嘉“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他说:
“放松!放松!别紧张!看你们的样子吓得我不敢讲了,呵呵~”
“快讲!快讲!别费话!讲吧!”大家七嘴八舌地催他讲。
他静了一下,拿起的架式,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外面干冷,干冷的,万物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死寂。突然,有一个没有头的人从一车队停车场的值班室里走了出来,大家知道原来那里是一片坟地,那无头的家伙径直朝大院围墙走去,莫非他要翻墙,但是他没伸手,莫非他有穿墙术?目击者正在猜想,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只听到“卡嚓”一声从后面传的声音。
女生们首先发出的尖叫:“啊!哇!”她们有的抱头有的捂耳朵,他们动作各异,形态百样。
原来是范子明早不点烟,晚不点烟,正在这时点然了一只香烟。
“哗~~”大家都笑了,女生们乱拳捶打范子明。范子明边躲闪边说:
“别打!别打,干嘛你们?你们谁怕就钻进我怀里来,不过男生除外哦!”
大家对他又是一阵拳打。
“快讲下去,继续讲啊!”大家都想听一下结果。故事的结果是:一车队看场的陈师傅头顶军大衣起夜。
许嘉说:“有那么可怕吗?看你们吓的!”
女生说:“都是范子明老没正形,讨厌!”
张大伟说:“故事没吓着我,女生的叫声真的很吓人!呵~呵~”
张大伟一米八的个头,肤色偏黑,浓眉大眼,鼻梁高耸,厚厚的嘴唇棱角分明,他性格内向不喜言表,有点少年老成。
他喜静,爱琢磨事儿。是学生中最爱钻研的人,他被分到钳工班以后,每次技术比赛不管是理论,还是实际操作他都是第一名,这为技校生争了脸面,也让老师傅们不得不对技校生刮目相看。
(三)
工房里四个班的工具被擦得明光发亮,整齐的摆放在工具柜里,工作台一尘不染,地沟里也干干净净。其它车工班,电工班也都打扫的如此干净。最后卫生流动红旗,到底旗挂谁家?这让评比委员会很是为难。也足以证明大家对这一活动的重视和对集体荣誉反应的强烈。
技校生在刚踏入工作的时候,总想自己多少也是受过培训的,将来工作上搞点小设计,或技术小改造成为工程师最少也能当个革新能手什么的,没想到当了机修工,除了拆拆装装,洗洗零件没有什么技术活。女生们更是天天磨凡尔、洗零件一点技术含量的活都没有。在学校背的那些机构组成,系统组成,工作流程好像一点也没用上,理想和现实相差太远,让这批技校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别人打不开的变形车门你打开了,你车出来的零件尺寸合格,外形光滑就算是技术高了,车工,钳工还有点容易产生成就感,
有些人要求调换工种,有些人申请调动单位,大家开始不安心本职工作了。
一辆待修的汽车徐徐进入维修二班,范子明拿起板手向前车轮走去,他用板手在前车轮轮胎上的固定螺丝上,使劲的试了两下,螺丝一动没动,范子明懒懒地对吴红说:
“哎!你们不是总以为自己是半边天吗?来展现一下你们半天的威力怎么样?”
吴红白了范子明一眼,狠狠的从他手中拽过板手,吴红在学校是材料力学的课代表,知道加长力臂会使力量加倍于作用点。她把板手固定到前车轮的螺丝上,又拿来两根套管,套在板手上由于力臂加得太长,人在车的后半部,很难控制好前车轮的板手,她刚踩到套管上前面的板手就从螺丝上滑落下来,险些把她摔倒。 三班的陶丽丽跑过来,看到范子明在袖手旁观,就冲他说:
“你死人啊!就不能帮一下吗?”
吴红说:“不用!不用帮!我就不信我卸不下这只轮胎!”
她再次固定好板手,自己双手紧拉着后车箱体,第二次上到套管上,她让自己弯曲的腿使劲伸直,这时只听到“吱哎”一声螺丝松动了,吴红用这方法卸下了所有的螺丝,轮胎卸下来了。她用眼角瞟着范子明,鼻子里还发出“哼”的一声。范子明“嘿嘿”的笑了两声说:“跟她开玩笑她当真,真是小女人!没气度!”
范子明夸张地把吴红卸轮胎的事在班里讲了起来。班长听到后表扬了吴红:说她干活儿动脑子,知道用加长力臂增加力量来解决问题。班长都说吴红聪明了,吴红心里很高兴。
这几天班上维修任务重,人手实在抽不开,二班长想不如抽个女的去参加技术竞赛。他想到到吴红,吴红不怯场,二班长对吴红说:“你明天代表班里参加技术比赛吧!”
吴红疑惑地说:“我?参加技术比赛?我有什么技术?”
二班长带着吴红下到一个有车的地沟里,掏出一把小刀样的东西,对吴红说:
“这是调刹车间隙用的尺子。”
然后,他又用板手在刹车片旁边的小螺丝样的东西上拧了几下,对吴红说:
“你就这样调,直到这尺子能磨擦着进去又能轻松的出来就行了。不可太松也不可太紧,明白了吗?”
吴红说:“知道了。”
班长让她自己多练练。班长一走,吴红就把尺子放入了间隙中,一下就拧到到底了,然后再松半扣尺子就能摩擦出入了,这有何难?用得着那样麻烦地调来调去吗?吴红这次真的感觉到自己太聪明了。
比赛开始了,车下没有地沟,选手们只能躺在地上,面朝上调试。前面几个人大多用了一分钟左右调完,吴红胸有成竹,信心百倍,她动作利索的进入车下,仅用了六秒钟就完成了调试,检查合格,本来参赛者女的就少,再加上吴红成绩突出场上暴发出一片掌声,吴红激动的心彭彭跳,小脸也范起了红晕。
后面又有一个男选手用了三秒钟的成绩调完的刹车间隙。吴红取了第二名成绩也不错。
比赛结束时,广播里传出第一名是吴红,吴红脑子一下懵了,怎么回事啊?原来的第一名先放入尺再调间隙违犯了比赛规则,属作弊行为。被赛委会罢免了第一名名次,还取消了参加下一次技术比赛的资格。吴红一听更是懵了,吓了一身汗,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吴红得第一名,有点心虚。就问许嘉怎么办?当许嘉得知除了吴红之外没人知道,压低了声音说:
“算了!下次不这样做就是了。”
吴红非常感谢许嘉,后来有什么心思都对他说。许嘉给她安排团里的工作,她也认真地去做。因此,黑板报、表扬稿全让吴红包了。
年终团支部被评为宣传报道先进支部。这一年。他们团干部非常团结,各项工作开展的也不错,被大队评为年度先进团支部。
这两天又要更新板报了,吴红拿着刚写好的底稿准备出去,这时有人找她,说是她中学的同学来看她。吴红把手中的底稿给了陶丽丽,让她转交许嘉,工房里许嘉正忙着,他对陶丽丽说:“晚上,我们一起把板报搞一下好了!”
陶丽丽和许嘉在大队会议室办板报。说起陶丽丽那是头一次见到许嘉时,就被他聪明、诙谐的性格所吸引。后来,她发现许嘉似乎更喜欢和吴红在一起,就把对他的好感藏了起来。而许嘉在看到她时,也是很喜欢她甜美的模样,只是在与吴红的接触中感觉吴红很真诚、能干……他正在二人之间选择谁而拿不定主意。
陶丽丽身着白上衣,下为淡蓝的裙子,两耳边上用透明的淡兰纱绸系着蝴蝶结。加上她肤色也很白净,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淡雅。因为她对许嘉有几分爱意,所以两人单独在一起她不免会感觉有点紧张。许嘉看出了她的不自然,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他说:
“都是职工了,还一身的学生味。”
“说什么呢你?”陶丽丽白了他一眼,脸上范起了红晕。许嘉看陶丽丽更不好意思了,就住了口。自己拿起彩笔在黑板上画了起来。他安排陶丽丽在黑板上抄写。
陶丽丽的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医生。爸、妈让她从小就练习毛笔字,她的毛笔字还是很漂亮的。可现在她怎么也写不好了,可能好久不写毛笔字了,也可能因为跟许嘉站的距离太近,陶丽丽拿笔的手抖个不停。许嘉看到陶丽丽抖动历害的手“卟哧”一下笑了起来:
“不是吧?我又不是狼,你紧张什么?”
陶丽丽放下笔用手乱打许嘉:
“讨厌!讨厌!你就是狼,大灰狼……”
许嘉看到陶丽丽实在难为情的样子不好再逗她,就说:
“好!好!我讨厌!我是大灰狼。时间会来不及的,快写板报吧!”
陶丽丽经这么一闹,真的放松了。他们很快就写完了。回到宿舍她把跟许嘉一起办板报的情景,在脑子里放电影一样一遍一遍的过着。她时而脸儿发烧,时而心怀跳兔,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边吴红也辗转难眠:来看望她的人是她中学时的同班男生,现在在钻井队工作。他说:自己从小就喜欢吴红,还说现在井队上工资很高,他很有钱。眼看天黑了他也不走。吴红没办法找到了张大伟帮忙,张大伟把吴红的那位同学领走了,吴红想着明天如何打发这位说起话来天一句地一句的同学。
天刚亮,吴红来到张大伟的宿舍门前,等着送她的那位同学。
范子明从自己宿舍里出来看到吴红说:“你的那位能挣钱的同学,昨晚上喝多了。我让他睡我床下了,没想今天一早就没了踪影。”
吴红说:“你怎么他了?”
范子明说:“你这么关心他?他蒸发了。哈哈!”
吴红说:“你真是的!好好说!他人呢?”
范子明说:“他根本不是人,就这样人,你也喜欢?”
吴红不想理范子明,就去问张大伟怎么回事?张大伟说她的同学昨晚上一定要请大家喝酒,自己两杯就喝了个大醉,今天一早没跟人打声招呼就走了。
(四)
按惯例油田逢年过节都要组织一些文体活动。这不,国庆节要到了,单位组织职工文艺晚会,因为吴红和陶丽丽在学校就是文艺骨干,所以领导把演出队的编排工作交给她俩负责。
演出队里有一位名叫王森的转业兵,他举手投足都很专业,原来他曾是部队文工团的演员。虽然只有一个节目就是与吴红的双人舞《雁南飞》。但他天天练大跳、平转等基本功。吴红参演的节目多又做编导,所以很少有时间与王森练双人舞,好在王森是从部队带来的节目,直接就拿来与吴红一起排练了。
王森在排练节目时的踏实、认真让吴红很有好感,吴红对陶丽丽说:“王森一定在部队演过不少节目,不如我们让他当编导教大家,用他过去演出的节目就行。”
陶丽丽“部队的舞蹈照搬过来能行吗?”
吴红:“让他稍做修改,不就行了?”
陶丽丽同意了。
吴红和陶丽丽去王森宿舍,王森室友告知她们:王森的爱人在老家要生孩子,他去双河矿邮寄包裹,走的时间不短了,快回来了。
王森的室友是张连江和高山,他们见来了两个姑娘非常殷勤地,劝她们坐下来等等王森,他们拿出花生,红枣招待,都是年轻人,很快大家都熟悉起来。
王森回来了。吴红跟他说了让他做编导的事,他也没推辞。
临走时,王森和室友又送了一些花生和红枣,说是他们去黑龙镇拉石子老乡送的,女孩子爱吃零食请她们带回去,让姐妹们帮助把这些东西解决掉。
吴红和陶丽丽也邀请他们,有时间去演出队看看排节目,欢迎他们多提宝贵意见。
那天晚上大家都很高兴。没过几天,张连江和高山又拎了两只鸡来找吴红和陶丽丽,说是他们没炉子煮,听说女生有煤油炉,请她们帮忙煮了大家一起吃。
吴红、陶丽丽、顾雪洁、郑玉儿四个姑娘一起忙活着,干了好一会儿,没有大锅她们把切成块的鸡肉,用两个脸盆分装,准备分两次煮完。这边炉子上煮着鸡肉,那边他们男男女女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对面的男生的宿舍里静悄悄的,张大伟听到女生宿舍传来的笑声,抬起头来用卫生纸揉成了两个纸团放入耳朵里,继续低头看他的书去了。
一阵“咚!咚!”的砸门声,随声而入的范子明:
“看到没?老转兵跟女生们走得比我们都近,平时看他们跟真的一样,真他*的闷鸡子能下蛋,尽悄悄地干活。妈的!看我的!”
说完他径直走向对面女生宿舍。
“喂!有什么好事?说来让我也高兴高兴!”范子明一边进门一边说。
“哟!范子明,该不是你猫鼻子闻到肉香了吧?来!算你有口福。”
陶丽丽边说边用小碗盛了一碗,准备送给范子明。
“是啊!是啊!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我可不能忘了我的那帮弟兄们。”
范子明说着就动手端走了刚煮好的鸡肉。大家一阵哄笑他。陶丽丽说:
“哎~这不是我们买的,是高师傅和张师傅的。”
范子明头也不回的向男生宿舍跑去。
高山和张连江笑着说:
“让他拿去,我们再接着煮。”
由于煤油炉用的时间太长,炉体被烧红有点变形了,第二次的鸡肉煮了个半生。
第二天,范子明跟许嘉告状说:
“昨天女生宿舍闹到半夜,没休息好,今天浑身没劲,咋工作呀?”
其实,昨晚不到十点半那两个转业兵就回去了。
范子明又说:“书记,歪风不刹,邪气可要上升了啊!半夜三更的这男男女女的什么影响吗?”
排练场上,吴红对陶丽丽说:“我感觉张大伟最近好像对我有意见,总是跟我过不去。”
陶丽丽说:“许嘉昨天就狠狠的训了我一顿,说我们女生一点不矜持……”
对于许嘉的训斥,陶丽丽并不生气。因为通过这件事她知道许嘉已经在意她了。她也没想到许嘉会对自己跟异性接触,表现的这样不满,许嘉告诉她:以后做事要有分寸,如果再让他发现有类似情况发生,就要跟她不客气。
吴红情绪低落地说:“一帮一,一对红,他们把范子明分给我。我说了他听吗?再说谁不知道他是刺头啊!他那么听张大伟的话,为什么不让张大伟帮他?真是的!”
一周过去了,团里要求团干部每周要与被帮助对象谈一次心。
吴红去了范子明的房间:
“范子明我想找你谈谈!”
范子明有点不相信地:“你找我?”
范子明的室友听到吴红要找范子明谈话,都一个个的溜了出去。范子明急忙对室友们说:
“哎!哎!你们不要走,她又不是跟我谈对象大家不用避讳,一起玩嘛!这样也可以证明我还是处男啊!”
吴红态度严肃地说:“范子明,我是代表支部找你谈心的,请你放尊重点!”
范子明:“哟!你开什么玩笑?我又没写入团申请书,不会被你们定为培养对象吧?”
接着他又说:“好吧!好吧!你想谈就谈吧!”
范子明拿起笔和本子坐在床边上,准备记录的样子,吴红想他还挺认真。也自己找了一个凳子坐在范子明的对面。房间里静了一下来,吴红不知道从那谈起,她还没开口,范子明就在本子上写了起来。好半天两人都没说话。吴红想,我什么都没说他记录什么呀?
吴红问:“你在记什么?”
范子明:“我没记什么啊!”
吴红伸过头去,她看到范子明在本子上画了一幅画,画面上是一轮红日从海面上升起,霞光万丈。还真像!吴红没想到范子明还有这才能:“喂!你挺内秀的吗!你还会画别的东西吗?”
范子明说:“别!别!你别动!我就画你试试。”
三下两下范子明就画好了,吴红一看说:
“我是直发你为什么把我画成了卷发?”
范子明说:“我认为你卷发更漂亮些。”
吴红瞪了范子明一眼:“讨厌!又没正形了!”
范子明说:“我说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吴红又说:“你看你挺聪明的人儿,为什么不能这样多学点知识,干点正事呢?你可以用你画画儿的才能,为班里搞搞板报什么的,多好啊!”
范子明一下就烦了:“哎!你这么年青,整天跟大妈似的嘴碎!我怎么就不学好了?怎么就不干正事了?我怎么就那么不爱听你说话呢?”
谈话不欢而散。
排练场上,陶丽丽在劝吴红:
“你别生气了,大家都知道范子明就那样,有口无心,没正形。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吴红:“不是我跟他一般见识,我一见他就发怵,他嘴里胡说八道的,烦死了!”
王森走过来对吴红说:“明天要彩排了,我们要不要再练一下雁南飞?这几天光排练别的节目了,我们的节目也要抓紧啊!”
(五)
离演出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排练也越来越紧张起来。又是一周过去了。
太阳还没下山,特车大院里就聚集了很多人,有的人忙着指挥车辆,他们让四辆“太拖拉”两辆对尾组成一个舞台。人们拉上线,架起灯。演员们挤在小红楼的会议室里化装。
外面喇叭里播放着:李谷一的《乡恋》和苏小明的《军港之夜》。大队工会王主席走进化装室说:
“今天有矿上的领导,还有总部的领导都来看演出了,希望大家好好演,被选上的好节目要去矿上和总部演出。”
晚会从一开始到结束掌声没断过,不是说演出的节目多么精彩,而是在旷野,没有文化生活的年青群体里,有一点小活动,都会得到大家的掌声的。双人舞《雁南飞》还有群舞《金梭银梭》被选送去参加上级单位演出。
离参加总部演出还有几天时间,大家都排练皮了。郑玉儿和顾洁雪来找吴红和陶丽丽。
郑玉儿说:“今天好热啊!你们能不能早点结束排练?咱们一起去沙河玩玩!”
吴红陶丽丽跟王森商量了一下,就早早的结束了排练。
顾洁雪说:“听说大沙河里的水含碱量大,洗衣服不用带肥皂。”
吴红、陶丽丽、郑玉儿、顾洁雪带上衣服端着盆,向沙河方向走去。
沙河离特车大队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中间隔着一条公路和一个苹果园。她们刚出大队门,公路上过来一辆卡车,车上全是满身满脸油泥的人。他们是采油作业队的,刚收工回队路过这里。当他们看到这四个姑娘时,他们学着电影中日本鬼子见到中国姑娘的样子乱喊乱叫:
“喂!花姑娘!吃豆腐哦!花姑娘的,吃软豆腐喽!……”喊叫声还夹杂着口哨声。
郑玉儿问:“吃豆腐是什么意思?”
顾洁雪说:“不好的意思呗!”
郑玉儿:“什么不好的意思嘛?”
顾洁雪说:“是占女人光的话,就是吃女人奶的意思。”
郑玉儿:“呸!呸!我呸!臭不要脸的!真下流!”
吴红:“反正我们听不懂,就当他们骂他们自家人的。”
陶丽丽:“就是。就是。就当他们自己骂自己好了。”
“呵呵!哈哈!”她们边说边笑来到了沙河,河水清彻见底。姑娘们用石头把衣服压在水里,让衣服先泡着,玩了起来。
清凉的河水溅到身上好凉爽!“丽丽,唱支歌吧!”姑娘们要求陶丽丽唱歌。
队里刚放映过电影《小花》,陶丽丽唱着了小花中的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
“姐姐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心忧愁……”
陶丽丽的歌声漂洒在河面上,圆润流畅,动听极了。
“喂!妹妹,哥在这儿呢,别忧愁了!哈哈~~~”
寻声望去,有几个男子在水里游泳。顾洁雪说:
“别理他们我们玩我们的。”
陶丽丽继续唱着歌,那几个男子看姑娘们没反应,就从水中站了出来。天啊!原来他们没穿衣服,在裸泳。姑娘吓得转过脸来就跑。慌乱中陶丽丽的鞋被陷入沙滩里,她拔了两下没拔出了,她光着脚跑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她叫姐妹们帮她。没鞋她跑不成石子太扎脚了。顾洁雪这时反应过来了说:
“我们不跑,是他们光屁股又不是我们光屁股,我们回去不用怕!看他们能如何!”
她们壮起胆子四个人手拉着手一起往回走,陶丽丽和郑玉儿闭着眼睛。
谁知那帮小子一看姑娘们真的回来了,吓得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卟咚!卟咚!”全跳进了水里。
晚饭时,有两个衣帽整齐的小伙来找吴红她们,说是他们两个代表河中的祼泳者,为下午的不文明行为向她们道歉。并邀请她们参加他们团里组织的联欢活动。原来下午那帮游泳的男子是附近井队上的钻井工。
盛情难推,姑娘们一起骑车前往井队,她们在那两个人的带领下走进了井场,来到了一间会议室一样的房子里。桌椅板凳被堆到房间的后面,灯是用红纸和绿纸缠起来的,还真有点节日的气氛。井队的小伙子们一见姑娘们来了,他们都站成一排鼓起掌来。主持人说姑娘们是客人,咱们爷们先出节目,小伙子们你推我,我推你不好意思起来。沙河边那些冒失的举动荡然无存。
原来撕去他们外表粗鲁的面纱,他们呈现的是热情、真诚、朝气蓬勃甚至有的还有一些腼腆。有一个小伙子唱起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又有人推荐让另一小伙跳舞。在众人中推来推去,那小伙没办法只能上去跳了。音乐响起,那小伙极不协调的扭起了屁股,动作滑稽可笑,令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的。
吴红站起来说:“我来教大家跳交际舞吧!”没有伴奏带,吴红和陶丽丽就边唱边教:
蓝色的天空像大海一样,
金色的道路上洒满阳光。
穿森林过海洋来自远方,
让我们唱一支友谊之歌……
中原大地初秋时节,丰盈之后的沃野收割后又是一片空寂。白天还娇阳似火,晚间就凉爽怡人了。
姑娘们从井队回来议论着:
“没想到他们长得还人模人样的……”
“你不会看上某一个了吧?”
“去你的!你才看上了呢!”
“你们说,如果咱队上的人知道了咱们去了井队,会说我们什么?”
“管那么多干嘛?有什么好说的?爱说什么说什么。再说咱队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好的,就张大伟好点吧!还清高得不得了……”
大家的话说到吴红的心里去了,她也喜欢张大伟,可张大伟又总是冷漠地拒人千里之外。
月亮下。自行车在前行,姑娘们洒下了一路银铃般的笑声。
(六)
去总部参加三天的演出,大家都各自拿着演出服上了车,陶丽丽眼望着窗外,她希望许嘉来送她。自从陶丽丽和许嘉好上以后,许嘉对她真是百般呵护,就连玩笑都是温情蜜意的。
“晚上注意盖好被子啊!那么大的人了别乱蹬被子!着了凉,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许减肥,好好吃饭,发现你瘦了,我就不要你了!”
这些话表面都是训斥,实际是许嘉献殷勤的一种方式,陶丽丽听来每一句都感觉格外幸福。
昨天听说陶丽丽跟吴红她们去了井队,许嘉心里很不高兴就跟陶丽丽生了气。现在车开动了,许嘉的身影还没出现。
演出间隙,陶丽丽让吴红帮她去商店帮着挑选毛线,黄的、灰的挑来选去。她想为许嘉亲手织件毛衣。
演出的最后一天,大队来车了,有人看到了张大伟和范子明,陶丽丽在台上大幕布后用眼向台下仔细地扫了几遍,黑压压的人群中没有许嘉……
吴红跑来说:“该我们上了,快点!快点!”
短暂的音乐前奏后,姑娘们出场了:
太阳,太阳是一把金梭
月亮,月亮是一把金梭
……
让我们织出最美的生活。啦啦~啦啦~
婀娜的舞姿,整齐的舞步在这首《金梭银梭》富有朝气的歌曲伴随下,是那么的轻盈、那么的明快。
吴红在双人舞《雁南飞》中表现的更为突出
雁南飞,雁南飞
雁叫声声心欲碎
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回
……
我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吴红用自己柔软的身体,把那种生离死别、肝肠寸断及那种迫切盼回的慈爱女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出色的表演,赢得了观众雷鸣般的掌声。
在她下场时,借舞蹈里原有的举手顾盼动作,向台下东北角处的张大伟和范子明示意了一下。张大伟的心猛然一动,脸上一阵子火辣。心想:这丫头片子胆子可真不小。
汽车在回大队的路上行驶。为了听到张大伟对演出的看法,吴红特意挨着张大伟和范子明坐。
深秋凉风袭人,车上的人们开始感觉到冷了。有人建议大家挤得紧一点。吴红用彩衣裹着自己,仰着脸望着张大伟问:
“你们所有的节目都看了?”
张大伟笑了笑说:“嗯!都看了。”
范子明插嘴说:“看了。说真的你演得还能看,不算太坏。特别是你下场时那动作最好。”
说着,他还学着吴红的动作,又挑了一下眉。
吴红看张大伟好像对自己演出并不太在意。也就不问了。
陶丽丽瑟缩在车座上,想着心思。真是的,许嘉也不来看演出。如果来了,现在就可以紧紧的靠着他坐……到了大队已是半夜时分。许嘉没来接车,陶丽丽看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
陶丽丽跟沙河里光屁股的男人接触,这让许嘉真的很生气。想狠狠的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他使志气不理陶丽丽。今天陶丽丽要回来了,他心想远地方单位的节目应该排在前面演出的,大概在八点左右演完,那陶丽丽十点多就能回来。他十点半出去一趟没看到车回来,十一点多又出去一趟也没看到他们回来,他一直亮着灯是告诉陶丽丽自己还没睡,当他听到汽车进大队院时,急忙坐到桌子前装着看书的样子。陶丽丽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陶丽丽:“我来了。”
许嘉头也不抬地说:“这么晚了还来我这里干嘛?没去井队?井队多好啊!”
这几天陶丽丽一直心里不好受,进来一看到许嘉就想哭,许嘉不但不理会她,还说这样的话,陶丽丽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许嘉看到陶丽丽哭了就说:
“哟!现在还说不得了啊!动不动就哭。那你哭吧!哭完了,再说。”
陶丽丽气得转身就走,许嘉一把拉住了陶丽丽说:
“好了!好了!不哭了!演出累不?”
陶丽丽哭着说:“人家都给你解释过了,你还生气!这是我给你买的毛线……”
许嘉说:“我心里就是不舒服。你以后不许再跟那帮人来往。听到没?”
陶丽丽点头同意了。
演出回来不久,吴红被上级抽调到大队广播室当了播音员。离开了机修队,每天不再被柴油味、汽油味熏了。也不用在冬天的时候在汽油里泡洗零件,对吴红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吴红并不开心,让吴红不开心的是,大家看她的眼光开始有了变化,更有一些人干脆疏远吴红,不再理吴红了。顾洁雪就是对吴红态度变化最大的一个。顾洁雪跟别人说:
“别看吴红平时跟我们很要好!可人家一点风声都没有就调离了机修队。”
深秋之后就是寒冬,吴红感觉到人们对她的冷淡和不满。她承受孤独,她饱含了委屈。她真没找关系,就是工作需要,可是谁信呢?
一天,天很冷,雪下得很大。三层楼高的新厂房顶面的喇叭坏了,吴红找到了张大伟,她相信他一定会帮助她。张大伟拿起工具走在前面,当他们一起来到工房墙下时,突然,张大伟问吴红:
“你说,你当广播员到底是不是找了关系?你说!”
工房很高根本找不到那么高的梯子,好在人们在建筑时特意在工房的山墙上用钢筋做了简易梯。当吴红手一碰到钢筋时,手上的皮就被冻得粘在了上面。吴红艰难的上了房顶,因没有可扶的东西,险些整个人滑落下去。
她从上面下来,看到张大伟还楞楞地站在那里,十分生气地冲他吼道:
“你走!你走开!”
吴红看着张大伟迟缓地转过身去,渐渐消失在灰蒙蒙的雪野里。
吴红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由于惊吓吴红的脚不会动了,腿也僵疼了好多天。
后来,吴红很怕下雪的日子,一看到苍白的雪花纷纷飘落,吴红就感到冻彻骨头,凉透心的寒冷……
人有时很奇怪,平时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甚至于很恐惧看到的场面,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会希望发生。在张大伟看到吴红上到厂房顶部时,他很怕,但在心里还希望吴红掉下来,那样他会不顾一切的来了英雄救美。这样死也无憾。冷静下来他又有些后怕。他真不应该让吴红上去,也怨吴红太要强。
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吴红还会不会干出比这更危险的事呢?这成了张大伟以后的一个心病。
吴红对张大伟心有怨气,但面子上表现的不远不近,不过吴红有时感觉如芒在背的时候,会发现不远处一定有张大伟在关注自己。他不再像原来那么淡默。有担心还是有的愧疚,吴红说不清楚,只是感觉张大伟的眼光给她的多了也柔和多了。
(七)
春风把寒冬的雪衣刚刚脱下,绿色就急不可待的重染了大自然。金灿灿的油菜花处处盛开。人们踏青游玩的大好时光,也是特种车辆大队搞每年一度的开门红活动的时候。特车大队职工们都无遐顾忌这美好的风景,他们搬砖,运沙,抬石头……第一批家属住房的所用材料,全是职工们手提肩扛,搞起来的。原来石子院在这些勤劳人们的忙碌中,变成了水泥地面。
为了鼓舞士气,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跑起了宣传车。喇叭里传来吴红慷慨激昂的声音。播放音乐的时候,吴红去收集各班组的稿子。当她看到一位师傅干得满头汗时,她想从这里下笔写一篇表扬稿。便去问其名字。他是农村专业兵见到来问的是一个女的,他回答时有点不好意思,他憨憨的说:“我叫迪六。”
吴红听成滴流了,在河南方言中滴流也是耷拉的意思。也就是东西吊在半空的意思。吴红心想怎么叫这么个名子,她为了确认再次问道:
“你叫什么?”
他还没有回答已经有人玩笑地对吴红说:
“叫他耷拉也行。”
旁边的人哄笑起来,迪六放下手中的活,追打叫他耷拉的人。
采油指挥部的白指挥长,是一位很有威望的领导。他穿过笑着、闹着、干着的人群,来到吴红的面前。他一脸慈祥,微笑的对吴红说:“收工后,到你们大队部来一下!”
大队办公室里,白指挥正和教导员说着什么。看到吴红来了白指挥拿起碗说:
“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去!”
白指挥来特车一直是跟群众一起吃食堂的。他边走边问吴红有没有对像。他有个战友的儿子现在,在总部工作。下周要随总部查检团来矿上检查工作。如果吴红有时间,他希望他们能见上一面。
吴红低着头谢过领导的关心。说自己还小没想好,想再等等看。白指挥对吴红说,想想也好,如果想好了就见上一面,没想好不见也行。
吴红有自己的心思,虽然雪地里修喇叭她有些怨恨,但在心灵的深处还是喜欢张大伟的,只是她不知道人家对她的看法如何。她想主动找张大伟又怕对方不喜欢她,那样她就太难为情了。她下决心找他谈一次也算是给他一次机会。
吴红邀请张大伟一起去果园走走,说是有事跟他讲。车队院外的那片紧挨着公路的苹果林里,洁白的苹果花,簇拥在青翠的枝条上。这里真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吴红手里拧着一条干树枝样的东西,想着如何开口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过了半天,吴红仰着脸看着张大伟问:
“你猜,我叫你来做什么?”
张大伟笑了笑说:“到这里来能干什么?反正不是修喇叭。”
两人又沉默了半天,张大伟说:
“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人看到我们两个单独在这里会怎样想?”
吴红不知道张大伟是太保守,还是过于有城府?也可能张大伟根本就讨厌自己的性格。总之,吴红在大张面前一下感觉自己是一个不懂的孩子。他的沉稳令吴红自卑。回到宿舍她跟郑玉儿说:
“张大伟是个什么样人啊?少年老成,也太沉稳了吧!”
郑玉儿:“怎么了?他也说过你怪呢?”
吴红急忙问:“他说我怪什么?”
“他说你是晕胆大。”听到郑玉儿这样说,吴红更加认为张大伟不喜欢自己了。
在确认了张大伟对自己没有那种感觉后,吴红去见了白指挥介绍的杨磊。杨磊本科毕业,学中文的。他高条的个子,满脸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那双细长的眼睛。那双小眼睛总能毫不遮拦的,把内心的东西准确的传递出去。他见吴红,小眼睛里的光甜甜的、喜盈盈的、还有一点羞涩涩的。吴红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相对像能这样淡定,
她问:“你有什么爱好?”
杨磊:“哦!我喜欢看书,有时也打打羽毛球。”
吴红:“你最喜欢的是那本书?”
一说到书杨磊话就多了起来。他从古时的陆游、唐婉到外国的沙士比亚爱情剧,莫泊桑的小说集等,只见他娓娓道来,绘声绘色。说到动情时那双眯成一条线的小眼睛还凝视着远方。仿佛他身临其境,也好像他就是故事中的人物。如果说是吴红被杨磊迷住了,不如说吴红是被杨磊讲述的故事迷住了。
杨磊带给吴红的是崭新的世界,是一个充满美好的、理想化的世界。吴红开始盼望每个周末的到来,只有周末才能回总部,才能去和杨磊谈文学。
吴红听杨磊讲着一个又一个名著,一个又一个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他们在一起一个眯着眼睛讲,一个仰着脸听,全然沉静在二人世界里。每次见面时间都过得飞快。又要分手了,吴红拿了一串钥匙,钥匙上有一根一尺多长的线绳,她无意思的用那小钥匙绳,在另一只手上缠来绕去。杨磊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给吴红说:
“闲的时候看看这书,就当我是这书的作者,我在用文字为你讲故事呢!”
他看到吴红在用绳缠手指玩,急忙用手阻止了她,还拉着吴红的手,心疼地说:
“别再缠了!血液会不通的!你看都紫了!”
吴红感受到杨磊对自己的宠爱,好像自己一下就成了爱情故事中的女主角。杨磊双手捧着吴红那只被缠过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吻了一下说:
“我不许你弄伤自己!”
当吴红的手指尖,碰到杨磊那软软的嘴唇的那一瞬间,吴红的身体像是过了电。她闭上眼睛呼吸急促,人也像是掉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这时,杨磊搂住了她,用他滚烫的嘴唇,在她脸上吻寻着,额头、眼睛、面颊……
(八)
特种车辆大队各种生产活动,还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机关人员也定时不定时的到各小队参加劳动。吴红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机修队劳动回到宿舍,脱掉工衣往凉衣绳上一搭,只听到“叭达”一声,一块精制的女式坤表从工衣口袋里掉了出来。时针、分针、秒针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手表是杨磊托人从上海,为她买回来的,这也是吴红第一次接收这么重的礼物。而且这块手表很漂亮,她非常喜欢。
第二天,吴红想找人陪她去沙河那边的平氏集上修表。这段时间陶丽丽跟许嘉关系时好时坏,心情一直不好。顾洁雪因吴红调离机修队,心存不满对吴红态度冷淡。吴红只好找郑玉儿陪她一起去。她们两人趟过沙河,在平氏街上找到了一家钟表店,这表店有些破旧。吴红听人说有的修表匠偷换顾客的零件,她坚持看着修表匠修表,并要求当天修好后就拿走。眼看时间晚了,天也变得越来越阴了。吴红和郑玉儿有些着急。她们催促修表匠快点修,手表修好了天也全黑了。
雷声滚滚而来,电闪亮了半片天,风夹着雨滴刮了起来。吴红和郑玉儿急急忙忙中又找不到回去的路。几经周折她们来到了沙河边,天啊!因为上游下了雨,才几个小时的时间,沙河的水就涨了上来。怎么办?她们总不能在这河边过夜,她们两人手拉手,硬着头皮用脚在水下摸索着往前行。
白天来的时候水才到膝,现在水位到了腰间。水下流速很快,水力也很大,像是要把人冲走。宽阔的河床无遮无拦,真被冲走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郑玉儿带着哭腔对吴红说:
“我有点怕!”
“吴红!郑玉儿!”远处传来张大伟和范子明焦急的喊叫声。
“哎!我们在这儿呢!”吴红嗓子有点哽咽,郑玉儿由于惊吓,嗓子也一时放不开,风很大,张大伟和范子明没能听到,他们还在一遍遍的喊叫着。手电筒的光束在河面上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吴红和郑玉儿抱在一起的身上。
“别怕!别动!我们来了!”
张大伟和范子明一边喊一边奋力的往她们俩,身边走来。张大伟的胳膊像铁架,手钢钳一把抓住了吴红的胳膊。张大伟和范子明用身体护送着吴红和郑玉儿。他们的身体如一堵温暖的墙挡住了风、挡住了雨。吴红和郑玉儿有了安全感。这时,张大伟低声的,狠狠地在吴红耳边说:
“你呀!真是个晕大胆!”
平时吴红最讨厌张大伟这样说她。女孩子都喜欢别人用文静秀雅、温柔可人来形容自己,谁愿意别人说自己像假小子、晕大胆呢?但现在吴红听到张大伟这样说她时,一点也不烦感。他们来到岸边,大队别的来找吴红和郑玉儿的人也到了不少,有的关心询问,有的帮他们披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