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晚春情事》 [复制链接]

八


我忘记了我们之间为什么见了面就吵架了，反正会没有理由的吵架，开始的时候还能够顾及对方的面子。说话留些余地，后来就越来越厉害了。可是我还是不断去找她，因为我见到她的那种渴望很强烈。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面几乎每天都塞满了她，下班后唯一想干的事情就是找她，然后一起去附近餐馆吃饭，她如果上课我就在楼下等着。一直等到她下课，她会匆匆忙忙从教室里面出来，我知道她也害怕我等得时间太久，尽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可是见面的欲望可能她也有，她也曾经和我说过，在一起时候很放松什么的。可是她一直都不喜欢我要她，她从未主动过，可是这个过程到后来她似乎也很高兴。之后，她会说一些比较温柔的话，可是从床上下来后，她就会变成另一种模样，很冷漠的，很世故。我们之间始终不能够达到人们常说的那种状态，就是说我们之间永远做不到相爱。这样我多少有点沮丧，可是我也不在乎，因为我已经习惯于主动，不是得到的就一定永远拥有，最终一切都是有定数的，我想。我们能在一起就已经不错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这是为了什么，她有时候在吃过饭之后会问我。别废话，我说。我说话从来都不好听。只有在亲热的时候我才会说一些比较温柔的中听的话，因为情之所至是也。


我们这样做会遭报应的，她竟然有一次这样说。我笑了笑。


怎么会呢，我说，我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从来没事，我这个人做人比较执著，有个女孩子始终不理我，最后还闹得满城风雨，我的声誉扫地，最终怎么样？我说道。双手插在裤兜里面，一副很得意地样子。


怎么样了？她问我。


还不是最后投降，和我好得一塌糊涂。我说道。不过我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喜新厌旧，她和我好了，我反倒觉得没劲了，不想和她好了。最后和另外一个女生拉拉扯扯，她嫉妒极了，又哭又闹的，又是一场满城风雨。没办法。


我叹了口气说道，想起自己复杂的过去。自己为什么就和别人不一样呢，自己总是在不断的情感激荡中生活，从来都不曾平息过，这是为了什么呢？！


你怎么了？她看见我表情复杂，可能又觉得不知所措。女人有时候就是表现出一种很无知善良的样子。


没什么，我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目光深遂，我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理解我的。就像我永远也不会理解她一样，我们有着不同的人生观，是非观。可是我仍旧很爱她。


女人身上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忽然拨动我的心弦。让我忽然爱上她，这就是女人，眼前的这个女人，我目光热烈地看着她，她也读懂了我的眼神，她会说，你这种眼神让别人很不喜欢，我第一次见到你这种眼神就不喜欢你。


为什么？我问道。


不知道，反正让人觉得不舒服。她说道。我听了心中也不舒服。我到底是怎样的眼神呢，我问自己，倒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的眼神呢。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接近？我问她，因为我觉得你挺有才的，她说。看看，多么盲目的女人，竟然认为一个会写点小说的人就是有才气。而这种人往往是一些靠不住地自私的卑鄙的家伙，可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某种让女人喜欢的特质，所以才被女人喜欢，就像当年的海明威一样。被富婆包养。为了生存，这是很可悲的，我还不同，至少我是喜欢她的。而她多少有点喜欢我。我想。

 

九


那天她说她要考试，说晚一点去企业，我说好吧，我独自一个人去，正巧那家企业赶上停电，所有的电脑都不能使用了，我们也不能干活，我一边抱怨一边收拾了书包，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去找她，这之前我一直都没有找过她，自从那次出差回来之后，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当然也没有机会接近她，她那时候还对我彬彬有礼，保持着一个与年龄学力相当的有教养的女人的风度，可是我心里明白她看重的是什么，她并不了解我。


我发短信说企业停电了我要去找她，同时告诉她不用再去企业了。然后就独自坐上一辆开往她们学校的公共汽车，这个时间车上的人很少，每个人可以坐两个座位，我对着正在繁华喧闹的城市街头，有种茫然的欣喜。我又去参加一个自己决定的约会，这种感觉很多年已经没有了。去固执地寻找一个人，又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允许或者是不是能够找到她，这多少对我来说是刺激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多年没有过了，这些年我都过着平淡地普通的生活。


这多么像一次探险，我从公共汽车上面下来，还没有收到短信，我想了想就给她打电话，竟然关机，我心中生气，不过转念一想她正在考试，当然要关机了。可是她在那个教室考试，我并不知道，Ｘ大学的教学楼很多，我记得她说的学院，于是就问起来，有个长头发的女孩子热心的指给我说Ｓ学院的那个教学楼，我含笑对她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向那个楼走去。路上有迎面走来的学生，一边聊天，我看看时间，觉得有可能是已经考过试的学生，我不大喜欢她学的那个专业，那个专业说实话话很空洞，而她却自己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她总是否认自己并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并隐约中嘲笑我的学校很差，我认为再好的学校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关键是现在。好了，不说这些，说这些特别没劲。


我来到那座教学楼下面，这是一座新建好的楼，我还是比较喜欢它的那种灰色调，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很像现在这个时代。


楼下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三两个学生走出楼门，我在下面逡巡了一阵，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等着，正在这时候，忽然楼里面一阵喧闹，看来是下课或者考试完毕了。于是就在一边等着，我远远看见她拎着一个笔记本走出来。我心中暗笑，这时候，她从书包里面拿出手机打开看了一阵，我顺便拨通了她的电话。


你在哪里，她接电话后问我。


我就在楼下，你后面。我说道。


这时候她才转过身来，看见了我。


谁叫你来的。她不大高兴问我。


不是说叫我来我才来，我说。


谁叫你找我我是说。


我这个人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惯了。


你现在是找我来了。


那又怎么了。我问


走吧，不和你说了，说不通。她比较懊恼，拎着笔记本的样子很好笑。


去哪里？我问道。


图书馆。她说。


我没有借书证，人家不会叫我进去的。我说道。


你不是说你有这个学校的借书证么？


我没有，再说你就不能邀请我去宿舍坐一坐什么的？


我觉得我是惹上麻烦了，最近右眼直跳。她悻悻说道，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无声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那间宿舍，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的感觉就是她的同学都没有礼貌，我们正在看资料的时候，忽然拥进了一大帮女生，说实在的，她的那些同学里面真的没有什么漂亮的，而且都一把年纪了。自古美女无慧，才女无貌。那些同学看见我坐在那里，也没人介绍也没有人打招呼，有个人还直直看着我，让我心中不悦。


你同学怎么这样啊？见了我也不大声招呼，至少也要问句好什么的吧。


你别事多了，她没好气的说道。就你事多，还不是正事。她又说道。


我无言，撇了撇嘴。

十


这个人在我的生活中出现，无法忽视也无法消失，我的精神被控制着，我像每个热恋中的人一样，期待着每次相逢，虽然每次都或多或少有点矛盾。可是我们还是希望能够见面。每天每天如果不能看见她，我会非常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能够干什么。我希望见到她，见到她温柔的样子，我很想亲吻她的手臂，脸颊，我想把她拥紧在怀里。我知道我爱着她。

那扇我熟悉的宿舍门在我们之间打开，小姬的脸出现在门口，然后我走进去，门在我身后关闭，见面的瞬间我除了高兴一般都不会说什么，我只想尽快抱一抱她，可是她从来就不让我立刻实现这个愿望。女人有时候喜欢情调，一种过程，虽然最后不过殊途同归，可是她们喜欢过程，喜欢过程中的乐趣。起初我并不知道，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这么回事。她们可能更需要的是一种温存和守候，而不是赤裸裸的结果。


此刻，她会毫不犹豫地推开我，可是我又是个固执的家伙，我会立刻又去抱她，她一下甩开我的手，这时候我会突然感觉到一阵沮丧，被拒绝的时候往往会这样。我内心很痛苦，我觉得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她甚至很讨厌我。


你喜欢我么？


我喜欢你的才，可是不喜欢你的性格。她说，一边收拾好毛衣。


我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忽然忍不住又去抱她。


你是个暴力的家伙，她会突然告诉我。闪到一边。


不是，我很委屈的站在一边。看着她的脸，不明白既然不让我抱她，为什么还要把头发披散开，为什么穿那件我最喜欢的黄色毛衣，我看了看她的温柔的胸，我很痛苦，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要她。


她对我说的话我没有听见，都是一些关于工作的抱怨的话。我只想着怎样才能够和她亲近起来。


你在听我说话么？她问我说。


是啊，我说。我在听，我说。不过，我更想你，我想要你，我低声说。


她没有说话，坐在另一只椅子上，叹了口气那个。你真是让人心烦。


我知道她这句话已经是一种妥协。可是我忽然内心产生了一种怜惜之情。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她突然靠在我的肩上，疲倦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累！她说。干够了。


是么？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抱紧在怀里，她没有反抗，我紧紧抱着她，


开始亲吻她的脸。轻轻摸着她的胸部。这一切都真实可见，你是我的。我低声地说道。


不是，她柔声说。


那是谁的？我也低声温柔的问她，内心刺痛。


谁的也不是，她语气温柔地说道。身体已经开始变软。完全靠在我的怀里。


我忽然觉得躺在怀里的是一个需要温暖需要依靠的女人，可是这一切我都不能给她，我独自叹了口气。又一次抱紧她，我想我应该是一个很负责的人，当抱紧一个人的时候，想到的首先是对她的责任。我知道，我尽可能会为她做一切，只要我能够做的。可是她要找的不是这些。我们在寻找着不同的方向。


我们的过程变的非常简单，可是开始是一种美丽，最后成为需要。

 

十一


那次出差去外地，一个很冷的地方，苦寒之地。和另一个女生。每个人都向我送行，并祝我一路平安，现在想想，只有她没有说过什么。我在去车站之前都没有等到她电话，或者短信什么的，最后还是我先发短信给她，我说我最喜欢的人并没有给我短信。她接着就打过电话来了，我猜测其实她并不喜欢我，可是我不明白我们在一起又算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一点点欲望，没有什么感情，或者是为了利益，可是我告诉自己，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在你的生活中有你喜欢的人这本身是一件幸事，有人喜欢你可能是一种幸福，可是这并不是一种极致的状态，有你喜欢的人才是最根本的幸福，有个人在你的生活中让你牵连，让你的精神时刻保持一种振奋，而不是无所是从，你忽然发现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意义的，这种状态更令人喜欢。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在生活中主动的人要比被动的人内心更丰富，生活态度更积极的原因，因为他们发现了生活的真谛是积极主动的释放自己的感情，能量，所谓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这并没有错误，许多被动的人是参不破这一点的，永远甚至到死都保持着一种矜持的状态，以致于抱恨终生。而主动的人他们的态度永远是积极的，喜欢一个人就会去表达自己，喜欢一件事情就去做。这句话说出来简单而且庸俗，可是大多数人都根本做不到。


在火车上我们开始发短信，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可以想象，在一个很冷的冬天的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宿舍里面，面对着那些讨厌的冰冷的上下床，屋子里面弥漫着一种肥皂和来自不同个体一起生活又相对独立的气味，白色的灯光冷冷清清，一个孤零零的女人正在给我发短信，那些简短的信息变成一种有生命的东西，在一直陪着她。或者我的存在是一种寂寞的需要，或者她是需要我，而不是喜欢我，她需要我，需要陪伴，需要欲望，这些是我能够给她的，能够给这个已经结过婚的女子的。而我喜欢她要她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身上有着一种残缺、沧桑、衰弱的美，我不能说我心理阴暗，可是我可能是有一点点，因为有什么理由让我喜欢她，她不美丽，不年轻。仅有的只是身上那些成熟的女人的标志。可是就是这些让人着迷，那些关于她过去的回忆，她被别人拥有过的身体，她的眼泪，这些构成了让我喜欢她，怜惜她的原因。她是强的，从来没有对我的暴力屈服过，所以我不能硬来，这也是激起一个人的征服欲的原因，我的内心也是强的，永远涌动着征服的欲望，所以我要征服她，还要以她的方式，女人或者男人，关于性的过程，都会有一种幻想是自己最喜欢的，她一样存在，我要满足自己，首先要满足她的幻想，这样才能够得到。

所谓征服不是硬邦邦的，通过别人认可的方式不失自己的原则达到自己的目的也算是一种征服。可以不硬来，可是只要心中怀有目的就不会觉得丧失原则，因为最后你会胜利。


火车上没有什么意思，没有和那个女生再发生什么，可以见得我是一个非常专一的人，我喜欢一个人。

 

十二


我在围场附近的饲料池里面打电话，这是通往遥远的地方的长途加漫游，这种奢侈的交流她不会理解，说的话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但是生活中有多少话重要，重要的话可能占的比例非常之小，多数都是废话。


语言撞到墙壁上弹出回声，周围安静，谁会明白，在一个苍凉的寂寞的围场里，有个人正在用电话的方式谈情说爱。而刚刚他还一本正经的在说着正事，在给人家说一些旁不相干的话。所以每个人都是两个世界，甚至更多的世界，一半是真实，另一半也是真实。


和我一起的那个女生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们有着严重的南北差异。看得出她也不喜欢我，因为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在和小姬打电话。我从眉宇间流露出的那种让人羡慕的嫉妒的表情绝对说明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对于她来说我有着太多的傲慢和对人的一种忽视。因为她曾经对我说我是不是非常不在意别人的感受，我说对啊，其实我本身并不是这样的，我讨厌她那种先知先觉的样子和南方人特有的小气。总之我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我和她在一起越是不高兴，就越是想念小姬。于是打了很多长途加漫游，很快地就把电话费用完了，然后告诉家人在异地为我充电话费。晚上我躲在被子里面给小姬发短信，她会说我按键的声音过于大，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小火。我则不理她，真的不知道这种人怎么和别人相处的，特别没意思。


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每天基本都要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我们做完了事情终于可以离开那里了。我告诉小姬到车站等我。


从火车上下来时候天色已晚，火车站附近的灯火亮了起来，我穿过人流和那个女孩子分手，她消失在人群中。我独自背着书包去公共汽车站，冬季的风吹过我的耳朵，扬起围巾，我的心中暖暖的，我就要见到小姬了。


我坐上那路公共汽车，心中想着和她见面的情形。公共汽车一站站停下又启动，夜色在窗外弥漫，我的心情忽然复杂起来，城市还在喧闹中。我到底要的是什么，我忽然感觉到阵阵迷茫。


在车上我看见穿着红色衣服的她匆匆走过，公共汽车从她身边擦过去，我看见她了，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惆怅。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或者我从未想过关于未来。


我下了车，等着她，我看见她走过来，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我走过去伸手拉住她的手，她没有拒绝我。


真的很想见你，我说道，你呢？


我不想见你，她说道。


我们去吃饭吧，我请你，她说道。


不用啦，我不想吃饭。我看着她说，


那你想干什么。


我冷，我想找个地方坐坐。我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


去我们宿舍吧，宿舍没有人，她说，可能看我确实比较辛苦。


好啊，我说，确实觉得非常冷，我们一起走，我情不自禁的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温暖而且柔软。她不易觉察的看了我一眼，没有拒绝我。我心中一阵感动。


我们来到了宿舍，白炽灯的光显得冷而且刺眼。我顺手关掉了那盏灯，然后打开了床头的台灯。这样多好。我说。然后解开围巾，脱掉大衣。看见她在灯光下变得非常柔和的脸，毛衣下面轮廓温柔的胸，我突然抱住她，强烈亲吻她的脸。很多天的思念在瞬间爆发，心中隐隐有些伤痛。我爱你。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又得到了我熟悉的一切，她没有拒绝我。或者她也有点想念我。


你就知道这些。这个毛病真的不好。她会这样说，当我开始亲吻她的胸的时候。我不说话，我只要我想要得一切。


之后，我坐在椅子上，用力抱紧她的身体。仰头看着她的脸，感觉到一种温情。我知道我爱她，或者她并不爱我，可是我确实爱她。我不会为我作过的一切感到后悔。也许，我不过是她孤独时候的一种安慰，可是我还是喜欢这样。我们没有说过未来。我们没有未来，我也不曾承诺过什么，是因为我无力承诺。可是我确实爱着她，这是一种衰弱的感情，但是你不能怀疑这种感情的真挚。

 

十三


从外地回来小姬就被分配独立去干活了，而我还不是一个独立的人，我的心情沮丧，下班之后我跟着她走出电梯的门，像一个孩子一样，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带我一起去好么？我问她。


你和我说没有用。她说，你自己不是已经能够独立干活了么？她又说道。然后我们一起走出电梯。


我和老板说让你带我一起去好么，又说，跟在她后面。


不行，你以后都要自己干活，不可能老是和我在一起。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我又说。


是不是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她忽然回头笑着问我。


是啊。我说道，看见她的笑容很吃惊。


你真是的，像个孩子。她的眼睛里面忽然流露出一丝温柔，拉了拉我的手。


陪陪我好么？我说道。一起吃饭。


你不回家了？她问我。


一起吃饭后再回去。我说。她默许。


我们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饭，我看着她的脸，我不能忘记她的脸。


我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我感觉到一种无助，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没有挣脱开我的手，也许在我的眼睛里面看见了痛苦。


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一点也可以。她温柔地说道，看着我的眼睛。


谢谢，我说道。用力握住她的那只温柔的手，握住了这只手觉得和整个世界发生了联系，而不致于孤独，这些小姬她是不会明白的，她不会明白我的世界，而我也不会明白她的世界，可是我们就在这同一个空间里面相遇，然后牵连。


我们在餐馆里面坐着，我仍旧痴痴望着她的脸。那张不算是美丽的但是却充满了温存的脸，这张脸我不能够忘记，我知道我爱着她，非常。


别这么看着我，她向我摆了摆手说道。我笑了一笑。


给我介绍个朋友吧。你不是说给我介绍一个朋友么？她对我说道。


是啊，可是也要等待机会，这种事不是买东西说买就买，如果你需要什么我可以买给你。


我需要房子你能够买给我么？小姬冷冷地说道。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说这种现实的绝情的话。这句话赤裸裸穿透了我的梦幻而进入了现实中。我不寒而栗。我是一个认真的人，不会轻易许下诺言。我无言以对。爱情是有价的我想，小姬这句话提醒了我，如果有个男人可以给她房子可以给她钱，也许她就会和他产生爱情，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而我还生活在幼稚的幻想中，我仅仅凭着自己的感觉凭着自己的欲望来进行爱情，可是世界上又有多少爱情不是有着可以开列的价钱呢。我独自叹了口气，我没有资格开始我的爱情，因为我不是有钱人。而我们都生活在现实中，为了感情而活着的年纪早已经随着青春逝去了。


在小姬的条件面前我深深惭愧，我想她能够给我想要的东西而没有向我索取报酬已经是我的最大的安慰了，我什么都不是。没有钱你就不要开始你的感情。


她是我遇到的所有的女人中最个别的一个人，她欲望赤裸，目的明确，冷酷无情，身上还存有某种生存本能而不能舍弃的品质缺陷，我暗自叫着自己的名字，蔡东篱，今天，你碰到了一个不同的女人，不是你以前的模式：不是那种美丽、善良、脱俗、品质优秀的女人，她身上甚至还有市井的小女人气息，自问你，蔡东篱，你为什么要爱上她？因为你的那一点点欲望。因为你这么多年来没有在实施的爱情幻想。因为十年来你未曾在碰到过女人，也就是说你已经饥不择食。你这样做，岂不是亵渎了以前你的那些爱人，亵渎了你自己的理想。这些我弄不明白，我只能固执的想要她。

 

十四


我最后一次去找她是在那个夏天的晚上，小姬穿了一件浅色长长的连衣裙，刚刚洗过澡，长头发披散着。我们两个穿过马路去对面的粥铺吃饭。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她的胳膊，那只胳膊是冰冷的，我的手是热乎乎的，我想我们互相都会觉得很舒服，于是小姬没有挣脱开我。


直到穿过马路，我仍旧舍不得松开。小姬看了我一眼，我只好松开她。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碰她，她不再答应我的要求。可是我很想抱一抱她，我仍旧欲望深重。我又试图拉住了她的手臂。


别闹，她说，怪热的。


不行。我也是固执的，拉住她不放手在大街上。


你再不放开我喊人啦。她生气说道。


随便你喊吧。我更紧地抓住她的手。她没有喊人，被我拉着走。


你这个人有点赖。她说。


你刚知道啊。我说道。她没有办法。我们手拉手进了粥铺，我才松开她的手。


吃饭的过程没有什么特别的，和每次是一样的。坐着吃，随便聊点什么。还喝了啤酒好像。


她给我倒上啤酒，样子温柔，我好像比较喜欢被别人伺候那种。


以后你别找我来啦。她倒完啤酒和我说道。


为什么？我不以为然说道。


反正你别来啦，我们该结束了。她又说道。


结束？我还不想结束呢。我笑着说道。像听着天方夜谭。


那也要结束。我说真的呢。她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也没说假的。不结束。


你这个人真是赖，哪有一厢情愿没完没了的事情。


有啊，我就是。我说道，觉得自己真的是特别无赖。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竟碰到这号的。你和原来的那个一样。


是么？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吧。我笑着说。


没有，差不多。都无赖。她愤愤说道。我觉得很好笑就望着她的眼睛。


求你了，别再找我来了。她又忽然语气温柔的说道。还神色妩媚。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没有结束什么的。


结束了，你老找我来怎么结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看着我的脸正经地说道。


可是我还想和你继续交往。我又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行，我们之间真的该结束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可是我想你了怎么办啊？我又说道。


总之说结束就结束了，你就别可是可是的了，你这个人真的非常粘人。


可是，好吧。我终于说道。继续吃饭。


我们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空气里面还有热热的暑气，一阵阵晚风吹来，带着莫名的惆怅。我的心中有一点点失落。


走吧。我送你到车站。小姬主动拉住我的手说道。我忽然有点感动。看着她的连衣裙情不自禁的伸手放在她的后背上。她看了我一眼，没有拒绝我这样做。


可是，我……我站在车站上的时候说道。


你又怎么了？她对我说。看着我的眼睛。


我还想抱一抱你。我说道。


来车了，她说道，对我。


可是我不想走。我又说。


你看你这个人可真是的。她对我说道。


我真的不想走。我也不管车停下来又开走了。


你走吧，你不走我走了。小姬有点生气说道。


我走，可是我刚才说了。让我抱一下你行么？


你怎么和孩子一样。她低声说道。


我忽然抱紧了她，她的身体战栗了一些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接着又熟悉起来。我感受到她的身体其实很需要我的拥抱。我想我一定还在爱着她。


好了，她推开我，说，现在可以走了吧。


这时候车又来了。


走吧。以后再来还有机会的。她说道。


这句话燃起了我的希望。真的么？我问她。


不信算了。她说道，让我赶快上车。


我带着一点点微茫的希望上了公共汽车。回首和她告别。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十五


我和小姬分别后没有再相见，尽管我曾经再次到X大学找过她，可是我没有找到她。我在以前等她的地方等待，可是我没有再看见过她。X大学也因为她的不在而对我来说变得空洞而且没有意义。


我独自穿过以前走过很多次的路，正是秋天正在落叶，路上仍旧走着来来去去的学生，闪现着他们的那些即将成熟的迷茫的脸。我混迹在人群中，带着淡淡的失落。我情不自禁的开始吸烟，似乎吸烟能够给我失落的心情带来安慰。



这应该是一个未完的故事，可是又觉得似乎已经到了结尾。落叶纷飞的秋天带给人淡淡的悲哀。


我仰头看看天空，天空是蓝色的，还有白色的云在漂浮，既不知来自何方，亦不知流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