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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冬雷惊梦》作者:风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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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10-05
第九章

  脚步声簌簌离开,凤鸣竖起耳朵,凝神,才艰难地听到身边压抑的呼吸声。 

  一根手指摸上凤鸣的唇,凤鸣皱眉,冷冷喝问:“你是谁?” 

  来人不答话,反正凤鸣手脚被捆,肆无忌惮地抚摸天下只有容恬可以乱摸的俊美脸蛋。 

  “该死,你敢调戏西雷鸣王?” 

  “啧啧……”来人终于低沉地笑起来:“西雷鸣王?果然是个美人。”不由分说,男人的唇贴上脸颊。 

  凤鸣提脚欲踢,碍于双脚脚踝处绑着绳子,又看不见对手,好几次踢了个空。只能挣扎着退后,不一会便察觉脊梁已经顶在墙边,退无可退。 

  可男人还在逐步逼近,轻佻的手随处乱摸,戏谑道:“鸣王不必慌张,本王……咳咳……本公子会好好疼爱你的。” 

  胸膛猛然一凉,上衣竟被他扯开了大半。 

  “啊!”凤鸣惊叫起来。 

  虽然将计就计是凤鸣自己的主意,但被人当猪一样捆起来轻薄可不在计划之内。凤鸣暗骂自己糊涂,要激起自己对这些国家的恨意,迫使西雷不顾国力同时挑战数国,还有什么比让凤鸣被众人强暴更有用? 

  其实鹿丹早就有言在先,只是凤鸣猜不到他真的如此可恶。 

  感觉下体被陌生男人的手骤然紧握,凤鸣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哪里能再顾虑什么计谋?高喝道:“住手!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别想瞒我……” 

  “住手!”与此同时,房门处响起鹿丹一声暴喝。 

  身前的男人震了震,停下动作。 

  鹿丹怒道:“说了只是见一面,不可对鸣王无礼,公子怎可言而无信?鸣王已经受惊,请公子离开。” 

  那男人发出无赖的笑声:“本公子只是亲近一番,并无歹意。”话虽这样说,人却慢慢离开凤鸣,在门口重重哼了一声,听脚步应该是走了。 

  鹿丹在房门处呆了片刻,才重重叹了一口气,走到凤鸣身边,将凤鸣手脚上的绳子一一解开,取下眼套:“鸣王受惊了……”语气里十二分的愧疚。 

  凤鸣眼前大发光明,半晌才看仔细鹿丹含愁的美态,暗夸鹿丹聪明,懂得在关键时刻施恩收买人心。 

  幸好如此,不然这次可要吃个大亏。 

  离开容恬后,凡事都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凤鸣脑子转得比平日快上十倍,演技更是上升到炉火纯青的高度,连忙勉强从眼眶里挤出一点泪水,塑造弱小被害者的形象,再充满感激地瞅鹿丹一眼,低头道:“国师,国师你……哼,还不是国师的意思?我……我……唉……”咬了咬唇,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才仿佛不好意思似的轻声道:“无论如何,多谢国师解围。” 

  这番台词复杂多变,感情层次丰富,凤鸣绞尽脑汁从某部电影上直接抄袭过来,只有这样,才能不露痕迹,恰当地表达敌人对敌人的感激之情。 

  鹿丹虽然聪明,但怎样也猜不到另一个世界的电影情节是多么千变万化,连忙露出更内疚的表情,低声道:“鸣王何必道谢?鸣王说得没错,鸣王的不堪遭遇俱由鹿丹而起,是鹿丹的责任。只是……唉……鹿丹并不知道那位客人竟会当真对鸣王无礼。” 

  鹿丹的演技也足可到好莱坞领奖了。凤鸣肚皮里笑得抽疼,又知道绝不能露出破绽,只能揉揉眼睛掩饰。 

  “对了,刚刚鸣王说什么都知道,不知此话是何意思?” 

  凤鸣心脏霍然乱跳两下,这个要解释不过去,他的将计就计也将宣告完蛋,说不定鹿丹恼羞成怒,真找几个人来对他“无礼”。眼睛一转,昂然与鹿丹平视,答道:“我堂堂西雷鸣王,岂能被这些小伎俩蒙骗?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堂堂一国之君。难道国师以为蒙上我的眼睛就能瞒住我?” 

  说到中途视线一转,“咦”了一声,走到床边弯腰,捡起地板上不知谁遗落的一个玉佩,嘿嘿冷笑起来,视线更为犀利,看向鹿丹问道:“国师请告诉我,除了昭北国君外,还有谁敢大模大样佩戴刻上昭北王族标记的君字玉佩?” 

  这么大的玉佩装作遗落放在墙角,鹿丹诬陷昭北国也算不遗余力。 

  鹿丹愕然看着凤鸣手中玉佩,脸色变了变,涩笑着摇头:“鹿丹已经尽量为他隐瞒,可叹他竟自己露了痕迹。鸣王果然名不虚传,智计无双。”对凤鸣恭敬施了一礼,肃然道:“数日相处,鸣王身陷险境而从容镇定,实在令鹿丹佩服。可惜……”他似有难言之隐,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可惜船队不日就可离开永殷境内,到那时,鹿丹不得不遵守对他国的承诺,恐难再保全鸣王。若早知鸣王是这般人物……” 

  凤鸣色变道:“国师此话怎讲?” 

  “这也怪鸣王太过诱人,各国权贵不惜争相夺取。为了东林,鹿丹不得不拿鸣王做点交易。此刻虽然后悔,却实在无法帮鸣王逃脱这般厄运。否则开罪友邦,回去如何向我们大王交代?” 

  凤鸣沉默下来,半天才吐出一句:“友邦固然重要,但我身为西雷鸣王,难道竟一点也不值钱?” 

  鹿丹抿唇思量:“若鸣王是指要我们将鸣王送还西雷王,以求西雷保护,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西雷王本人,也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鸣王还是咬牙忍了这十几天,让他们满足一番。除非东林本身有足够强大的兵力,否则绝不敢同时开罪各友邦。” 

  “强大的兵力?”凤鸣冷笑:“国师真是百密一疏,放眼天下,真正的兵法大家只有一个,就站在国师面前。国师若真把我拿去换友邦支持,日后必定被人耻笑失去一个让东林强大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鹿丹身躯微震,不敢置信地瞪大漂亮的眼睛:“鸣王的意思是……” 

  “我教你兵法,你护我平安,如何?” 

  “鸣王不是在说笑吧?”鹿丹精神一震,伸出白如玉脂的手掌道:“让我们击掌宣誓,若鸣王肯将兵法传授给东林,一年之后,鹿丹保证亲自护送鸣王安然返回西雷,并送上东林国宝天地环,以报答鸣王的恩德。” 

  三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两人凝视对方,仰头畅快地笑起来。 

  又是一个连环计,一计挑拨各国与西雷的关系,再来一计逼凤鸣传授兵法。凤鸣嘿嘿笑着,心道,等船队抵达东林,看我的兵法怎么闹你们一个天翻地覆。 

  精彩的战争开始在即,嗯,离开容恬的心疼,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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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10-05
第十章

  协议定好后,凤鸣的待遇似乎从阶下囚上升到贵宾的档次。不过实际上变化不大,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饭菜也是和先前的一样。 

  说到底,鹿丹抓到他后,也没怎样虐待过他。 

  鹿丹每天都亲切地来问候他,凤鸣心里明白鹿丹希望自己早日开始教授兵法,刻意坏心眼地拖延时间,道:“国师请勿怪凤鸣信不过国师,但传授兵法以交换凤鸣安全的事,还是见过东凡王才妥当。反正凤鸣在国师手上,任由国师处置,现在只有国师反悔的分。” 

  鹿丹倒也厉害,对着凤鸣近乎耍赖的说法,还是云淡风轻地微笑:“鸣王所言极是,见过大王再说。” 

  他好不容易骗得凤鸣答应传授兵法,整个计划等于成功了大半,当然不愿和凤鸣翻脸,只好命人加快船速。 

  凤鸣在船内依然因为安全理由而无法到处走动,鹿丹不在的时候,他常靠在窗边静静眺望两岸景色。 

  已进初冬,越往北方,景致越是肃杀。透着寒气的风吹进来,也能叫人冷得一颤。 

  幸好鹿丹叫来专门侍侯凤鸣的侍女随茵倒也勤快,不时进来看顾火炉,凤鸣不至于手冷。 

  房门被轻轻推开,又是随茵拿了柴火进来。凤鸣静静看她添火,忽道:“看你的肤色,倒不像寻常东凡人那样白皙。” 

  随茵做事利索,却不爱说话,神态中总带着一点怯生,常让凤鸣想起采青。听了凤鸣的话,垂下头轻声道:“回禀鸣王,奴婢是在东凡长大的。不过奴婢不是东凡人,是同国人。” 

  “同国?”凤鸣想了想:“那不是西雷的邻国吗?你一个女孩,怎么竟到离家万里的东凡?” 

  “哪里是愿意的?奴婢是被坏人拐到东凡的,那些人贩子怕家人找上门,拐了女孩都往很远的地方送。我爹妈恐怕都以为我死了吧。”随茵揉揉眼睛,收拾了炉子:“火炉已经整好了,鸣王若还是觉得冷,就唤奴婢添火吧。” 

  她出了房,不一会又转回来,手里端了一个小盘,里面放着一壶酒和一个杯子,微红着脸道:“这是东凡特产的酒,国师最爱喝。奴婢拿点过来,鸣王喜欢喝上一杯,可以驱寒。若是不爱喝,奴婢就收回去。” 

  凤鸣点头道:“知道了,你留下吧。” 

  随茵放下盘子,转身出去了。 

  随手倒了一杯,味道果然不错。甜丝丝的,不同与一般酒味般呛人,倒下喉咙,暖洋洋的叫人直生睡意。 

  反正无事,凤鸣不知不觉连喝了三四杯,赫然发现眼前景物摇晃起来。糟糕,此酒虽甜,酒劲却非同小可。步履不稳地站起来,一个不留神,几乎摔倒。 

  身后响起鹿丹的惊呼:“鸣王小心!” 

  昏昏沉沉的凤鸣已经倒在另一个绝世美人的怀里。俊美的脸染上红晕后显得可爱动人,凤鸣微笑着在鹿丹怀中仰头,口齿不清地道:“原来是国师。我尝了东凡的美酒,果然名不虚传。” 

  鹿丹不料凤鸣酒量如此差劲,哭笑不得道:“鸣王不能喝就少喝,这酒后劲奇大,常人不能多饮。” 

  凤鸣目光迷离,模样分外逗人:“那酒象极国师,凤鸣忍不住不喝。入口香甜,其后才知厉害,有趣有趣。”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吐着香甜的酒气凑到鹿丹脸侧,竟猛然咬了鹿丹耳垂一口,含混道:“国师真是天姿国色,你知道一笑倾城的故事么?孙子兵法里面的美人计,正需要国师这样的美人才能施展。”一个趔跄,居然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次日宿醉醒来,头疼无比,凤鸣哀叫了一个早上。可惜身边没有容恬疼爱,又没有秋篮等贴身侍女呵护,只有一个随茵,急急忙忙端来热水帮他敷了一会,就只会捏着手绢在一旁着急。 

  一路上凤鸣无数次盼望半夜醒来会听见追杀声满天响起,西雷军如神兵一样杀到,但事与愿违,行程风平浪静。 

  鹿丹两三天没有露面,不知是否有事暂时离开。凤鸣问了几次,随茵都说国师正忙。 

  又过几天,随茵进来禀告:“鸣王,我们要离船了。” 

  凤鸣奇道:“到东凡了?” 

  “哪有这么快?”随茵说:“国师说我们不再坐船啦。” 

  半个时辰后,果然听见船靠岸的动静。几个体型高大的侍卫走进来,恭敬地请凤鸣离船。凤鸣在他们团团簇拥下登上河岸。 

  岸边已经准备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凤鸣上车,发现鹿丹正坐在车上倚窗沉思,转头对他浅浅一笑:“刚下船就要闷在马车里,鸣王大概会觉得不习惯吧。”那瞬间转眸的风情,当真美得不可方物。 

  凤鸣默默坐在一旁,马车开始缓缓移动,沉重的车轴发出枯燥的磕碰声。 

  “有一事,不知鸣王可肯告知?”鹿丹看似随意地问:“不知美人计,出自哪里?” 

  “孙子兵法。”凤鸣也看似随意地胡扯。 

  “那不知……著书者何人?” 

  凤鸣沉吟片刻,露出追忆的神情,深深叹道:“他是教导我兵法的师父,他一生隐居深山,却写出了两本绝世奇书,其中一本名为孙子兵法,传授给我,如今孙子兵法被容恬奉为国宝,存于西雷深宫之中。阿曼江战役中所用的连环船之计,正是书中兵法之一。” 

  鹿丹动容,忙问:“那另一本呢?” 

  “另一本…”凤鸣认真答道:“另一本名为重孙子兵法,比孙子兵法厉害百倍。” 

  “孙子兵法,重孙子兵法……尊师起的名字倒也古怪。” 

  “国师此话大错。”凤鸣正色道:“师父说过,孙子兵法复杂多变,要想参详透彻,必须经过三代人的努力,所以起名孙子兵法。至于重孙子兵法,是因为那里面记载的兵法更为深奥。当然,也有其他的缘故,我师父姓名中也有一个孙字,故被山中人尊称为孙子。”他一本正经地胡扯,肚子里早笑到肠子打结。 

  这个情报一定会被鹿丹当成宝贝一样送到东凡王那边去,用不着多久,孙子兵法和重孙子兵法就会成为各国君主大为注重的两个字眼,说不定还会到处派人寻找兵法大师孙子。 

  其中会暗暗偷笑的,只有容恬那个知道底细的家伙。 

  反正身在敌人手中,逃跑暂时无望,目前能捣乱就捣乱。谁会相信大名鼎鼎的鸣王善于胡说八道呢? 

  这叫现代人的苦中作乐政策。妙哉。 

  随后行程中,凤鸣除了正式的具体的兵法计策,对鹿丹提出的其他问题知无不答,态度可算端正。一路上无数重要情报源源不断派快马递送往东凡,连凤鸣也不记得自己扯了多少大话。 

  妙就妙在他说谎时还一派天真纯洁的模样,匪夷所思之余却又合情合理,竟连鹿丹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将近大半月时间,凤鸣已经将东凡的内部情报体系唬弄得差不多了,而他们乘坐的马车,也踏进了东凡的国都平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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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10-05
第十一章

  平昔是东凡的都城,这个以天地环为宝物的国家崇尚巫神,充满了神秘色彩。其君主和贵族对神的迷信程度,只从王宫城墙上连绵不断耗费人工心血制作的神诋壁画,就可以略知一二。 

  藏着凤鸣的马车一路掩藏踪迹,生怕泄漏行踪引来西雷追兵。入了平昔,悄悄靠近王宫侧门,早有两个寻常侍卫衣着的男人等在门旁,见马车驶来,连忙驱前,在车帘旁压低嗓子道:“向国师请安,国师吩咐的已经准备妥当,鸣王的住处安排在天地宫内,只是……”似有难言之隐,略犹豫了一会,才硬着头皮道:“只是祭师总长说这样做会触怒神灵,此刻带了众位祭师正等在天地宫入口处,说是要和国师理论。” 

  鹿丹听见祭师总长四个字,美眸中闪过一丝森冷:“他要理论,就让他理论。我们到天地宫去。”转身对凤鸣露出笑容,柔声道:“鸣王不是很想见识一下东凡的天地环吗?鹿丹特意将鸣王住处安排在宫内最至高无上的天地宫。王宫已到,请鸣王下车,换乘小轿。” 

  凤鸣下了马车,整天闷在马车里,现在被暖洋洋的太阳一照,顿时精神起来。匆匆环视周围一圈,建筑风格和西雷大相径庭。远处传来一声声轻柔的歌声,动听而又使人心头宁静,不知是否就是东凡闻名的敬神之曲。 

  “鸣王请。” 

  凤鸣颌首,和鹿丹一同上了王宫那专用的小轿。 

  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外,凤鸣受到的待遇确实达到贵宾级。鹿丹口里的小轿,实际上是由十六人共抬的大竹轿,中间的位置由柔软的毯子铺垫,配上高高的靠枕,乘坐舒适,而且地方宽敞,足可让四人同时乘坐。 

  上方垂下丝帘,衬以金黄色的流苏,竹竿上绘制各色鸟兽天仙图案,相当精致。 

  小轿一路往里,似乎他们的目的地在王宫深处。 

  “鸣王请看,”鹿丹指着远远一处高于其他宫殿的一个檐角道:“那就是天地宫,此宫靠山而建,地势雄奇,宫殿虽大,出口却只有一个,是个易入难出的地方。” 

  凤鸣明白他是警告自己别打算逃跑,微微笑着,随口问:“名为天地宫,似乎与天地环颇有关系。” 

  鹿丹倒不隐瞒,直言道:“那里不但是供奉天地环的所在,而且是东凡招待身份最特殊的客人的地方。两百年来,只有三位客人在那里住过,连一般来访的国君都不能住在那里。” 

  凤鸣苦笑:“那我真是荣幸。” 

  鹿丹似全听不到其中讥讽,温柔答道:“鸣王是我东凡最重要的客人,请不必推辞。”说罢,忽然掏出一物,熟练地缚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美丽的眼睛。见凤鸣奇怪地看着他,解释道:“我不喜欢外人随便看我的脸。” 

  凤鸣“哦”了一声,暗道:怎么你在西雷从来没有这样的忌讳? 

  不一会,小轿转过一个弯,肃穆的天地宫门出现在面前。门前两个硕大无比的凶神雕像,手持利剑,瞪目而立,雕工精致,栩栩如生。 

  凤鸣下了小轿,叹道:“天地环尚未看见,暂不评论。但东凡的能工巧匠,实在可称为东凡的真正国宝。” 

  鹿丹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停下脚步,复杂地看他一眼。 

  又听见凤鸣道:“咦,门口站了这么多人,是欢迎我们的吗?”目光射向一群正站在门口的女人。 

  那群女人会引起凤鸣注意也很正常。她们站的位置在宫门正中央,本已够碍眼。偏偏服饰古怪,每人头顶造型古怪的银帽,身穿七色彩服。重重叠叠的彩衣套在一个身子上面,让人担心她们会不小心踩到其中一件彩衣过长的下摆,随时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来。这般服饰,如果是年轻貌美的青年女子也就算了,可这伙女人看起来,个个都到了应该当人家外婆的年纪。 

  鹿丹视线随着凤鸣所指处瞅了一眼,虽还带着笑意,目光却冒出一股子寒气,冷笑道:“没想到平日深居简出的众位祭师竟然一起出现,可见鸣王威名,竟深达这群非常人的隐居之地。鸣王请跟来,待鹿丹向你引见。” 

  领着凤鸣走到众人面前,向中间一位看起来年纪最老的超级祖母级,顶着最高的银帽的女子道:“鹿丹见过祭师总长,这位是鹿丹从千里之外辛苦请来的鸣王殿下。” 

  凤鸣一边观察祭师总长脸上一动足以夹死十只八只苍蝇的皱纹,暗中猜测她是否已经有四百岁,一边挤出笑容拱手道:“拜见祭师总长,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虽然不大了解东凡的内政,不过这祭师总长敢拦鹿丹的道,看来势力不小。凤鸣当前对敌政策就是越能捣乱越好,他现在充当鹿丹“请”来的客人,怎能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挑拨机会,语气一转,笑嘻嘻加了一句:“第一次见到鼎鼎大名的祭师总长,实在是美绝人寰,容恬在西雷常向我提起,说非常仰慕您呢。久仰,久仰。” 

  祭师总长平日连东凡王都要礼让尊重,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众人没想到西雷鸣王会如此胆大,连鹿丹在内,并抬轿的车夫和附近的侍卫侍女,都不约而同愣了一愣。 

  忽然听见噗哧一声,在沉默的宫殿门前分外响亮,似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祭师总长可以媲美埃及木乃伊的脸毫无表情,从凤鸣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她就一直保持低头垂视双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一块玉石的姿势,到现在也没有抬起视线扫凤鸣或者鹿丹一眼。听见笑声,干燥的唇终于动了动,冷冷道:“对祭师不敬,绞杀。” 

  立即有几个侍卫无声无息走到后面,将刚才发笑的侍女扯了出来,拉到一旁。那侍女只有十三四岁,早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作声。 

  凤鸣见一名侍卫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色绸带,往侍女纤细的脖子上熟练一套,顿时色变,忙高声喝道:“且慢!祭师总长,是凤鸣出言不逊,我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话未说完,耳膜传来轻轻一声脆响,凤鸣骇然回头,那侍女已经软绵绵倒下,脖子上犹缠着白绸带,她的头古怪地垂下,显然被勒断了项骨。 

  活生生一条生命已经无声无息去了。 

  凤鸣看得眼眶欲裂,愧疚无比,转头瞪着仍然一脸麻木的祭师总长,心头火起,猛扑过去骂道:“你们这群老巫婆,居然草菅人……”肩膀骤然一沉,已被鹿丹牢牢按住。 

  鹿丹急道:“祭师在东凡身份特殊,再尊贵的人也不能对祭师无礼,请鸣王自重。” 

  侍卫麻利迅速地将侍女尸体拖下去,众位祭师依旧垂眉不语。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凤鸣怎会被鹿丹一句话劝下,虽然被按着动弹不得,眼睛却恶狠狠瞅着祭师总长,磨牙道:“胡乱杀人会有报应,我替你们那些不管事的神教训教训你们。” 

  他对神灵口吐不敬之言,正是祭师最大忌讳,众位犹如石膏雕像的祭师猛然抬头,数十道凌厉视线顿时集中在凤鸣身上。阴沉寒冷的低气压笼罩在威严的天地宫殿门前,连垂手站在远处的宫廷侍卫都硬生生打个寒战。 

  只有祭师总长仍纹丝不动,低着头,竟冷冷吐出几个字:“对神灵不敬,绞杀。” 

  顿时,几个祭师院的侍卫鬼魅一般围了上来。 

  “住手!”鹿丹冷喝一声,护在凤鸣跟前,对祭师总长道:“祭师总长,西雷鸣王身份贵重,鹿丹费了不少周折才把他请到东凡。他是我东凡贵宾,是大王承诺足可入住天地宫的尊贵之人,不可轻率绞杀。” 

  “西雷鸣王?”祭师总长终于抬起眼,目中神光迥现,如见到猎物的毒蛇一样,扫了让所有人直打哆嗦的一眼,干巴巴道:“西雷已换了国主,西雷鸣王还有什么用处?” 

  一个晴天霹雳,直打在凤鸣和鹿丹的头顶,震得两人头昏眼花。 

  “啊?” 

  “什么?” 

  凤鸣脸色微变,片刻镇定下来,轻笑道:“满口胡言。” 

  周围出奇沉默,只有凤鸣一人强笑震动森冷空气。凤鸣笑了几声,不安地转头,向鹿丹道:“国师难道不觉得可笑?我们刚从西雷过来,容恬深受人民爱戴,兵强马壮,国势正如日中天,怎会出现这样荒谬的流言?” 

  祭师总长旁一名看起来身份较高的祭师抬起头来,冷冰冰道:“祭师从不说谎。” 

  几个没有音调起伏的字像子弹一样,射得凤鸣浑身一震。他怔怔看向鹿丹,鹿丹默默点了点头,也是一脸苍白。 

  十一国争战的时代,军情最为重要,谁敢拿这些事信口雌黄?没有确认事实前,祭师绝不会随便开口。 

  凤鸣脸色渐渐惨白,趔跄着退了两步,深深呼吸两口冰冷的口轻,神色稍缓,摇头道:“这不可能。” 

  容恬……出了什么事? 

  浑身绞痛起来,神经被尖利的魔爪扯成四五股,每一股都揪心地疼。凤鸣只觉得一颗心灌了铅般,向无尽黑暗下坠,完全听不见旁人的对话。 

  鹿丹比凤鸣情况好点,一手扶着凤鸣摇摇欲坠的身子,收敛了惊色,徐徐问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两个时辰前传来的消息。西雷容恬为了寻找鸣王,轻率地领兵一路搜索,被他的王位继承人勾结掌管着王宫内廷兵力的瞳剑悯用计困在永殷,激战中容恬战死阿曼江,消息一直封锁,直到近日西雷新王登基,这消息才公告天下。”答话的人是站在祭师总长另一侧,身份只在祭师总长之下的右环祭师,声音一样干巴巴的沙哑难听,却藏不住一丝小小的幸灾乐祸。 

  此情此地,看得出这份幸灾乐祸并非针对容恬,而是针对千辛万苦将凤鸣骗到手的国师鹿丹。 

  凤鸣哪里管到他们暗藏玄机的针锋相对,容恬的音容笑貌在脑子里如失了控制的飞机一样横冲直撞,化成漫天幻影,耳内嗡嗡作响。他脸色比死人更难看,半晌之后,勉强直起腰似想站稳,却忽然双膝发软,几乎摔在地上。 

  祭师总长瞧也不瞧凤鸣,漠然道:“容恬既去,威胁我东凡安宁的强国将不存在。鸣王不再是大王的贵宾。此人亵渎神灵,绞杀。” 

  冷风骤然擦身而过,几名侍卫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朝凤鸣围上来。 

  凤鸣表情恍惚,被他们反抓住手臂犹不自知,只是不断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眸子已失了焦距。 

  “住手!”鹿丹喝止侍卫,咬牙道:“容恬虽然不在,但鸣王还是不能杀。他脑中藏有古今罕见的兵法策略,正是我东凡振兴的一大契机。祭师总长若杀了他,就是灭我东凡富强的机会。我乃国师,掌管国家重大政务,谁敢杀我要保的人?” 

  他相貌虽美,发怒时气势却绝不输人一等,挟国师之威冷冷一喝,犀利目光到处,没有一个侍卫敢动弹。 

  局势骤然陷入僵持之中。 

  鹿丹毕竟是东凡国师,而且还有另一个众祭师深为忌讳的身份,不能太过硬来。众人犹豫间,视线不约而同飘向身份高贵的祭师总长。 

  祭师总长对鹿丹也似有忌惮,缓缓抬起眼皮将鹿丹扫视一番,又缓缓垂目,沉吟一会,才用可以让水冻结的语气道:“在天地宫门前亵渎神灵,罪名非同小可。杀与不杀,待我们请大王示下。” 

  鹿丹好不容易抓了凤鸣,一来挑拨西雷与各国关系,阻挡西雷国势继续强大,以保护东凡完全,二来骗得凤鸣吐露天下所有君王都奢望得到的兵法。满想着可以挫挫这群祭师的风头,怎料一回来就挨了一记阴森森的冷箭。 

  千算万算,怎算得到容恬竟然会被人谋了王位?不过祭师处事稳重,而且戒律森严,从不说谎,鹿丹绝不会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事到如今,只能暂时隐忍,鹿丹点头道:“那好,鸣王先跟我回去。等我们见过大王,再请大王决定。”情况大变,他当然不再妄想这群手握重权的老女人肯让凤鸣入住她们心目中最神圣的禁地。 

  “慢。”祭师总长道:“鸣王亵渎神灵,在大王未决定处置前先交给祭师院关押。我会将他锁在天地宫的地牢内,让他好好忏悔。” 

  “不可。鸣王和本国师已有协议,他说出兵法,本国师保护他的安全。祭师总长将他抓去锁了,他如何肯说出兵法?” 

  祭师总长咧嘴,阴森笑道:“有我祭师院中诸种酷刑,还怕他不肯吐露兵法?”竟不再理会鹿丹,转头领着众人进入天地宫正门。 

  鹿丹见她目中无人,气得差点咬碎牙齿。但他胆子再大,也不能在天地宫前和祭师总长硬来,根据东凡法律,只要在神灵禁地,祭师总长可以下令绞杀任何人,连大王也不能赦免。他若贸然行动,祭师总长乐得把他这个心腹大患处理掉。 

  眼睁睁看着这群可恶的老女人带着脚步蹒跚的凤鸣进了天地宫,压低声音,优美的唇里狠狠吐出三个字:“老。虔。  婆。” 

  身后传来心腹侍从战战兢兢的禀告:“国师,大王宣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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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10-05
第十二章

  凤鸣浑浑噩噩,被祭师院的侍卫反绑了双臂推进天地宫。那天地宫倚着山势而建,只有宫殿门口是人造建筑,里面巨大无比,却是好几个天然溶洞连接正殿大门而成。因此宫殿内阴冷潮湿,凤鸣进到宫中,湿湿冷冷的山气扑面而来,冷得他浑身打颤,人反而清醒几分。 

  骤然听到噩讯,迷失神智只是一小会的功夫。同样的事情当年在离国也发生过一次,因此一惊之下,渐渐定住心神。暗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西雷是否动乱,容恬又岂是会随便让人害死的君王?自己万万不可在此时丧失斗志。 

  定了定神,环顾左右,前方那群鬼魅般冷冰冰的祭师正在带路,身边的侍卫表情冰冷,鹿丹却已不在身边,凤鸣立知情势大大不妙。 

  事到如今,只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过了前殿便转入一条狭长通道,两边墙壁上黑漆漆的,在火把照亮下有反光,似乎壁上有点渗水。越往内,温度越低,凤鸣刚刚在点着暖炉的马车上下来,身上穿得不多,此时不由打起哆嗦来。 

  过了狭长通道,视线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天然溶洞。仰头望去,上方石壁倒挂许多长约手臂的晶莹石笋,正前方处是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山中湖,湖水奇异地呈现美丽到叫人诧异的蓝色。 

  摇曳火光下的如此景象,配上不知从哪飘来的低沉的充满东凡独特民族风味的乐声和石洞各处精心摆设的宗教信物,让人感觉仿佛骤然跻身神诋的世界,被这种动人的宁静深深感动。 

  湖泊的正中央,有一方怪石突出,上面放置着一个碧绿通透的玉环。 

  凤鸣暗猜:那恐怕就是东凡的国宝天地环了。没想到有人的脑袋这么大,亏容恬还说要我将它贴身放上一年。 

  想到容恬,毕竟还是禁不住担心,胸中剧痛,滴下两滴泪来。 

  又猛然咬住下唇,对自己恼道:你难道竟对容恬没信心?与其担心,不如快想办法逃出去与他会合。 

  想是这么想,眼泪却又簌簌掉下。容恬无恙与容恬有难两种想法在脑中短兵相接,厮杀中将凤鸣脆弱的神经一丝一丝撕扯开来。凤鸣下唇越咬越紧,一丝浓浓的血腥味在口中化开。 

  祭师们站定在湖泊之前,对着湖泊跪下虔诚礼拜。祭师总长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后,从地上站起来。 

  “这人如何处置?” 

  背上挨了恶狠狠的一推,凤鸣摔在祭师总长的七色彩裙下,一阵头昏眼花。他被俘多日,鹿丹再怎么歹毒也算以礼相待,料不到现在被一群老巫婆折腾,不由霍然抬头不满地瞪她们一眼。 

  负责掌管祭师院刑罚的戒律祭师道:“总长,这鸣王亵渎神灵,虽不能绞杀,也应挑去手筋脚筋,以示惩罚。” 

  凤鸣大吃一惊,肚子里大骂,你这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心理变态吗?动不动就绞杀挑筋,心理扭曲生活无趣自杀好啦,竟然拿我堂堂西雷鸣王泄愤。 

  一边大骂,脑子一边急速运转,偏偏肚子里藏的无数童话故事电视连续剧中找不到一个对付这种失去人性的老巫婆的方法,急得满头大汗,嘴上丝毫不敢放弃抵抗的机会,朗声道:“祭师总长万万不可这样做,如果你伤害我的话,就会……就会……”黑漆漆的眼珠四处乱转,脱口道:“神灵震怒,天地宫倒塌!” 

  这般不吉之言一出口,众祭师蓦然震动,连祭师总长也猛然睁开眼睛,扫向凤鸣。 

  “大胆!竟敢诅咒圣宫!“ 

  “你才大胆!”既已口出狂言,就要硬着头皮狂到底,凤鸣低喝一声,挺起胸膛,威风凛凛道:“本王乃天神庇佑之人,你们若敢伤害,神灵定会降罪。” 

  “尊贵神灵,怎会庇佑你这个区区凡人?” 

  凤鸣见众祭师一副不信的表情,暗忖撒谎要撒全套,骗人要骗彻底,重重哼了一声,冷然道:“祭师总长虽然隐居深宫,也该知道神灵近年来屡屡显示神迹。为何会有牛皮火灯在博临都城冲天而起,为何离国若言数万精兵被活生生烧死在阿曼江上?这都是因为他们的君主不敬神灵,妄图伤害我,才受到神灵的惩罚。如果不是神灵保佑,祭师如何解释东凡年年稻谷失收,百姓饥荒,而西雷却在我的统治下年年丰收,粮仓几乎装不下人民奉献的粮食?风雨雷电,寒霜露水,都由神灵掌握。没有神灵保佑,如何能有丰收?”至于西雷到底是他在统治还是容恬在统治,那是小小技术性问题,当然不必在这个骨节眼上计较。 

  祭师总长被他口若悬河地吼了一通,倒不由深思起来。 

  当年博临都城夜空中忽然升起写有“凤鸣”字样的奇怪灯笼,导致西雷王亲到博临问罪,这事早已街知巷闻。 

  硕大灯笼无风自起,竟能升到半空中,实在闻所未闻。为此,大王甚至召来祭师总长举行了一场大型的颂神仪式。 

  阿曼江战役,西雷王胜得令人心惊,这样可怕的兵法,如果不是神灵有所昭示,凡人怎能想得出来? 

  博临、离国都因这个西雷鸣王而遭遇惨烈,难道他真受到众神庇佑? 

  这样一想,众祭师渐渐变了脸色,目光齐刷刷往凤鸣身上射去。 

  “受神灵庇佑之人若进了圣地,神灵应有昭示,我等今晚开始,将在圣湖前等待昭示。”祭师总长冷漠的眼神看向凤鸣:“若三日内神灵并无昭示,你就犯了诅咒圣宫之罪,当受绞杀的刑罚,连大王也不能赦免你。来人,将他关到地牢去,严加看管。” 

  那就是还有三天时间逃跑。眼前危机暂时过去,凤鸣松了口气,被侍卫粗鲁地从地上拽起来,往后面一条阴森的阶梯走去。 

  砰!凤鸣被推到一间潮湿的石房中,木门在身后沉沉关闭。 

  被反绑的双臂在进牢前已被解开。凤鸣看看自己的置身之地,没有窗户,没有铺盖,没有火炉,地上一团湿漉漉发出腐味的半干稻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盏走廊上的小油灯隔着木门送来一点点昏暗的光。 

  算得上是他到这个世界后所遇到的最糟糕的物质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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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10-05
第十三章

  天气本来就冷,更何况是阴森的山洞之中。凤鸣在里面呆了半天,根本不见半个人影,更不用说有人送饭,此刻分外想念秋篮做的香喷喷的饭菜,揉揉肚子,抬头看外面摇曳昏暗的油灯,也猜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

  进了这么一个鬼地方,仿佛与世隔绝般,连时间也静止了似的。

  晚饭不用指望,他这个“亵渎神灵诅咒圣宫”的狂徒没挨一顿臭打已算走运。肚子里咕咕一阵乱响,腹中空得难受,他鸣王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向来锦衣玉食,连在若言和鹿丹手中都没有遭过挨饿这样低级的虐俘手段,可惜此刻除了喃喃咒骂两句“老虔婆”外无计可施,只好躺下睡觉。

  地上湿漉漉的稻草看起来肮脏腐臭,凤鸣怎样也不肯靠近。虽然冷得发抖,硬是挨在墙角紧紧搂着身子。

  容恬现在不知在哪?

  西雷换了大王,到底是怎么回事?瞳剑悯和瞳儿联手了吗?

  采青是否被容恬识破了真面目?采锵是安荷的儿子,是凤鸣的这个身子的精子制造出来的小家伙,这笔乱帐又怎么算?

  他反反复复想着没有答案的问题,容恬和他平日的胡闹场景又跑进来捣乱。凤鸣笑一阵,揉揉发热的眼睛,又傻笑一阵,末了睡意涌上,虽还是冷得很,到底缓缓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次日清晨,国师专用的小轿又静悄悄到了天地宫门前。

  祭师院和国师向来势成水火,鹿丹冷着脸拿着王令:“大王命我探望鸣王。”进到天地宫内的圣湖处对着湖中心的天地环恭敬地跪拜后,对着祭师总长微微鞠躬行礼。

  祭师总长慢吞吞看完了王令:“此人亵渎圣宫,正被关在地牢处反省。国师持有王令,请自行入内探望。”

  鹿丹把王令要回来揣在怀里,在脸色阴沉的祭师们身边擦身而过。

  跟随着祭师院侍卫的火把,鹿丹一路内进。今日气温下降,已经隐隐有下雪的兆头,可他却一点也不象凤鸣一样觉得山洞中阴森寒冷。

  这天地宫是所有东凡人心目中最神圣向往的地方,只有尊贵之身或要被神灵惩罚的人才能入内。每个东凡人目睹圣湖的美景和幽绿得简直可以吸去人的魂魄的天地环后,都会被神灵的法力震撼。

  一路走着,鹿丹的细眉不动声色地蹙起。天地宫中地牢分两层,带路的侍卫已经过了一层却不停步,难道凤鸣竟被囚禁在环境最恶劣的第二层?

  “国师,就在这里。”果然,侍卫把鹿丹领到第二层最里面的小牢房中。

  鹿丹心中恼怒,勉强按捺着轻唤:“鸣王,鹿丹探望你来了。”

  得不到任何回答。

  鹿丹的眉更深皱起来,取过火把隔着木栏门往里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失声道:“鸣王你怎么了?”

  凤鸣依在墙壁,抱着双膝,竟似昏睡不醒。

  “开门。”

  “国师,祭师总长吩咐过,此人亵渎圣……”侍卫接触到鹿丹的眼神,猛咽一口唾沫,居然不敢再说下去。

  鹿丹犀利眼神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开门。”俊脸一黑,眼中杀机顿闪,虽然蒙着脸,模样照样骇人。

  侍卫呆惯森冷的天地宫,此刻也不禁硬生生打个寒战,连祭师总长也不敢和大王最宠爱的国师硬碰,他小小侍卫哪有胆子对抗盛怒下的鹿丹。

  “是是,”慌忙拿出腰间一大串钥匙,匆匆找出其中一条,往门上的大锁上塞。哗啦哗啦一阵金属互碰的响声后,听见清晰的“咔”一声。

  鹿丹把木栏门往里推开,大步走到凤鸣跟前,半跪下唤道:“鸣王?”凤鸣喘息粗重,双颊殷红。鹿丹伸手一触额头,热得吓人,忙把手往后一缩,回头喝道:“快领路出去,吩咐下去,准备驱寒药。”竟不叫侍卫动手,自行将凤鸣背在背上,跨出牢门。

  “国师万万不可,祭师总长吩咐……”

  鹿丹看起来娇柔,力气却极大,背着凤鸣象一点也不费劲似的,腾出手来“啪”一巴掌打得侍卫连退两步,冷笑道:“我堂堂国师,倒要被你一个小侍卫拦住去路?”转身便走。

  侍卫在后,拦也不敢拦,劝也不敢劝,匆匆取了火把在后面亦步亦趋。

  过了一层地牢再往上走,眼前忽然一暗,数道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正急步赶路的鹿丹面前。

  为首的祭师总长打量背着凤鸣的鹿丹一眼,嘶哑的嗓子从嶙峋的喉咙里发出来:“国师要把祭师院的犯人带到哪里去?”

  鹿丹见了祭师总长,刹住脚步,扫了周围一眼,不怒反笑,笑容如春风一样抚过众人眼睛,朗声道:“鸣王是鹿丹从西雷请来的贵客,如今病重,当然是带他去医治。”

  “此人犯了亵渎圣宫的大罪,现在大病,是神灵的惩罚。”

  “祭师总长不是说三天之后才处置他吗?如果鸣王现在死了,万一神迹出现,祭师总长岂非冒犯了神灵?”

  祭师总长冷笑道:“他要病死了,那是神灵的意愿,怎么会怪罪我们?”

  站在一旁的戒律祭师轻轻哼了一声,几个祭师院的心腹侍卫缓缓围了上来。

  “国师是大王的宠爱臣子,擅开牢门一罪我们不重责,只要国师到圣湖前忏悔一个时辰就算了。至于鸣王,请国师放下,祭师院自会处理。”左环祭师开口道。

  背上的凤鸣到现在还是毫无反应,沉沉伏着,灼热的体温直传到鹿丹背上。他的身体底质本来就不好,途中又受了这样或那样的折腾,再落到这般没有人性的老处女手中哪里能有生路。

  鹿丹看一眼周围的侍卫,盯着祭师总长,眼中掠过一丝决然的光芒,昂首道:“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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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10-05
第十四章

  凤鸣在黑色的海洋里浮沉了不久多久,才勉强挣扎着把头扬出睡眠。

  呼……总算找到力气把眼睑缓缓撑开了。

  头又疼又涨,太阳穴突突跳着,仿如没有丝毫停顿的马达一般。他皱着眉,看着头顶上出现的蒙着黑纱的脸。

  只凭那双深邃晶莹的美眸,已可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凤鸣勉强抽搐着嘴角笑道:“没想到还有命见国师。”一开腔说话,喉咙疼得撕裂了似的,声音自然低沉难听。

  鹿丹仔细打量他半天,呼出一口长气:“鸣王总算醒了。鹿丹唯恐鸣王连续三天昏迷不醒,无法应对祭师院的迫害,不得不亲自对鸣王下了猛药,真担心鸣王的身体受不了呢。没想到一日的功夫鸣王就醒了,可见鸣王真是受到神灵庇佑之人。”

  听见“受神灵庇佑”这几个字,难免记起自己虚言恐吓那班祭师时说的胡言乱语,祭师总长说了三日内看不到神迹就要杀他。目前敢和祭师院作对的似乎只有鹿丹,鹿丹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多少应该巴结一下。

  想到这,凤鸣嘿嘿笑了两声,瞅着鹿丹道:“国师聪明睿智,又是国家栋梁,大王身边不可少的左右手,有国师在这,我何必担心祭师院的迫害?”

  鹿丹扫了凤鸣一眼,并不作声,弯腰将凤鸣小心地扶起来。许久,眸中掠过一丝苍凉,叹道:“鸣王对东凡的权利架构并不熟悉吧?”

  凤鸣脸上微红:“这个……只听过一点……”其实容恬教过的那一点,大多数也已经还给容恬了。

  “东凡是个虔诚信奉神灵的国家,上至王族贵人,下至普通百姓都笃信神灵。因为信仰一致,东凡国民比其他国家更为团结。存放神灵的恩赐天地环的天地宫,就是东凡人心目中的圣宫。”鹿丹侃侃而谈,到这里顿了顿,黯然叹道:“也就是因为这样,祭师院挟天地环的尊威,日益狂妄,干预朝政,事事以神灵为借口清除对他们不利的政敌,导致一百多年来东凡王族威严不再,甚至大王也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也许是想起祭师院的咄咄逼人,鹿丹眼中射出愤恨,对凤鸣道:“东凡国师向来由祭师院中的祭师担当,多半是祭师总长兼任国师。但凡国家大事,没有国师点头,大王也不可独断独行。鸣王想想,这样的祭师院,和专权谋反的叛臣有何区别?”



  凤鸣诧道:“你不就是东凡的国师吗?”

  鹿丹苦涩地笑起来:“鸣王可知,我们经过多少艰辛,死了多少大王身边的心腹亲信,才从祭师院中夺到这个位置?可惜,祭师院的尊贵地位已在百姓心中难以动摇,正面对抗他们只会导致内乱,以大王和我的联合力量,目前也只能和他们暗中较量个不分胜负。远方强国正日渐强大,眼看灭国灾祸就在眼前,如果不早日去掉祭师院这个祸害,东凡怎能富强起来,抵抗别人的侵略?”说到感慨处,俊脸上肃穆一片,看不到丝毫平日的优雅淡薄。

  凤鸣暗道:我可是你的俘虏,你的国家内乱再大我也不会同情你。想虽这样想,心中也隐隐对鹿丹肃然起敬,不由挠着头皱眉:“怪不得那群老太婆见到你脸色阴阴森森。唉,我说国师何苦呢?东凡内部已经够乱了,国师还千里迢迢跑去西雷捣乱。攘外必先安内,这可是著名的那个蒋……噢,我师父孙子说过的话。”

  “攘外必先安内……”鹿丹咀嚼两遍,叹道:“令师真是眼光高明之人,此话一点不错。”不知想到什么,怔怔望着窗外失了一会神,方接着道:“与鸣王相处越久,鹿丹越对鸣王钦佩。实话对鸣王说,不是万不得已,鹿丹又怎想冒犯西雷这样的强国。”

  看见凤鸣不大相信的表情,苦笑道:“近年东凡连续遭遇天灾,祭师院借此大肆宣扬国事不慎,才遭致神灵震怒惩罚,矛头直指我这位国师。如果我们不有所行动,恐怕鹿丹终有一日栽在祭师总长手中。”

  “哦……你的行动,就是把我从西雷拐过来。让容恬与各国反目成仇,消耗西雷国力,再让我传授兵法,增强东凡兵力。这样一来,国师立下大功,祭师院也要看你脸色啦。”凤鸣拖长声音慢吞吞说了一轮,拿眼角瞥鹿丹。

  鹿丹被他说破目的,破天荒地微微红了红脸,柔声笑道:“鸣王的睿智,那是天下皆知的。但鹿丹不惜冒险将鸣王请来东凡,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因为只有鸣王这样一个可以影响东凡未来命运的人,才有资格住进天地宫这个所有东凡人心目中的圣殿。”

  两人说到一半,忽然插进来一把温和柔婉的声音:“请鸣王喝了药再聊吧。”

  随茵端了温热的药碗,走到凤鸣身边。黑漆漆的浓药,凤鸣一看就蹙起眉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随茵不是秋月秋篮,哪里会象她们那般又骗又哄,见凤鸣蹙眉,也不理会,把碗放在自家唇边试了试,觉得温度正好,直接往凤鸣嘴边凑去就倒。凤鸣不想叫别人小看,只好张大嘴巴,咕噜咕噜几口吞下肚子。

  顿时一股苦涩从喉咙涌到胃部,难受得凤鸣直哽着脖子。

  一个玉杯忽然递到凤鸣眼皮下,杯中盛了小半金黄液体,晶莹可人。

  “喝一口糖浆,不会那么难受。”鹿丹淡淡道。

  凤鸣接过喝了一口,果然舒服多了,索性仰头,整杯倒下喉咙,把杯子递回给鹿丹,大大咧咧道:“反正已经在砧板上,也不怕你下毒。”话题一转,又回到刚才的国家大事上,嘿嘿冷笑:“什么东凡人心目中的圣宫?我住是住了,不过住的是地牢,还差点冻死。”

  “这群歹毒女人,根本就是想让鸣王死在地牢中。就算鸣王没有任何冒犯的言行,她们也会想尽办法置鸣王于死地。”鹿丹触到心中痛处,猛然眯起眼睛。

  “害死我?她们这么憎恨西雷,还是容恬以前得罪过她们?”凤鸣一脸莫名其妙。

  鹿丹缓缓收敛了怒色,回复含笑春风的模样,摇头道:“鸣王太单纯了,王宫中的斗争伤害无辜的还少吗?与西雷和容恬没有任何关系。她们之所以要害鸣王,是因为鸣王乃是我的客人。”

  “我明白了!假如我作为国师请来的客人住进天地宫,成为百年来第四个天地宫的贵宾,那国师在东凡的地位立即得到提升,也就可以趁这个机会一举把祭师院的尊严在百姓面前砸个粉碎。那时候对付祭师院中几个没有势力的老虔婆,还有何难?怪不得她们对我也恨得咬牙切齿的,只要我无端病死,自然是受到神灵惩罚,是神灵憎恨的罪人。差点让这样的罪人成为天地宫贵宾,国师也要负上不小的罪名。”

  凤鸣一口气说了上面一段话,深呼吸一口冰冷的口气,呻吟道:“居然拿我当道具一样耍,当我的命不值钱么?”

  “本来,鸣王完全有资格住进天地宫。以鸣王的声威,加上西雷的强大背景还有我们大王的支持,即使连祭师总长也没办法回绝。”鹿丹脸色黯然,长叹道:“可谁能料到西雷政变呢?鸣王失去西雷的绝对保护不说,东凡少了一个可以威胁其安危的强国,这样一来,连鸣王令人惊讶的兵法的影响也随之变小,祭师院自然有理由不承认鸣王的贵宾身份。西雷政变的消息,打乱了大王和我的部署,令形势陡然逆转。如今祭师院势力增长很快,隐隐有超越王权的迹象,可叹啊,我东凡本就是土地贫瘠的小国,怎禁得住她们这样折腾?”

  他外面柔美,心肠却少见的刚烈,想起祭师院不尊王权,让大王日夜焦虑,暗暗使劲,将垂下的双手死死攥拳。

  凤鸣刚刚大病醒来,头一直嗡嗡发胀,他对国事兴趣不大,听到半截,懒懒打个哈欠,缩回暖和华丽的丝绸被里闭上眼睛:“国师不要和我分析这些了,我大致上已经明白。国师和祭师院正斗个你死我活,我的生死也成了你们决胜负的一个筹码。我们达成一个约定吧,国师不要逼我默写兵法,也不要用什么把我送给别人的话来威胁我。我呢,嗯,我保证这段时间会乖乖呆在这房间里,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绝不到处乱跑,免得被祭师院的老虔婆抓去宰了祭奠她们的神灵,丢了国师的面子。”

  鹿丹愕然道:“鸣王以为现在身在何处?”

  “这么暖和华丽,装饰一流的房间,不是你的寝宫吗?”

  房间里一阵沉默。

  隔了半天,才听见鹿丹低沉的声音:“这是天地宫中高级祭师的房间,鸣王得到祭师总长允许可以在这休息三日,若三天后神迹不曾出现,她们会把鸣王押到圣湖前处死。”对上凤鸣猛然瞪大的眼睛,鹿丹解释道:“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却口吐诅咒圣宫的亵渎之言,若病死在天地宫坐实神灵震怒的传言,祭师总长极有可能会用不敬神灵的罪名逼大王将我处死。与其这样被人害死,不如以鸣王少见的好运赌一次。所以我和祭师总长定了约定,三日之内她们必须给鸣王最好的养病环境,不让鸣王出现任何意外;作为交换的条件,三日后,鹿丹的命运甘愿和鸣王一同。”

  “什么?”凤鸣惊叫起来:“我还没有逃离那班老……嗯,尊敬的祭师大人的手心?”左右看看,没有察觉有人偷听,压低声音道:“如果三日后没有神迹,你不是要陪我一起死吗?”

  鹿丹苦笑道:“这正是我努力向鸣王解释一切的原因,如今我们是真的困在一条船上了。鸣王一定要保证神迹发生。”

  “救命啊,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出现什么神迹?”

  鹿丹一怔,疑道:“鸣王睿智聪颖,若没有把握,怎么敢夸口会有神迹出现?” 

  凤鸣翻着白眼呻吟道:“她们当时要抽我的手筋脚筋耶,我这不是缓兵之计,打算给你一点时间来救我的小命吗?你为了兵法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呀。”

  当然也是想办法给这会不知道在哪的容恬一点时间来“英雄救王”。

  这下连一向从容镇定的鹿丹也傻了眼,呆了半天,苍白的脸转向凤鸣,盯着他从牙齿缝中一字一顿挤出两句话:“本国师不管,你能令博临都城夜空中大灯无风自起,能令阿曼江的火光照亮半个永殷,一定也可以在东凡弄出一个神迹来。生死之间,鸣王自择。”

  凤鸣眨眨眼睛,和鹿丹大眼瞪小眼,半晌“哇”一声大叫起来:“救命啊,容恬你快点出现吧,那班女人这次玩真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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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10-05
第十五章

  初冬又一个难得的晴天,凤鸣和鹿丹面面相觑坐在富丽堂皇的房间中。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两人无论有多大冤仇,现在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死是一对活是一双,标准的两个难兄难弟。凤鸣也知道祭师院那班老虔婆从心理上来说有百分之九十九不算人类,不管鹿丹多不好,至少算是唯一的密切盟友。

  基于活命要紧的原则,凤鸣也顾不上考虑他的知识只可以用于西雷建设,将肚子里的故事滔滔不绝地讲了几个时辰,喝干了五壶热茶,嘴巴犹干得仿佛会裂开,最后满怀期待地看着鹿丹,小心翼翼问:“国师有没有从这些优美的神话故事里得到启迪,想出什么让神迹出现的办法?”

  鹿丹摇头道:“鸣王说的故事匪夷所思,能有什么启迪?”

  凤鸣心情也不好,立即嗤鼻。他能想出那么复杂的计策把自己从容恬身边拐过来,怎么就想不出办法对付几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虔婆?

  转头看看窗外,斜阳美得似梦一般,在猎猎风中为人添上一分暖意,却也昭示他们的活命时间越来越短。

  修养老师说过:人的诚心可以感动任何人。这是不是代表他此刻应该诚心诚意去向祭师总长承认当时只是一时口误?

  凤鸣幽幽叹了一声,老师啊老师,你哪知道权利斗争有多黑暗哪。学生我有很多诚心,为什么人人都想着要我的小命呢?本鸣王可从来没有伤天害理。

  叹了两三下,眼皮底下出现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鹿丹到底是鹿丹,经过早上的重大打击后已经回复过来,脸色平静地拿着果子道:“生死由神灵作主,鸣王急也没用。吃一个果子吧,这种通体红艳的果子是神灵专门赐给贵人们食用的,美味多汁,而且滋补身体。”

  “果子就是果子,人人都可以吃,和神灵有什么关系?”凤鸣随手接过果子。

  鹿丹不同意地摇头:“鸣王这话不对,神灵主宰世间一切,会把好的东西赏赐给尊贵之人,王族就是受到神灵的宠爱才能掌握王权。否则,何来贵族和奴隶的分别?别说贵族和奴隶,就算鲜果,也由神灵照料着。受到神灵爱护的果实,会嫣红美丽,没有受到神灵爱护的果实,颜色青白难看,那是下等人才吃的食物。”

  那果子果然十分清甜,凤鸣吭哧吭哧嚼完了手上的果子,擦擦嘴巴,才有空答道:“什么王族权贵的事太复杂,那是政治经济课的玩意,新名词多,我说了你也不懂。至于果子,嘿嘿,我告诉你,那是阳光照射下果红素被制造出来的问题,这是化学,你也不懂。对了,化学……”

  凤鸣不知想到什么,话说到一半,忽然整个人呆住,直着眼睛喃喃道:“化学,我怎么没有想到化学?”猛然跳起来,大叫道:“哈哈,我真是天纵奇才,怎么就没想到化学战略?”一脸兴奋地对鹿丹道:“国师,你们那个圣湖,湖水好像是蓝色的对不对?”

  鹿丹疑惑地点头:“确实是蓝色的,圣湖说晶莹透彻,颜色不同与其他湖泊,是神灵……”

  “什么神灵?算了算了,我和你说化学元素你也不懂。让我安静想想。”凤鸣坐下,搜肠刮脑地回忆化学老师教过的东西。

  蓝色的湖水?以前在什么地方好像看过一篇报道,火山附近矿物质丰富,有时候会出现含金属离子的湖泊,使湖泊呈现奇特的颜色。

  而其中一个离子,就是美丽的蓝湖含有硫酸铜的湖泊。

  硫酸铜这种化合物,在中学化学中就曾经学过,凤鸣比较喜欢做试验,他清晰地记得,浓度不高的硫酸铜溶液是蓝色的,如果浓度很高,那么硫酸铜溶液就会呈现蓝绿色。

  只是……以他普通学生的化学水平,能够一口咬定天地湖中含有硫酸铜吗?万一弄错的话,他岂不是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由于伟大的化学试验失败而丢了小命的化学家?虽然够伟大,不过万万敬谢不敏。

  鹿丹见凤鸣一会傻笑,一会感叹,一会蹙眉咬牙,一会又打个哆嗦,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明白这一定和两人的性命有关,咳嗽一声,轻轻问:“不知道鸣王是否想到了……”

  “赌就赌!”凤鸣蓦然大吼一声,手掌重重拍到桌上,震得茶壶杯子齐齐跳了起来。凤鸣狠下心肠,怒目瞪眼,磨牙道:“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就当他是硫酸铜。”

  转头看见正静静凝视他的鹿丹,凤鸣嘿嘿笑起来,心情一放松,对鹿丹也亲昵起来,在他肩上友善地拍拍:“鹿丹大美人,神迹我已经想到了,但要请你帮我办两件事。第一,我需要硫酸钠,哦,硫酸钠很容易变质,不好找。这样吧,我要硫的化合物,只要有硫离子的东西就行。第二,我要你命人将这个东西大量的偷偷放进天地湖。哈哈哈,如此一来,神迹就会出现,保管那班祭师目瞪口呆,吓得趴在地上大叫神灵饶命。”

  原理其实很简单,硫离子碰上铜离子,生成的就是硫化铜,那是一种黑色沉淀物质。

  只要大量的硫化物和硫酸铜发生反应,祭师们最宝贝的圣湖就会从晶莹可爱的蓝色变成恐怖丑恶的乌黑一片,到时候宣扬一下,说她们是因为得罪神灵庇护的鸣王而招致神灵惩罚,还愁她们不恭恭敬敬把自己当上宾款待。

  想到得意处,凤鸣暗中瞟瞟鹿丹,一旦祭师院将自己当成上宾,连鹿丹这个国师也不敢轻易为难他。

  至于湖水中的矿物质也许并不是硫酸铜的这个可能性,凤鸣的大脑自动忽略过滤。危难当前,总不能老自己泄自己的气。

  鹿丹对着凤鸣的现代化学名词懵了半晌,皱起眉心道:“鸣王刚才所说的硫酸、硫的化合物、硫离子……到底是何物?”

  要解释这个问题真的不容易,又不可能拿出张元素图给鹿丹看。

  凤鸣想了想,问:“东凡附近有没有火山?”

  这次鹿丹总算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东凡是火山之国,全国有大大小小的火山百余座,甚至连我们天地宫所依的这座天地山,两百多年前也喷过火。喷火过后圣湖才出现,天地环也被开采出来,这里是神灵恩赐给我东凡王族……”

  “妙!妙!”不等鹿丹说完,凤鸣已经抚掌大笑:“原来这里就是火山,硫化物在火山附近最多。嗯,要你们这些不懂化学的人找硫化物确实很难,我虽然大病初愈,但还是小心点别偷懒。走,我们一块去采集叫老太婆们大开眼界的好东西,不必太远,就在这座火山附近好了。嘿嘿,有了这些,什么祭师院圣湖全部给我靠边站。”

  房中又一阵难堪的沉默。

  半日,鹿丹才无奈地笑出来:“鸣王,我们两都是被囚之身,别说出天地宫,就算这个房门也迈不出去。”他看着凤鸣僵住的笑脸,末了,又加上一句,“而且,随身过来侍侯我的人也无法离开这里。我们现在连消息也无法传递。”

  凤鸣扑通一声,目光呆滞地仰面倒在床上。

  容恬啊,你这次就算又把媚姬弄出来,只要能救我,我也原谅你啦。

  我不要再也见不到你……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10-05
第十六章

  好不容易想到的方法被鹿丹无情毁灭,凤鸣象被霜打了一样发蔫,浑浑噩噩吃了随茵送上的晚饭,脖子上忽然窜过一阵冷风。

  凤鸣打个哆嗦,向窗外看去,讶道:“下雪了。”

  果然,窗外簌簌下着满天雪粉,因为入夜,黯淡月光下看不见雪白,只是蒙蒙一片混沌。鹿丹也走到窗前,凝神看了很久,轻道:“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不知道明年是否还能看见这样美丽的雪景。”侧过头,忽然给凤鸣一个美绝人寰的微笑,低声道:“多谢鸣王义借的粮食,否则百姓们对着随之而来的数十场大雪,不知要失去多少条性命。”

  凤鸣听他说得真诚,心里一热,暗暗握住鹿丹垂在身侧软中带骨的手掌,抿着唇对他笑了笑,满怀感叹道:“若你不是东凡国师,那该多好。”

  鹿丹紧紧回握住凤鸣的手,缓缓吐气道:“我却是永不会后悔的。”

  凤鸣微愕,转头瞧他。鹿丹不再说话,唇角逸出一丝满足的微笑,敛眉沉思。

  难得的和蔼宁静,忽然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来人显然心里焦躁不安。

  到了门外,不速之客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只听见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把低沉的男声压抑着怒气道:“你们连本王的路也敢拦不成?”

  凤鸣偷瞧鹿丹。鹿丹眼中掠过一丝暖意,又隐隐藏着忧虑。

  能这样牵动鹿丹的,除了那段红绳的另一个主人外还有谁?

  门锁在外面被打开,传来一声拖长了嗓子的高喝:“大王驾到!”

  “不必你们侍侯,都给本王退下去。”

  东凡王的身影,出现在凤鸣眼前。

  房门无声无息关上,房中三人猛一照面,都没开口说话。簌簌冷风夹着雪片,越过窗台飘入鹿丹衣后领中,他竟毫无察觉。

  凤鸣定睛打量,东凡王不过二十岁出头,国字形脸,眉目象刀刻般深邃,眼睛炯炯有神,反而少了帝王常见的暴虐阴骘。

  凤鸣是西雷鸣王,又是被拐到东凡来的,当然没有向他行礼的必要。可鹿丹身为国师,见到他竟也没有行礼,表情复杂地瞅了东凡王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大王何必?”

  东凡王瞧见鹿丹,倒似怔住了,一抬眼见窗外雪花随风飘进房中,蓦然惊醒过来似的震了震,压抑着步子缓缓走到鹿丹面前:“唉,你……你又是何必?这样实在不值……”

  “国家安危若可由鹿丹的性命解开,那又有什么不值?”鹿丹扬眉,缓缓笑开了。反手一把,紧紧握住东凡王的手,沉声道:“大王记住了,今日之事是我鹿丹起的头,和大王毫无干系。”

  东凡王摇头道:“什么都可依你,唯独这条不行。”

  “祭师院野心勃勃,大王若不理会神灵的恩旨擅自介入此事,不正中了她们的诡计?”

  东凡王也算本事,任鹿丹说破了嘴皮,只有一句:“唯独这一条不行。”

  鹿丹眉目间焦虑渐现,还欲再说,却被东凡王一把搂住,咬牙道:“保护这王位有何用?你不在了,我还不是任人宰割?你离开东凡这段日子,她们已经源源不断送来贵族女子画像,逼我立后。我……我是宁死也不和别人共寝的。”动情处,也忘了大王身份,不称本王,口口声声说着“我”,哽咽起来。

  “你……你……”鹿丹被他一抱,仿佛全身的僵硬都忽然融化了,猛然把他反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两人抱在一起,才看出鹿丹其实个头比东凡王还高出那么一点。

  凤鸣目不转睛把这君臣之间的甜甜蜜蜜欣赏了半天,暗忖打破别人的悲情告别虽然颇不人道,但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神的微笑越来越清晰,也只好做一次棒打鸳鸯的反角。

  无奈地大声咳嗽一声,把眼里早容不下旁人的东凡王和鹿丹惊醒,对着满脸尴尬的东凡王送去一个灿烂的笑容:“东凡大王你好,我是西雷的凤鸣,乃你们家鹿丹国师请来的客人,呵呵,虽然他请客的手法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东凡王目光转到凤鸣处,早少了看向鹿丹的含情脉脉,冷冷点头道:“原来是西雷鸣王,久仰。听说鸣王诅咒圣宫倒塌,不知我东凡何事得罪鸣王,竟惹来鸣王如此怨恨?”

  他对鹿丹满腹痛惜,当然将一肚子不满都倒在惹事的凤鸣身上。如果不是凤鸣诅咒圣宫,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凤鸣没想到东凡王第一句就兴师问罪,张口结舌了半天,心中忿忿不平:不是你那鹿丹我会落到这个田地?你是大王当然护着宝贝情人。猛然想起容恬也是个爱护短的,心口猛然抽搐,象被刀剐似痛。当即收起笑脸,摆出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别过头哼道:“为大王者应以不耻下问为美德,可叹大王到生死关头都不懂这个道理,白白拖累国师一条性命。无妨,大王尽管和国师抱头痛哭,明日我和国师一起被祭师院的人宰了,大王再找一个美人就是了。”

  鹿丹皱眉道:“救命之策我们自行筹划,大王无须过问。”

  东凡王早精神一震,居然脸色立转,忙跨前两步殷勤地朝凤鸣拱手,眼睛发亮道:“久闻西雷鸣王智计无双,心中一定早有定计,若真能让国师度过此劫,东凡无物不可相送。”略微犹豫,咬牙道:“就连天地环,本王也不会吝啬。”

  “大王万万不可卷进此事!”鹿丹跺脚,将东凡王一把扯回身边。

  谁知东凡王居然一把抱住了凤鸣,哀求道:“鸣王,你定有计策的,只要救了他,本王拿性命换上也甘愿的。”

  凤鸣被这堂堂一国之君树熊似的抱住,眨着眼睛愣了半天,半晌才想起这样抱着不对劲,手忙脚乱把东凡王抓在衣襟上的手掰开,忙道:“大王,大王你先把手松开,妙计我没有,谬计倒是有一条,不过需要大王配合,哎呀你先把手松开。”

  “鸣王请说,本王无不应允。”东凡王松了手,把鹿丹强势地抱住,口中仍在对凤鸣许诺。

  “我需要硫酸……不不,我需要硫化物啊,什么都行,你帮我弄到那个圣湖里去……”

  尚未说完,鹿丹已经拖着东凡王往门外走,沉声道:“此事与大王无关,大王先回去吧。”

  “本王不走!”东凡王忽然低吼一声,猛然挣脱鹿丹的手,从颈项上摘下一个红绳系着的小瓶,昂然道:“你若将我推出这门,我就在门后把这个喝了。”

  不知瓶中放了什么危险物质,鹿丹面色骤变,眼睛瞪得骇人,刚欲握拳,又似乎自觉此刻不可动怒,强压着胸膛的起伏,叹着气缓缓道:“你身为东凡大王,怎可如此轻贱自身?”

  东方王捏紧了瓶口,低声道:“祭师院祸乱朝政,百姓饥寒连年……我本来就是个失败的大王,你难道不知道么?”

  “咳咳……”打断这样感人的场面真是罪过,不过凤鸣这两声咳嗽还是中气十足,足以引起两人注意。

  发觉两人视线转到自己身上,凤鸣又咳嗽两声,老气横生地劝道:“恕我多嘴,这事是国师不对。国师此刻若不向东凡王求助,明日恐怕就从活色生香的美人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了。国师一死,大王势力顿减,岂不要被那群女人活活整死。我知道国师不欲牵连大王,不过横也死竖也死,不如大家齐心协力赌一赌,度过这次难关?”

  东凡王连连点头。

  鹿丹目视凤鸣,幽幽道:“本国师拿性命赌鸣王可以挫败祭师院,已经输了大半。实话说,现在鹿丹对鸣王再没有从前的信心,也不希望大王被牵扯进来。”

  “呃……这个……”凤鸣脸红过耳。

  “不过……”鹿丹却又浅笑起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鹿丹再不能勉强阻止。唉,你这性子为人君主,叫我怎么安心扔下?”最后一句,是对东凡王说的。

  东凡王顿时脸色一喜,走到凤鸣面前,深深拜倒:“时间紧迫,请鸣王赐计。”

  凤鸣也松了一口气,立即滔滔不绝起来:“第一个需要的是硫化物,哦,硫化物你不懂是不是?硫酸,你们有没有见过硫酸?火药呢?……什么,没听过火药?那那那……那硫磺总该听过了吧?……”

  解释了半天,东凡王依然一脸莫名其妙。

  鹿丹试探着道:“鸣王何不用纸笔画出来?”

  “那是元素啊,要我画离子结构图给你吗?画了你也没有显微镜啊!”凤鸣挫败地低吼一声,坐在床边挠头。

  窗外雪越来越大,地上已经铺了白茫茫一片,鹿丹在三人中最为从容,走到窗边关了窗户,又扬声道:“随茵添火。”

  随茵轻轻应了一声,进门添了柴火,无声退了出去。

  房那顿时暖和不少。

  “那个……”风弄闷了一会,重新振作起来,放弃化学语言,抬头用古代人尽可能听懂的词汇问:“火山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矿物质?例如看起来颜色古怪的石头,闻起来味道很怪的气体。”

  “山上的石头千奇百怪,鸣王问的这些问题,叫人如何回答?”鹿丹蹙眉摇头。

  东凡王却眼睛一亮,猛然站起来问:“味道很怪的气?死气眼喷出来的气味道不就很怪吗?”

  鹿丹咦了一声,显然也想起什么,点头道:“不错,我竟没想起来。”

  “说仔细点,那气体有什么古怪?”凤鸣一阵兴奋,三人凑到跟前。

  “死气眼是山中一种喷出怪气的小洞,这种怪气味道古怪,人闻了会觉得难受。气眼附近的草木经常枯死,便称这种气眼为死气眼,据说它们是天神记录凡人不敬的刻表。凡人做的错事越多,死气眼就会越多。”

  凤鸣自动过滤关于神灵的那一段,脑筋转到这种古怪的死气上面。火山附近,通常会出现什么气体?他看过一本有关自然科学的书,似乎世界上有不少地方由于火山和地质作用,地下大量的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会从岩石的缝隙中逸出,形成奇特的气井。

  “闻到会觉得不舒服?是不是呼吸困难?”

  “好像有点。”

  凤鸣努力回忆已经模糊的化学,印象中最能使人呼吸困难,陷入昏迷的好像是……一氧化碳。

  啊?难道这种气眼喷的是一氧化碳?不过一氧化碳性质不稳定,听说很容易反应成二氧化碳,这样说来,二氧化碳的可能性更大。

  人在二氧化碳里呼吸,好像也会窒息吧。这窒息起来,应该也就是肺部不舒服,呼吸困难的样子。

  嗯,应该是二氧化碳,自然界中碳元素最多,氧元素也多,所以成为二氧化碳的几率很高嘛。

  本鸣王推理化学的能力真是一流啊,凤鸣洋洋得意。

  如果化学老师在旁,必定早气得直接倒在棺材里面。

  凤鸣得意了一会,才想到另外一个重要问题二氧化碳里面,好像不含有硫离子……老天,那怎么生成硫化钠沉淀,怎么制造神迹?凤鸣沮丧地垮下肩膀。

  东凡王屏息看着凤鸣的一举一动,见他眉头猛挑,似露出惊喜,随即耸搭下脑袋,不解道:“难道这个不合用?”

  “鸣王要能喷出怪气的气眼到底有何用处?本国师听了鸣王解释许久,到现在还不明白鸣王的打算呢。”

  “我怎么跟你解释,那是微观的东西嘛……”凤鸣无精打采嘀咕一句,身躯蓦然猛震,几乎从床上跳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对了,氧化铜也是沉淀,二氧化碳里面有氧离子,也可以用得上啊!”

  高兴得怪叫两声,转身握着东凡王的双肩道:“大王听好,我需要你办一件事,这件事办好,你的大美人国师就有救了,所以你千万要办好、办妥当、办仔细、办得一点差错也没有!”

  东凡王已被他急得浑身冒汗,焦道:“鸣王快说。”

  “我要你把其中一个死气眼里面的死气,通到天地湖中。具体怎么避过那班祭师的眼线,怎么把气通过去,大王你自己负责。反正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把那些气通到湖水中。只要气体可以通到湖中,我们就得救了。”

  鹿丹虽然不知道凤鸣要做什么,不过见他胸有成竹,不由多了两分指望,沉思道:“要瞒着祭师将气体导入天地湖……天地湖并不是死湖,其源头其实在山顶附近,起天地宫的时候,第一代祭师将绿色湖水引入天地宫中。”

  凤鸣猛然击掌:“妙啊!既然是引水,自然有引水的通道,只要截断水流,往通道里接上气管,此计可成。不过大王,里面二氧化碳,呃,我是说那个死气的成分我是推测出来的,为了以防万一,你找到死气眼后,首先要试验一下那到底是不是二氧化碳,二氧化碳的检验方法很简单,你先找点石灰,石灰是什么你知道吧?石灰就是那种白白的……”

  话到中途,忽然传来房门开锁的声音,凤鸣反射性地闭上嘴。

  三人视线往房门口一看,一具瘦小干枯的身影顶着奇特的高帽站在阴暗处,活似地下忽然冒出来的幽魂。凤鸣硬生生打个冷战。

  鹿丹面不改色,虚虚行了一个浅礼。

  东凡王满脸不自在地哼了一声,冷冷问:“祭师总长怎么来了?”

  “天下大雪了,大王还不回寝宫吗?”

  “本王尚未疲倦。”

  祭师总长垂眉不语,半日才重新张嘴,居然又是刚才那句干巴巴的问题:“天下大雪了,大王还不回寝宫吗?”

  “要回去时,本王自然会回去。”东凡王扬起脖子,深深皱眉:“祭师总长年纪老迈,何必半夜走动,快回去休息吧。”

  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东凡王压迫性的视线,祭师总长脸色如常,垂下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她这么一站,竟象雕像一般,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凤鸣和东凡王对视一眼,鹿丹嘴角含着讥讽,冷冷瞅她。三人都知道,东凡王不走,休想赶这个老虔婆出去。有她在,还讨论什么?

  东凡王气得浑身发抖,偏有无可奈何,咬牙道:“好,好,本王回寝宫去。”深深望了鹿丹一眼,鹿丹朝他用力点了点头。

  “鸣王保重,本王一定祈祷神灵保佑你们。”东凡王暗中朝凤鸣打个眼色,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大王,那个……那个……”只有凤鸣暗暗叫苦,他检验二氧化碳的事前准备步骤还没有说呢。但现在局势不能逆转,暗道:即使检验出不是二氧化碳,也无法立即想到别的办法,检验和不检验有什么区别?事到如今,只有真的求神灵保佑我不要推测错误。猛一咬牙,露出慷慨神色,对东凡王拱手道:“大王保重,不必为我担心。我和国师有神灵庇佑,她们若敢伤我们,圣湖即日就会遭受灾难。”

  一道凌厉视线刺得背脊隐隐发疼,不用问也是祭师总长在狠狠盯他。

  祭师总长恭敬地陪伴满怀担忧的东凡王一同离开,房门又被重新锁了起来。房中剩余凤鸣和鹿丹,顿觉冷清许多。

  两人对视一会,忽然会心而笑。

  鹿丹道:“难得好雪,屋中也暖和,不如不睡赏雪。”

  “那当然好。”凤鸣点头:“炉子火再生大点,把窗子打开。”

  两个都是聪明人,心知明天的大劫不易度过,计策成功几率相当低,却不说破,都露出微笑,倚到窗前。

  窗外大雪纷纷,已不是雪粉,而是鹅毛大雪。一片一片在北风中旋转着飘落地上,月亮也出来了,比开始亮堂许多,照得地上白皑皑的耀眼。

  两人都不说话,望着窗外大雪明月,想各自的心事。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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