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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食遍天下》作者:翔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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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0楼 发表于: 2007-09-19
第十一章 岩烧

  到过杭州的人可能知道清河坊街,仿明清的格局,在吴山之畔修了一条仿古的特色街。青砖灰瓦红窗,有些古气却不细腻,很难说有古建筑那种文化的韵味,让人对这种所谓的特色街区颇为失望。不过,有一条名为信义坊的特色水街,虽然不为游人所知,却更加来得精致温婉,别具匠心。
  信义坊的老址是一处地下河道,同运河水系相沟通,改造的时候把水面打开,沿着两岸营造步行街,极富江南水乡的韵味。信义坊的建筑都不是仿古的格调,现代的明快风格,点缀了些诸如重檐、斗拱、美人靠之类的中式古建符号,便多了些温暖的感觉了。

  新建的东西总还是不如时间累积的有重量,白天的时候来看,定然会粗糙些,还好阿苏带着舒展从城西跑到城北,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红色灯光里的信义坊在水波映射中显得美伦美奂,舒展很喜欢在两岸间穿梭的小石桥,从这边跑到那边,不亦乐乎。一会儿去摸摸桥上的铜雕,一会儿又到伸到水边的踏步上小坐一会儿,他笑得象个孩子,让阿苏也跟着开怀起来。

  踏着鹅卵石铺就的水纹小路,蓦然一座座灯火通明的食府就跳了出来。舒展指着灯光的地方打声说“:”阿苏,你看,那边好多吃饭的地方啊!我们快过去找找!”

  阿苏微笑着说:“哈哈,你还以为我带你来旅游的阿?这里全部都是吃饭的地方,平时都没人的,到了周末才有些人开车来吃饭。其实东西都挺好,不过人气不旺,价钱也就很平了。性价比高才是好东西!对不对苯苯?”

  舒展有些不懂,就问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没人来阿?”

  阿苏瘪瘪嘴说:“政府嘛,喜欢搞这些,其实市场这个东西,政绩工程嘛。不过饮食这个东西不是政府搞了就能做起来的。花了么姥姥钞票,套老了嘎许多开餐馆的,哈哈,就是便宜了我们腐败分子了,gogogo!”

  舒展对于政治半点也不懂,还好对面餐馆的招牌他看得真切:“易牙居?阿苏,是不是写错了阿?我想可能是剔牙居哦。吃完了刚好剔牙嘛。”

  阿苏听了笑弯了腰,趴在桥栏杆上喘气说:“乖乖,你还真是会搞笑耶!易牙你都不认识?你们祖师爷阿!天啊,你真是天才儿童!”

  舒展陪着笑脸说:“嘿嘿,是我没文化,阿苏小姐知识渊博,给我们脱盲一下吧!”

  阿苏摆摆手,直到慢慢停下来不笑了,才说道:“好吧,随便讲一点给你,展示一下本小姐是如何的学富五车,哈哈。听好了,这饮食史上有所谓的十大名厨,有的或许是文人吹吹牛的,有的倒真是有典史记载的。易牙就是其中之一,被你们大师傅们尊为祖师爷。雍巫善味说的就是齐桓公身边的宠臣易牙。”

  舒展很是向往,追问道:“雍巫善味是什么意思啊?再给我多说一点儿嘛。”

  阿苏想了想说:“善味,估计是善于调味,不对不对,是善于烹饪。据说,易牙是天底下第一个开饭馆的人,每每亲自上灶,细细调味,做的菜美味可口,香飘十里,连齐桓公都听闻了他的大名,将他请到宫中,专门为国君做饭,深得齐桓公的喜爱,风光一世。 ”

  “阿,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可真是一代宗师阿!”舒展遥想前人的风范,自己陶醉起来。

  阿苏看他花痴样子,拿手指给他头上一个暴栗说:“不过你可不要学他,他不是好东西!”

  舒展摸着脑袋,讶异的问:“你不是说他是祖师爷么?怎么不能跟他学阿?是他的菜不好吃么?”

  阿苏正色地说:“那倒不是,菜烧得好不好不重要,人品才是最重要的。我看过书上说,为了讨好他的老大齐桓公,竟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掉煮给老板吃,以满足齐桓公对于人肉的好奇。恐怖吧?人肉厨师,咦~~泰恶心了!”

  舒展也打了个哆嗦,忙说道:“真是……太过分了!好歹虎毒不吃儿子,他个龟儿子的,儿子也做菜?算了算了,我们可不要往这家店里进去了!”阿苏也点头称是,两人忙快步绕了过去。

  “我猜肯定是这家了。”阿苏歪着脑袋,打量着面前一家小店说。两个开间的店面,冷峻的金属风格,大片的玻璃透射着内部明快的装修。招牌很小,舒展不认识洋文,阿苏念给他听,叫做“史东”(stone)。阿苏说是石头的意思,洋牌子下面还有行小字:澳洲岩烧。

  已经是晚餐时间了,居然店里一个人也没有。舒展和阿苏走进去,打扮很酷的几个服务员就把他们引到了最好的座头坐下。舒展对这种装修很好奇,第一次见钢制的餐桌,打磨成一圈圈细密的纹路,座椅很小,几乎没有靠背,坐上去感觉很奇怪。

  桌子上有张关于岩烧的介绍,舒展看了看才明白了一些。岩烧这种的烹调技术,相传是由澳洲的原住民毛利人所发明,因为石头在阳光照射下滚烫发热,被毛利人发现而用来烹煮食物,“岩烧”由此而得名。后来这种食法被改善了,用烧热的火山岩板烹调,风靡世界。

  听服务员介绍说,点套餐可以免费用自助餐台上的东西,阿苏就做主点了两份澳洲西冷牛排套餐,舒展喜欢吃虾,阿苏又央服务生把套餐里的鳕鱼换成了明虾。饮料最是有趣,有一种食用的醋饮料,阿苏最喜欢新鲜东西,要了一个苹果醋,对舒展说:“嘿嘿,真好玩,你也来一个吧?”

  舒展抵死不从,晃着脑袋说:“不干不干!正常人哪有喝醋的阿?我看你是有点问题了,那不是要酸死啊!我猜不那么傻呢?嘿嘿,不要不要!小姐,我要一杯红酒好了。”

  阿苏笑着说:“呵呵,看不出你小子土不拉几的,还知道红肉配红酒的道理啊?是不是瞎蒙的阿?不过你还是很土,现在喝醋最是流行了,据说这种醋饮料对身体可好了,含维生素丰富,口感清爽,哼!不是本小姐好意,拉倒。喝你的红酒去吧,哈哈。”

  阿苏说完忙不迭跑出去抢吃的了,舒展急忙跟在后面,学阿苏拿了个大盘子,亦步亦趋。阿苏一边往盘子里夹些色拉一边说:“自助餐呢,还是要在大的宾馆里吃,材料新鲜东西也好。我最喜欢香格里拉咖啡苑的,holiday inn 的也很不错。一般先吃色拉开开胃,然后吃点海鲜比如生蚝、北极甜虾、三文鱼之类的。活活,这里的生蚝怎么这么大?好恐怖哦,弄两个尝尝。你加点柠檬汁或者醋,不然要拉肚子的。北极甜虾多拿一点,哈哈。”

  舒展学着拿了一些,不过他对于生东西还是很不习惯,更多的是在台子上找了些熟食。看到后面有小点心,他就想绕过去取,阿苏连忙拉出他说:“诶诶,这样不礼貌的,你要按着顺时针方向跟在人家后面拿,虽然现在没人,不过还是不太好的,跟本小姐出来混,要有点样子嘛!去,帮我弄点三文鱼。”

  舒展乐了说:“哈哈,我怎么不觉得你什么时候淑女过阿?我还是喜欢你真性情的样子。整天规矩太多,那不是累死了阿?唉哟,不要打人嘛!好好,我规矩规矩!我给你拿三文鱼去!”躲过了阿苏的无影脚,舒展连忙溜到旁边切三文鱼去了。

  一大段绯红色的三文鱼躺在白色石板上,旁边小碟上有些切好的,舒展觉着那几片刀工着实太差,就套上桌旁的手套,自己操刀来切。他久不摸刀,心里颇有些痒痒,手上花巧的转了下刀,摒气凝神,轻轻的片下几片鱼来。刀法他已有小成,那鱼片片得极薄,仿佛透明。舒展自己很是满意,将刀挽了几个刀花,递给旁边的厨师,那厨师见他运刀如风,满眼都是佩服的神色,恭谨的把刀接了过来。

  “哟,耍刀了阿?干吗涅?”阿苏见他耍宝,凑过来看。

  舒展把鱼片碟子递给阿苏看,炫耀的说:“你看,切得好吧?都快透明了,我的刀法连师傅都说不错呢!”

  阿苏用两个手指头拈起鱼片来一看,确实切得很美,不过她却不褒奖他,反倒讥讽地说:“嘿嘿,切的倒是挺薄的,不过……重切!太滥了。”

  舒展愕道:“怎么?切得不好吗?我觉得还可以嘛……”

  阿苏冷笑着说:“这就得意拉?刀法是不错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好厨师重要的可不是技术,要懂道理才行,你连食材的性格都不明了,切得透明了又有啥用?教你个乖,刺生三文鱼肉质饱满,口感特别丰腴,切得薄了有啥嚼头?这个要切厚片才行!”一顿话说得舒展面红耳赤,心想师傅说得不错,拘泥于技术看来真是没有前途阿。连忙又给阿苏切了几片漂亮的厚片,自己溜回位子吃生菜叶子去了。

  两人吃了些东西,味道都还不错,还有很特别的印度抛饼,现烤的很是可口。不多久,主脚就登场了。端上桌来的先是一块色泽黝黑敦实厚重的石板,细细密密的纹理,散发着丝丝的热气。据服务员说岩烧所采用的岩块均由澳洲天然火山岩石切割而成,岩板的耐热度,硬度及密度,决非一般石头可以代替,每一块岩板均控制在 400°C的高温才可出炉,且岩板的温度可保持40分钟不变,烧烤过程中无需火源和再加热,也没有任何燃料污染。

  旁边的盘上放着澳洲的西冷牛排、明虾,小牛肉还有些串烤,舒展最拿手烤这个,先把牛排摆在石板上,一下子吱吱作响,香气四溢。面对牛肉,舒展正襟危坐,双手轻灵的用刀叉翻动牛排,面上竟然有些神圣的味道。阿苏看他肃穆的神色,嘴角就溢出笑来了。舒展缓缓的说:“这个石头真的很好,温度非常均匀,每一点都平衡的传递给牛肉,马上就锁住了水分,要知道,牛排的好坏就在于水分的多少,水分饱满口感才细嫩。这个岩烧还真有点名堂!好了,只要两分钟,你看,表面颜色变成深咖啡色就好了,再烤就焦了。”说完连忙把牛排从石板上揭下来丢到阿苏盘子里。

  阿苏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皱着眉咀嚼起来。舒展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她又揭他的短处,好在不一会儿阿苏就展眉一笑说:“真不错阿,舒展你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哦!烤这种玩意儿常常会火候不好,今天你烤的真是刚刚好,一刀下去,肉面红彤彤的,微微能渗出点血色,真好!吃在嘴里,好嫩滑阿!”

  舒展被她一夸,得意完了,说道:“哈哈,我说我不是吹得嘛,真的跟zizie大师学过几手的!你还不信!不过这个西冷用来烤不是最好,如果特选那种6到12个月小绵羊肩胛骨部位的羊排,就是油花分布最均匀的那种,烤到七八分焦香,那时候肉质的甜度和鲜嫩的口感,绝对吃了忘不掉!”

  阿苏拍着手说:“好啊好啊,下次你烤这个给我吃吧!”

  舒展笑着说:“没问题!你要吃我肯定找最好的给你做。烤这种什么岩烧石烧的必须采用上选的食材,只有新鲜肥美的食材,才能散发出最佳的味道。烤好的食才,根本不用调味,只要撒一点盐就好了,保证原汁原味!哎呀,光顾着说了,虾都红了!你光顾吃,也烤一点嘛!”

  “不干,你烤我吃!我才不烤呢!哈哈……”

  “你你你……”

  岩烧的最吸引人之处在于可以在餐桌上享受自己烹饪的DIY乐趣。又是一场手忙脚乱之后, 鲜嫩的牛肉在石板上烤得吱吱冒油,空气中也弥散着诱人的肉香。舒展和阿苏品尝着声味俱全的大餐了,牛排鲜嫩多汁,肉质细致甘美,让人沉醉其中。两个人打打闹闹,诺大一个餐厅,就他们一桌,满厅都是两人肆无忌殚的欢快笑声。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走出餐厅的时候已经很夜了,傍晚的风冷飕飕的,不过舒展还是感觉很热,心里和身上都很热。阿苏蹦蹦跳跳的往桥上跑过去,舒展喜欢跟在后面,瞧着她的背影。

  忽然间阿苏顿住了身子,就那么站住了一动不动。舒展有些疑惑,目光越过阿苏的肩膀看去:桥上有一尊古铜的挑夫雕塑,活灵活现的,一个漆黑的人影靠在那雕塑上面,悠闲的抽着烟。夜太黑,只看得见暗红的烟头忽明忽暗。

  ps:十大名厨

  伊尹,为商朝辅国宰相,商汤一代名厨,有“烹调之圣”美称,“伊尹汤液”为人传颂千年不衰。

  易牙,也名狄牙,为春秋时期名巫、著名厨师,精于煎、熬、燔、炙,又是调味专家,得宠于齐桓公。

  太和公,为春秋末年吴国名厨,精通水产为原料的菜肴,尤以炙鱼闻名天下。

  膳祖,为唐朝一代女名厨。段成式编的《酉阳杂俎》书中名食,均出自膳祖之手。

  梵正,为五代时尼姑、著名女厨师,以创制“辋川小祥”风景拼盘而驰名天下,将菜肴与造型艺术融为一体,使菜上有山水,盘中溢诗歌。

  刘娘子,为南宋高宗宫中女厨,历史上第一个宫廷女厨师,称为“尚食刘娘子”。

  宋五嫂,为南宋著名民间女厨师。高宗赵构乘龙舟西湖,曾尝其鱼羹,赞美不已,于是名声大振,奉为脍鱼之“师祖”。

  董小宛,明末清初秦淮名妓,善制菜蔬糕点,尤善桃膏、瓜膏、腌菜等,名传江南。现在的如皋名点灌香董糖、卷酥董糖,为她所创制。灌香董糖(也叫寸金董糖)、卷酥董糖(也叫芝麻酥糖)系董小宛在如皋独创,现存的如皋县志有记录。

  萧美人,清朝著名女点心师,以善制馒头、糕点、饺子等点心而闻名,袁枚颇为推崇她,《随园食单》中盛赞其点心“小巧可爱,洁白如雪”。

  王小余,清代乾隆时名厨,烹饪手艺高超,并有丰富的理论经验。袁枚《随园食单》有许多方面得力于王小余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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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1楼 发表于: 2007-09-19
第十二章 熄灭的烟火

  很多年后,舒展再一次重游信义坊的时候,靠在拱桥上的铜像抽了一支烟,对身旁的人感慨说:“感情这个东西,有可能是摧毁剂,让一个人从此堕落;也有可能是催熟剂,让一个人突然的成熟起来。”说完轻巧的把烟头弹入身旁的河水之中。
  ………………

  阿苏在桥上顿住了脚步,舒展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看不清烟头暗红色火光背后的面孔,只是看见阿苏的肩膀微微的颤动着。夜里的信义坊没什么人,安静得只听见桥下水流缓缓摩擦石礅的汩汩声响。抽烟的那人从铜像上站直了身子,用手指轻巧的把烟头一弹,慢慢的从影子里走了出来。烟头不停的翻滚,在夜空里画出一道暗红色的曲线,一直没入了河水之中,兹的一声轻响,便了无影踪了。舒展看着那个从影子里走出来的人,心就如同翻滚的烟火,从火热的空中一直浸入了冰冷的河水,心里一些东西蓦然的被浇熄了。

  “阿苏,我还是找到你了。”那人平静的说着,仿佛在路上偶遇了朋友,淡定的打了个招呼。

  那个人看上去高高瘦瘦的,一身衣服满是风尘,身上斜背着一只红色的背包,也已经磨的泛白了。头发很长脏兮兮的,胡子也没有刮干净,不过他的那双眼睛舒展永远都记得,沉静的像一潭池水,青城后山小谷的池水。舒展还记得那时候的翔哥身形挺富态,略有些胖,不是这样邋遢的清瘦模样。

  “你……你,你怎么这个样子阿?”沉默了片刻,阿苏还是先开口了。

  翔哥微笑着说:“呵呵,到丽江转了个把月,那里风景不错啊,不过要找个人真的是很难,还好李沉舟够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不然我还真就在那边当野人了。”

  阿苏往前冲了一步,又站住了,声音已经有些呜咽了:“傻瓜!我只不过是赌气的,跟你开玩笑说去丽江了,你还真的苯得要死去找我……你这个傻瓜……”

  翔哥用手撸了一下挂落下来的头发,淡淡地说:“我怎么知道我们家阿苏小姐这么调皮跟我开玩笑?呵呵,就当是旅游嘛。”

  “我和你生气,跑到同学家去了,我只是想和你呕会儿气,过了两天我就老是在家附近逛了。你也不来找我……”说着说着,阿苏就抽泣起来,“都一个多月了,你都不来,我以为……我以为……你讨厌死了!”

  翔哥把身子很舒服的靠在石栏杆上,掏出一只烟又点上,笑着说:“你电话关机,所有的朋友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把我急成蚂蚁了,看到你留的言,当然要去试一试的了。我在那边找了整整一个月,乖乖,除了丽江城里,环境还真差啊,累,累死了,呵呵。”他依旧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那事情只是一个故事。

  阿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翔哥的怀里,哽咽着说:“你讨厌讨厌!以后不许你说都不说就去找我,要找我要跟我说。那么久没你消息,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我……我整天在南山路逛来逛去的,真想能碰到你,哼,碰到了我也不先理你!”

  翔哥轻轻拍着阿苏的背说:“傻丫头,要能跟你说不就已经找到你了嘛,就是喜欢狡辩!回去打你屁股!你要是担心我,怎么不打我手机阿?”

  阿苏把脸在他怀里蹭着说:“就不!偏不!万一你不要我了,我打电话给你才没意思呢!对了,你不会生我气吧?我又发倔脾气了,哎,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都是我不好……”

  “哈哈,你就是这样的,也没指望你能改了。小傻胚,我怎么会不要你呢?真傻。瘦一点好,减肥了嘛,多好!你看,现在是不是帅一点了?”

  阿苏这才破涕为笑,说:“臭不要脸!哪点帅了阿?胡子拉碴的,身上还有一股子酸臭味,太恶心了!哼,还抽烟,背着我就抽烟!快扔了!……对了,你真的不会不要我吧?”

  翔哥狠狠的吸了一口,把半截烟也扔进了河里说:“好嘛好嘛,扔了,行不?”

  阿苏笑着说:“这还差不多,好嘛好嘛,你还是挺好的。下次你不要偷偷去踢球了,你跟我说我就不生气啦。”

  有些事情舒展不明白,不过他还是懂得了一种叫心痛的滋味。呆呆的木立在桥下,舒展忽然觉得胸口空空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抽空了。有的人恋爱,会甜蜜的微笑;有的人失恋,会痛苦的哭喊;可有些人还没有恋爱,就已经失恋了,那种苦涩空虚又无从发泄,唯一能做的,就是站那里,一动不动。

  阿苏紧紧搂着翔哥的腰从桥上走了下来,经过舒展身边时,阿苏仿佛有些心绪,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倒是翔哥意味深长的对舒展笑了笑,拍拍的他肩膀,就过去了。走到老远的地方,阿苏回过头来,冲舒展招了招手,展颜一笑,仿佛夜空里盛开了一朵幽兰,美丽不可方物。同阿苏一起这么多天了,却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开心的笑容,舒展明白了,有些东西,以前不是自己的,现在也不是,永远也不会是。只不过,那个笑颜已经深深刻印在他心底,记忆,就定格在那一瞬间。

  ………………

  宝善桥这里有一家很特别的酒吧,如果它可以算是酒吧的话,叫做汉龙威尔。开在四叉路口的这个酒吧最大特色不是酒水,而是它招牌上飞速闪动的装饰灯。那灯一溜儿闪过去,亮度极高,像极了路口拍违章照片的闪光灯,路过的司机都会被吓一大跳,继而骂娘。酒吧白天不卖酒,是个服装店,橱窗里摆着些衣服,不过没什么生意。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就开始弄酒吧,不过还是没什么生意。

  汉龙威尔的老板大概是阿伦的歌迷,门后面大屏幕上一直投射着阿伦的mv,一遍又一遍放着温馨而古老的熟悉旋律。店里面没几个客人,点了些酒,都自顾自聊天,吧台里几个boy百无聊赖,只有趴在台子上打磕冲。角落里坐了个男人,蜷缩在阴影里,一个人喝着酒。

  小刘用胳膊肘碰碰身边打瞌睡的阿富,努努嘴说:“那边又要酒了,快去。”

  阿富茫然的抬起头,揉着眼睛说:“你怎么不去?我正梦见和mm打奔儿呢,烦!”看见角落里那男人把头埋在桌上,无力的招着手,阿富厌烦的说,“妈的,又是这酒鬼!一连喝了十几天了,每次都喝得烂醉,上次吐在沙发上,害得我……好好!别推我,我这不就去嘛!烦!

  “先生,你要点什么?”阿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善的说。不过那人好像睡过去了,手不停的招着,不说话。

  “先生,先生!”阿富越叫越生气,打算不管着酒鬼了,拾掇了一下桌子。阿富正想把桌上的空瓶子收走,一直手却飞快的伸过来握住了酒瓶,那人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血丝,一把把酒瓶搂在怀里,警惕的问:“你干嘛?”

  阿富有些慌张的说:“我,我帮你收拾一下,你手里那瓶已经空了……”

  那人眼神很迷茫,拎起瓶子晃荡了几下,举到嘴边用力倒了倒,确实已经干了,这才把瓶子顿在桌上,含混的说:“拿去,在……在来一瓶……”话还没说完,又栽倒在桌子上。

  半夜2点多了,阿富用力晃着那位客人的肩膀说:“先生,先生,我们打烊了,先生……”好不容易摇醒那人,他茫然的四面看看,推开阿富的手,拎着剩下的半瓶啤酒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外面的夜风很冷,刚一出门,那酒鬼就被风激得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胃里一股潮水涌动,再也忍不住,扶着路旁的行道树就狂吐起来。

  一直吐到再没有半点东西,只是干呕出黄绿色的胆汁,才好过一些,扶着护栏艰难的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马路牙子上,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哎,舒展阿舒展,你这到底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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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2楼 发表于: 2007-09-19
第十三章 愁醉

  “醉”字字面上的意思是醉酒,即“酒酣而醉”。人人都喜醉,醉乡之界,最是撩人。醉并没有一定的尺度,战国时淳于曾言道:“一斗亦醉,一石亦醉。”也就是说醉有大小之分,无论喝到什么程度,都有醉意,或是大醉酩酊不醒于世,或是小醉陶陶微熏而已。醉也并无一定的因果,有雅醉、欢醉、愁醉、避世醉、嗜欲醉和胡醉,境界高下有别。
  舒展显然先是愁醉,由小醉而大醉,继而有些胡醉了。从在马路边吐了好一会儿,舒展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肚子里空空的,顺着建国路歪歪扭扭的溜达。越是吐得厉害,脑子里就越是清醒。喝酒喝到天旋地转躺倒便睡,那是最舒服了,如果身子抽空了一样,酒精在四肢里穿行,头脑却清醒着,就难过得要命了。建国路上几个酒馆都已经打了烊,舒展很想喝到麻木不醒的味道,于是招手烂了辆出租车。

  上了车,舒展斜靠在车窗上吹风,时不时干呕两下。那司机心里厌烦却不敢发作,只是将车子往那小巷里兜来转去。从建国路到美院那里,平日里不过十一二块,也是那司机本事,就着舒展头晕的时候,活生生把表折腾到了52块。“小伙子,到了,谢谢52块!”

  舒展茫然的看了看窗外,深夜里的南山路人还是不少,不过大多是回家的人群。他摸出一张四人头粘在挡风玻璃上,也不要找零,拉开门就想下车了。那司机心里正窃喜,不想舒展被风一激,哇的一口又喷了出来,最后一点酸水都贡献给了坐垫套子。

  到了这个时候,酒吧里面除了些日夜颠倒的人之外就是些喝得烂醉的人了,眼里只有女人或者酒,对于才走进来的舒展,没什么人注意。DJ把音乐打得温柔了一些,昏暗的灯光里,营造出一种暮夜的氛围,舒展拖着脚步,蹒跚到吧台旁边,刚一坐下就摊到在台上,嘴里嘟哝着:“酒……给我酒……我要喝醉……”

  吧台里的boy们都在忙着收拾了,见来了个醉鬼,心里都不很乐意,互相推托着不来招呼他。角落里一个女孩瞧见舒展,示意其他人自己来招呼,嘴角微笑着走了过来。她倒了杯冰水搁在舒展面前说:“喂!喂!醒醒阿帅哥!先喝杯冰水。”

  过了好一会儿,舒展才抬起头来含糊的说:“在跟我说话么?嘿嘿,酒来了阿?好啊!”瞧见眼前一杯东西,也不管就一口端了。冰水下去,脑子一激零,这才不糊涂了。抬头看见对面一个姑娘,脸孔挺熟悉,圆圆的脸配着双大眼睛,分外机灵的样子。那双眼睛妆很重,蓝颜色的睫毛膏蓝颜色的眼影,在昏暗的灯光里分外夺目。

  舒展人是清醒了,舌头依然很大,含混的说:“我……我认得你,你,你叫那个什么……什么来着?我清醒着呢,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想想,我想想,阿哈,想起来了!你叫小老鼠!对不对?哈哈……”

  那女孩哈哈乐着说:“什么老鼠?瞧你什么记性?我叫小耗子,记清楚没有?”

  舒展吧眼睛一瞪说:“我知道!老鼠和耗子是亲戚!都一家的嘛,耗子老鼠我都认识……我就是喜欢叫你小老鼠!”

  小耗子瞧他圆瞪着双眼,笑着说:“好好,随便你叫什么。你的漂亮美眉呢?怎么今天一个人来喝了阿?”

  舒展听到她说,先是一愣,然后情绪越来越低,最后幽幽的说:“哎,什么我的,不是我的是人家的。我算什么阿……我只不过是个傻小子……给我酒,我要喝酒……”他眼睛里带出来幽怨的神色,憋屈着无法宣泄。

  小耗子在酒吧工作,舒展这样的愁醉见得多了,淡淡的说:“不是你的就不要难过了,酒喝多了只不过麻醉自己一时罢了。喝醉了又能证明什么呢?哎,跟你们这样的说也没用,时间久了自然就磨平了……我给你一点橙味的君度好了,慢慢喝着。”说完用一盎司的小盅子给舒展了一杯酒,自己忙着擦起杯子来。

  舒展趴在台子上说胡话,时不时支起身子干掉一杯。小耗子知他伤心,倒也不栏他,他喝完了就给他斟上,又端了几碟鱿鱼丝、花生米之类的给他伴酒。舒展一杯杯下去,只觉得胃里很暖和,全身舒坦。君度是四十度的烈酒,口感酸酸甜甜很舒服,几杯下去非死即伤(mm们碰上请你们喝这个的,千万注意哦,老鸟)。舒展也不例外,脑子渐渐就糊里糊涂起来了,把眼前姑娘当成阿苏,平日里不敢说的话都一古脑说了出来。他深情的絮絮叨叨,小耗子就只当他说胡话,一笑而已。

  舒展眼前一片模糊,小耗子的圆脸在面前行来晃去,他更是动情,说到伤心处,黯然泪下。舒展眼里见着阿苏笑盈盈递过来一张纸巾,心里突然一股子邪火升腾,使劲拽住了阿苏的手臂呢喃着说:“阿苏,阿苏……我好想你啊!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一定要亲亲你……一定要……”

  小耗子被他拽住了手,初时到不太在意,笑着用力往回拉了几下,却挣不脱。舒展手上力气极大,发狠了死死拽住。小耗子见他一付痴样,喉咙里发出一种野兽般的低哼声音,嘴巴在自己手臂上来回的亲着,心里慢慢害怕起来,一边用手拍打着,一边呼救:“非礼阿,救命阿!”

  舒展正意淫得舒服,忽然觉得背心一紧,身子腾空而起,重重的砸在地上,随即肚子上被人踹了一脚,痛得他整个人蜷了起里。几个带着耳环手臂上纹着纹身的年轻小混混围住舒展一阵拳打脚踢,打得舒展满地乱滚,大呼小叫。

  “吵什么阿?”角落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不大,在嘈杂的环境里却清清楚楚传到各人的耳朵里,几个小混混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手,看着从角落里走出来那人。说话那人个子不高,身上套了件毛衣,戴了付斯文的金丝眼镜,咋一看面孔也挺和气的,不过留了个差不多全光的寸头。

  一个很愣的小子也没看清旁边几个人都哆嗦起来,很窎的骂道:“你妈个卖比儿子,管你啥事,给老子一边凉快去……”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一个大嘴巴子给扇了回去。

  扇人那个花衬衫看来是个小头目,哈着腰跑到光头的面前,恭敬的说:“飞腿哥,您老这么有空来这边转转?我是城南傻强哥的马仔,罩这边场子的。我的小弟不认识您老,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那傻比一般计较。”说完谄笑着掏出烟来。

  那个飞腿哥一点也不生气,和气的拍着花衬衫的肩膀说:“呵呵,没事没事,下次就认识了么。傻强那小子现在也收小弟了阿,好就不见他了?呵呵,地上这小子干嘛了阿?你们围着锤他?”一边说一边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呻吟的舒展。

  花衬衫被飞腿哥拍了两下肩膀,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乐得眉花眼笑,忙回话说:“回飞腿哥,这小子在我们场子里闹事儿,非礼吧台的小姐。我们教训教训他。”

  飞腿哥哦了一声说:“这样啊,不过来的都是客,也不要太为难他了,锤一顿扔后面巷子里就行了。记着阿,罩场子别玩太过分,别的客人见了不害怕阿?要打拉出去打,打死了我也不管。”

  小耗子也从吧台里面跑了出来,跟花衬衫求情说“这小子是我朋友,失恋所以刚才喝多了,我是自己害怕才叫的,大哥能不能手下留情,别太难为他了。”

  花衬衫冷着脸说:“小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规矩不能坏了!在这里闹事,不给点教训,说出去哥几个亮往哪儿搁?去去去,别妨碍我跟飞腿哥说话!”

  几个混混忙着同飞腿哥套近乎,舒展难得喘了口气,努力摇了摇脑袋,才整明白自己是给人打了,瞧见面前有一腿,连忙伸手死死抱住。突然给人抱住了小腿,飞腿哥有些诧异,看清楚是舒展抱住了自己,禁不住乐了,抬起脚来,一脚就把舒展给踹了老远。

  舒展在地上滑了出去,撞翻了好几把椅子,衣服钩在上面呲拉一下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那衣服是阿苏送他的,舒展很是珍爱,整日里穿着,不想被人坏了。舒展喉咙里吼吼的闷哼着,眼睛里就只瞧见一光头,从身边抄了一个空酒瓶就奔光头去了。飞腿哥正弯腰整理裤子,舒展常年练刀,出手如电,一酒瓶子愣没躲开,啪的一下砸实在光头上面。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都注视着飞腿哥脑门上淌下来的两行鲜血道子。舒展也吓傻了,呆呆的看着手上的半个破瓶子。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几个混混,嗷嗷叫着扑了上来。

  “站住!”飞腿哥大喝一声,“都他妈的给我站住!今天谁也不要动手!你妈妈个哦比!敢砸老子!今天不玩死你个小屁孩儿老子就不叫飞腿了!”飞腿哥狞笑着朝舒展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撸着袖子,用舌头舔着淌到嘴边的鲜血,昏暗的灯光里,仿佛暗夜出行的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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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3楼 发表于: 2007-09-19
第十四章 老鼠玩猫

  有的人从出生到死亡,就一直在自己铺就的轨道上奔跑,或快或慢,但绝不出轨,平淡的终究一生。有的人血液里就充斥着叛逆的因子,总是努力跳出这人生的轨道,越堕落越快乐。舒展是一个甘于平淡生活的人,或许心底里也有那么少少对于绚烂的渴望,却从不出轨,仿佛一趟准时准点的列车,安然的在自己画就的圈子里运行。有些事情并不随人愿,一种潜藏在心底深处的叛逆仿佛被系在酒精的尾巴上,随着空瓶子划出的弧线,一下子都释放了出来,把舒展拉进了黑暗的日子。
  看着飞腿哥狰狞的面孔,舒展浑身战抖起来,再也握不住瓶子,哐当一下跌落在地板上。所有的勇气怨恨与冲动都随着奋力的一击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恐惧。

  看着拼命往角落里退缩的舒展,飞腿哥并不急于扑上去施以老拳,他只是慢慢的逼近过去,仿佛恶狼逼近绝路的猎物,并不急于下口。花衬衫几个卖力的叫嚣着“打死他打死他!”,让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更加浓烈。

  飞腿哥狞笑着说:“小子,给你条生路你不走,现在只有自己怪你妈为什么把你生出来了吧,哈哈哈哈!你赚了,惹到我头上的人,都可免费参加地狱三日游,超值优惠啊!”

  被飞腿哥摄人的气势所逼,舒展的酒劲一下子就都不翼而飞了,眼睁睁看见一个钵盂大的拳头在眼前越变越大,在他本能反应之前,正印在鼻梁上面。那拳头力量大得吓人,只一下舒展就满脸开花,仿佛打翻了酱油铺。还没来得及感到痛楚,另一只拳头就重重的窝在了小腹上。一种滞胀的剧烈疼痛立刻充斥了整个身体,打得舒展顺着拳头整个蜷缩了起身子。拳头来得快去的也快,痛楚还没有随着拳头的抽离而稍减,腹腔依旧仿佛被一根巨木镗住,飞腿哥的膝盖就已经亲密无间的吻上了舒展的下巴颏。最后的这一击让舒展整个抛飞了起来,往后直跌过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飞腿哥的这一连串动作毫无先兆,干净利落,只一瞬间就已经把舒展完全放倒在地,不醒人世。旁边的人一直等到舒展被击飞落地,才回过神来,大声呱噪叫好起来。飞腿哥拧了拧手腕子,一把拎住舒展的衣领,把他整个提了起来。右手拳头慢慢举了起来,旁边小耗子看不下去了,啊的一声捂住了眼睛,心想舒展这口牙定然是不保了。

  “住手!把他放下!”

  飞腿哥顿住了拳头,缓缓转过头去,这时候两个警察吃力的挤进围观的人群。一个很年轻,高个子,面孔上英气勃勃,喊住手的就是他;胖胖的一个年纪大些,跟在后面,拿了块手帕擦汗,气喘吁吁的。大概有人打了110,警察动作确实很快。

  年轻的那个见飞腿哥依旧拎着舒展的衣领,皱着眉喝斥道:“说你呢!还不把人给我放下!”

  飞腿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瞧也不瞧那人,眼睛斜睨着地面,冷冷的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年轻的英俊警察一下子火了,脸涨得通红,立刻就想动手把舒展弄下来。不想往上踏了一步,就被人拽住了衣角,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身边的胖同事。胖警察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安静一下,自己朝飞腿哥走了过去。年轻那位虽然气不过,想想自己还在实习期,恨恨得喘了几口粗气,便忍住了没有发作。

  胖警察打着哈哈说:“飞腿哥啊,好久不见了。怎么跟小朋友干上了阿?给我豆芽一个面子,放下这小子,有话好好说。”说完掏出根烟,递了过去。

  胖子一幅臃肿的身子,外号居然叫豆芽,小耗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胖子耳朵很灵,拿眼睛扫了她一下,吓得小耗子赶紧捂住嘴躲到了花衬衫身后。

  飞腿哥上下打量了几眼胖警察,神色慢慢放松了下来,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胖子的烟。手一松就把舒展给扔到了地上。

  胖警察见飞腿哥给了面子,很是高兴,连忙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乘机说:“到底什么事情惹着飞腿哥了阿?看地上这小子一付不上路的样子,您老先消消气,这事我看就这么算了吧。也不用您跟我们回去麻烦了,呵呵。”

  飞腿哥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盯着胖警察,直盯得他心里发毛,连忙搂着飞腿哥肩膀小声的说:“大哥,这事情已经有人报了警了,您老再折腾他,我也不好交代阿。现在上了个新局长,正三把火呢!您老多担待点,拜托了!”

  飞腿哥瞧也不瞧他,张口把半截烟喷了出去,狠狠的说:“我不管你什么局长处长的,今天老子被人砸了一酒瓶子,这事情没完!没招呼够他,我就不舒服!”说完又是一脚,踹在舒展腰上。

  胖警察厅飞腿哥这么一说,反倒松了口气,说:“呵呵,原来是这小子打了……哦,不不,先跟您动手来着。那这个事情就清楚了,这小子在公共场合殴打良好市民,15天一点跑不脱!小陶,把地上这家伙铐上拉回去!飞腿哥,您消消气,等进了局子,回头我帮您慢慢折腾他。”

  年轻那个小陶警官是再看不下去了,大声的抗议说:“胖哥,地上这孩子伤那么重,都该送医院了!这是不明摆着么,这个光头他打人了!我们是人民警察,怎么能这样不顾原则啊!我不管他什么哥什么爷的,犯了事一样要带回去处理!”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噎得胖警察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飞腿哥一听小警察的话,反倒乐了,斜着眼打量他说:“小子,挺冲啊!不错,是我打了他,来,你抓我啊?”说完挑衅的伸出手腕子,在小陶警官面前晃动着。小陶再也按耐不住,掏出铐子就往他手腕上招呼。

  旁边胖警官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拉到一旁小声责备他说:“你妈跟我说我几次了,叫我带着你关照你,你什么事情都凭着意气用事,年轻冲动是没错,可是想想你妈妈,那么大年纪了,还要替你担心,你忍心嘛?你知道这是谁吗?就发浑!”

  说起慈母来,小陶立刻就软了下来,有些犹豫了。胖警官乘机说:“这个光头叫飞腿哥,十八岁出道,绰号爆龙,靠一双手做到今天杭州黑道前三把交椅,你以为是什么软脚虾阿?你动了他,明天就现实报!你知道他结拜兄弟是谁吗?是杭州警备司令部的王头儿!人家有权有钱,手下一帮不要命的小弟,你惩什么英雄!!??”一番话说得小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立马不敢吱声了。

  胖警官摆平了愣头青同事,这才跑到飞腿哥面前背着笑脸说:“您看,这事情就这么算了怎么样?好歹让兄弟我有个交待,呵呵。”

  飞腿哥阴阴的说:“算了?我飞腿做事情从来没有算了这个概念!他妈的我让这小子锤了,不找回来,还混个屁阿!?这事没商量!看你面子,我不打残他,你们也别拦着我!”

  胖警察虽然油条市侩,不过原则上的事情还是把得挺牢,打着哈哈说:“哈哈,飞腿哥您开玩笑了,您要这继续一打,我们110算什么了阿?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回头我跟您老请安。您还要接着锤他,我们就不能坐看了,这事情不好回环阿。”

  飞腿哥脸上都是血迹,看不出神色,沉吟了半晌,他挥挥手说:“好了,不跟你多啰嗦了!老找你们茬你们胡大队脸上也挂不住。我飞腿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今天你给够我面子,我也让你舒服,这小子你带回去好了。你小子挺会做人的阿,叫什么名字啊?以后出来一块喝喝!”

  胖警察一听脸上乐开了花,忙摆着手说:“不敢不敢,您座上都是些高朋,我一个小警察高攀不起哦!那飞腿哥,我们就把他带走了阿,回头一定给您个满意的答复!小陶,过来架这小子上车!”说完,和小陶两个,把稀泥一样瘫软在地的舒展架起来就走。

  “慢着!”

  一听飞腿哥还没完,胖警官心里咯噔一下,忙转身问道:“飞腿哥,您还有什么交待小弟我办的?”

  飞腿哥抄着手,慢慢的踱了过来,微笑着说:“我也打了他了,也跟你们回局子去,这样你不是更好交待了么?哈哈!要不要上铐儿啊?”

  胖警官一听,那张胖脸都挤成苦瓜了,哀求的说:“别别!大爷,您就别消遣我了,我胆子小玩不起这个。要是把您给请回去,胡大队还不扒了我的皮拆了我的骨?得得,您……唉”

  飞腿哥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走出门,丢下话说:“今天我还非坐你们110的免费车子不可了,跟我玩原则,好啊,玩吧,我今个儿高兴!就玩个痛快!”

  胖警官和小陶面面相觑,苦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架着舒展也跟着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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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4楼 发表于: 2007-09-19
第十五章 黑暗的日子

  意识从虚无的空间中慢慢涌进身体,虽然脑子依然昏昏沉沉的,舒展渐渐能够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一直迷迷糊糊的,好象一片空白,记不清发生了些什么,一些快速掠动的苍白画面,仿佛残缺的电影胶片,毫无顺序的来回播放。
  一种迷幻的感觉笼罩着舒展,忽然间耳朵里传来“哗”的一声,感觉全身一凉,舒展一下子惊醒过来。原来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浇成了落汤鸡,耳朵边很多人桀桀的怪笑着,让他觉得非常恐惧。趴在地上的舒展努力撑开眼睛,只看见头边上一双双挽着裤管,穿着拖鞋的大脚,肆无忌殚的走来走去。四面的墙壁离得很近,一个阴暗潮湿的小空间。

  “我这是在哪里阿?”舒展痛苦地呻吟着。

  话音未落,一只大脚就踩到了他的脸上,很用力的踩下去,一直让舒展啃到了冰凉的水泥地上。“小子,欢迎来到第4看守所,飞腿哥交待过了,要好好招待你!”

  那恶梦般的声音象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舒展混沌的脑子,一时间那些模糊的片断纷沓而至,渐渐的连缀起来。从自己挥舞的酒瓶准确敲击在飞腿哥脑门上,到派出所里迷迷糊糊的被询问……舒展努力将手掌挪到面前,翻开来一看,大拇指上果然还有猩红的印泥红。一阵恐慌不安之后,舒展算是弄明白了,估计自己这是进来了。

  ……

  “舒展,男,四川人,20岁。暂住杭州建国北路利兹公寓B座1701。……公共场合借酒蓄意伤人,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现处以15天刑事拘留处理……”

  ……

  经过一天的深刻认识,舒展总算对“新家”和新“朋友”有了初步的印象。“新家”是下城区4看的一间鸽子笼,屁屁大的地方挤了7个人。这个号子里的老大叫大粪,就是一开始用鞋底给舒展洗脸那个,年纪不大,白净脸上若不是横竖两个刀疤,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狠人——听他的小劳作说,在新华路的小巷子里一块板砖拍了飞车党12个人,脸上两个横贯的刀疤就是证据。大粪手下有两个打手:烂树和小俞。据说这两个人以前也都是风尖浪口混过的,现在胖了,肚子腆着。不过手下一点不含糊,拳拳到肉,每天负责按照大粪吩咐的花样招待舒展。小劳作小陈跟舒展差不多年纪,不愿意念书每天混在银泰的游戏机厅,他最得意的是抢过几个比他大的小混混,常常在舒展面前吹嘘。一个中年人整天索在角落里,话语不多,有时候大粪心情好,也让他撅着屁股对着厕所,扮演喷气式飞机。小陈说他只是关7天,酒后驾车被交警拦了居然糊了交警一巴掌,典型的酒疯子。只有一个比较特别,那个人每天就是坐在床上,也不和人说话,不招惹大粪大粪也不去惹他,好像空气一样互相透明。

  号子里几个人,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折腾舒展。从早上开始打到中午,也不让喝口水,通常是小俞架着烂树打,打得累了再换一换。这两人打人很有一套,每次都打得舒展死去活来,偏偏表皮儿看不出半点伤来。大粪不爱自己动手,喜欢盘踞在上铺看闹热,然后口头上对舒展进行深刻的精神打击。不过他还是热爱拍砖,用饭缸子招呼舒展,打得多了也有失手的时候,第三天上舒展坐眼眉骨上就给敲破了个大口子,血汩汩的往外冒。不过舒展倒挺乐意,因为这一家伙换了半天的休息,一整下午大粪几个都没再难为他。

  舒展在裤脚上扯了块布条子胡乱裹了裹,靠在墙角喘气。这段时间一直心口郁结,也不晓得是不是犯贱,给人打了几天,反倒痛快些了。他性子倔强,虽然熬得辛苦,偏偏不愿啃声。小劳作小陈没事爱粘在舒展身边,他说大粪哥几个虽然老是锤舒展,不过私底下倒也挺佩服他的,居然连黑道大哥的脑袋也敢砸,真是个浑人。

  头上一个大疤就换了半天休息,舒展本以为特殊的欢迎仪式已经结束了,殊不知早上一起来,就开始了“读报纸”的生活。从一大早就扎个小马蹲哪儿假装读报的样子,稍微有些挪动,烂树就是一脚,直接踹在肚子上,一个早上蹲下来,舒展连都憋成紫的了,两条腿直打哆嗦,缠忽忽的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子上。读完报纸就做“喷气式”,屁股撅得老高,脸孔对着毛坑,双手抄上。不一会就有人上去一脚纠正姿势,有时候踹得重了,直接就扑到茅坑上,一身污渍,惹得一屋子哈哈大笑。那中年人见有人替了他角色,很是高兴,常常趁大粪不备也轻轻来两脚娱乐娱乐。

  舒展被踹得多了,倒也看开了,撅在那边默想着菜谱,不一会儿就忘了身上痛楚。那中年人看他发痴,偷偷又来了一脚,不想这次被大粪看见了。大粪跳下床来,一个大嘴巴子直接把他抡到了角落里,上去就死命在背脊上跺了几脚,恨恨的骂道:“他妈的,你算啥个东西?也同老子一样?跟早不打得你哭,我个名字倒过来喔!”说完有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那人哭爹喊娘。大粪唾了一口浓痰在他脸上,又骂骂咧咧的说:“你个人模狗样的,一打就哭,你看人家小吖儿,介个打都不啃一声,我大粪倒是还佩服的。如果不是打了飞腿哥,个小伙子我还是喜欢的!你么,一条死狗!门口去撅着!”

  一个不小心,这人又重新回到了社会底层,舒展倒是解脱了出来,每天三顿打虽然不少,喷气式和读报纸就有中年人代劳了。

  这种日子过了好几天,直到社会最底层人民带着一身的纪念离开为止。舒展以为自己又要重新开始接班了,想不到大粪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照打。烂树和小俞手上也轻了,打得不那么专注。舒展只是和小陈说说话,日子倒也不难过。号子里管得不严,除了能打人作乐,大粪有时候还能弄些吃得来。有时候是些小吃,有些时候也弄些荤的。大粪人大方豪爽,东西来了除了舒展,是人人有份的。大家都吃了,剩下的就让小陈给那不说话的瘦子拿去。

  有次劳动组的哥们儿给大粪弄来的是两整卷素烧鹅,烂树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的说:“这个什么玩艺儿吖?我们河南可不爱吃着豆腐皮,干不拉几的,没吃头!”

  大粪喜欢吃,偏偏说不出个道道,就问角落里那人说:“肖十一,你好象是干这个的,你倒评评理看。我觉得这个玩意儿还是好吃的,他个落儿吃不来!”

  “他不懂,知味观最好的就是这个了。”舒展是第一次听那人说话,声音轻飘飘的,很浓的东北口音。那人靠着床脚,用手撕下一小片素烧鹅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说:“知味观外卖的素烧鹅,没错的。香浓软化,绝对得好东西。”说了几个字,就闭口不言了。大粪听他帮自己说话,咧着嘴笑话烂树,开心得很。

  平日都是些不起眼的吃食,放到特殊的环境,就变成了无上的美味。舒展没有机会尝一尝,只能就着香气啃他的黑馒头,不过他悟出个道理,吃这个东西,是要看环境的。有些小小心得,也颇为开心。

  今天的东西挺有意思,是一包金华的拇指香肠,不过不晓得是搞错了还是故意作弄他们,香肠居然是生的。大粪气得破口大骂,一把把香肠掼到了地上。香肠沿着水泥地滑倒舒展面前,舒展从容的拣起来在手上把玩。香肠硬梆梆的,果然是生的,不过透过塑料袋,还是能闻到那种油脂的气味,舒展饿涝了的人,禁不住抽动鼻翼闻了几下。

  大粪见他一付口水模样,哧道:“臭小子,闻什么闻?馋成那样,想吃啊?生的你也啃啃?哈哈!”

  舒展平静的说:“那是当然了,饿了总是想吃的。不过要是有火的话,我就能烤熟它……”

  小俞凑过来说:“真的?火柴老子有一包,不过拿什么烤啊?你要真烤得出,分你根尝尝!”

  舒展惊喜的说:“真的?你拿出来,我烤给你看!”说完期盼的望着大粪。小陈也想尝尝烤香肠,在大粪旁边悄悄说了几句。

  大粪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好的!你小子先烤根来看看!要是真行我大粪才服了你!不要说一根,三根都可以!”

  舒展微微一笑,也不多说,打开塑料袋拿出一根香肠。他饿得久了,香肠在手,手都发抖了,恨不得生的就丢在嘴里。把香肠在鼻尖上摩擦了两下,忍住自己的欲望,舒展从床脚上搬了根小木条下来。先用着木尖子把香肠密密麻麻的戳满了小洞,再从厕所拿来了张毛纸,紧紧的团成一团,在香肠上使劲擦了几下。小俞从墙角地砖下面摸出了包火柴,按照舒展指示,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团给点着了。舒展一手持着香肠,一手小心的转着着火的纸团,让火焰的尖端在香肠上掠过。不一会儿,香肠面上就慢慢沁出了些油脂来。

  舒展拿过另外一张厕纸,一边烤一边用这张纸把渗出来的油脂都吸了上去。第一团纸很快就烧完了,舒展用第二张纸也差不多吸掉了香肠上的油脂,然后一样揉成一团在余焰上点着,继续烤着。这张纸进了油脂,要烧得久些,慢慢那香肠的香味就散发出来了。

  烤香肠香味最是诱人,大粪几个都闭着眼睛作享受状。舒展看他们馋样,笑着说:“呵呵,这张纸还烤不熟,再用一张,擦下的油更多,基本上就能烤熟了。三张纸如果不保险,四张就绝对没问题了。诺,好了,你们谁先尝尝?”

  舒展烤得颇香,大粪几个好久没有吃过热的烤食,一个个喉节上下滚动,号子里满是吞咽口水的声音。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对着香肠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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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5楼 发表于: 2007-09-19
第十六章 转折

  朱熹说过:“饮食,男女,固出於性。”(《孟子或问》) “饮食者,天理也。”(《朱子语类》)在朱熹看来,“此欲岂能无”,人欲,也称物欲,是指超越于“天理”所规定的范围,而去追求物质享受。如“或好饮酒,或好财货,或好声色,或好便安,如此之类,皆物欲也。”
  饮食的本原是对于口腹欲的满足,人类的欲望驱动我们去追寻更加美好的饮食。不过反过来回溯到其本质,不论如何变化,不论赋予如何的文化外衣,也不过是为了饥饿时果腹的东西。饥饿感就是饮食男女的敏感带,撩拨几下,定然难以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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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几双手都同时伸向了热气腾腾的香肠,大粪不悦的左右打量了一下,见众人没有谦让的意思,只得重重得咳嗽了一声。烂树和小俞都被浓郁的香气所吸引,不由自主伸出手来,听大粪咳嗽,才回过神来。烂树笑着从舒展手上接过香肠,恭敬的递给大粪说:“粪哥,你先来一根尝尝!”

  大粪面子上落足了,马上满面春风,笑着说:“好说好说。小子,再烤几根,给哥几个都尝尝,今天大家吃个新鲜的,换换口味!”

  舒展没啃声,不过依旧慢慢低头走进厕所拿出了一刀毛纸,专心致志烤了起来。大粪一小口一小口的细细品尝着香肠,一边感慨道:“哎,还真他妈的爽啊!我大粪在外面混的时候,整天大鱼大肉,鱼翅漱口鲍鱼当饭,哪里会在乎这么根破香肠。可怜现在为了根破香肠流憨口水……这次被飞车党几个小子坑了,卖我!估计老子三年是咄定了,想起来还真晦气!……啧啧,烤得不错,下一根也给我!”大粪自言自语回顾自己,然后把下一根也预订了,可怜烂树两个,眼睛都看得直了,望着他手上半截香肠猛咽口水,一听下一根也给他要了去,失望神色再也掩饰不住。

  那叫肖十一的干瘦小子坐在角落,一声不啃。听大粪大吹当年吃得如何如何之好,面上满是不屑,哧的轻蔑一笑。大粪耳朵最尖,扭头恨恨瞪了他一眼,不过肖十一就当没有看见,大粪也拿他没法,只得作罢。

  第二根香肠,舒展烤起来更是游刃有余,分心打量闭目养神的肖十一,觉得越发看不透这人,不知他什么来头,凶悍如大粪之辈,也不来招惹他。肖十一感应很是敏锐,发觉舒展偷偷看他,眼睛睁开对舒展展颜一笑。舒展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差点把香肠跌到地上。

  还好一包香肠不少,大粪吃了个舒服,每人也都均沾了些雨露。舒展也得了一根,细细的吃着,心里颇有些奇怪。论手法火候条件,样样远逊于当年南海饿神的那一根烤香肠,不过味道好像却不差,自己吃完了还想再吃个十根八根的。舒展刻意慢慢的吃,不过香肠很小,不一会儿也就下了肚,没法子只得啜着手指头,想从手指缝里吃出些味道了。

  大粪吃得最多,泡了杯白糖水,悠然的靠坐在壁上,让小劳作给敲着腿。小俞砸把着嘴,感觉还是差一点点儿,问大粪说:“粪哥,今天这香肠味道真是不错啊,怎么以前我没觉得烤香肠好吃啊?”

  大粪不屑的说:“你个落儿,这个都不懂,真他妈的蠢。饿了嘛,什么不好吃?”

  小俞谄媚的笑着说:“这高深道理我自然不懂了,怎么好跟你比阿。你见多识广,好吃的好玩的啥没搞过,以后出去了我就跟您混了!”

  大粪被他一拍,心情舒爽,笑着说:“以后跟我混绝对不亏待你!不是吹牛,老子上过的妞比你们见过得还多!哈哈!”小俞和烂树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饿了嘛,什么不好吃?”

  “饿了嘛,什么不好吃!”

  大粪的大白话就像当头一棒,让舒展猛然幡悟。“是啊,如果能将食物烹调到让人都觉得饿的境界,那肯定就是绝佳的厨艺了!真的很简单,让人饿了不久行了么?”心里一时高兴,喃喃自语就说了出来。

  “没错啊,厨艺就是挺简单的事情,不过要做好这简单的事情就不那么容易了。”旁边从来不同人搭话的肖十一突然冒了一句,让舒展很是惊讶。

  舒展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懂得厨艺么?”

  肖十一一听,脸上就流露出黯然的神色,低下头轻声的说:“我不懂的,我老爹是个厨师。”说完这句话,就在也不搭理舒展了。舒展不敢再问,只好安静的在水泥地上盘坐着,继续默默记着菜谱。

  烤香肠让舒展舒服了挺长时间,他的幸福生活一直持续到大粪去嗯嗯为止。大粪很悠闲的荡进厕所,嘴上还吹着欢快的小调。不一会儿,口哨声就嘎然而止,换作了大粪愤怒的咆哮:“他奶奶的,草纸呢?!草纸呢!?啊~~~~~~~~”

  舒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从厕所里冲出来的大粪一脚踹翻在地。被打得久了,舒展也有些经验,急忙抱住了脑袋。刚一抱好脑袋,蜷缩起身子,大粪暴风骤雨般的拳脚就招呼上来了。旁边烂树和小俞都有些纳闷,却不敢上来劝说。这次大粪手脚很重,打得舒展嘴角都沁出了血丝来。舒展依旧死硬脾气,不啃一声,只是死死咬住自己嘴皮。

  大粪打得过瘾,操起不锈钢饭盆子就照着舒展脑门砸过去。小劳作小陈瞧那去势,再不忍看,急急闭上眼睛。不过眼睛闭上了,过了良久,也没有听见砰的敲击声音,小陈抬眼一看,原来是肖十一架住了大粪的胳膊,两人双眼互相逼视着,互不相让。

  大粪沉声说:“肖十一,有些事情不要太不识相,我不来惹你,不是怕你!安安稳稳过你日子,淌什么混水?”

  肖十一冷冷的说:“这小子你们天天打我也不来管,不过手下别太重,打出事情了谁也不好过。人家那你当枪使,你也要掂量下,自己是不是有这个本事!”

  大粪发浑的骂道:“管他娘的!打死了我也不怕!介个拉?要你跳出来逞英雄?给我一边凉快去!”

  肖十一看他发狠,反倒笑了,高举着双手退开说:“好啊,要打你继续啊。往死里打啊,瞄着大阳穴打啊!人家叫你收拾这小子,不晓得收拾完了谁来收拾你啊?大粪,瞧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哼哼。”

  大粪见拉架的退开了,自己也有些犹豫了,手举在半空,砸也不是收也不是。他想了半天,砰的一下把饭盆子砸在舒展脸旁,骂骂咧咧的说:“算了,算你小子狗屎运,今天就这样了!用光了老子的草纸,没你的好果子吃!烤你的香肠,要你管什么闲事!草纸没有,老子都擦你脸上!”

  舒展挣扎着沾了起来,倔强的顶嘴说:“你是看见我用厕纸烤的,再说了,又不是给我烤的!”

  大粪一听怒极,抬手就是一耳光,骂道:“妈的,给脸不要脸!找死啊你!”

  肖十一连忙一把拉开了舒展,又从自己床脚翻出一卷厕纸赛在大粪手上。大粪假意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说:“好了,这次是看肖十一你的面子,算了,我也不计较了。哎哟,还没嗯嗯干净,再去蹲一下!”说完一溜烟消失在厕所里。“

  等大粪去了,肖十一才把舒展拉了起来,冷冷的问:“小子,你没问题吧?以后做事情圆滑点,别老是自己找苦头吃。”

  舒展用袖子抹了抹脸,苦笑着说:“我就是这么个臭脾气,改不来的。对了,谢谢你了,大哥!”

  肖十一背过身子去,唏嘘道:“再硬的石头,也有被磨平的时候。你不过一个年轻人,呵呵。”说完,摇了摇头,走到角落里坐下,继续做孤独的影子。

  肖十一的话大概起了作用,接下来几天大粪对舒展还比较客气,只是每天象征性的打上一打,也不强迫收下用力死打。舒展负责擦洗号子,一空下来,就挨在肖十一身边坐下,同他闲聊。平日里舒展话不多,总是听别人说,可这肖十一话更少,基本上舒展唠上半天,他才冷冷的回上一句。

  这天下午太阳很大,从高窗的缝里射了一线进来,正罩在肖十一身上,身上晒得暖洋洋的,心情也好,脸上破天荒的带着笑。

  舒展瞧他心情好,就问道:“大哥,你的名字好怪啊,怎么叫十一啊?”

  肖十一眯着眼睛说:“噢,也没什么。我行十一,人家就叫我肖十一了。不过我爸在的时候喜欢叫我妖妖,我们老家黑龙江喜欢管行十一的叫妖妖。”说起父亲来,肖十一脸上露出了平日难得一见的温暖神色。

  见说起他父亲,舒展有些好奇的问:“大哥你说你爹是厨师?”

  肖十一抬头看着天花板说:“是啊,我爸爸是个很不错的厨师,不过我没有学他的手艺,只是学会了吃喝玩乐,硬生生把他老爷子给气死了。呵呵,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舒展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问了。不过肖十一好像给勾起了心事,继续说着:“年轻时候脾气掘,我在齐齐哈尔老是跟他抬杠,就跑到了南京。想不到老爷子把老家的家什都结束了,也跟到南京来开了个小馆子。后来我才明白,老爷子是真疼我,不过太晚了。”说着说着,眼角就湿润了。

  舒展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胡乱的说:“大哥,你别难过了。这个这个,你爸知道你有这个心就不错了。”

  肖十一嘘了口气说:“但愿吧。后来有人找上门来,同我爸爸赌赛,把我爸小店给赢了去。我爸心情本来就郁闷,我还不停和他拌嘴,气得他老爷子……不说了。后来我还以为是人家搞鬼,气死老爸,揣了两把菜刀就去了,结果。着不进来了么?呵呵,我不象你,很快就出去了,估计我少说也得十几年,哎。不过近来也未必不是好事,这不,我算是想明白了很多道理。要是再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孝顺……孝顺老爷子。”肖十一声音越来越低,把头埋进了膝盖里面。

  舒展听得也伤感,叉开话悄悄的说:“对了,大哥,怎么他们几个那么怕你呢?”

  肖十一抬起头来轻轻一笑,付在舒展耳朵边上说:“在第一个号子里,我也和你一样老让人打,我气不过,晚上趁那号长睡熟了,就给他来了个狠的。这不,都传开了,大家都不来招惹我。哈哈。”他做了个刀切的手势,一股子狠劲,让舒展也打了个哆嗦。

  舒展还想同肖十一聊天,突然大粪跳下床来,警惕的张望了一下,积极招呼大家坐好:“猫来了!都他妈的给我老实呆好!谁也不许吵吵!”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大盖帽走了过来,用橡胶警棍敲敲铁门,沉声说:“哪个叫舒展的?出来!有人来保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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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6楼 发表于: 2007-09-19
第十七章 还是外面好

  一开始大伙儿都愣住了,没吱声。大盖帽很不耐烦,又叫了一遍:“舒展是哪个?快点!”
  舒展欢喜得有些糊涂了,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爬起来冲到栏杆边上,大声叫道:“我就是我就是!真的吗?太好了!你真的是说我吗?”

  大盖帽板着脸呵斥道:“叫什么叫?罗嗦!快收拾东西去!”

  舒展吓得马上缩了回去,哈腰鞠了个躬,转过身来朝大家拱了拱手说:“各位,我先出去了,这几天……也不多说了,知道你们也为难,希望大家见面还是朋友。”

  大粪一听愣了半天,脸孔微红,踢了一脚旁边小劳作,翘着大拇指赞道:“好小子,这话说得我爱听!去,小陈,去给他收拾收拾,再拿一包我的利群给捎上!这几天难为你了,以后再见面,有什么事粪哥罩着你!”舒展对他点点头,微笑一下表示谢意。

  舒展草草把东西拾掇了一下,走到肖十一面前,伸出手来。肖十一也愣了一愣,犹豫着伸出手来同舒展握了握,很快又把手抽了回来。舒展感觉他的手冰冰凉,说道:“大哥,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这就出去了,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么?”

  肖十一难得的微笑着说:“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不过……你要是有空的话……哎,算了。”

  舒展见他欲言又止,便诚恳的说:“大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你尽管吩咐,能办到的,我舒展一定不含糊!”

  肖十一沉吟了片刻,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老爷子在南京的那个小店也算他的心血,要是你有空的话帮我去看看怎么样了,方便给我回个话,我也就放心了。”

  ……

  看守所长长的通道曲里拐弯的,舒展跟在大盖帽身后,一步步朝外面走去。走道很阴森,虽然是秋天依然泛着潮气,前面小门里透出些光亮来,让舒展倍感兴奋,很想快些走出去,不过前面大盖帽依然不急不徐,压着舒展的步子。

  办好了手续,领了自己的东西,舒展这才长舒一口气,紧了紧手上包裹,往门口挪了一步,又怯生生的站住了脚,问大盖帽说:“我这就可以走了么?”

  大盖帽微微一笑,摘下帽子摸了摸半秃的脑袋,随即严肃的说:“你可以走了,不过以后可不要再打架了!年轻人,要知法、懂法,重要的是要守法,最后,还要宣传法!知道不?好了,快走吧!你朋友外面等你呢!”

  舒展瞧他长相还真喜剧,有点像葛优,心里一乐,立正答道:“以后不敢了!保证守法守法!”说完马上猫腰就往门洞口的阳光里冲了过去。

  门外的阳光分外刺眼,舒展一下子很不适应,眯缝着眼隐约看见门口有三个人影子,见他出来,快步奔了过来。舒展用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还没看清,就被人拦腰一把抱住,在空中转上了两圈。

  那人力气很大,舒展这几天本就饿坏了,被他一转差点没背过气去。只听见抱他那人高兴的说:“好哇老大,干了什么坏事?混到局子里去了?”

  旁边另外一个人阴笑着打趣说:“嘿嘿,骨头,老大在里面又脏又臭,身上肯定全是虱子,你这下发财了,哈哈!”

  舒展心里一喜,骂道:“好哇,是你们两个坏小子!!萧瑟,你还是一付臭嘴!诶诶,骨头你手上轻点儿,勒死我了!!”

  午后的阳光里,三个兄弟紧紧抱在一起,开心的哈哈大笑。舒展笑着笑着,眼角就湿润了,哽咽这问:“你们……你们怎么找到我的阿?”

  骨头撸撸擦满发胶的头发,朝门房方向努努嘴说:“诺,那个美女用你的手机打给我的。嘿嘿,老大,看不出来嘛,怎么泡上的?说出来大家学习提高一下嘛!”

  舒展这才想起,刚才分明是三个人,忙朝门房那边望过去。一个女孩羞怯的站在树荫下面,个子不高,远远的脸,穿了条连身牛仔背带裤。

  “小耗子!?”舒展有些惊喜,旋即脸红的道歉说,“那天喝多了……我……真不好意思……”

  小耗子走了过来,递给舒展一瓶矿泉水,微笑着说:“那天我叫了一声,让你可吃够苦了。不过你可是自找的哦!嘻嘻!我想帮帮你,不过没什么办法。我发现你手机掉酒吧里了,看里面有几个号码,就打过去,这不,他们两个就跑过来了。”

  萧瑟看他俩神色,又臭了半天,害得舒展面红耳赤,一路追打过去。小耗子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反倒毫不在乎,同骨头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四个人前前后后走出4看的大院,往秋日的阳光里走过去。

  在里面舒展被打得厉害,好在身子骨刚健,没落下什么大毛病,只是眉骨上一个挺大的伤疤,记录着一段特别的日子。舒展经历了最黑暗的生活,性子反倒开朗了很多,原先一腔愁绪也淡了。同萧瑟谈天说起里面的生活,萧瑟不甚了了,舒展也说不明白那种心态,只是觉得好像一个人经历丰富了很多,成熟了一些,对于幸福也有了更深的体会。不过那日子难过,再来一次他是决计不肯了。

  萧瑟和骨头没来过杭州,嚷嚷着要去玩玩,舒展虽然身体还不是很舒服,不过不忍拂了他俩人的性,便邀约了小耗子,一起去西湖边玩耍。

  舒展身子没好利索,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小耗子心细,便提议打牌休息一会儿。女孩子的要求,两大色狼从来是不会拒绝的。萧瑟马上就伙同骨头去买牌和零食了。

  舒展见两人去得远了,才摸出个盒子来塞到小耗子手里,红着脸说:“上次的事情……上次我喝多了,我……这个送给你,我要离开杭州了,希望你喜欢。”

  小耗子听他要离开了,颇有些失望,脸上却笑眯眯的不动声色。她打开那盒子,是一块swatch的漂亮手表,一下子高兴的欢叫起来:“啊!swatch的皮肤啊,我早就想买一个了!好漂亮啊!我好喜欢噢!谢谢你!”马上把手表带在腕上,转动着手腕欣赏。

  舒展诺诺的说:“很……很衬你的。”

  小耗子歪着脑袋看着手表,嘴角带着笑,突然凑过来在舒展脸上波的亲了一下,马上笑着逃得远远的,剩下一个脸涨得通红的舒展,捂着脸发呆。

  不是周末,西湖旁边稀稀拉拉人不多。便是树荫里有那么几对躲着烈日,谈着体己的话儿。安静的西湖,最是适合情人携手。舒展他们几个人就坐在钱王祠的牌坊下面,草坪刚刚剪过,犹自散发着清新的味道。7,8座牌坊一般儿的款式,提着各体的字,沿着两旁的高墙,很有纵深感。对面就是钱王肥嘟嘟的铜像,张弓引箭,大有一箭定钱塘的威风。

  在草坪上打了一会子牌,骨头就嚷嚷开了:“哎哟哎哟!我怎么觉得腰酸背疼了啊?毕竟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又没有吃盖中盖,顶不住啊。换个地方吧,这么坐着打太累了!”

  一番话惹得大伙儿一阵乱笑,于是派出唯一的杭州mm小耗子用杭州话去同泊在岸边的小船砍价。俗话说绍兴师爷精明透顶,果不其然。绍兴艄公宁可空船闲逛也不愿意便宜一分,不一会儿就说动哥几个160成交。

  天气很热,不过西湖上风挺大的,非常舒服。太阳也不觉得很刺,晒在脸上暖洋洋的。不过风也调皮得很,不是掀起牌来丢到西湖水中,让几个人大呼小叫。不得以让艄公把船摇到了三潭印月后面,在湖心岛边泊住。船停在树荫里,顺着波来的方向轻轻摇动着,在上面打牌,真有点神仙味道。绍兴艄公真是作了一脚好生意,不要半分力气,坐在岸边悠闲的吸着烟,看他们闹腾。两个小时过得飞快,几个人打牌吹牛聊天,坐看夕阳西下。

  到了傍晚时分,舒展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在家里喝了好几天稀饭,嘴巴淡得难受,就想吃点荤的。小耗子也拍手赞同,说去吃羊肉。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去号称杭州最佳的凤凰寺旁小店啃羊肉。

  凤凰寺是中国四大清真寺之一,双翘的尖穹顶,黄色的墙面已经很斑驳了。这房子拆了一半才发现是文物,又搭了回去,不过已经没有往日的神采。小店就在寺的旁边,也是有年代的老房子。老板是个宁夏的阿訇,门口一块大大的牌子:杭州牛羊定点宰杀。店没有堂子,就在院坝里胡乱放了几个台子。现烤的羊肉串是杭州最好的,好些人也就是冲着这香气来的。他们四个先点了40个羊肉串,伙计就在门口的条炉上烤了起来。陆陆续续的巴基斯坦手抓羊肉,白面薄饼,凉拌粉皮,凉拌三丝,中盘鸡和羊杂汤就端了上来。

  舒展也不客气,拿薄饼夹进一点巴基斯坦手抓羊肉,粉皮,三丝,然后撸下一根羊肉串上的羊肉,卷成一卷。一大口饼,一大口汤,感觉有点梁山泊好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味道,直呼过瘾。羊肉烤得很嫩,咬上去脂香四溢,绝对是上品。巴基斯坦手抓羊肉烤成深褐,比较干,但是很有咬口。粉皮一般一点,不过有香菜,夹在饼里味道不俗。凉拌三丝是不错的玩意儿,味道很特别,有牛肉丝,黄瓜和胡萝卜,比起川菜的拌菜来少了香辣,多了些清香。他最喜欢是那个羊杂汤,好鲜美,喝了好多碗。还好喝光了还可以叫老板添满,免费的,不然非给骨头锤死不可。可惜了大盘鸡,还只是叫了一只中盘,已经大到让人没有食欲了。满满当当的一口大盘子堆满了鸡肉,味道一般,根本吃不掉。鸡肉不如羊肉,只有忍痛割爱了。

  傍晚的凉风习来,感觉到了一丝凉意,舒展裹上一件外套,继续抓起羊肉往嘴里送,牢里饿过的人,虽然感觉胃已经不堪重负,快撑得冒出来了,但又实在舍不得丢下手中的东东,强行塞了进去。大伙儿都很爱这里的羊肉,连萧瑟这个向来食不得臊味的人也对此赞不绝口。

  吃的舒服,喝的痛快,舒展觉得自己被温暖所包围着。现在,舒展慢慢能从平淡中觉出幸福的味道来了,好像打开了另外一边天空,对于这十几天来的痛苦,也不冤枉了。

  “明天,我想到南京去一次。“舒展摸着手上的一次性酒杯,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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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7楼 发表于: 2007-09-19
第十八章 金陵游

  自从乍嘉苏高速公路通车之后,从杭州到南京就近了许多。大巴车在路上欢快的跑了不到5个小时,就依稀可见金陵古城的影子了。
  一路上骨头一直在跟旁边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搭讪,临到了也没能从人家嘴里撬出电话号码来,很是郁闷。萧瑟还安静些,一直专注的看着片子,车上的电视放的是空中监狱,尼古拉斯凯奇的经典片子,火爆激烈。舒展看了一会,实在不喜欢血腥的镜头,加上有些个晕车,疲疲的靠在椅背上,朝着窗外飞速略动的景物发呆。

  “逮笔?不对?代笔!这下对了吧?”骨头正跟着那姑娘学南京话。

  “还可以拉,你那个“代”字一定要发重音,爆发出来,笔呢就要轻的。代笔!这才象!”姑娘抿着嘴偷笑着纠正骨头的发音。

  “干吗呢?什么钢笔圆珠笔的。”萧瑟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骨头挺高兴的答道:“你懂个球!这是南京人问好的话。mm说要问个路啊什么的就要先说的!”刚一说完,那姑娘又噗哧哧的笑了起来,眼泪都冒出来了。

  骨头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你啊?”“没,没啥!我觉得你好帅好想笑……”

  南京,座落在长江南岸,有着六朝古都的美称,古代叫金陵,所谓金陵十二钗,就是南京的十二个小PPMM,对于色色的骨头好像比这座城市更有名气些,说起来就口水一地。

  刚下了车,萧瑟就指着远处城墙的影子开始即兴演讲:“比起西安、北京、洛阳,南京的贵族味要淡很多,但是同杭州的秀气相较,就多了几分庄严肃穆的味道。古金陵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井井有条,钟鼓牌楼撑出了古城的骨架,南京的都城墙也是中国所有古都中保存最完整的。如果到南京不看古城墙的确是一个遗憾。”

  萧瑟对于建筑还是有点研究,从元大都,隋大兴到汉长安,讲得头头是道的,明南京什么三朝五门之类的,弄得舒展一头雾水。还好骨头追着mm跑了出去,舒展也乐得不听萧瑟的长篇大论,猫着腰跟了出去,剩下一个萧瑟还不知道,一个人依然在深情的怀古着。

  舒展摸出张发皱的纸片,看了看地址说:“南京审计学院旁边……老三阿,你去买份地图吧,这怎么找阿?”

  骨头正四面打望路上悠闲行走的美女们,不耐烦的挥手说:“大哥你就是苯,买什么地图阿,打个的不就搞定了?”说完就招手拦了辆红色出租车,一屁股坐了进去。

  等舒展他俩也都上了车,司机很热情的问道:“几位来南京玩的吧?去哪儿啊?”

  骨头大大咧咧的答道:“先找到那个南京审计学院!”临末了忽然想起来,又热情的加了一句,“代笔!”

  不妄废他一路苦练,“代笔”俩个字讲得字正腔圆,很是地道,那司机脸哗的一下就垮下来了。那司机也没有马上发作,只是闷着头把车开得飞快。

  南京城极大,三个人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沿着大路两旁净是些大学研究所之类的,文化气息很重,加上颇有些历史的建筑,让人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这是座有底韵的城市。从汽车站到长江大桥的一段还比较顺当,等到了桥边,就堵得厉害了,几十年的老桥,车道和引桥都狭小无比,开车的比走路还慢。过江大约用了大半个小时,老旧的名桥已经破败的厉害了,桥头堡依然威风凛凛的矗立着,守望来去如梭的车流。

  “咦?怎么开出城来了阿?老大,你的地址对不对阿?”看着车窗外景物变化,萧瑟小声的问舒展。

  舒展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说:“我也不太清楚,等到了再说吧。”

  城外的路上没什么车,司机油门轰到最大,把车子开的风驰电掣,就这么奔了二十几分钟,才到了一处断头路停下来。司机冷冷的说:“到了,看到没有,校门口就在那儿。”

  舒展仨人下了车,走到颇有些气派的校门口。名字倒也不错,是南京审计学院,不过后面却挂了个浦口校区的牌子。

  舒展和萧瑟分头四处看了看,四周荒凉得很,最多一小镇的样子。骨头坐车坐得累了,懒得找路,自己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休息。

  四周转了一圈,舒展和萧瑟回到门口,两人都摊摊手示意没有什么发现,人都没有一个。

  舒展很着急,说道:“妈的,人毛都没有一根!怎么回事啊?”

  萧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耸耸肩说:“我估计是走错地方了,我觉得这学校有不少校区呢!”看旁边骨头还在悠闲的吞云吐雾,恶从胆边生,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恶狠狠得说,“懒货!快起来问路去!”

  骨头被踹了一脚,怒得要扑过来跟萧瑟干仗,被舒展一把拉住,数落了一顿。骨头一向喜欢和萧瑟真人pk,对舒展倒是挺服气的,老老实实的进学校去问路了。

  过了好一会儿,骨头才怒气冲冲的冲出来,骂道:“妈的!被那小娘们儿耍了!气死我了!!”

  舒展纳闷的问:“什么小娘们儿啊?不是叫你问路去吗?”

  萧瑟靠着行道树,讥讽道:“他阿,肯定又是泡妞去了,问路的事又忘了吧?哈哈!”

  骨头唾了一口恨恨得说:“才不是呢!我是说车上那个臭小娘们儿!骗我说代笔是问好的话,好嘛,我一进去问路,先来一句代笔,力马就给人赶出来了!!我才知道代笔是骂人傻X呢!”

  舒展恍然大悟,笑着说:“我说呢!肯定是你骂出租车司机代笔,他就给我们拉这儿来了!”三人都摇头苦笑,过了一会儿,骨头先是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惹了舒展两个也跟着捧腹大笑。

  三人追打笑闹了一阵,萧瑟先冷静下来,有些犯愁地说:“这么个破地方,人也没有,更别说出租车了,我们怎么回去阿?”

  等好不容易问着了路,换了好几趟公交车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晚上9点多了。拖着疲惫的身子,三个人再没有力气去找舒展说的那个小店了,萧瑟说先住下再说,大家都赞同。南京审计学院在汉中路那边,靠近著名的旅游景点莫愁湖,三个人瞧见路边一家南方大酒店看上去还不错,就先去开了房间住下。三个人累坏了,骨头更是鞋都不脱,扑到床上就睡。舒展把行李都放好,再洗了一把脸,回房间一看,两个小子已经睡得呼呼了,舒展笑着摇摇头,轻手轻脚的把骨头鞋子脱下,再给两个懒鬼盖上被子,这才关灯上床。

  三只猪一直睡到了中午,起床来了饿得眼睛发花,舒展包里还是习惯的带了些方便面,马上被拿出来消灭了。三个人回想起当年,在长江上以方便面度日的日子,相视而笑,兄弟之情一切尽在不言中。草草填了肚子,舒展提议先去旁边莫愁湖转转,骨头立刻拍手称好。

  “莫愁湖边走,秋叶月当头,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莫愁女前留个影,江山秀美人风流”,一首《莫愁啊莫愁》唱尽了莫愁湖的风韵,含羞娇巧。走过古色古香的门楼,眼前出现一条并不宽阔的水流,继续向前走,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静的湖水出现在视野之中。萧瑟瘪瘪嘴说:“还没有西湖一半大,没啥看头阿?不过还挺秀气的。”

  骨头哼了一声说:“没文化了吧?平时老假冒专家,土了吧?人家这是金陵第一名湖,有个美女莫愁在这里投湖自尽,才有名气的!看看,多有美女的味道?”

  萧瑟一听瞪着眼睛说:“你扭比!那你说说这个莫愁是干嘛的阿?”

  骨头一时语塞,吞吞吐吐的说:“莫愁莫愁……,李莫愁嘛!大美女李莫愁高唱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就扑通跳下去了!”

  萧瑟冷笑着说:“我才不信呢!人家神雕里明明是说李莫愁是火烧死的,你骗谁啊?哈哈!”

  舒展看他俩人拌嘴,抿着嘴笑,找了个石凳子看风景。湖中间有一组古建,中间是内湖。骨头说的莫愁女就在四面都是由古建筑围起来的内湖中央,湖水不是很清,但莫愁女的雕像依然洁白,站在一堆瘦石上形态端庄。不远的旁边,一座刻有“建国成仁”的石碑,上书时间是“民国元年三月”,落款是“临时大总统孙文题”,旁边的碑文上说明那里是“粤军殉国烈士墓”。石头城处处都流露出历史的味道,从各个角落舒展都能感受到。

  看着已经跑得远了两个兄弟,舒展心里更觉得温暖,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喂!小色,骨头,疯够了没有啊?”过了好一会儿,骨头才跑了回来,头上插了两根不晓得哪里采来的花骨朵儿,气喘吁吁的笑着说:“哈哈,还是我赢了!小色狼怎么是我的对手?!”一付意气风发的样子。

  舒展摇头笑着说:“你还小啊?哈哈!刚才两包面大部分都给你吃了,我肚子又叫了,找个地方吃一点吧?”

  骨头还没有接口,远远跑过来的萧瑟抢先喊道:“我们吃小吃去吧,一路我看到不少小店呢!”

  (莫愁湖:相传南朝时洛阳少女莫愁,家贫卖身葬父,远嫁金陵,不容于舅姑,投湖自尽,因此得名。明朱元璋时,在此建别墅,后称“金陵第一胜地”。此处比之玄武湖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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