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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二部 铁与火之金戈铁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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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四章(二)

  回到庐州城内的两江总督府,总督府门口吊着的大红灯笼发出昏暗的光晕,照在门口站着的守卫身上,将他们身影拉的老长。
  还没坐下,外面亲兵已经大声吆喝起来,布政使钱鼎铭钱大人求见李鸿章。

  吴毓兰正想劝说李鸿章援救潘鼎新,或者将六安州的潘鼎新从城里撤到庐州来,突然出现的钱大人让吴毓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大人,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既然钱大人找大人有事相商,属下还是先行告退。”

  吴毓兰告退刚想走,却听李鸿章留步声,刚欲再次推辞,门外却传来脚步声,一抬头,见是钱鼎铭与勋字营统领苏松镇总兵杨鼎勋一同前来。

  见杨鼎勋进来,吴毓兰隐隐觉得此二人前来,必与六安战事有关。

  杨鼎勋的勋字营一部驻防在官亭。官亭正好位于庐州城与六安之间,不管是到庐州还是到六安,从官亭出发,刚好都是七十里地。六安若破,他的勋字营将首当其冲。对六安的关注,庐州城内没有人比杨鼎勋更关心了。

  “大人!”

  “起来吧,这么晚俩位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钱鼎铭与杨鼎勋站了起来,俩人对视一眼,钱鼎铭上前半步,拱手道:“大人,前方传来捷报,天大的捷报!”

  李鸿章开头还敷衍般点点头,战事一直不顺,六安州虽然暂时挡住攻击,可潘鼎新连串的告急帖子却表明六安随时都可能失陷,只要是前方传来的消息,李鸿章就没听过一个好的。

  刚点头,李鸿章马上反应过来。自从离开江宁后,一直失神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不过很快又暗淡下去。嘴唇哆嗦了两下,李鸿章缓缓坐下,喃喃道:“捷报?”

  “是!正是捷报!……恭喜大人,我军在官亭重创叛匪!”

  钱鼎铭扯了下杨鼎勋衣角,站在后面的杨鼎勋上前用他那四川话说道:“大人,刚刚我在官亭儿郎传来捷报,昨日凌晨,王飞越、林剑所部叛匪,集结数万匪徒围攻官亭,儿郎们沉着镇定,经一日恶战,毙俘贼一万有奇,余众落荒而走,儿郎们奋勇追杀,大破叛匪主力,缴获无数!”

  杨鼎勋嘴唇不停抖动着,过分的激动让他字也说不清楚。不过结结巴巴说下来,李鸿章与吴毓兰总算听明白所谓捷报,原来是昨日大股叛匪突然出现在官亭,将驻扎在官亭的杨鼎勋所部包围,并且展开疯狂进攻。一日战斗,官亭不光没有攻下来,叛匪还损失惨重,不得不溃逃。

  听完了,李鸿章并没有表现出钱鼎铭与杨鼎勋所认定的激动表情,而是一脸疑惑看了看吴毓兰,而吴毓兰脸上表情同样是疑惑大于振奋,这让钱鼎铭与杨鼎勋有些大失所望。

  吴毓兰问道:“少铭兄,你的勋字营真的打败了叛匪?不可能吧?……那些叛匪不是示弱于我,略攻一下转身就走?”

  杨鼎勋一听,激动地嚷嚷起来:“自然是在战场上打败那些瓜屁叛匪嗦!锤子才示弱于我,数万蟊贼围攻整整一天,战场光尸首就留下数千……先人板板,你是不是对我们勋字营取得大捷妒忌咯?你哪个华字营真要扎起了,自己去打嘛,又莫得人阻拦你嗦!”

  自己的大功受到别人质疑,杨鼎勋粗口很自然就暴了出来。

  吴毓兰与解放军打过仗,他自然知道解放军战斗力如何,杨鼎勋在这里跳着脚嚷嚷,吴毓兰好整以暇慢慢道:“少铭兄,别那么激动嘛,你听我说……你在官亭不过千人,叛匪真要有数万,压也把你那些人压扁了。毙俘万余蟊贼?……连洋人都拿他们没辙的叛匪,你不过千人,一天就能消灭了一万多?难道那些叛匪是蠢猪,一个个排好了队等着你杀?”

  叛匪是不是蠢猪,杨鼎勋不知道,可他知道,自己在官亭的那些部队真的打了一个大胜仗。

  杨鼎勋才三十刚出头,在加入淮军之前,他又在凶悍的霆军(湘军鲍超部)当勇,并且因为作战勇敢,升至游击,自然是个雷公脾气。听吴毓兰意思是挖苦自己,若不是顾忌到总督大人就在上面坐着,杨鼎勋现在肯定要将老拳朝吴毓兰脸上挥将过去了。

  李鸿章见杨鼎勋气的浑身颤抖,看样子他的部队可能真打了一个胜仗,至于胜利大小,这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在连串失败过后,自己的部队终于取得了一个胜利!

  李鸿章摆手让杨鼎勋冷静下来,和蔼地询问道:“少铭,别那么激动……你刚才说跟我军交手的是哪支叛匪?”

  李鸿章询问还是要好好回答的。杨鼎勋低头抱拳道:“据那些俘虏交代,他们是匪第四集团军独立第一、二师所部官兵,叛匪头子叫王飞越与余剑。”

  “王飞越、余剑?”

  “大人,这俩人不是湖北叛变的奸臣吗?”

  李鸿章点点头。“正是此二人,听说武昌封俩人当了什么师长。”

  “那么匪独立第一、二师应该就是投降叛匪的黄州、德安团练了……他们不是只有几千人马,几时有数万之众了?”

  钱鼎铭斜着眼,扫了下吴毓兰,辩解道:“江南遍地蟊贼,难道就不能将抓来的百姓编入这两个师里么?莫忘了,叛匪每个师都有一万有余。”

  李鸿章走下大堂,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沉吟不语。

  屋里三人陪着李鸿章,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只能彼此用眼神交流。

  李鸿章不知道在官亭突然冒出来的叛匪两个独立师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攻打庐州前奏,让这些人试探一下庐州防御吗?真要试,用这样刚投降的军队显然不合适。一出师就打败仗,对军心影响多大,相信狡诈的邱明应该知道。

  一想到邱明极为狡诈,李鸿章立刻又想到这是一个陷阱,针对他李鸿章的巨大陷阱。两个独立师战斗力很弱,邱明肯定是知道的,这时候还让他们攻打官亭,是否想让自己在得知胜利,头脑发热,就那么急冲冲率领庐州主力去增援六安,而邱明所部埋伏在路上,打自己的伏击。

  李鸿章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围城打援是叛匪拿手好戏,自己龟缩在庐州,那些叛匪一时难以下口,把自己引诱出来,在路上打他们习惯的野战,对叛匪来说,显然比强攻庐州更好一些。

  可正因为邱明狡诈,也许他算准了自己不会上这个当,计中又藏了计呢?自己不增援六安,结果就是六安不保,潘鼎新全军覆没,让庐州自己各部自上而下都沮丧不已。

  一想到攻占六安,李鸿章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真要攻占六安,以邱明的实力,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直接将主力开拔上来就是!只要邱明的主力到六安城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攻打城不高墙不厚的六安,自然用不了多大工夫就能攻下。

  ……难道叛匪主力现在还没集结完毕?这两个独立师是有意识送死,好让自己疑心,不敢将六安城里的潘鼎新接应出来?

  想到此,李鸿章一个转身,眼睛死死盯着杨鼎勋,阴沉着道:“少铭,你马上派人到霍山、桐城、潜山、太湖一带查看,看看那边是否有叛匪主力活动!”

  “喳!……大人,叛匪不都在六安,到那边去查看什么?”现在安庆府大都在南方解放军手里,那边抓探子本领很高,自己这么急派人过去,不是让那些探子跳火坑?杨鼎勋有些不理解总督大人为何如此紧张。

  “不用多问!快去,让那些人速去速回!”李鸿章显得有些急噪,跟杨鼎勋交代完,又扭头问钱鼎铭:“这几天江宁探子有没有什么新闻?”

  “自从上次探知叛匪四艘兵轮停靠于蒲包洲后,最近长江封锁严密,无法与那边联系上。”钱鼎铭摇了摇头,说完,钱鼎铭又继续道:“不过最近上海那边洋人有不少谣传,说是江宁叛匪第一集团军主力正在朝上海开拔,也许今日就要攻打上海了。停泊在上海的洋人兵船最近纷纷离港南下,城里洋人或是随船而行,或是出城而居,恐怕叛匪攻打上海近在眼前了。”

  没听到有关叛匪想要对庐州如何,这让李鸿章有些失望,至于上海那边局势,又让他心烦。

  李鸿章现在最关心的是庐州这里,而不是上海,虽然上海丢了,他这个两江总督又要受朝廷训斥,可庐州丢了,自己这条性命都要不保。

  三天后,庐州城里两江总督府大堂里坐满了军官,众人坐在两旁放肆地喧哗着。

  若是在湘军,曾国藩是万万不允许他的将领如此没有风度,那些至少是生员名分的军官也懂得如何体现出自己儒生身份。

  淮军就不成了,李鸿章在这方面放的很宽,淮军中不光有秀才,还有文盲,军队中当地人有之,皖北土匪也有,更多的是投降的太平军。这样一支军队,要是表现的温文尔雅那才是怪事。

  “大帅到!”

  随意坐着的军官闻声急忙正襟危坐,侧目望着屏风后边。

  没让他们多等,一身官服,面色红润的李鸿章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很是难得,李鸿章现在气色不错,嘴角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给人一看显得一洗往日颓废,突然变得年轻了,精神了许多,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很有当大官的气势,不象以前,怎么看怎么是个卧床多年,大病初愈后还没调养好的老人。

  李鸿章现在心情不错,不是一般不错,而是很不错。

  早上,杨鼎勋的探子将霍山、桐城、潜山、太湖一带情报送了过来,不出李鸿章所料,在那些地方并未发现有大股叛匪活动的迹象,至于六安州,在官亭打了败仗的匪独立第一、二师蹿到那边,与围攻六安州的叛匪会合,猛攻六安州。

  六安那边告急还是一个劲传到庐州,两股叛匪会合后,围攻六安的叛匪已经多达两万多,只是潘鼎新在六安先是挫败叛匪主力数次攻打,王飞越、余剑所部又在官亭新败与杨鼎勋的勋字营,屡败之下,叛匪人数虽多,攻势虽急,却因士气低落,屡攻不下。

  六安州现在还显得固若金汤——至少在武昌叛匪大股聚集六安之前,实情就是如此。

  除了六安,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京师方面将一批军火运送到了海州,这些军火自然是补给他浴血奋战在对匪作战第一线李鸿章的。

  李鸿章原来军火全是靠购买外国人军火,与自己的洋炮局、制造局制造。现在他的军火补给上出现了问题,他在庐州的洋炮局产量不高,质量不好,只能满足淮军部分需要。

  至于洋人,自从风传叛匪下一步就要攻打上海后,上海的洋人大批逃离城市,那些做军火走私的洋人,就是在上海,他们也变成了秉公守法的好人,不再做贩运军火生意了。@:

  无法利用上海大批进口军火,这对洋火器化的淮军来说,影响不可谓不大。现在海州这边有补给,虽然清单上列着都是些前装滑膛枪、炮,可有总比没有强。

  有了补给,李鸿章低气又强了那么一点。

  既然叛匪没有将主力投送到皖北战场,那么庐州的淮军全力增援六安,很有可能在六安打一场与温州叛匪交手后,第一次大胜仗。

  现在李鸿章就是来做增援六安的部署来了。

  “各位,六安州有难。”李鸿章一坐下就说了一句大实话。

  下面坐着的军官们挺起了胸膛,等着大帅后面要说的,六安州有难,这已经不是他们初次听说了,他们更关心现在是走是留还是救援六安。

  “……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要将陷于重围中同僚营救出来。”

  听到大帅做出救援决定,下面立刻炸了锅。虽然上面李大帅还要继续说,可下面在坐的已经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见解。

  屡败屡战不光让李鸿章苍老了许多,他的那些手下对前程也没什么信心,现在不过是为了守卫自己家乡,捍卫自己家产,才鼓起勇气留在庐州准备与叛匪决一死战,六安州应该由六安人保卫,关他们庐州人何事?

  淮军中埋伏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蠢的兔子也不可能在一棵木桩上撞个没完没了。这些将领自然不会对援救六安有多大兴趣。

  “肃静……肃静!这里是官府衙门,不是你们家后花园,如此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李鸿章不由得生气起来,自己都舍得把血本投下去博一笔,这些人为何还如此瞻前顾后?

  等下面安静些了,李鸿章开始诉说自己意图。

  “六安为我西大门,乃庐州之屏障。六安存,庐州固,六安失,庐州险。此我不得不救援之因。匪邱明部主力还在湖北襄樊一线,自襄樊至六安,沿途重山恶水,非数日所能到。现胡匪屯兵六安城下,久攻不克,气焰大为下挫,自湖北增援之王飞越、余剑匪部,兵少械劣,士无斗志。此正是我与胡匪决战之事!望众位齐心协力,打破叛匪不可战胜之神话!”

  “大帅,王飞越、余剑均为投降叛匪之奸人。此次一定要活捉此二人,以正国法!”

  李鸿章看了眼厉声说话的吴毓兰。“此事我自有分寸,你等不用操心。”

  “大人,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大堂里做完部署,李鸿章将钱鼎铭单独留了下来。

  走入后房,钱鼎铭刚坐下,又抬抬屁股小心询问。

  李鸿章摘下官帽,坐在椅子上,端起佣人送上热茶,低头品尝起来。喝了两口,李鸿章头也没抬,询问道:“调甫,听说你跟王飞越很熟?”

  钱鼎铭吓了一跳,王飞越现在是叛匪独立师师长,李大人说他跟王飞越很熟,那就是说自己在私下通匪了。

  钱鼎铭急忙辩解道:“大人,小人只是以前跟王匪见过两次面而已,并无深交,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小人就觉得这个王飞越面相奸诈,非忠厚之人,谁想他竟然投靠叛匪,成了不忠不孝之辈!真是令人愤慨啊!”

  李鸿章见钱鼎铭急不可耐要跟王飞越洗脱关系,不由得放下了茶碗看着有些心虚的钱鼎铭。

  “调甫不用多心,我知道你以前跟王飞越有些来往,不过当时王飞越是黄州团练大臣,跟咱们都是一殿之臣,你与他来往,算不得通匪。”

  “大人英明。”钱鼎铭略松口气,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贴在后脊梁的内衣都湿透了。现在只要跟匪挂上点关系的,马上就叫你人头落地,根本不考虑你是官员,还是乡绅。钱鼎铭可不希望自己死了个冤哉枉也。

  见钱鼎铭偷偷擦拭额头淌下来冷汗,李鸿章放下茶碗,平心静气道:“调甫,我打算让你到王飞越那边走一趟。”

  “……啊?王飞越那边走一趟?”钱鼎铭第一感觉李大人这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惊讶过后,钱鼎铭马上反应过来李大人为何说这话。钱鼎铭探出身子,小心问道:“大人,是否说服王飞越重新回到朝廷这边来?”

  “正是如此。”李鸿章随手从桌子上抽出两封信笺,递给钱鼎铭。“调甫你先看看这样可行么?”

  钱鼎铭毕恭毕敬接过信笺,打开扫了两眼,抬起头看着李鸿章,疑惑地问道:“大人,这实授王飞越闽浙总督是否合适?总督乃封疆大吏,一直以来都是朝廷任命的,没有圣旨,其他人如何当真?……况朝廷要是不认,恐大人今后多有不便啊!”

  李鸿章倒没钱鼎铭那么多顾忌。摇头道:“朝廷那边你不用顾忌,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我会给恭亲王上个折子,跟他分解一下。至于王飞越,他原本就是黄州府团练大臣,只要能迷途之返,实授总督此乃奖励之举,有何不合适?”

  钱鼎铭心里还是空的很,自己这一去万事顺利还好,若是一个不好,大好头颅不是让叛匪给砍了,也要让朝廷给剁了。“只是……现在闽浙、两广都在叛匪手中,王飞越会答应这个空头官衔么?”

  钱鼎铭手头上的信笺不光实授王飞越为闽浙总督,还有一封是实授余剑担任两广总督。

  现在闽浙与两广都在叛匪手里,不管是实授还是加衔,让人到那边去,都显得太胡闹了。为了自己脑袋着想,钱鼎铭就是要去,也要有一些实际的东西为后盾,这种虚无缥缈的空头承诺,能少,尽量少点。

  “闽浙、两广都是我大清疆域,现在不过暂时被叛匪窃据,总是要收回来的。难道调甫认为我们就无法收复失地吗?”

  “是、是。”钱鼎铭脸上表情立刻极为尴尬,谁都知道大清现在形势相当不妙,说是苟延残喘也不过分,湖广正在交战,封个湖广总督,怎么说手头还有几个县城,闽浙、两广深在敌后,看起来这辈子是不用指望了。

  可他又是大清的官,明知道闽浙、两广不可能收复了,这话他硬是说不出口,一说出来,他钱鼎铭就有动摇军心,甚至诅咒灭国的罪名。

  “调甫,这次前去,一路多加小心。王飞越与余剑毕竟新投叛匪没多少时日,官亭一役,俩人损失惨重,对派他们送死的邱明必然心怀不满。如能将此二人收服,对保卫桑梓,使父老乡亲免遭叛匪毒手自然打有帮助。望调甫好自为之。”

  李鸿章充满了希望,娓娓道来。钱鼎铭一个劲点着头,心里却苦涩无比。这事情实在太难办,现在谁都知道大清只能勉为支撑,叛匪打到京师也不是不可能,听说朝廷那边派人与叛匪谈判,想要划黄河为界,各自治理,却让叛匪给顶了回去,人家要是没那份实力,口气又怎能如此之硬?

  王飞越、余剑之所以投奔叛匪,也正是因为他们看好叛匪,许这样的心愿能满足人家么?看样子自己这个任务还真是凶多吉少啊!

  李鸿章见钱鼎铭面有难色,知道他对此行一点把握也没有。在旁边开解道:“调甫,天下事并非已无作为了,还大有可为啊!现在秀峰已亲临太原,与锋芒所向叛匪在太原展开激战,大军虽小有挫折,却挡住叛匪锋芒,使其无法再进一步。太原稳,则京师固,事情还有回旋之地。左季高?哼,言过其辞,不过如此矣!”

  “怎么?直隶总督大人亲临太原前线?还将左宗棠给挡住了?”钱鼎铭有些不相信。

  他自然不相信。官文是什么人?不过是因为身为满洲正白旗人,属于朝廷信得过的自己人,才会受到如此重用,如不是现在朝廷实在无人可用,他也不会当上直隶总督了。就这样一个满人,他能将左宗棠挡住?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四章(三)

  官文能抵挡住左宗棠,不光钱鼎铭不相信,实际上李鸿章也是有些怀疑。可事实上,不管他们相不相信,官文确是将左宗棠的十万大军挡在了太原城外。
  阴雨绵绵,寒风裹胁着冰冷的雨点朝每一个角落扑去。

  多日雨水让小店堡西边的汾水在接纳了东边涧河河水后不再平静,携带了大量泥沙,泛黄的河水咆哮着南下,河水拍打着两岸,发出隆隆雷鸣般巨响。

  披着蓑衣的左宗棠如同一具塑像,站在河边望着北方乌沉沉的天际,仿佛能透过雨幕,望见遥远的城垣。

  “司令员,外面雨凉,还是到屋里先避避吧!”

  这已经不知是警卫员第几次催促左宗棠暂时先避避雨了,可是以前警卫员说的话,左宗棠当了耳旁风,这次也不例外。

  战斗不顺,原本以为有战斗力的清军在襄樊战役被歼之后,北方不再会有什么有组织的抵抗,第三集团军进入山西开始也是极为顺利,可靠近太原府后,部队前进阻力骤然增大。

  太原府周围冒出无数团练,这些团练武器装备不算很好,但都是地头蛇,熟悉地形,神出鬼没,凶狠狡猾,这个山头打两枪,那个山头放一炮,虽说每次都无法给第三集团军造成多大伤亡,可积少成多,也不是左宗棠可以承受的。

  消灭他们吗?他们不跟你正面交手,大军沿途过去,看看都是老百姓,可要是人少了,那些老百姓又突然变成练勇,给你抽空子打冷枪,或者不知从什么地方变魔术一样,大刀长矛对着你就招呼过来了。

  你总不能看到田间山头站着百姓有杀无赦吧?解放百姓的军队,却对被解放者进行屠杀,听起来这也太讽刺了。部队若是原地停留,对周围村庄进行宣传,自然可以将这情况扭转过来。但左宗棠现在想的是尽快拿下太原,活捉官文(他已经知道官文进了太原府),自己的部队第一个打进京师,埋葬清廷。哪有太多工夫和那些百姓套近乎?

  如何分辨百姓和团练,这让左宗棠极为挠头。既然不能将那些多如牛毛的团练彻底消灭,邱明只能让军队组成几支大兵团,人多了,一般团练也不敢招惹,如有谁胆敢捋老虎胡须,大军一个包抄,可以将他们迅速兜住,以雷霆之势,彻底消灭捣乱者。

  靠人多,可以避免与团练的大规模接触,可太原府这里不光有团练,还有清廷的新军。

  清廷的八旗、绿营在与太平军、解放军作战中,数量虽然庞大,但战斗力却极为低下。

  这也不能责怪清廷,实际上自唐朝以来,历代皇朝传统军事制度追求的都不是军队战斗力,而是如何让军队完全听从皇帝旨意(唐朝的安史之乱、藩镇割据算是让朝廷吃尽了苦头),不至于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威胁到皇帝宝座,同时又能充当维护皇帝统治的工具。

  大清军制虽然是在原满洲八旗兵制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但入关收编了明朝降军,将他们改编成绿营后,皇帝一在北京定都,他也明显继承了宋、明建军精神,把军队的稳定作为第一要求,以满制汉、以文制武、化整为散、差操兼顾……这些都是以牺牲清军战斗力为代价,换来的是军队不至于威胁到皇帝安全。

  军队这样发展好处自然有,这样的军队不会威胁到中央集权的大清皇朝,但害处却是军队不受重视,人们耻于当兵吃粮,到道光年间,清军火器居然还不如两百年前的明军,英国人洋枪洋炮过来,没有战斗力的军队自然只有落花流水的份了。

  洋人纵然可恶,他们距离大清还远着呢!无法动摇大清根基。等英国人一退,大清那些军队还是以前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太平天国突然冒起,这给了暮气沉重的清廷一定警觉。不过太平天国的北伐军让清军在连镇、冯官屯歼灭,京师安定下来,战事在长江两岸进行,紫禁城里的官僚又觉得天下还算太平,军队还可使用

  一八六零年(咸丰十年)五月,以绿营为主体的清军江南大营被太平军再次击败,四万清军死伤逃遁;同年十月,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十万清军一触即溃(抗争的也有,蒙八旗在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率领下,新河一战,三千蒙古精骑人马相依,朝英法联军发起进攻。结果不言而喻,蒙古精骑成了众矢之的,“如墙之隤,纷纷由马上颠陨。”三千多精骑最后只有七人幸免于难。八里桥之战中,僧格林沁再败,八旗禁军指挥胜保,红顶黄挂,骋而督战,结果面部中弹,当场跌下马来,于是清军大溃。),咸丰皇帝在八里桥之战第二天就出狩木兰,如不是临近冬天,英法士兵难以承受北方的寒冷,希望尽快签约,英法联军就要攻打北京了。就是如此,圆明园也让英法联军放了一把火烧毁。

  这两次军事上的严重失败,让皇帝和满朝文武大惊失色,他们看到清军虽多却臃肿庞杂,八旗与绿营在战争中以证明不可再用。南方湘勇虽然有战斗力,但它是个人招募,属于兵为将有,不轨朝廷直接统辖,朝廷对这些勇营自然也不会太信任,如何建设一支能镇压内部动乱,抵御外敌入侵的军队,成了摆在皇帝和满朝文武面前最现实问题。

  原本朝廷想用湘勇和后来起来的淮勇镇压太平天国,以八旗、绿营牵制湘、淮勇营,平衡内外力量。为此,八旗与绿营要有所改动,练军就是这个改动的产物。

  可一八六二年(同治元年),南方突然又冒出一支解放军,湘、淮勇营不是解放军的对手,连英法联军也大败亏输,能打仗的僧格林沁蒙古骑兵让人家打的不敢作战。练军虽然装备半数火器,却因出自绿营,先天不足,后天又能又有多大作为?不过滥竽充数而已,一交手,马上被人家打了个稀里哗啦。练军也难当重任。

  八旗、绿营、湘、淮勇营、练军均不足依靠,而解放军势力却一日强于一日,以前纵然不重视军队,现在为了身家性命着想,也不能不对军队有所变革,不然等解放军攻入京师,万事休矣。

  在战争中,满朝文武也看出来,英法联军虽然战场不利,可他的军制却比自己八旗、绿营要厉害多了,所以失利,不外乎远道而伐,势单力孤,不熟悉中国地形、气候,深入匪区后,粮草弹药补给出现问题。

  为了避免祸至临头,悔之晚矣。掌握实权的内臣恭亲王认为“查治国之道,在乎自强。而审时度势,则自强以练兵为要,练兵又以制器为先。叛匪起事以来,大炮之精纯,子药之细巧,器械之鲜明,队伍之雄整,实非我大清所能及。”

  外臣李鸿章走的还要远,他以为“……窃以为天下事穷则变,变则通。中国士大夫沉浸于章句小楷之积习,武夫悍卒有多粗蠢而不加细心,以至所用非所学,所学非所用。无事则嗤外国之利器为奇技淫巧,以为不必学;有事则惊外国之利器为变怪神奇,以为不能学,不知洋人视火器为身心性命之学已数百年……鸿章以为中国欲灭匪,则莫如学外国之利器,欲学外国利器,则莫如觅制器之人……欲觅制器之器与制器之人,则或专设一科取士。”

  内外重臣都认为必须改变,纵然有些腐儒大夫还在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国家经制之兵,垂二百余年,不敢轻议纷更,惟期实力整顿”、战场之败是因为“用人不明,与军制无涉。”可他们这些话已经不是主流了。

  脑袋要紧,为了保护自己脑袋,又鉴于旧式军队已不可依,清廷在江南解放军还在与法军打得不可开交时,下令各省严汰八旗、绿营、练军十分之二三,挑选其中强壮者另立若干营,“分为常备、续备、巡警等军,一律操习洋枪洋炮,认真编练,以成劲旅”。

  一八六五年(同治三年),清廷在京师设立“练兵处”,练兵处是考察和督练新军的总机关,由恭亲王负责。

  和旧军(八旗、绿营、湘淮勇营、练军)相比,在编练指导思想、编练体制、兵役制度、军官制度、训练制度上,新军是完全不同的。

  新军编练没有参照中国古代军事制度,而是完全学习和仿效西方军队的经验,在制度上,受俄国影响犹为深远。在军队中大量聘用俄国与英法国人担任教习训练各部(一八六六年后,英、法国人大量离开了新编陆军)。

  新的制度规定清朝实行普遍义务兵役制,放弃以前采用的募兵制,改用征兵制。

  新军编组诸兵种合成部队(步队、炮队、马队、长夫——也就是工程队,数种合之成一军),学习南方的解放军,在朝廷里设置参谋本部(由原来军机处发展而成)。军制方面,改变了原来的标、协、营、汛,完全学习西人(实际上是南方解放军),将常备军按军、师、旅、团、营、连、排、班序列编制。说起来,这种制度是“依照周制”,实际上完全换了汤药。

  让清廷有些着急的,是军官培养和任用上,按照西方制度,军官应该从军校产生,可清廷现在没有军校,新建也来不及了,现在还暂时无法摈弃荫袭制,只能采用湘淮勇营的以战功选拔制度,所以军是新军,军官却还是旧人。这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期待以后再调整。

  训练中,“训以开其智实,固其心性;练以精其技艺,增其材力。”训要求“励忠义、敬长官、守营规、勤操练、奋果敢”。练在西人帮助下,要操练步枪、火炮,埋设地雷,架桥修垒,地图测绘,战术配合、诸兵种配合上也极为讲究。

  新军操练分两个阶段,士兵进入军营后,先进行三个月新兵操练,学习列队、步法及枪械使用知识,三个月后,按照步、马、炮、长夫转入专业技术操练和战术操练,步兵战术操练以营、连两级为主,演练进攻和防御各种西方战法。

  自一八六五年开始草创新军,到一八六六年,一年的时间,清廷训练了六个师新军。这时法军战败,解放军拒绝了清廷求和乞求,开始全力北伐,而这些新军虽然刚刚有个规模,朝廷也不得不将这些无数银两堆积起来的宝贝投入到战场去。

  建设他们,就是为了能发挥作用,总不能等人家灭了大清,这些军队还窝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新军一离开京师,马上在直隶总督官文率领下转入对京师威胁最大的太原战场:表里山河要是丢失了,平原上的京师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防范那些从山上涌下来的解放军。

  左宗棠算是第一个品尝到新军滋味的解放军将领。

  左宗棠指挥的第三集团军自从渡过长江后,一路北上,虽然有淮军阻截,又与僧格林沁数次交手,可那些军队根本无法对第三集团军行动构成太大威胁,到最后,连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也跟个莽夫一样,挥舞着腰刀让解放军机枪打死。虽然打死僧格林沁的是第四集团军模范军部队,可第三集团军是第一个冲进襄樊的部队,两军配合下,僧格林沁死在谁手里并不重要。

  消灭了僧格林沁集团,左宗棠率领他的第三集团军稍时休整,很快跃进山西,将如秋风扫落叶将山西的八旗、绿营打的丢魂丧胆,一直到接近太原,左宗棠进军都很顺利,可现在,他的军队却在太原外围受阻,寸步难行,不得不停下来调整部署以利再次发起进攻。

  阻挡住第三集团军的,就是清廷新军。

  左宗棠书读了不少,他明白做为兵家必争之地,太原的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城东、城西均有高山做为屏障,登上山头,可以俯瞰全城。而直隶总督官文同样明白这些。

  四个师的新军与山西练军、绿营一起占领了太原外围各个重要山头与村落,罕山、郑村、石千峰和周家山成了太原外围阵地。

  受到清廷长期蒙骗的平遥、祁县、太谷商人,还在解放军与法军作战之时,即纷纷离开老家,进入太原。这些商人带有大量银两,龚自珍说过:“山西号称海内最富”,而之所以海内最富,就因为这些商人在中国到处做生意,家里积蓄了富可敌国的家产。

  这些商人原本就对太平天国心怀不满,认为太平天国起事,断了他们的财路,现在从太平军发展而来的解放军有夺取天下之势,朝廷说了,这些“叛匪”对与朝廷合作之士“烧杀抢掠”,把田地分给奴仆,富人成了乞丐。商人们自然不会对解放军有什么好印象。

  这些商人之所以富起来,经营手段高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们与上面的那些官员沆瀣一气,实际上都是官商,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关系,自然不希望清廷垮台。

  进了太原的不光有道光三年成立的中国第一家票号“日升昌”,还有协同庆、长盛蔚、蔚泰厚、太谷的曹家、祁县何家、祁县渠家(渠家在祁县的家园有“渠半城”之称)、祁县乔家、榆次的常家(乔家一个院,常家二条街。当然,这个是后话了。)……

  众多的商人不光将家产带进太原,为了自己在城里免遭刀兵之灾,他们还与城里清廷官员合作,开办了太原洋炮局。大量生产仿制俄国的洋枪、洋炮。而这些洋枪、洋炮质量不怎么样,用来防守,却也让解放军的第三集团军头痛不已。

  警卫员看着站在雨中的左宗棠心焦不已,任凭他怎么说也无法让司令员回去。虽然是九月,可这里不比江南,天已经很冷了,站的时间一长,给雨这么一淋,很可能就要着凉。政委在去大同之前,已经交代过他要好好照顾司令员,可现在司令员却不让他照料,这让警卫员十分头痛。

  正在心烦,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警卫员警惕地掏出左轮手枪,转身望着身后,几匹骏马在雨雾中朝小店堡方向飞驰过来。

  “司令员,马军长来了!”

  左宗棠一个转身,飞驰过来战马上的骑手越来越近。左宗棠舒了口气,马上骑手他认识,是他过了长江后,划归他指挥的第五军军长马鼎南。

  距离左宗棠还有一段距离,两边蹿出几个战士,将骑手拦截下来。

  马军长跳下战马,将缰绳递给身后上来的战士,与突然出来的战士交谈两句,笔直地朝左宗棠站着的地方快步走了过来。

  “司令员……第五军军长马鼎南奉命前来报到!”

  左宗棠上下打量一番马鼎南,经过长途赶路,马鼎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沿着面庞不停朝下淌落。

  顾不得说什么场面话,左宗棠直入主题:“你的部队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应师长的第九师已经占领交城,高师长的第十师现在抵达徐沟、东阳镇一带。司令员,是否轮到我们军上了?”马鼎南有些激动地询问道。

  自从和第三集团军主力会合后,马鼎南的第五军就算失去了用武之地。有什么战斗可打,左宗棠首先想到的是刘松山的第十三师,如十三师力量不足,需要增援,支援上去的必然是王德榜的第十二师,接着是程学启的第十一师,马鼎南的第五军成了第三集团军总预备队。

  马鼎南曾经为了这事找左宗棠埋怨过,可左宗棠却告诉他第五军乃第三集团军精锐,刀子要用到刀刃上,对付一些无能之辈,第五军这样优秀军队何必上去?还是让没怎么打过仗的十三师上去锻炼锻炼吧,第五军还是留在该用的时候再用。

  这样的话左宗棠从湖北说到河南,又从河南说到山西,结果一路长驱直入,第十三师立下赫赫战功,而第五军却默默无闻,好象被遗弃了,这让马鼎南很不舒服。

  这次过来,马鼎南事先已经知道第十三师攻打郑村不下,而王德榜的第十二师进攻西山聂家山,又告失利,程学启的十一师进攻东山也不顺利,攻下东山石咀,就无法继续前进了。

  左宗棠的三个师都进展不顺,马鼎南自然认为自己应该有了用武之地。

  左宗棠默默点点头,算是肯定了马鼎南说法。

  让马鼎南的第五军上来,左宗棠也是迫不得已。

  左宗棠认为,在击败了法军之后,清朝退出历史舞台已经是必然的了,大军北上,根本是横扫千军如卷席。存了点私心的左宗棠自然很乐意看到自己的老部队刘松山的十三师、王德榜的十二师可以在这样战争中捞取一定资本。不是没办法,他才不想让马鼎南这个解放军的老底子部队上来摘果子呢!

  可现在三个师(包括程学启的十一师)却纷纷受阻太原外围,左宗棠纵然不乐意,他也不得不让马鼎南军上来了。

  谁叫他左宗棠曾经在杨沪生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只要自己北上,拿下京师不在话下?现在京师还没拿下,自己却在太原城外无所作为,左宗棠如何能够容忍这样事情继续?

  “前方现今战事不利,东山、西山、郑村,三个方向没有一个拿下来,这样局势继续下去,我军何年何月才能进入太原?”

  马鼎南满面红光,很是急切说道:“说吧!司令员打算让我们军攻打什么地方?我保证!只要我们第五军上去,就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拿下来的,实在拿不下,我们砸,也要把他给砸碎!”

  左宗棠回头看了眼太原府方向,阴冷地说道:“我打算让你部占领东山、西山外围,监视守军,不让他们突围出去。调十一师监视郑村之敌,同时将北上的骑兵军调回来,与十二、三师一起,剿灭太原府周围团练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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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四章(四)

  “啊?不让我们军攻打太原府?”
  马鼎南难掩满脸失望。他还以为自己终于有施展才能的机会了,可没想到司令员将自己调上来,是给城里的清军把门,不让他们出来,这与马鼎南想象实在差的太远。

  左宗棠淡淡道:“周围团练活动频繁,对我攻打太原府已造成极大威胁,必须早日清除。城里清军人数众多,寿卿、朗青屡次作战,部队损耗不小,若使城里守军突围出去,恐怕前功就要尽弃。你部人数虽少,却系我军精锐之所在,谅城里那些跳梁小丑,就是想突围,你部也不会让他们得逞吧?”

  “这倒是。”马鼎南回答的有些不是很情愿。

  “马军长,你部占领东山、西山阵地后,不能一味死守,如条件许可,也要尝试一下是否能攻下东山那边的罗山。”左宗棠好象没听出马鼎南话说的很勉强,按照他的思路说了下去。“东山乃太原府天然屏障,罗山高出太原府五百余米,自山上可以俯视太原整个城池。明末流寇李自成,就是先占领了罗山,然后朝西平推,这才攻下太原府。我军要打下太原府,罗山不可不拿下!”

  马鼎南一听,司令员并没有光让他死守,还是允许他活动活动手脚,不愉快的心情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只要能主动打击敌人,而不是死守,他自然很乐意执行。

  马鼎南认为很多时候“死守”就是“守死”的代名词。湖口一役,虽然第五军打出了威风,可他的部队损失惨重,让马鼎南不能不后怕。进攻,让敌人“守死”,这才是他第五军应该做的。

  马鼎南有些跃跃欲试了,他想从左宗棠嘴巴里套出一些情报,开口询问道:“司令员,罗山那边守敌有多少?”

  “罗山守敌约在一万三千上下,由马心楷担任统制的第四师守卫。”

  “马心楷?”马鼎南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十分耳熟。“是以前震字营营官马复震吗?”

  “正是他。”左宗棠叹息一声,很是惋惜。

  马鼎南有些了解,不再询问。

  马复震是安徽桐城人,字心楷。他的祖父马瑞辰、父亲马三俊都死在太平军枪下。

  一八五九年(咸丰九年),马复震由吴廷栋推荐给曾国藩,一八六零年,他奉曾国藩之命募集“震字营”与太平军作战,后来马复震跟随升为浙江巡抚的左宗棠进入浙江与太平军和后来的解放军作战。战斗中,马复震先是升为副将,后来又升为总兵。

  一八六三年,打算撤离宁波的左宗棠,率领楚勇刚到绍兴府,就让太平军与解放军围困起来,马复震当时也在包围圈中。在压力下,左宗棠打算起义投奔解放军,而马复震因为与太平军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坚决反对“投降”,后来见事不可为,马复震抛弃部下,化装潜逃出绍兴,一个人独自一路跑回清廷控制区。

  此人性喜嗜酒,往往至于大醉泣下,即赋诗以自遣。左宗棠对他还是比较欣赏的,对马复震没有跟着自己在解放军干,常引以为撼。

  左宗棠原本打算让十三师进攻东山,只是在知道马复震成了清军第四师统制,并且现在就驻守在东山后,左宗棠不得不调整部署,让与马复震没什么瓜葛的程学启师进攻东山,而将与马复震熟知的刘松山十三师从出发阵地撤下来,调整到郑村方向。可就是这样,最终程学启师也不过攻占石咀后,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这个顽固的马复震是拼了性命,非要阻止左宗棠前进不可。

  “东山固然重要,西山也不能轻敌。防守在西山的是清军第二师,统制是鲍春霆。”

  马鼎南在听到东山守将为马复震后,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明白左宗棠与马复震的关系。看来左宗棠的十一师没有拿下东山,与左宗棠有心障是分不开的。而左宗棠正是因为如此,才将自己这跟马复震没关系的第五军调了上来。可没关系是没关系,马鼎南必须想到如果杀了马复震,左宗棠会有什么反应。最好,当然是能活捉马复震,并且让他投降了,只是这好象很难。

  还没想到如何对付马复震,左宗棠后面说的话,更让马鼎南眉头皱成一团。

  这个鲍春霆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说鲍春霆很多人不清楚,可要是说鲍超,大家都知道他是谁。

  鲍超,字春霆,他是四川奉节人。与马复震一样,鲍春霆也是属于曾国藩湘勇系统。

  咸丰初,鲍超追随向荣到广西镇压起义,后加入湖南协标,一八五六年(咸丰六年),鲍超创立“霆字营”五营,一八六零年,因为与多隆阿不和,乞假回故乡,曾国藩见他是个人才,奏准清廷,将鲍超改为归他曾国藩指挥,同时,赐号博通额巴图鲁。

  一八六二年,鲍超与北上救援当时天京的温州解放军在皖南、浙西狠狠打了几仗,不光将解放军赶出皖南,还占领了徽州。为此,鲍超被清廷赐黄马褂、授浙江提督、予云骑尉世职。

  一八六三年,鲍超统率他的霆字营自徽州朝杭州进攻,想全力援救当时还在清廷方面的左宗棠部,结果在杭州与当时太平军侍王李世贤的部队打的难解难分,李世贤没消灭“清妖”鲍超,鲍超也无法将左宗棠救出来。

  绍兴战役结束后,鲍超放弃杭州,逃回皖南,后一路撤退,一直撤到湖南。当解放军发起湖南战役后,鲍超虽然全力应战,却因实力相差悬殊,部队被歼灭,他率领部分败兵逃过长江。

  马鼎南在徽州与鲍超交过手,鲍超过了长江后,战场上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他原本以为鲍超因为战败,让清廷给处决了,没想到自己却在太原府这里又跟这个“老朋友”见了面。

  马复震有多大本事,马鼎南不知道,可鲍超的本事马鼎南却是领教过的。连杨首长当时在徽州都因为不想与鲍超打下去,带领部队打到江西去了,马鼎南不相信自己比杨首长还要厉害。

  还真是遇到硬仗就想起我们这支主力部队!这两块骨头可真难啃……马鼎南肚子里暗暗叫苦。要是让他一个军负责一个,不管是马复震,还是鲍春霆,马鼎南都不会如此头痛,一下子对付两个,马鼎南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是好了。

  可他是解放军百战名将,怎么能面对屡战屡败的清军,表现出一丝犹豫?

  “请司令员放心,五军坚决保证鲍春霆他就是一兵一卒也别想从西山跑出来!”

  虽然心里暗暗叫苦,马鼎南还是挺起被雨水浇湿的胸膛,很是珍重对左宗棠保证。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既然如此,干嘛不把自己体现的更英雄一点?

  “太原府系我军必破之城,不能绕过去。晋定公十五年,晋卿赵简子家臣董安修筑晋阳,唐朝,晋阳与长安、洛阳并称三京,宋太平兴国四年,因战事,宋不得不将晋阳付之一炬。后潘美于汾河东岸唐明镇重新修筑太原城,明洪武九年,晋王朱扩建太原城,为明朝九边重镇之一。此城太行山雄居于东,吕梁山巍峙于西,云中、系舟二山合抱于北,汾水自北而南纵贯全境。攻占太原,西安与京师之间联络被切断,天下大势将定矣。”

  马鼎南听的极为佩服,他只知道太原府很出名,也很重要,至于如何出名,为什么重要,这不是他所了解的。今天听左宗棠如此一说,他才明白过来,合辙这太原府自古就有名了。

  晋定公、赵简子、董安什么的,马鼎南听都没听过,他只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唐朝之前的,三国是让魏国一个叫司马懿的家伙篡了位,建立的就是晋朝(很显然,马鼎南在这方面搞错了,建立晋朝的是司马炎。而左宗棠所说晋定公那是春秋时期的事,不过马鼎南显然不知道春秋是怎么回事情,他只知道秦始皇。),而晋朝亡后,又有什么五胡乱华,接着才是隋、唐。掰掰手指头,好象这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要是这么说,这个太原建城就有千多年历史。

  对左宗棠如此博闻强记,马鼎南这个加入解放军后才基本上脱盲的大老粗,自然只有五体投地,点头称赞的份了。

  “既然如此,司令员为何不集中主力,全力拿下太原府?”

  左宗棠看了眼马鼎南,还没说话,他的警卫员已经不满了,又督促左宗棠赶紧回去避雨。

  这次左宗棠不再固执了,拍了拍蓑衣上雨水,淡然道:“走吧,先回去收拾收拾再说。”

  王家大院坐落在小店堡西南角,门外没走两步就是汾水与涧河交汇处。左宗棠还没到小店堡,打前站的集团军部人员已经相中了王家大院,把这里设置成集团军攻太原指挥部。

  还没接近王家大院,远远的就能看到宏伟的挑角门楼,马鼎南跟着左宗棠沿着墙角走到大门处,门楼上挂着一块“福*乡缳”的木匾(第二个字太草,马鼎南不认识),门楼下铺置着八仙石砖,两扇大门是木雕垂花门,一进院门,由西向东是条近百米长的青石甬道,甬道南边是车马大院——现在成了警卫连驻地,甬道北面是两座楼院,左宗棠的佣人从两座楼院里进进出出。netp^7

  跟着左宗棠一路前行,过了一个长方形门洞,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花园出现在马鼎南面前,只是现在是秋天,百花早已凋零,枯黄的叶子显得有些败落。

  门洞北面是一座两层楼房,左宗棠就朝那座楼房信步走了过去,马鼎南紧随在后,一边走还一边打量着。这座楼房前有出檐设廊,砖砌窗户外圆内方,七架木结构的房顶,木头上都雕着各种吉祥的花纹。

  跨过房门进了楼里,马鼎南还以为自己会在里面看到什么稀罕的,没想到刚进房门,眼前一切让他大失所望,里面除了一张八仙桌,几把南方竹靠椅,别无二物。

  如此漂亮的楼房,里面却什么也没有,这也显得反差太大了点。

  “怎么?你在看什么?”警卫员将一盆热水端了上来,拿起毛巾,在热水里拧了拧,随意擦了把脸,左宗棠侧脸见马鼎南打量着屋里摆设,不由得笑了起来。

  放下毛巾,左宗棠解下身上穿着的蓑衣,递给警卫员,由警卫员将蓑衣拿了出去,走到正对房门的竹靠椅,坐下后左宗棠笑道:“这里原来住着商人王源浈,我军还没到,这个王源浈就带着一家老少跑到太原城里去了,连值点银子的东西都搬个干干净净。听没走的小店堡人说,这个王源浈家有百万两银子,可是这里首富啊!”

  知道马鼎南是个大老粗,左宗棠也没跟他文绉绉说话,不然,左宗棠要是说几个典故,这个马军长多半听不明白。那样左宗棠累,马鼎南也听的不是味道。

  “乖乖!……百万两银子啊……”马鼎南匝舌不已。将戴着的斗笠摘了下来,递给走到他面前的警卫员,也不管身上衣服还滴着水珠,摇着脑袋,就那么走到左宗棠旁边,自己拉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坐了下去。

  “这人要富了,还真有钱!我现在全部身家也不过折合几十两银子,这还是省吃减用积攥下来。百万两银子?我看这辈子是没指望喽!就是华尔那个守财奴,他也不过有十来万两银子,跟这个王源浈相比,还差得老鼻子远了!”

  左宗棠见马鼎南又是羡慕又是遗憾,不由开玩笑说:“想要有钱也很简单,你只要跟那些商人说一声,保管银子把你家床都能压塌。”

  “啊?你让我索贿?”马鼎南看着左宗棠,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可不成!咱这人胆子小,开口要钱的事情是万万不敢做的,何况我只要这里一开口,那边倪阎王立马就能知道!……老天!杨首长打骂咱都不怕,就怕倪阎王惦记上。只要这口子一开,到时候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左宗棠看了看马鼎南,捋着他的胡子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马鼎南说得倒是很坦白,并不是他不想受贿,实在是倪峰手太长,眼睛太毒,他那些手段又让人害怕。这样的后果是,你就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连杨沪生与史秉誉的岳父都敢开刀,这倪峰也没法不让人家害怕。

  左宗棠知道解放军中对倪峰狠的咬牙切齿的大有人在,可人家倪峰在军队中有杨沪生保着,地方上史秉誉与容闳、洪仁?痔乇鹦郎退??又?饽叻宄痛Χ韵蠖际侵ぞ萑吩洌?媚阆敕床刀颊也蛔沤杩冢?傩战??氚?嗵旎?说群牛?隳谜庋?娜艘裁话旆ā?p>   没办法,只能背地里骂上两句“杨首长养的疯狗”、“倪阎王”等等,另外自己在小心谨慎些,别让杨首长养的这条疯狗把你给咬了。

  左宗棠从小家境并不太好,虽说他不是穷的没裤子穿的佃农,可家里揭不开锅的日子,他也是时不时尝到的。对贪官污吏,和普通老百姓一样,左宗棠也是深恶痛绝,虽然自己后来当了清廷大官,性格没法改变,对那些草菅人命,一心捞钱的家伙,左宗棠还是照样痛恨不已,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轻易让杨沪生做思想工作给从清廷那边“拐骗”到解放军中来了。要知道,作为一个儒者,左宗棠对气节也是十分看重的。

  能搞出一个让官员害怕的人来,左宗棠不能不佩服杨沪生。清廷喊清廉,这从进了北京就开始喊起,可每个皇帝手下,又有多少个是清官?

  清廷官场如市场,如一个大贿赂场,官场上很多东西可以买卖,许多事情非贿不办。买卖和贿赂时,或公开交易,明码标价,明目张胆行贿索贿。或偷偷摸摸,暗地成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管是行贿还是受贿,大家都儒雅含蓄。“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风气是如此,你不行贿受贿,只能受到排挤。

  清廷有大量的官是捐官出身,“捐官做,买马骑。”只要你有钱,并且不是奴隶、唱戏的,你就可以买到官职。

  “千里为官只为钱”。捐了大笔的钱才换来一个官,本钱自然是需要问小民要回来的。不光本钱,投入那么大家当,怎么说利息也要有一点。于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也就顺理成章了。当官的以发财为目的,一旦当了官,如贪婪没有跟虎狼一样,那真是异数。这世界异数又有多少?于是盘剥的狠了,农民起事也是顺理成章的。

  就左宗棠所知,太平天国对官员索贿、纳贿同样没什么办法,连天国柱石忠王李秀成都在受贿,不受贿的洪仁?质艿礁鞲鐾跻?偶罚?慊鼓芤?笫裁茨兀?p>   倒是杨沪生这里,就因为有一个倪峰,一个监察院,加上全民监管,结果索贿、纳贿之事在这里几乎绝迹——完全绝迹当然不现实,能几乎绝迹已经很了不得了。而那些胆敢抗拒,逆流而上的,一个个也没个好下场。

  左宗棠将思路收了回来,看着转悠脑袋,好象在寻找倪峰是否隐藏在这里的马鼎南,笑道:“王源浈并不算最富的。听说从平遥跑到太原去的日升昌雷鸿翙带了千万两银子,蔚泰厚的毛履泰携带进太原的家产也差不多是这个数,还有祁县的乔家、渠家,太谷的曹家,榆次的常家,灵石的王家……哪家没有近千万家产?这些家产现在都让他们带进了太原府。”

  马鼎南瞪着眼睛,张大了嘴,看着左宗棠好久说不出话来。

  “乖乖……这个多,怕是有万万之数吧?……奶奶的!司令员您还是快点下命令,打下太原,咱们财政问题不是马上就能解决了?……万万之数啊!让我数,就是数一辈子俺也数不过来。”

  马鼎南咧着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上海已经是马鼎南所知最富裕的城市,一个月可以有六十万两银子进帐,上海之富可想而知,可这山沟沟里居然藏着一个不亚于上海的金窝窝,这是马鼎南在到小店堡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让运输队朝南京、南昌、赣州运,马鼎南的想法是:今夜做梦也在笑。

  左宗棠看马鼎南想银子想疯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笑了这么长时间,左宗棠觉得自己脸上肌肉都有些僵化了,忍住笑,摇摇头道:“这些银子固然可观,只是我们就是打下来太原,也一分一毫不能动。”

  “不能动?……哦,对了,这些家伙是商人,不是地主,我们不能将他们银子当田地给没收了。”马鼎南这才想起,太原城里躲着的是商人,不是土地主,他的战士不能把这些家伙当土豪劣绅给打了,不然倪阎王还是要找他麻烦。

  一想到万万两银子摆在眼前,自己居然无法自作主张支配一下,马鼎南就觉得太郁闷。

  想银子想疯的马鼎南很快又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这些人不是离开家,跑到太原去了么?那么他们就是带着银子资敌,就是咱们的敌人,俺没收这些混蛋家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左宗棠终于忍不住笑了,自己手下这军长还真可爱。“这个就要倪峰说了算了。他若是认为这些人只是受清廷蒙蔽,马军长你只要动一根手指,恐怕连我也保不住你。”

  一提到倪峰,马鼎南的歪脑筋马上收了回去。失望写在他的脸上。

  “报告!……司令员,十三师师长到了。”集团军部参谋从外面走到门口,大声说道。

  自从马鼎南跟进来,一直微笑着的左宗棠,脸上笑容收拢起来,立刻,一股威容自然从他脸上表露出来。

  左宗棠的气势让坐在他身边的马鼎南看了心跳不已,不由得将座位悄悄朝旁边挪了挪,离左宗棠稍微远一点,人也不再嘻嘻哈哈。

  左宗棠大刺坐在竹靠椅上,没动位置,淡然道:“让刘师长进来吧。”
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四章(五)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刘松山与他侄子刘锦棠一脸失落出现在门口。
  刘松山走到门口,见左宗棠坐在里面,冷眼看着站在门外的自己跟侄子,不由得垂下头,一抱拳,有些无力道:“司令员。”

  左宗棠冷哼一声:“……进来吧。”

  刘松山刚进来,左宗棠厉声问道:“刘师长,郑村清军不过五千之数,你师一万五千之众,为何三天未下?”

  刘松山脑袋垂得更低了,惶恐小声回道:“司令员,都怪卑职无能,给司令员丢脸了。”

  刘松山在接到命令回小店堡时,就知道今天不可能讨个好。

  重炮掩护下,他的十三师打了三天,居然攻不下五千清军防守的郑村,自己还损失了千把人。左宗棠要是不找自己麻烦,他也不是左宗棠了。

  以前左宗棠见了刘松山,大家都是湖南人,左宗棠总是要称呼他为“寿卿”,显得亲热一些。今天一见面,左宗棠连凳子也没给他刘松山预备,“寿卿”是不叫了,直接称呼他为“刘师长”,彼此生分了许多。

  诚惶诚恐的刘松山光想着如何不要触怒左宗棠了,倒是他比他小了十一岁的侄子刘锦棠显得初生牛犊不怕虎,硬着脖子道:“司令员,郑村三日未下,非战之罪。”

  刘松山吓了一跳,他素知左宗棠气量不是很大。在军队中,左宗棠历来是惟我独尊的,第三集团军连杨首长都插不上手,只能任左宗棠折腾。若是顺着左宗棠的意思去说,让他舒服了,他也不会太难为你,可自己侄子非要分辨几下,要是惹恼了左宗棠,到时候叔侄俩非一起倒霉不可!

  坐在左宗棠下手的马鼎南同样对年少气盛的刘锦棠担心。这倒不是说马鼎南很熟悉左宗棠,马鼎南虽然被分配到第三集团军,可左宗棠习惯跟着十二、十三师跑在前面,让他的第五军跟在后面吃灰尘,马鼎南知道的左宗棠基本上都是听别人说的。

  马鼎南替刘锦棠担心,这是因为他自己就是高级将领,平常与其他高级将领接触多了,对军队还是很了解的。一支军队中,历来强调下级必须无条件绝对服从上级,上级怎么说,你就怎么做,顶撞上级是万万不允许的。

  例外也有,邱明就敢顶撞杨沪生,可这邱明何许人也?人家是杨沪生的爱将,不管邱明说什么,杨沪生只有包容的份,自然不能拿邱明这特殊例子来形容整个军队。

  不知为何,马鼎南看着刘锦棠毫无来由就喜欢这年轻人。也许是因为作为军长,马鼎南自己年龄也不大,看年轻的刘锦棠更顺眼一些。

  马鼎南正想训斥刘锦棠两句,好打个马虎眼,给左宗棠台阶下。可他马鼎南还没开口,左宗棠倒是先说话了。

  “哦?一万五千之众打不足五千的敌人,三日未下郑村,还非战之罪。不知毅斋有何话说?”

  刘锦棠一抱拳,也不理会站在前面的叔叔一再用背在身后的手朝他打手势,自顾自说道:“司令员,我军自离开江南,大军千里北进,未有一日休息。我二十五旅挥师过江,拥兵九千,至襄樊一役,部队只剩四千,虽有补充,入晋时,全旅不过七千。过黄河,翻越王屋山,后方粮草不继,只能就地征集。南方喜食大米,北方多为小麦、高粱,江南之士,多不习北方水土,沿途水土不服,士兵多有病倒。加之沿途团练众多,冷枪不断,到郑村将士精疲力竭,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郑村守敌虽少,然敌蓄势以待多日,粮弹充裕,兵虽少却为精兵,又处守势,我军众有万五之数,也暂时无法攻下郑村,还望司令员明察!”

  说完刘锦棠抬起头,毫不示弱看着毫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的左宗棠。

  刘松山冷汗直流,如此顶撞左宗棠,目无尊长的刘锦棠这下算是闯了弥天大祸了。

  马鼎南目瞪口呆看着站在门口的刘锦棠,居然能说的如此头头是道,这刘锦棠也算是一个人才,可惜就马鼎南所听说的,左宗棠并非可以容人之辈,顶撞这么厉害,小鞋是穿定了。马鼎南在心里对这个年轻的后生摇头叹息。

  “毅斋,你所说这些只是借口,纵大军北上,兵士多有水土不服,然军械充裕,兵虽少,也能破敌,况乎万余虎贲?”

  “司令员,沿途多有战斗,枪械即使完好,弹药损耗也多。江南、江北地势完全不同,新至晋地,将士人生地不熟。纵有十分力气,能发挥三分已属难得。”

  左宗棠默然半晌,挥挥手:“看座。”

  警卫员从外面进来,将两把椅子搬好,让刘松山与刘锦棠坐下。

  刘松山有些懵懂了,侄子顶撞左宗棠不可谓不厉害,按照左宗棠以前表现,他要不当场翻脸,那可真是奇闻了,可今天左宗棠不光没翻脸,还让他们坐下……

  猜不透左宗棠到底想什么的刘松山在警卫员将椅子放在身后后,迷迷糊糊坐了下来。

  想不透的不光刘松山,只是左宗棠在刘松山和刘锦棠叔侄坐下后,并没有询问前线打的如何,而是与他们谈古论今,从盘古开天辟地,一直能扯到洋人最近又新制造出来什么新鲜玩意儿。

  刘松山和刘锦棠想说下前面战斗,马鼎南想询问太原之敌防卫情况都不可得——左宗棠总是很轻巧两句话就给带了过去。

  阴雨天,还没到太阳落山,天已经黑了下来。十二师的王德榜,十一师的程学启先后进了屋。

  王德榜跟程学启进来时候都有些灰溜溜——打了三天还没将东山与西山拿下来,这让他们有些很丢面子。对这俩人,左宗棠没像对刘松山那样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只是很冷淡让警卫员给他们搬把椅子,供他们坐下,俩人跟刘松山一样,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不知道左宗棠到底想给他们什么颜色看看。

  屋里光线很暗,警卫员在屋里点上蜡烛,屋里亮堂了一些。只是听着外面沥沥雨声,凉风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将蜡烛燃烧的火苗吹的左右摇摆,人脸忽明忽暗。偌大的大堂就坐了五个人,显得有些空旷,左宗棠一个人说,几个人坐在下面洗耳恭听,总有些阴森的感觉。

  刘松山听左宗棠一下午东拉西扯,终于忍不住了,是福是祸早揭开早了结,现在这样拖着算什么一回事?

  见左宗棠再次扯到他与樊燮的事件,官文利用樊燮,差点砍了他左宗棠脑袋,刘松山忍不住问道:“司令员,既然马军长的第五军已到太原府,官文现在太原,我等是否会集各路兵马,直取太原府,活捉官文?”

  “是啊,马军长既然来了,只要给我增加一个旅,我就能把东山拿下来!”

  左宗棠说着各种趣事,马鼎南听的昏昏欲睡,现在听刘松山与程学启先后询问到战争事宜,马鼎南又来了精神,急忙道:“司令员,您还是说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左宗棠见几个人伸长了脖子,望着自己。手指轻叩靠椅扶手,看了眼刘锦棠,道:“毅斋,你先说说我们下步该如何做。”

  刘锦棠一愣,还没开口,刘松山倒先说话了。

  “毅斋还是孩子,他懂得什么?还是司令员您先说说吧。”

  左宗棠摆摆手,微微向刘锦棠坐的方向倾了倾身子。“不忙,先听听毅斋是如何说的。”

  马鼎南刚才已经听过左宗棠是如何安排自己军任务,心中有了一些底。看样子,左宗棠并没有将自己的部署告诉这三个师长,也许他还没下定最后决心——听左宗棠所言,城里的官文对他可是有很大吸引力,如能一战而下太原府,活捉官文,左宗棠决不会拖延时间。

  马鼎南毕竟没有到前面去过,表态很容易,只要拍着胸脯说两句狠话就是了,可万一出现意外,自己表态不成了笑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杨沪生说的,马鼎南没有到前面去,他也不想轻易开口。

  而刘松山、王德榜、程学启与太原府守军打了三天三夜,他们对敌人应该是很了解的。至于让刘锦棠先说,马鼎南认为,这可能跟刚才刘锦棠顶撞左宗棠有关。当然,如果刘锦棠答的好了,他在左宗棠心目中的位置,很有可能变成邱明和杨沪生之间的关系那样。

  毕竟是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刘锦棠略显拘谨,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略思半晌,抬头道:“司令员,我以为在扫清外围团练之前,我军不宜迅速攻城。”

  左宗棠挪了挪身子,饶有兴致问道:“何以见得?”

  刘锦棠娓娓道来:“襄樊一役后,我军不过略示休整,马上全军北上。襄樊至太原府千里之遥,沿途大仗虽没有,小仗却不断。进入山西后,部队已极为疲惫,而太原之敌养精蓄锐多日,士气正旺。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此不宜迅速攻城其一。其二,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然我军迅速北上,沿途民众多不了解,对我有敌视,暗中骚扰使我粮草多有损耗,令我不胜其烦。孙子又曰: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暂时休整,改变民心,以消除后顾之忧,此变被动为主动。”

  左宗棠听了微微点头,见刘锦棠停了下来,问道:“还有吗?”

  刘锦棠想了下,看了眼刘松山,见刘松山并没有阻止自己,继续道:“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又云: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孙子还说过兵贵胜,不贵久。毅斋怎么没考虑到我军停在太原城外,时间越长对我愈不利。”王德榜见左宗棠让一个后生小子滔滔不决,说个不停,在旁边不大乐意了,非要跟刘锦棠抬下杠。

  刘锦棠毫不客气道:“君之所以患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因敌而变,只为争先,岂能抱残守缺,食古不化?”

  王德榜给刘锦棠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松山帮自己侄子道:“朗青,不是我帮自己侄子,只是我们攻打太原外围已经三日,虽然火器犀利,却寸步难行。东山、西山我不知道,我们师数次攻打郑村,付出惨重代价,却无法攻进村内。别以为我们十三师都是孬种,实在是守敌占了地利之便,阵地坚固,弹药充裕,我军日夜不处,倍道兼行,以成疲军又如何能速胜?”

  王德榜与程学启都没话说。

  刘松山说的是大实话,不光十三师现在攻击受阻,十一师、十二师同样拿敌人没办法。这是他们离开江南后,从来没发生的事情。

  也许刚开始大家还有些轻敌,可攻了两回没拿下来后,那些轻敌之心早就收了起来,就是不再轻敌,东山、西山也没拿下来。三处一处未下,还能说这支部队战斗力不强,要是三处都没下,那就不是哪支部队问题了。

  “攻城者,必先使谍者求知城中之粮数。计人为费粮多而人少,则攻而勿围。粮少而人多,则围而勿攻。”左宗棠觉得差不多了,站了起来,踱到大堂中央。“我军千里突进,对太原之敌事先并不熟悉。三日之战,不过试探而已。”

  “蒙古军长于野战,不善攻坚,进入中原后,因经常遇重兵囤积之城邑,战法不得不改变。为攻下城邑,蒙古军采取屯兵与城邑附近,而在城外四周大肆杀戮,抢掠百姓,破坏村庄,以使守军出击,以便于城外于守军决战,乘胜夺取城邑……”

  几个人坐在椅子上,眼珠随着缓缓踱步的左宗棠移动,静静听左宗棠讲的那些话。

  “……如守军畏惧不出,凡攻大城,比先击小都,掠其人民以供驱使。令每一骑兵必欲掠十人。人足备,则每名需草或柴薪或土石若干,昼夜迫逐,缓者杀之。追逐填塞壕堑立平,或供鹅洞炮座等用,不惜数万人。以此攻城壁,无不破之。”

  马鼎南听的大汗淋漓,这些话对他来说,圈子绕的实在太大了点,不过主要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

  “司令员,难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将城包围起来,捉太原府周围百姓,让他们帮我们攻城?”

  王德榜同样听的汗流浃背,他是监生出身,听这些话毫不困难,可对左宗棠话里的意思,王德榜听了心惊不已。

  自从绍兴起义后,王德榜在温州政治学院读过几天书(当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军民鱼水情那一种),知道解放军不可能驱使老百姓替自己挡枪眼,如让百姓送死,那官也不用当了。

  左宗棠别的不说,只说蒙古军。王德榜不是死读书,不知身外之物的书呆子,他自然知道这蒙古军不是现在的蒙古八旗,而是成吉思汗的军队。

  让解放军学习以凶残著称的蒙古军?也许他左宗棠在杨首长心目中地位很高,真要让些百姓送死,杨沪生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可王德榜不比左宗棠,现在他还想当开国功臣呢!可不想自己功臣没当上,倒成了反面小丑。

  “自然不是如此。”左宗棠转身看着舒了口气的几人。

  与刘松山拥有同样担心的,大有人在。好不容易在对洋人战争中捞到一些美誉的他们,谁也不想成了不齿于人类的臭狗屎——虽然有些人很喜欢成吉思汗这样的刽子手。

  “太原必须拿下,此事不容质疑。只是从前几天进攻来看,太原府守备坚固,如强攻,我军伤亡必大。未免受挫城下,我意已决:令马鼎南之第五军兵临东山、西山,程学启之第十一师,占领云中、系舟二山,以三个师兵力围困太原府。调北上田文滨之骑兵军火速回师太原府,会同王德榜之十二师,刘松山之十三师彻底清剿太原府至平阳府一带团练,畅通补给线,不使我前线部队有粮草匮乏之虑……”

  左宗棠说到那个将领,那个将领立刻站了起来,直挺挺跟棵松树般立在那里。

  “寿卿。”

  刘松山上前一步。“卑职在!”

  左宗棠看了眼站在刘松山后面的刘锦棠。

  “集团军原参谋长因身体不适,回南京去了,现在这里缺个参谋长,叫毅斋以后就留在我这好了,暂时代理参谋长之职。”

  “多谢司令员看得起毅斋。”刘松山如在云海之中,一切对他而言太有些意外了,真不知自己该怎么说,只能回头督促刘锦棠:“毅斋,还不快多谢司令员?”

  刘锦棠自己对左宗棠突然做出这样决定也很出乎意外。听到让自己暂时代理参谋长之职,刘锦棠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叔叔在前面一催,刘锦棠这才回过味来。

  敢情自己真的成了代理参谋长!刘锦棠上前垂头抱拳道:“多谢司令员信任小子,只是小子才疏学浅,这参谋长一职未必合适。”

  程学启笑得恶形恶状,上前哈哈一笑:“毅斋老弟,你就不用在这里假惺惺了。你有多少斤两司令员会不知道?司令员怎么没让我这个大老粗当参谋长,呵……呵……,恭喜恭喜,以后你可就是我们这些人上司了。”

  “是啊,刚才毅斋剖析我军之势,入情入理。你不代理这参谋长,谁代理?你要说自己才疏学浅,那我算什么?才疏学浅的你当不了参谋长,大老粗一个的我又怎么能当军长?毅斋老弟,我支持你当这参谋长,好好干,你小子可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话是这么说,可马鼎南心里却不是什么滋味。

  他马鼎南在解放军中因为一直跟着杨首长,拼杀在第一线,和别人相比,升官算是升得快的了。可突然窜出来一个邱明,却让马鼎南相形见绌。

  要知道,从浙江进入皖南徽州时,他马鼎南已经是团长了,进入江西后,他又成了九师师长,而邱明在进皖南时,不过是个从少校参谋,离开徽州进入江西时是个副团长,就是到了江西,他也不过是教导团团长,后来才成了一个“小小的”旅长。短短几年间,现在已经成了上将司令员,负责一方兵马大权。

  如此快的升迁,他马鼎南又如何可以相比?

  马鼎南以前觉得邱明是个异数,全解放军也再找不出这样的人了。可现在看来,在他身边邱明的故事又要再次上演。杨沪生看中了邱明,这个怪模怪样的左宗棠也看中了刘锦棠。

  由一个旅长连跳数级成了代理参谋长,虽然这个参谋长前面有个“代理”,可大家都知道,以前参谋长因为身体原因,很难再回到前面了,只要左宗棠愿意,刘锦棠这“代理”参谋长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去掉代理二字。

  马鼎南不能不感叹自己运气太背,怎么就没哪个首长看中了自己,让自己连升数级呢?哪怕升几天,再降回去也好。

  马鼎南心里羡慕刘锦棠,说的话自然带了点酸气了。

  “毅斋你就不用推辞了。现在我这里也是实在没人,要是邱明还在我这,参谋长一职谁也别想跟他争。”左宗棠有些遗憾叹了口气。

  他叹气,马鼎南背地里暗自吐舌头。邱明现在是今非昔比了,人家也是集团军司令员,凭什么给你左宗棠当参谋长?如此可见别人说左宗棠目中无人决非虚言。

  叹息完了,左宗棠又想起了身边的刘锦棠。“这参谋长毅斋你就先干着,杨司令那边我会派人跟他说一声。”

  “是!”

  刘锦棠回答的很爽快。
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五章(一)

  “……老杨……杨头……老山羊……老黄羊……”
  “嚷嚷什么呢?!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唉声叹气的杨沪生很不情愿将脑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支起身子朝窗户外面吼了一嗓子。

  “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你还在被窝里躲着干嘛……起来吧,陪我丫头跑会儿步。”

  杨沪生看了看窗外,天不过蒙蒙亮,太阳是肯定还没照到屁股上。嘴里嘟囔道:“有没有搞错?现在才几点?……别烦我,老子还没休息够,让晶晶找那些阿姨玩去!”

  说完,杨沪生一缩头,又钻回被窝里。

  木头做的房门让人很不客气一脚踹开了。

  “还不起来?”

  杨沪生的被子让人一把掀了开来。

  杨沪生显然还没睡够,被子被掀开不得不朝里面躲,眼睛倒是睁了开来。“嘿……我说你这个人……这是我卧室啊,又不是你家,你也敢这么进来?……你就不怕我跟老婆正亲热?虽说是兄弟,个人隐私还是需要保护的嘛!”

  进来的自然是史秉誉,也只有他才能让警卫员不阻拦,就这么大大咧咧闯进杨沪生的卧室。

  史秉誉一屁股坐在床头。“亲热什么啊?你老婆一大早跑我家找她姐唠嗑去了。我要不知道也不会过来找你……你个死黄羊,什么时候变成懒猪了?还不起来?要不要我用冷水泼你?”

  “我说呢!怎么身边少了一个跟我抢被子的。”杨沪生边抱怨边很不情愿坐起来,抓起搁在床头的衣服朝身上套。“什么事情这么急吼吼的?清兵又没打进南京,不会抓咱们凌迟处死。用不着这么早就起来吧?”

  史秉誉看着睡眼朦胧的杨沪生嘿嘿直笑。“你小子,昨天晚上是不是兴奋过头了?天都亮了还爬不起来!我说老杨啊,做人要节制,整天躺在老婆肚皮上,像做大事的吗?”

  “娘的,我跟老婆过日子,碍着你什么事了?用得着你管?别忘了,晶晶现在都四岁了,可我的宝贝儿子在什么地方我还不晓得呢!要是不抓紧,我们杨家不是要绝后了?”

  “小王,给我打盆冷水!”套好毛衣、长裤,杨沪生从床上跳了下来。舒展一下腰杆,嘴里还在埋怨着:“你个不得好死的家伙,自己比谁都骚,还装的一本正经,好象天底下你最圣人了……说吧,一大早跑我这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大嫂在你老婆那边,要吃大嫂豆腐,你也不会过来。”

  “说的什么话!好象我是天底下最大的色狼。”

  “你不是吗?”

  “自然不是,只有你,虽然人模狗样,装的跟正人君子似的,实际上你是披着羊皮的狼!……哈哈,你才是色狼啊。”史秉誉乐不可支笑了起来。

  杨沪生没好气地给了史秉誉一肘子,让自己这兄弟在一边按摩腹部去了。

  警卫员将水打了进来,冷水擦过脸后,晕沉沉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清醒。

  坐在矮凳上费力穿着硬邦邦皮鞋的杨沪生头也没抬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史秉誉给自己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翘着二郎腿道:“今天天还没亮,洪仁?疑厦爬戳恕!?p>   “洪仁?克?夷闶裁词虑椋俊?p>   “这位洪老兄在参议会待不下去了,他让我帮他找个清净的地方避避风头。”

  杨沪生站了起来,跺跺脚,边套外套,边说道:“开什么玩笑,他不是参议会议长嘛,里面事情都他说了算,有什么待得下去,待不下去的?还避风头……难道有很多人要暗杀他?”

  “暗杀倒不至于。”

  “那不就得了?既然没谁想杀他,这议长当得好好的,干嘛还要躲起来!”

  “老大,难道光丢掉性命才算大事情吗?”

  杨沪生穿戴整齐了,将窗户打开,夹杂了泥土芬芳清新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充满整个房间。

  “既然没有生命威胁,那就用不着操心了。他洪仁?悄隳翘跸呱系模??颐遣慷涌擅皇裁辞A??迷趺醋觯?惚任腋?宄?!焙敛桓涸鸬难罨ι?逼鹆怂κ终乒瘛!拔乙?迨值胤剑?癫皇嵌崮愕娜ǎ?勰愕奈唬俊?p>   史秉誉给杨沪生说的苦笑不得。

  俩人虽然在分工上略有侧重,杨沪生重点管军事,而史秉誉在协调地方事物上,用的时间更多些,可并不是说史秉誉就不管军队,而杨沪生对地方事情也毫不插手了。恰恰相反,杨沪生手长的很,地方事物,他只要觉得那些地方不大对头,很快跳将出来指手画脚了。

  到现在史秉誉总觉得自己是给杨沪生打杂的,现在杨沪生说自己不插手地方,免得夺史秉誉权,篡他的位子,史秉誉也只能苦笑。“我说老大,你插手的事情还少了吗?福州工人罢工,你有没有插手?新占领了湖北土地,是不是你让军队以极少的银子,把人家土地‘买’了过来?这些跟军队可没什么关系,你哪样没插手?”

  杨沪生振振有辞道:“那不同,福州罢工时候,你不去了美国?我就是想让你处理,你也赶不回来。不然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至于湖北,那些地主也太抠门了,守着巴掌大那块地干啥?不分给农民,人家不起来要他脑袋?军民是一家,我这也是为他们好。”

  史秉誉挪动椅子,坐到杨沪生对面,看着很是得意的杨沪生挖苦道:“是啊,你是为这些地主老财好,毛主席是无偿没收土地,你多多少少也给了人家一点钱。”

  杨沪生点头道:“这倒是,谁叫咱良心好呢?”

  “可你良心一好,我那位参议会议长就倒了血霉!”

  史秉誉的脸说变就变,连晴转多云都省略了。

  杨沪生还没反应过来,奇怪问道:“洪仁??矣惺裁垂叵盗耍俊?p>   史秉誉咄咄逼人道:“谁说没有关系?你在湖北让军队以一两银子一亩土地的价格强行收购农田,不肯卖的不是让人家人间蒸发,就是发动贫民打上门去,抄家毁田契。你说那些地主老财乐意吗?这些家伙对付你那些拿枪的没办法,他们拖儿带女,跑到南昌去找洪仁?忠?桓鏊捣ǎ『槿诗招架不住,只好连夜跑到我这里诉苦。”

  “那些土豪劣绅跑南昌上访去了?他们上个鬼访哟!”

  杨沪生以前只听过贫苦大众,社会弱势群体因为没办法生存,才走上上访道路,比谁日子都过的要好的乡间财主居然也要上访,这他倒是头一回听说。

  “我们既然不让他们继续当地主,这些人又没有军队可以与我们抗衡,你说他们不上访,又怎么做?”史秉誉将自己的位子放到乡间地主那边,替他们说话道:“你也不想想,一两银子一亩土地,这田也太贱了不是?人家好不容易积攒下来一点土地,你这么便宜就给吞并了,要是没想法,那才真叫有鬼了。”

  杨沪生皱了皱眉头,史秉誉的话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大家都读了不少毛选,怎么能不替穷人伸张正义,反而去替那些土豪劣绅主持什么“公道”?

  “老史,你屁股坐到什么地方去了?”杨沪生对史秉誉刚才说的话很是不满。

  “中国是九成人占了一成土地,其他一成人拥有九成土地。土地就那么多,都给你了,大家喝西北风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历史上那么多次农民起义,根子就在土地上面,如不解决好大多数人生存,我们就是建立了新中国,到最后也要重新回到老路去。别人还是会起来推翻我们的!”

  “可是这些田地并非都是巧取豪夺而来的,你真要强占土豪劣绅家产,别人也没什么话好说,本身就是非法的,谁能替他们说话?可大多数田地都是人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用血汗钱积累起来的,给你这么一搞,人家好几辈子积攒的家产不是立刻付之东流了?”

  杨沪生摸出香烟,习惯性地叼上一根,可摸遍了口袋,却没找到火柴。一回念,杨沪生这才想起,因为太过嗜烟,清萍觉得自己口太臭了,无法断绝口粮(香烟),那么就将火柴给“缴获”了去,结果自己身上只有香烟,没有火柴。

  丢给史秉誉一根香烟,眼睛盯了半天,却见史秉誉手指夹着香烟,连口袋都没摸就那么望着自己,杨沪生笑了起来。“小王!……把火柴给我拿过来。”

  点燃了香烟,杨沪生用力吸了一口,憋了半天,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看着烟圈在空气里慢慢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老史,人家说没偷没抢,你就相信人家?你也不想想,难道种田有捷径好走吗?靠种田,正常人一辈子又能积累下多少钱财?如果说家有三亩薄田,这些田,我那些战士自然不会给他分了去,可三十顷好田,这来路就很成问题了。”

  “老杨,我们中国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工商业是现在才受到重视的,以前根本是贱民才操这些行当,家里有几个钱,不投入田地,你又让他们投到什么地方去?很多地主,要么他自己要么他祖先,原本是跑商贩的,积攒了几个钱,回家购置土地,你这么一没收,不等于断人家活路?”

  “谬论,谬论。”杨沪生不以为然摇晃着脑袋。“老史你没到田头去,很多地主心黑着呢!一亩地不过产两百来斤稻子,他们就要收上去一百五,佃农一家好几口人,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留着的还不够自己吃的,你让他们怎么活?富者越富,穷者越穷,最后社会根本无法稳定!”

  “我怎么没到田头去?别以为我整天跟议员混在一起,只跑工厂不跑田头。咱们现在工厂有几家可以看得入眼的?我也是经常下乡与那些农民交谈!除了没收,我们可以减租减息嘛!”

  “减租减息是解决农民生活状况一个办法,可田地在地主手里,他明着给你减了租子不再收息,背地里又用其他方式收的更重,手段繁多,根本让你防不胜防!还不如釜底抽薪来的干脆些。”

  “你是干脆了,可知道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吗?”史秉誉站了起来,让外面进来的风拂在脸上。

  “我们议会中不光有工商业者,有太平天国过来的王爷,有军方代表,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地方很有影响的乡绅,这些乡绅说穿了,也就是地主,或者族长什么的,我们可以思想超前一些,他们可能吗?他们把土地看的比命根子还重要!得其人,缓缓行之,则为大利;不得其人,急图之,则为大害。”

  “可现在传统农村已经病入膏肓,贫富差距极端悬殊,不下猛药,只能是慢性自杀。农民才不管你有多少苦衷,他们只看自己锅里有没有米,没有米,只能起来造反!难道你希望我们这些革命者,又被农民起来革我们的命吗?”

  “现在基础还没打牢,就这么没收田地,得罪乡绅,你不是将地主推向清廷一边,有意加大我们统一困难?”

  杨沪生对加大困难之说嗤之以鼻,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些地主都跑到清廷那边又算得了什么事情?难道清军能阻挡我前进脚步?他们跑了刚好,那些土地统统当无主之地分好了!”

  “你这是在拖我们后腿!”

  “你今天过来就为了跟我吵架?!……谁拖你们后腿了?我这是解救劳苦大众!”

  两个兄弟为了湖北土改问题,争执得面红耳赤。俩人都认为真理站在自己一边,谁也不愿意向对方的“谬论”让步,到最后,只能跳着脚,指着对方鼻子,将陈芝麻烂谷子再给翻出来炒几下,以证明对方历史上就一贯错误,而自己从来都是英明神武的。

  杨沪生与史秉誉吵架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见怪不怪的警卫员在听到里面暴吼声后,很识趣将房门给关上,跑到外面站岗去了。

  两个国家领导在里面商量国家大事,其他人进去,岂不是扰乱领导思路?这点警卫员还是很明白的。

  何清萍推开房门站在门口时,杨沪生很没风度穿着皮鞋站在床上,以显示自己比史秉誉站的高,看的远。至于史秉誉,正拿着瓷器往地上扔,好听个响声,显得自己气势十足。

  “哟!你们这是干啥呢?……杨首长,你快下来!床要塌了!”

  看见清萍进来,杨沪生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史秉誉手中拿着的茶壶再也扔不下去了,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史秉誉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大嫂,您不是正和我那口子拉家常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要再不回来,这房子还不给你们两个拆了?”

  看看屋子里面凌乱的样子,何清萍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杨沪生是从来都不知道收拾房间的——他嫌男人做家务太丢脸。作为国家主席,军队总司令,必要的场面还是要讲的,和外面相比,杨沪生的卧室足以容纳十来个人开会。

  房间大了,收拾起来就麻烦,可为了表示自己与劳苦大众站在一起,杨沪生又反对找什么佣人帮他打扫家务,结果这些事情都成了何清萍份内事。

  杨沪生跟史秉誉俩人一见面,只要周围没什么外人,没有几次是不吵起来的,不光吵,还要摔东西,这已经成了惯例。

  每次何清萍刚将房间收拾好,用不了多少时候,屋里又要变得乱七八糟,看看地上这些碎瓷,何清萍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说这两个“大人物”。

  这俩人都是跺跺脚,中国都要颤抖的人了,在百姓面前,俩人从来都是仪表堂堂,可谁能知道他们回到家,却躲在房子里如同发情的公鸡一样窝里斗?

  何清萍一大清早去找她姐姐聊天,天还没怎么聊,却见史秉誉离开家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她就怕这两个吵架兄弟又拿自己家出气,草草跟姐姐聊了一会儿,心神不定跑了回来,一进门果不其然,就这么点时间,这屋子里已经没法进人了。

  史秉誉见何清萍看着一地垃圾发呆,知道自己又冲动了,面色潮红的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这里毕竟是杨沪生的卧室,不是他的狗窝,这么乱,女主人要是对自己没想法才有鬼呢!

  何清萍看着没事人一样的杨沪生,不由得一股无名怒火冲了上来。“老杨,你也太不象话了!要吵也没人拦着你们,出去吵好了。怎么把屋子弄的这么乱?是不是嫌我整天没事做,太空闲了?你要不怕麻烦,以后你收拾屋子好了!”

  要是屋里没人,该低头认错,就低头认错,哪怕下跪,反正老婆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家葡萄架子不会倒?

  可现在屋里还有一位情如手足的兄弟,给何清萍这么一说,杨沪生有些挂不住脸。

  “瞧你说的,有这么严重吗?无非是稍微乱了点,(一转头,杨沪生又看到床上被单留下自己鞋印)床有点脏而已,你有空的时候拾掇拾掇,要是没空让警卫员再拿床被单就是……好了好了,我现在还有事情,你先收拾一下吧……老史还不走?”

  俩人刚才还吵得好象是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敌,现在又成了落荒而逃的难兄难弟。杨沪生拉起史秉誉,将何清萍丢在屋里,抢先逃了出去。

  看着嚷嚷着有公事要马上处理的杨沪生,何清萍作势欲拦,腰还没叉起来,人已经跑了出去。

  不光跑,杨沪生还跟史秉誉在解释,说什么何清萍乃现代的河东狮、母老虎,属于惹不起,躲的起的主儿。何清萍哪个气啊,差点想抢警卫员的枪,朝杨沪生后背打两枪泄愤。

  走出院门,俩人朝议政堂一溜小跑,跑了没两步,见何清萍并没有追来。不由放慢了脚步。

  “呵呵,老杨,你麻烦了。”

  “我怎么麻烦了?”

  “还不麻烦?”史秉誉看着杨沪生,笑道:“你刚才说大嫂是母老虎、河东狮,那么大的嗓门,大嫂肯定听清楚了,刚才没见大嫂冲出门吗?……呵呵,恐怕我们中间有人等会儿要回去跪搓衣板了。”

  杨沪生很是不屑道:“嘿!……我会怕她?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谁怕谁呀?”

  “是吗?”史秉誉大有深意看着杨沪生。

  虽然心底里没个底,自己这么一跑,指不定老婆又有哪门子家法晚上等着自己,可在兄弟面前,倒驴不倒架,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自己怕老婆的一面。

  最好让史秉誉不再对自己在家中权威表示出怀疑的办法,那就是转移话题。

  “洪仁?窃趺椿厥拢坎还?且恍┏员チ朔姑皇伦龅耐梁勒宜?蘖缴?睿??趺淳统闪松ゼ胰??艿侥暇├戳耍克?庖蛔撸?暇┎我榛岚崆ㄊ虑樗?鞒职。俊?p>   果然,杨沪生一提到洪仁??繁??⒁饬β砩洗友罨ι?砩献?频胶槿诗那边去。

  “你以为这是小事?洪仁??亲约耗艽?恚??膊换岱畔滤?惺虑椋?苣暇┱椅摇!?p>   “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就是一群土豪劣绅而已。”

  杨沪生还真不把湖北的那些地主放在眼里。

  江西是太平军与清军长期交战的地方,双方杀来杀去,搞的千里渺无人烟,很多土地都荒芜了,地主不是死,就是逃,自然不存在打土豪分田地,就是有,遭遇的阻力也不大。何况刚占领江西时,湖南还在曾国藩手里,杨沪生不欲自己除了曾国藩,还要面对其他敌人,对江西的地主老财就显得客气不少。

  因为湘军关系,为了收买人心,分化敌人,加之左宗棠又是湖南湘阴人,解放军进湖南后,除杀了一批死心塌地帮清军作战的地主,其他地主土地用赎买方式,和平解决。当时参议会因为对外贸易,手头还有一点银子,虽然价格不高,但也不算很低。赎买土地进行的相对还算顺利。

  当英法联军宣布帮助清廷维护秩序后,因为与外国军队战争,外贸被封锁,军费开支又直线上升,虽然容闳、洪仁?刖“旆??唇诹鳎?筛?莸夭普?故呛芸斐鱿殖嘧郑?⑶页嘧止婺T嚼丛酱蟆?

  打仗不能不需要钱,为了体现出自己是仁义之师,又不能以抢掠来弥补军费开支。杨沪生手头就很紧了,他连一门火炮一天放几发炮弹都要死抠,其他方面自然能省就省。

  这种情况下,解放军打败了英法联军,挺进湖北,面对湖北地主,杨沪生就是想和平赎买,可手头没钱,又如何能和平赎买?于是一两银子买一亩上好田地,这事情自然就发生,不光如此,将“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名单也大大拉长——上了土豪劣绅名单的地主,家产自然是全部充公,政府一分钱不用掏就能取得大批好田,此等好事要是不多做做,杨沪生觉得实在对不起自己。

  史秉誉见杨沪生钻了牛角尖,只得摆摆手道:“跟你说不清楚,还是让洪仁??闾柑赴伞!?
只看该作者 21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五章(二)

  议政院所在的位置是以前天王府的荣光大殿。
  荣光大殿也叫金龙殿。

  天王洪秀全在拜读《新约》中,见到“三日建殿”,以为“朕乃爷(上帝名为爷火华,洪秀全认为自己是上帝的次子)生是三日,建爷、哥(上帝大儿子耶稣,因洪秀全是上帝二子,耶稣自然是他哥哥了)殿诛魔蛇”之凭据,于是在荣光大殿之后,依次修建了基督殿、真神殿。

  按照洪秀全的说法,真神殿是天父之殿,基督殿是天兄之殿,至于金龙殿,自然是他这个天王之殿了。

  荣光大殿是洪秀全主持重大会议、决定军国大政、宣布圣旨、接见朝觐者的地方,自然不能太寒酸了。大殿重檐原顶,高广的大殿内,不管是樑还是栋,全部用黄金装饰,庭柱用朱漆雕着盘龙,樑上绘有五彩,门窗用绸缎裱糊,墙壁用泥金彩画龙虎狮象、群鸟花卉,地面铺着大理石。让人叹为观止。

  英法联军与淮军攻占天王府后,为了抢劫天王府内宝贝,三方狠狠火并了一把,彼此损失不少人,到最后,天王府也被他们放了把火,烧成废墟。

  宏伟的荣光大殿当时也倒塌在熊熊大火中。等解放军收复南京,天王府已是一片瓦砾。

  杨沪生搬到南京后,既然以天王府为他临时住所,这里自然也成了新中国权力中心。可眼前一片废墟,各项工作千头万绪,瓦砾上如何可以工作?于是在荣光大殿旧址上,又新建了议政堂。

  跟曾经著名的荣光大殿相比,低矮的议政堂自然显得很土气,木头搭建起来的房子,风一起,四面都可以灌进去,夏天让人热的要死,冬天又能把人活活给冻死。幸好现在是秋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不然一些找杨沪生来办事的大小官僚,宁可在外面请示,也不肯到房子里受罪。

  “益谦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杨沪生还没进屋,先冲里面嚷嚷起来。

  洪仁???诶锩嫘纳癫欢ㄏ胱判氖拢??窖罨ι?谕饷娉?约捍蛘泻簦?泵φ玖似鹄矗?毙辛讲接?顺鋈ァ?p>   “杨司令,今日我是求告老还乡来了。”

  杨沪生一看,可不是!四十有五(虚岁)的洪仁?衷诤?印⑼贩⒁咽腔ò祝?成霞∪獍枷萁?ィ?衷谟掷?乓徽趴喙狭常?雌鹄闯闪肆??杏嗟脑憷贤范??p>   从外貌看,说是告老还乡,也没什么不对的。

  可杨沪生这里,在管理上能了解点国外先进经验的,并且用得上的,不外容闳与洪仁?┤恕?p>   了解国外的不光容闳与洪仁??褂幸桓稣碌麓荆?皇亲魑?涸鹩胗⒎ㄌ概械恼碌麓荆?衷诿??丫?舨豢晌牛?诎傩湛蠢矗?碌麓臼粲诼艄?笕俚暮杭椋?罨ι?淙缓苄郎退??丛菔辈荒苤赜茫?悦夤?诜炊陨??螅?阶詈笞约撼闪斯录夜讶耍?茄?炊?幻馈?p>   杨沪生打着哈哈道:“说笑了,益谦兄正当壮年,是告得哪门子老,还什么乡啊?”

  洪仁?诎谑挚嘈Φ溃骸鞍Γ∫咽抢闲嘁樱?负握?弊衬辏可夏罹?髦?吆瘢?挛┦本种?枘眩?棺莆逯校?粜橐躅澹?碜庸遣槐鹊蹦炅恕W萑换瓜胗兴?魑??葱挠杏喽?Σ蛔阋樱≈磺蟾胬匣瓜纭!?p>   听洪仁?筇究嗑??罨ι??藕槿诗的手,很是关切说道:“外面风凉,还是进去说吧。”

  “益谦兄,我看你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有结没有解开。”进了议政堂,将洪仁?玫娇妥??罨ι??潞蠼?疤獾闫啤?p>   “刚才听史政委说,有些湖北劣绅跑到南昌找你诉苦去,益谦兄是为此事前来南京寻求解决办法是吗?那些过街老鼠有什么好心烦的?为这点事情,益谦兄就要辞职,这也未免太过了吧?”

  “诉苦是诉苦,却谈不上劣绅。况且此乃大事,并非一点小事情。”

  “哦?愿闻其详。”

  “杨司令难道不知湖北民情激愤,一场民变正在酝酿中么?”

  “益谦兄,你这也有些太危言耸听了吧?”杨沪生不以为然说道:“解放军现在正势如破竹,直取京师,满清灭亡指日可待。至于解放区,现在各地开展土改,给无田之人分以田产,无地之人给予土地。大军所向,百姓箪食壶浆,又哪有什么民变正在酝酿?”

  洪仁?夯阂⊥罚骸安⒎侨绱恕!?p>   “怎么?难道益谦兄以为我们解放军是欺良压善,让百姓无以生存下去的祸害不成?”

  “虽非如此,却不远矣。杨司令,没收全部土地,分与无田之人,此事自然是好事,但过犹不及,虽一心为民,然行抢掠之举,却非国家之兴。”

  “还请益谦兄有什么就说什么。”杨沪生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心里却十分不舒服。

  杨沪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瞎子,这几年他走了不少地方,浙江、安徽、江西、湖南、湖北,这几个省份都留下了脚印。

  农民没有土地,就要起来造反。作为毛泽东思想崇拜者,对土地问题自然是极为关心的。一路上的现状,让杨沪生觉得触目惊心。

  不管是清廷控制区,还是太平军控制区,杨沪生看到的土地都是高度集中在少数一些人手里,也许战争缘故,土地租赋负担过重,浮收勒折惊人。

  作为租种地主土地的佃农,一般他们要将产量一半交给地主,有的还高达六七成到八成,这让人家如何生活?

  拖欠租子吗?杨沪生在占领温州后,看过衙门里的《大清律例》,按照《大清律例》,“佃户拖欠租课,欺谩田主者,杖八十,所欠之租照数追给田主。”

  交了租子,地主老爷说不定还要找你麻烦,你要没交,那更不是自己往死路上撞?

  湖北人口众多,杨沪生私下让人计算过,一个人要想能基本维持生活,他必须有农田四亩才成,可湖北这里别说没有田地的佃农了,就是普通自耕农,人均拥有的田亩也不到两亩,差了一倍还多,生活自然难以维持。如果遇到灾年,只能卖儿卖女以求活路。

  农村是如此景象,太平天国能起事,并且席卷半个中国,还是最富裕的,这也就不难理解了。

  正是因为眼见如此,杨沪生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完全出自正义,并且是合乎天理,顺应民心的。洪仁?狄蛭?粮模??庇忻癖淇赡埽?罨ι?匀蝗衔?馐俏Q运侍??粲阼饺擞翘臁?p>   如果是林归航、汪道正说土改不好,是糟得很,杨沪生倒可以理解,这些人虽然是商人或者是从商人家庭出来的,可他们自己在农村就有田产,属于封建地主,纵然当了国家领导,思想不可能马上扭转过来。

  洪仁?低粮牡幕祷埃?罨ι?途醯貌豢伤家榱恕?p>   洪仁?郧笆翘?教旃?摹翱???揖?Χヌ旆龀?俑赏酢保??Ω弥?溃?谡剂炷暇┖螅?焱鹾樾闳?洳剂恕短斐?锬吨贫取贰?p>   《天朝田亩制度》第一就是土地制度,把天下田亩按照产量分为三类九等,“凡天下田,天下人共耕,此处不足,则迁彼处。彼处不足,则迁此处。凡天下田,丰荒相通。”使天下人“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天朝田亩制度》中,分田方法为“照人口不论男妇,算其家口多寡,人多则分多,人寡则分寡,杂以九等。”

  杨沪生怎么看,怎么觉得《天朝田亩制度》形容的社会像是共产主义社会(当然,也有可能是原始共产主义社会,这就看你如何理解了。)。

  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这个制度并没有实行,反而因为太平军膨胀太厉害,设置的天朝总圣库没了银子(修建天王府需要耗费大量银两,到英法联军与淮军攻进天京时,天王府还在继续扩建中。),粮食供应也日渐紧张,为了筹措粮饷,不得不照旧交粮纳税,“以充军储而裕国课”。但太平天国毕竟理想中的社会是《天朝田亩制度》中所形容的社会,这个不容置疑。

  见先进就学,这是杨沪生众多座右铭之一。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搞的土改,有部分是按照《天朝田亩制度》做的,这个洪仁??裁从忠?炊裕?p>   “杨司令,征收田亩,分与众人,此事老朽自然赞同,只是杨司令,这土地改革虽好,却要慎重。一时疏忽,造成后果将难以弥补。”

  杨沪生听的有些暗暗皱眉头,这个洪仁?还?茸约耗瓿ぜ杆辏?趺淳鸵欣下衾狭耍?p>   “家有薄田者,乡间总有一定威望,此等之人只能安抚,反之动荡不休。如今杨司令使贫民近乎豪夺,令乡绅失去田亩,纵然乡绅原本对我们保有好感,如今也只会齿冷……”

  看样子洪仁?龊昧巳绻?罨ι?荒哨桑??透胬匣瓜绲淖急噶恕8?罨ι?祷耙簿筒辉谡扒肮撕螅?荒敲纯推??p>   按照洪仁??担?庑┑刂髟诩蚁缍际峭访嫒宋铮?傩瘴ㄋ?锹硎资钦啊6?罨ι?越?跚康潦侄危ㄒ涣揭?勇蛞荒逗锰铮?匀皇乔康猎谇澜倭耍???庑┯型酚辛车募一锾锏囟济幻皇樟斯?ィ?庑┤嗽诰???啵?隙ㄒ?鹄茨质碌摹?

  现在这些乡绅有钱的千里迢迢跑到南昌上访,没钱的聚集在武昌哭诉,给洪仁?腿葶瓤?构ぷ髟斐杉?笱沽Γ?还馑?槿诗现在干不下去了,连容闳都有些支撑不住,有开溜念头。

  为了平息人地之间矛盾,土改自然是要进行下去的,洪仁?谡夥矫娌荒芊炊浴5??衔??谕粮牡耐?保?挂?展说刂骼喜评?妫?荒芙?虑樽龅奶???p>   杨沪生觉得洪仁?行┰谒等瓶诹睿?盗税胩旎暗扔诿凰怠?p>   土地要收为国有,然后再分给农民,以解决自古就存在的矛盾。杨沪生也知道以温和方式解决土地问题是上策,只是要不以强盗手段收买土地,那么只能支付给地主合适的价钱。可现在政府金库中又真的没什么银子,难道让杨沪生的军队当强盗,去打劫掠夺银子吗?这样不更是让军队受到人家唾骂?

  杨沪生并不觉得乡间土财主有什么了不起的,平分土地,这在广大农民眼中是好得很的运动,可以焕发出他们最大热情,不然杨沪生也不认为靠自己几十万军队,就能让几千万百姓重新分配土地了。

  可这样的运动到了肯定要受到损失的地主老财那边,自然是变成糟得很的运动。只是自己的参议会中又有众多人出身于这些地主老财家庭,他们胳膊肘不可能朝外拐,在触动了自己集团利益后,这些议员与闹事的土财主肯定是沆瀣一气了。

  多年带兵,杨沪生与参议会没了什么联系,他的话在军队中是至高无上的,可放到参议会中,有多少人听却很成问题。

  军人有服务之义务,议员有人格之尊严。杨沪生不知道这句话是参议会中哪个混蛋说的,他只知道参议会中很多人有这种想法,并且为了他们尊贵的尊严,不惜与自己作对。

  杨沪生又不能因为参议会违背了自己意愿,动用军队强行解散参议会——要这样做,杨沪生认为自己跟军阀也没什么两样了。

  民主,纵然知道你是正确的,而别人是错误的,在民主幌子下,你也必须少数服从多数。可这世界,很多时候,真理并不掌握在大多数人手里。何况参议会中,又有多少人能代表更广大的普通自耕农甚至佃农?

  这时候,杨沪生是深深怀念独裁的好了。他要是金口玉言的皇帝,现在还怎么可能存在这种问题?

  “益谦兄,你的想法我知道,我也正为此事烦恼。您看此事如何解决?”

  “杨司令,田亩是要收购的,不知您看发行债卷如何?”

  “发行债卷?”

  杨沪生这才想明白,当出头鸟的是洪仁??驹诤竺媸够档氖侨葶取?p>   洪仁?还?ス?愀郏??种?佬┦裁戳耍空飧稣?淼闹饕饪隙ㄊ侨葶瘸龅模?葶纫残聿缓靡馑几?约何?送恋厥虑檎?纾?谑侨煤槿诗这个年纪比较大的来倚老卖老。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老史,你看这债卷应该如何发啊?”

  “我看可以发行十到十五年国债,利息嘛……订的比银行略微高点。财政部现在没钱,无法提供必要经费用来收购农村土地,那么我看收购土地就用这些长期债卷来充数吧。以实际价格支付地主债卷,等十年、十五年后再回购这些债卷。”

  “你这不是跟银行抢生意?”杨沪生笑了起来。

  容闳还兼了国有银行董事长一职,要是债卷发行人家觉得有利可图,纷纷抢购债卷,他银行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况且那些没什么见识的土财主如何知道十年、十五年后我们一定会还钱给他们?他们要是不肯接受债卷,难道让我的战士用刺刀逼他们购买?”

  洪仁??罨ι?谄?啥???Φ溃骸把钏玖睿?纸窆?硕家芽闯觯?掖笾泄?〈?逋⒁咽谴笫扑?鳎?蠢粗?泄??厥俏业戎?煜隆D切┫缟鹨部闯龃说恪9?遥?庞??兀?热皇孪人得鞯绞北厝恢Ц兑?剑??怯秩绾胃也恍牛咳舨恍牛?挂?绦?戏茫?羌词俏蘩砣∧至恕!

  “已经是无理取闹了。不过这主意我看可以,我们财政现在是紧张了一些,但对英法战争结束没多少时间,对外出口刚刚恢复正常,以后外贸上面会恢复的。只要外贸一通,钱财方面不会有太大麻烦,这也是应急办法。”

  杨沪生一松口,洪仁?胧繁???彼煽谄??p>   俩人都知道杨沪生在土改方面是相当激进的,这个杨沪生恨不得将所有地主都从老家赶出去,没收他们的田地无偿分配给劳苦农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军队总司令是这样的想法,他的那些战士在执行土改中,就无法无天了。

  既然土改再次回到和平赎买道路上,那么以后这事情军队一般不会插手(带了那么多债卷,倪峰不怀疑他们贪污舞弊才有鬼),而是有地方政府来做,与地主之间关系也不会再那么紧张。

  “益谦兄,既然这问题算是解决了,我想,告老还乡的念头也可以收起来了吧?”

  洪仁?飞淼溃骸安桓遥?皇抢闲嘧罱?硖逭娴挠行┎皇省2我樵菏挛锓泵Γ?植荒苁と巍!?p>   杨沪生皱了皱眉头看着史秉誉。自己已经帮洪仁?饩隽斯赜诘刂魃戏媚质碌氖虑椋?飧龊槿诗还说什么告老还乡,杨沪生觉得这有些不识抬举。

  史秉誉知道杨沪生是说什么也不会放洪仁?娴娜ビ蜗飞搅帧?p>   不提洪仁?苡邢执?纺裕???锘旆钩缘牟簧伲?芘缮洗笥贸〉牟欢唷??苄闯觥蹲收?缕?氛庋?恼碌挠钟屑溉耍俊??夂槿诗是太平天国那些王爷们一面旗帜,他要是走了,不管原因是什么,那些已经失势的王爷们肯定会认为这是杨沪生在整人。搞不好在下面弄点小动作也说不定。为了这点,杨沪生也不会放。

  史秉誉笑道:“议长,参议会事情用不着过虑,此事我会与你共同分担。走吧,到南京这么长时间了,城外紫金山我还没去逛逛,议长你可是这里老熟人了,能否带我过去看看?”

  “呵呵,虽然到这里我是略比史政委早上两年,可当年龙脖子外既是清军江南大营,纵然想去看,也无法过去。”洪仁?ψ耪玖似鹄矗?牧伺囊路?!凹热徽??裉煊姓夥菅判耍?揖偷贝胃?喟桑 ??恢?钏玖钍欠褚煌?瓮妫俊?p>   “我?”杨沪生指了指自己,摇头笑道:“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现在前方战事正急,这里还有很多军务等着我处理。”

  洪仁?苁峭ㄇ榇锢恚?肮笆值溃骸叭绱死闲嗑透嫱肆恕!?p>   “益谦兄慢走。老史,难得益谦兄过来你又今天有空,你就带益谦兄多玩玩吧。”

  “用不着你说,我知道。”

  看着史秉誉拉着洪仁?隽颂焱醺??罨ι??砘氐揭檎?谩?p>   杨沪生在屋里转了几圈,扭头冲外面喊道:“小王……叫政治部林部长马上到这里来一趟!”

  没多少工夫,满头大汗的政治部林海静部长出现在门口。

  “首长,您找我?”

  “进来吧。”杨沪生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进了屋子,杨沪生手指了指椅子,林海静很是听话坐了下去,可坐下没多少时间,见杨沪生脸上阴晴不定,背着手低着头在屋里兜圈子,林海静又站了起来,提心吊胆看着杨沪生。

  “老林啊,你说说看,我们解放军是拯救全体中国人,还是扶植一部分做福做威的官僚?”

  林海静不知道杨首长怎么突然提出这个不成为问题的问题。既然提出来了,他马上响亮回答道:“当然是拯救全体中国人!把那些骑在老百姓头上的反动统治者拉下来!”

  杨沪生点点头,又开始低着头,兜他的圈子。

  林海静回味半天,觉得自己回答问题并没有出格,这应该是标准答案,一点错误也没有,可杨首长这样提出来,肯定有问题。问题在哪儿?林海静不知道。

  走了几圈,杨沪生抬头看着屋顶自言自语道:“全中国是穷人多?还是富人多?”

  “穷人多,八成以上中国人都是穷人,只有极少数人才是富人。”

  脸上一直阴晴不定的杨沪生终于露出一抹笑意。“你倒是明白事体。”

  “哪里。这个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林海静后背开始淌汗了,说了半天这些都是再粗浅不过的事情,好象也用不着让他这个政治部部长专程过来探讨这些问题吧?可他又不能怀疑杨首长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只能有什么答什么。

  “那些富人钱都是怎么来的?他们有没有欺压穷人?”

  “工厂主、商人有没有欺压我不清楚。福州罢工是有那么一回的,不过首长您过去后,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好象工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杨沪生点头督促道:“继续说。”

  林海静走到杨沪生身边,继续说道:“至于农村,除解放区之外,可以说穷人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光租赋过重,浮收勒折也是极为惊人的。不是如此,我军也不可能迅速拿下大片国土,军队扩充极快了。”

  “嗯……按照你的意思,我们打土豪,分田地是受到全体百姓拥护的喽?”

  “自然如此!”

  杨沪生摇摇头疑惑地说道:“不会吧?……就我所知,打土豪分田地就不受到地主拥护,不然那些地主也不可能跑到参议会要求我们主持公道了。”

  林海静听出了一点味道,人一松弛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杨首长,那些地主怎么能代表广大人民群众?他们自然不希望我们剥夺他们继续剥削穷人的权力,要闹事是很正常的。只要我们派出大军,杀他几个,剩下那些人自然就老实了。”

  “不能杀,杀是绝对不能杀的。”杨沪生脸上收敛起笑容,很是严肃摆了摆手。“我们是解放军,不是谋财害命的土匪!那些地主也是因为看到自己多年家产毁于一旦,想不开才要闹事嘛!要是换了你林海静,看到自己积储多年家产没了,你能高兴的起来?”

  “这点,我们应该理解人家。只是为了劳苦大众,他们该做的牺牲,也是应该做出来的。”

  林海静刚有点头绪,给杨沪生这么一说,又搞乱了。只能做出佩服状,道:“首长英明。”

  “地主们想不通,他们可以慢慢想,只是……唉。”

  “首长出了什么事情?”

  “只是我们参议会中,却有些人立场不稳,与那些地主老财穿了同一条裤子。这真让人感到寒心啊!”杨沪生很是痛心疾首,一脸悲愤。

  林海静一听就要炸了,眉毛一拧。“哦?难道参议会中那些议员胆敢反对我们进行土改?!”

  “唉,我们某些参议员出身不是很好,他们也是出自地主,跟那些闹事的自然走的很近。乡间进行土改,这等于在割他们心头肉,参议会中对土改可是提出不少争议啊!”

  “娘的,这些家伙还有没有王法了?首长,让我带兵把那些兔崽子们都抓起来再说!”

  杨沪生好象突然清醒过来,一脸疑惑看着林海静。“你怎么能想着去抓议员?那些议员都是人民选出来的,他们代表人民行使权力嘛!虽然有时候受视野影响,看问题不是那么准确,可这只是内部矛盾,议员的人身安全是要得到绝对保护的!怎么能带兵去抓他们呢?你带了战士过去,我们不成了反动派?也真亏你林部长想的出来!好了,没什么事,下去吧。”

  给杨沪生这么一训,林海静有些灰头土脸朝外面走。没走几步路,又给杨沪生叫住了。

  “林部长,我今天好象没跟你谈什么事情吧?”

  林海静迟疑下,说道:“没有……首长,好象今天这天气出去郊游很不错。”

  杨沪生笑眯眯看着林海静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五章(三)

  送走了林海静,杨沪生坐在议政堂里发愁。
  自然不会因为参议会的事情发愁,用债卷形式和平赎买土地,虽然国家财政负担重了一点,可只要工业抓上去,这些负担还是能很快解决的,至于参议会,民主的招牌是要保护的,可里面那些认为“军人有服务之义务,议员有人格之尊严”的笨蛋,也是需要敲打敲打的,而这个事情他用不着着急,自然有应该着急的人去做。

  让杨沪生心烦的是家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讨好何清萍。

  与这个时代大多数妇女同胞不同,那些妇女只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而何清萍?也许是杨沪生给她灌输了太多男女平等观念,她已经不再是传统女性了,而是把自己当儿子管的前卫妻子。

  开头杨沪生觉得这样不错,俩人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在这重男轻女的年代,这样很不错,满足了杨沪生当一个现代人的欲望,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时间长了,杨沪生又觉得自己好象是在自己找罪受。

  现代人的日子好是好,可要是在家里连抽根香烟的自由都没有,这做人就太失败了。何况“前卫”的何清萍见到杨沪生将房子弄的乱七八糟就要冲他发火,男人嘛,是做大事业的,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怎么可能照顾的过来?

  像早上那样,当着史秉誉的面,给自己脸色看,结果让讨厌的史秉誉拿着事情嘲笑自己,杨沪生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跟老婆离婚重新找一个,或者取消一夫一妻制,自己娶他一打老婆?这念头不过在脑海里一晃即失,一个老婆都这么烦了,一打老婆岂不是自己找短命?让老婆传统一点,一切都听他杨沪生的,自己一点主见也没有,杨沪生觉得这不是女人,而是玩具——娶玩具当老婆又有什么意思?

  既然不想让玩具当老婆,自己只能继续跟何清萍过日子。可一想到回家要看老婆脸色,杨沪生心里又有些发憷——一个大老爷们,给老婆骂得狗血喷头,传出去自己这司令员威望何在?

  挠了挠头,杨沪生长叹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场家庭风暴既然无法避免,那只能想办法减轻风力了。

  漂亮的鲜花是一定要准备的,现在玫瑰没有,只能让警卫员出去想办法搞点月季来,反正都是带刺的红花,女孩子看了总会喜欢。

  回家脚步要轻轻的,态度要诚恳的,在递上鲜花的同时,还要做到一哭二跪,要赌咒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自己以后一定虚心改正——虽然这个保证已经做过多遍,而自己每次都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可再做一次保证也是需要的。

  当然,为了避免风力太大,抱着晶晶去找老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她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冲自己发火吧?史秉誉能把自己给陷害了,拿他女儿当回挡箭牌又算得了什么大事?要是能让晶晶他妈对清萍抱怨几声史秉誉太不成话,自己安然渡过这场劫难可能性就极大了。

  “报告!”

  杨沪生正在想着如何对老婆发动亲情攻势,好将麻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门外传来报告声。

  “进来。”

  作战部部长伍家铭从外面走了进来。

  “首长,刚接到电报,是太原方面的。”

  “哦?左司令员的吗?给我。”

  杨沪生伸手接过电报,甩了下,将电报展开。

  “……怎么?太原没攻下?”

  杨沪生拿着电报,走到门口,外面光线好,再次从头到尾扫一遍。

  “是,左司令员说在太原他们遭遇清军新成立的四个师,这些清军兵员充裕,装备精良,我军初次进攻受阻。”

  “四个师?……奇怪啊?佑民的情报里并没说清军新编陆军很厉害的嘛!”杨沪生喃喃道。“叫竺部长来一趟……你不用过去,让小王去趟就是了。对了,雪龙不在,让林金宸也过来趟吧。”

  杨沪生接到的电报,是襄樊转发过来的,时间上晚了几天。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第三集团军初次攻打太原,因为受到较大阻力,部队长途行军后又很疲惫,不能不停止攻击,暂且休整然后再次进攻。在电报末尾,还有一段话,说是因为第三集团军参谋长身体不适,现在不在前线,而参谋长之职又不能空缺,现已任命刘锦棠代理参谋长一职,望司令员批准。

  先斩后奏,这是左宗棠老毛病了。不过杨沪生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这个左宗棠能打仗,让他负责一方大事,自己很放心。

  杨沪生所担心的,是电报上说的清军四个师。

  竺泽生领导的军事情报部并不是光吃饭不干事的部门,年初时,军事情报部就呈交了关于清军成立六师的情报。而当时杨沪生的反应是:这是拾人牙慧。

  杨沪生以为清廷只看到解放军采用军、师、旅、团编制后,各兵种协同作战能力与清军单一步兵或者步炮协同的淮军相比,高了不知多少,于是清军也有样学样,搞什么师、旅、团,师以上又设置军。

  军队编制学习解放军,可官衔上却差的很远,与解放军相比,清军至少没有政委一职。在官衔上,军的最高长官是总统,师首长为统制,旅是统领,团为统带,营是管带,连为队官,排倒是排长,班长、副班长又成了正副目。

  除了排长,一切名称都跟解放军完全不同。

  细想一下这也难怪,高高在上的清廷总不能什么都学习解放军,不然清军独立性又体现在哪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到了军队就成了主官为体,编制为用,充分体现出这些师是大清帝国的军队,与南方叛逆截然不同。

  对清廷都到这种地步了,为了这些东西还要削尖脑袋,拼命体现出自己特色来,杨沪生只是一笑置之。可今天,从第三集团军的电报上看,杨沪生觉得自己好象笑的太早了点。

  “首长,您找我们?”

  竺泽生与林金宸同时出现在门外,见作战部的伍家铭部长已经站在了议政堂里,竺泽生笑着打了声招呼,林金宸只是对伍家铭略微点了下头,若是不注意,根本不会看出他这是在打招呼。

  “二位进来吧……竺部长,我这有封电报你看看。”

  杨沪生将电报递给了竺泽生。

  “这是左宗棠的……电报中说的这几个师,你们情报部事先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吗?还有,在左宗棠这封电报到来之前,你们情报部怎么没有太原方向清军已经增强兵力的情报通报上来?”

  “……四个师?三分之二的新军都跑太原去了?”竺泽生看到电报上说的四个师,不由得惊讶咦了一声。

  草草将电报看完,竺泽生抬头看着杨沪生,直率地说道:“首长,我军自从消灭法军巴赞集团后,清廷大为恐慌,大大加强黄河以北警戒,尤其是山西境内,更是遍地都是密探,这个我在两个月前已经跟首长您汇报过了。”

  杨沪生一回念,印象中好象是有那么一回事情。略显尴尬承认道:“好象说过,时间太远,有些忘记了。”

  “清廷加强北方戒备,不光谍报人员无法潜往,连京师那边与我们有了暗中来往的清廷官员,也无法将情报传递出来,可以说,我们情报部现在开展工作极为困难,很多情报还是到京师去与清廷联系的西洋人在经过我们防区时,传递给我们的。”

  “首长知道,京师那些老爷们对洋人毫无所知,同样的,那些洋人对清廷也是所知有限,他们传递出来的情报,很多都显得滑稽可笑,毫无价值。”

  林金宸想起了什么,低声问站在身边,正看着杨沪生的竺泽生。“竺部长,我记得你好象在一个月前说过,清军新军中,六个师不可小视?”

  林金宸声音虽小,杨沪生与伍家铭还是听到了。伍家铭还好些,杨沪生脸色有些变红了。

  他现在也想起来,竺泽生在一月前,于南昌曾经专门找自己说过,新成立的新军六师,实力不可小视。可杨沪生当时正为了权利法案和那些议员在参议会斗法,为了让权利法案看起来封建的东西尽量去掉,杨沪生不得不冥思苦索,想尽一切办法与那些议员周旋。

  从五月一日一直到九月中旬,杨沪生的精力都耗费在参议会上了,好言好语、威胁恐吓、诱之以利,什么办法都使尽了,毫不容易让权利法案在参议会通过,可重视了议会,对军事就有些疏忽,将竺泽生当时提出的警告早已不知忘到什么地方去了。

  本来杨沪生想好好训斥一下竺泽生,现在看来训是不用训了,要训,等于扇自己耳光。他只有虚心询问情报部门到底都了解了那些东西——纵然清廷对黄河以北戒备森严,杨沪生相信竺泽生还是有办法从黄河以北搞来情报的。毕竟再严密的戒备,也不可能做到铁板一块。

  杨沪生给三个手下,让了座位,叫警卫员给他们上茶,有如一个爱好学习的好学生,虚心询问道:“竺部长,你再说说看你们了解的清军这六个师情况吧。”

  “首长,我让下面将我们了解关于清军这些师的情报送过来可好?”

  杨沪生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你应该了解,我想先听听你的。”

  竺泽生略沉吟半晌,将自己了解的那些情报娓娓道来。杨沪生坐在座位上专注聆听。

  杨沪生没说话,林金宸与伍家铭也不好走,俩人坐在旁边,当了陪听的,虽然他们早已听过竺泽生介绍情况无数遍了。

  竺泽生了解的清廷新军分别是第一到第六师,每师兵额官长及司书人等748名,士兵10436名,杂役1328人,全师满编有12512名。这样一个师,一个月光饷银、柴草、衣服、医药、公费、马干、炮费……各种费用就要十万两白银(不包括武器装备、骡马营舍),六个师就要六十万两白银,可以说,清廷在这上面下了血本。

  杨沪生与林金宸对望一眼,杨沪生是军队总司令,而林金宸是副参谋总长,俩人对解放军军饷开支也是很了解的,解放军主力部队一个月军饷耗费折合白银就需两百万两,这也没包括枪炮购置,如不是占据了最富饶的江南,自己还有温州、福州、厦门、宁波、广州各口岸与外国做生意,这战争也难以维持下去了。

  杨沪生从这上面又想到,难怪洪仁?氯伦乓?胬匣瓜纾??薪夥糯笠档慕夥啪?辉傧蛘???笤黾泳?芽?В?烧??蛭?胗⒎ǖ恼秸?普?缫巡豢爸馗海??彩敲阄?淠眩?切┑刂髟僖荒质拢?樵备?畔蛊鸷澹?槿诗要是能顶住,也是怪事。不光洪仁?欢プ。??繁??哺?藕槿诗软化下来。

  看来统一全国后,第一件要事,就是大裁军,军队不裁减,政府财政收入根本无法好转。

  可周边局势允许自己裁军吗?

  杨沪生不知道。

  一恍惚,竺泽生又说了很多事情,杨沪生连忙集中精力继续听下去。再分神到时候搞不好自己又要闹笑话了。

  按照竺泽生所说,新军一般来说,以两师为一军,选取德高望重者担任总统。每个师下面设步队两个旅,每旅下设两团,每团下设三营,营下设四连。在师里面,还设有骑兵与炮兵各一个团,团下设三个营,骑兵营下设四个骑兵连,而炮兵下设三个炮兵连。除此以外,还有工程队一个营、辎重队一个营。

  六个师中,按照电报所说,第一到第四师现在就在太原。

  第一师统制关保。关保,满洲正黄旗人,乌扎拉氏。在担任第一师统制前,他原本是黑龙江副都统。

  关保在道光初年就参加过征讨张格尔的战争,因为有功升为三姓佐领,太平天国挥师北伐,关保跟随侍郎恩华在河南怀庆围攻过北伐军,后来又追击而入山西,担任胜保部营总,可以说关保对山西地形还是很熟悉的。

  在消灭了北伐军后,关保跟随和春攻陷庐州,为了这个功劳,加了二品衔,之后一直在河南、徐州一带与捻军作战,1859年关保以副都统记名,帮办傅振邦三省剿匪事务,因为有功又授予黑龙江副都统。在1862年,到黑龙江上任,这次因为湘淮军相继战败,大批能征善战将领战死,关保又让清廷从黑龙江那里招了回来,担任第一师统制。

  第二师统制是鲍超,这个鲍超对杨沪生来说是老熟人了。属于解放军转战湖南,被歼灭湘军中的漏网之鱼,这次也受到了清廷重用。

  第三师统制是福兴。福兴,满洲正白旗人,穆尔察氏。在担任第三师统制之前,他担任镶红旗汉军都统。

  福兴此人以一品荫生授三等侍卫。后来担任过直隶怀安路都司,督标中军副将。1851年升任广东高州镇总兵。1852年镇压了广东罗镜凌十八及广西郁林、博白起义,为此清廷授予他刚安巴图鲁称号,升他为广西提督。

  升为广西提督后,因太平军进入湖南,清廷让他援救湖南,可福兴却因为要剿灭太平军留在后面的尾巴,走的有些太慢,结果又让清廷给他来了个夺职留营的处分。1853年,福兴跟随太平军到了南京外面,他当时隶属江南大营。清廷给予他三品顶戴,让他担任翼长,接着又晋升为二品顶戴,署江宁将军。1856年,授予福兴西安将军,帮办向荣军务,结果又因为江南大营让太平军打的四处溃散,他再次被革职留任。革职留任的福兴在江南大营与张国樑不和,俩人经常发生摩擦,为此,清廷让他到江西会办军务,1858年,因为伤重,福兴不得不回京师休息。此次成立新军,福兴再次出山,担任第三师统制。

  第四师统制是马复震,他以前是左宗棠下属,因为他认为自己与太平军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在左宗棠起义时,马复震与左宗棠分道扬镳,独自跑回清廷那边,这次也得到了重用。

  除了这四个师,其他两个师统制分别是第五师统制英桂,第六师统制赛尚阿。

  杨沪生了解下几个师的统制,有些不以为然道:“六个师中,三个统制是满人,一个是蒙古人,还有两个属于湘军系统,我看他们师与师之间,协同好不到哪里去。”

  无怪乎杨沪生瞧不起新军,这些满人、蒙古人以前都是八旗出身,八旗军连太平军都打不过,让人家赶的狼狈逃窜,在远比太平军强悍的解放军面前,就是给了他们最先进的武器,这些没胆将军又能有什么作为?

  “首长,根据情报,第五师与第六师,英桂跟赛尚阿只是挂了个名,清廷为了牵制汉人势力,不得不让他们信任的旗人担任正统制。这两个师中,真正负责的,分别是副统制张曜和张运兰。”

  杨沪生一听张运兰不由得重视了起来。自己打了这么多仗,最危险的就是与鲍超和张运兰在皖南打的一系列战斗,这两个湘军将领不光有勇,他们还有谋。如果六个师统制都是这样人担任,杨沪生想不重视都不可能。

  “哦?张运兰还活着?我还以为他跑到哪个深山里面当了和尚。他现在在哪个师?还有这个张曜又是哪根葱?”

  “张运兰现在在第六师担任副统制,至于张曜,他是顺天大兴人,据情报,张曜由监生捐了个县丞,太平军起事时,帮助河南固始知县办团练,打败了李昭寿部,清廷赏了他蓝翎……”

  和前面那些人不同,那些人不管是满人,还是蒙古人,或者是湘军系统,在太平军起义后,这些人都参加了军队或者团练,属于战斗经验极为丰富。

  而张曜在太平军起义后,不过办了短暂一段时间团练(还是帮固始知县办的),1854年,张曜回了老家,1855年,升为知县,1856年到固始担任知县,1857年,升为知州,蓝翎换成花翎。1858年,因为李秀成攻固始没打下来,清廷赏了他个霍钦巴图鲁,升他为知府,加了个道台衔。

  1859年,张曜到光州担任知州,1860年,加按察使衔,1861年升为河南布政使。1862年,当杨沪生和史秉誉在浙江开始发迹时,张曜才从文官转为武官,当时他是总兵。

  可以说,张曜与八旗、绿营、湘军、淮军都没有关系,又都有那么一点关联。

  杨沪生听这张曜每年都在升官,可升来升去,好象他的官并没做的有多大(杨沪生所知道的清廷官员都是一方诸侯,或者是朝廷重臣,向张曜这样角色,他以前连听也没有听过,让他重视自然无从谈起)。

  “这个张曜很厉害吗?”

  “能力还是有的,58年,李秀成统率七万大军北上鄂北,当时在固始与清军打了两个月,清军在城外的是江北大营胜保,城里是光州知州郑元善与固始知县张曜,七万大军,损失严重啊!”

  伍家铭以前曾经在李秀成部下吁天侯卜占魁手下当兵,当时太平军主力由固始转向湖北,捻军回防六安时,胜保等清军乘机突袭包围固始的太平军各营,与担任掩护的太平军展开激战,吁天侯卜占魁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被俘牺牲的,一说起固始之战,伍家铭立刻想起当时如果不是自己跑的快了一点,恐怕现在骨头都找不到了。

  也许张曜很厉害,但杨沪生对他却没什么担心,他关心的是鲍超、张运兰还有马复震。这三人看起来没一个好对付的,当然,也正因为不好对付,清廷才让他们率领新编军队。

  要是将新军消灭了,清廷再有钱一时三刻也无法组织起有战斗力的军队。

  让杨沪生郁闷的是,打了这么些年了,曾国藩自杀了,左宗棠起义了,李鸿章龟缩在庐州当了缩头乌龟,看起来清廷不怎么样了,可怎么自己居然还会遇到一些硬骨头?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只看该作者 23楼 发表于: 2007-09-13
异时空-中华再起 第五章(四)

  “根据情报,新军装备全部是由俄罗斯运送进来,在新军中,还有众多俄罗斯教官,帮助那些士兵训练。在有关清廷那边情报中,从太原方向得知最后一个情报是,逃进太原的商人与城里清廷官员勾结起来,建造了一个兵工厂,大量生产新式武器。”
  “新式武器?那些官僚除了吹火筒还知道什么?”

  竺泽生没有陪着杨沪生笑:“首长,他们生产的是与我们迫击炮很相似的火炮,从情报上看,这些恐怕就是迫击炮。”

  “迫击炮?”

  竺泽生点点头。“正是。据说兵工厂里有英、法、俄技术人员帮他们制造。只是产量并不高,另外,生产出来的炮弹十有五六打出去不会爆炸,有些看起来根本就是实心弹。而这些火炮最优先装备的就是新军炮队。”

  实心弹也不成,杨沪生简直想骂娘了。

  这些英法人一边说要彻底与中国内战脱离关系,另外一边又帮助清军生产武器,难道他们说的话是放屁?迫击炮现在只有解放军才有,知道迫击炮厉害的是清军与英法军队,可清军就是知道厉害,他们那些死脑筋也想不出这种火炮厉害在什么地方,只有英法两国,因为在战场上有缴获,他们才明白迫击炮都有那些部件。

  杨沪生有些后悔,迫击炮的构件实在太简单了,现在那些机器很容易就可以仿制出来。要是制造的是喀秋莎,相信英法就是缴获过去,他们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可火箭炮自己又怎么可能制造出来?总不能将烟花放大说是喀秋莎吧?

  至于俄罗斯人帮助清廷,杨沪生一点也不意外。

  那些俄罗斯人野心大着呢!他们根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只是现在清廷已经焦头烂额了,如同溺水之人。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要紧紧抓住看起来是救命的稻草。

  俄罗斯人帮助下建立起的新军。

  杨沪生心中目标由李鸿章一个又增加了一个——新军。至于八旗、绿营、团练,按照杨沪生想法,恐怕自己那些独立师上去,这些清兵也要吓的屁滚尿流了。

  “报告!……部长,这是您要的档案。”

  “放在哪儿吧。”杨沪生见竺泽生接过档案,要递给自己,指了指案头。

  杨沪生习惯性又摸出香烟,夹在手指缝中,定了一会儿,问道:“竺部长,按照你说的,这六个师都是满员师吗?”

  “不完全是,其中第六师全师只有八千人,而炮兵方面第五、第六师都是只有两个不满员的连,也许现在缺编会补齐,只是我们情报部没有最新情报……现在这时候兵不是那么好招的,至于火炮,没有训练良好的炮兵,有炮跟没有一样。”

  杨沪生长吁一口气,看来清廷新军成立太仓促,如果再早上一两年成军,这个新军还真可能成为自己强劲对手呢!

  “参谋长,你说说看左司令员他们是真的打不过清军,只能停下来,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暂时只能休整,等休整好了再战?”

  林金宸迟疑一下,说道:“左司令员的第三集团军应该说是有战斗力的,左司令员对军纪要求极高,只要决定打,他的军队不会轻易退下来。我相信,这次太原城外受阻,恐怕跟他们长途行军有关系。十万大军挺进几千里,纵是铁军,也有疲惫之时。”

  “你的意思是,这次受阻与部队战斗力没什么太大关系?”

  “正是如此。”

  杨沪生也认为左宗棠的第三集团军很有战斗力。问林金宸,不过是证实一下自己想法是否正确而已。

  杨沪生自己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如果不是因为没那么多武器装备,加上财政实在吃不消了,杨沪生巴不得将自己的主力部队从六十万扩充到两百万。

  和杨沪生不同,左宗棠的治军之道讲究“兵在精而不在多”、“兵不可多,饷不可少”。五个集团军中,只有左宗棠集团军只有三个师,如不是渡江后,杨沪生把第五军划拨给左宗棠的第三集团军,他那个集团军实际兵力只有六万多人马——跟一个主力军差不多。

  兵不多同时,左宗棠却一再要求按时足数将军饷划拨给第三集团军,不光要足数,还常常找出各种理由堂而皇之要求加饷。

  五个集团军中,除了第五集团军因为石达开刚刚调到总部,政委才下去没多少时间,体现不出效果外,第三集团军中政委最轻松——在左宗棠手下开展政治工作,他们等于是左宗棠的传声筒。作为一个自小研习孔孟之道的儒者,左宗棠用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些儒家道德规范来教育战士,让战士知道自己是正义之师,对国家(当然是新成立的中国,而不是独夫掌控的清廷)要忠,对父母要孝,对战友要信。讲求这些,那些只知道把地主田地,分给贫民的政委自然没左宗棠自己说的明白了。

  从楚军到解放军,左宗棠的老底子部队一直是一支士气旺盛,攻无不克,守无不固的军队,至于第五军,杨沪生更是放心,马鼎南跟着杨沪生东征西讨,先后打败了湘军、淮军、英法联军,属于解放军中第一等主力部队,装备也仅次于模范军。

  有这样的军队,又有如此优秀的司令员,清军想击败第三集团军,杨沪生认为这根本是幻想。

  “竺部长,这四个师的清军跑到太原去,还有两个呢?在京师当缩头乌龟吗?”

  “九月初,第五师在山东临清州、东昌府一带,第六师屯兵于直隶天津府、河间府。至于现在这两个师到了什么地方,我们暂时没有得到最新情报。”说完,竺泽生摇了摇头。

  他的军事情报部虽然用尽各种办法,而且解放军迅猛突进,让北方很多清廷官僚对朝廷有了贰心,暗中给解放军提供情报,可黄河一封锁,与北方沟通就极为麻烦并且危险了。竺泽生得力手下有好几个已经为此断送了性命,可传回来情报不是过期的,就是没什么用的。

  “对了,首长,今日清晨刚刚得到最新情报,清廷伊犁与甘肃新疆军队在伊犁将军明绪与徐学功率领下,已经进入甘肃。伊犁与甘肃新疆全境已落入妥明、阿古柏之手。另外,原本在甘陕虽然跟我们没什么联系,却也跟清廷作战的东干新教首领马化龙与百彦虎、马彦龙、马占鳌于今日偷袭以花马池为根据地的董福祥部,董福祥十几万军队全军溃散,只有六百人偷越凤翔府,进入汉中向我第五集团军寻求庇护。”

  杨沪生脑子有些乱了,历史已经改变,可改变后的历史却不再是他所熟悉的历史。

  在杨沪生记忆中,阿古柏虽然占领了大半个新疆,可那是什么时候?好象还要再过几年。现在自己的军队与新疆还割了一个甘肃,阿古柏在新疆搞独立,自己手就是再长,一时也伸不过去。时不我待,要是等阿古柏占稳了脚跟,自己再去统一新疆,天晓得要有多大困难!

  至于东干人,以前杨沪生不知道,现在他是知道什么叫东干人了,这些东干人都是信奉伊斯兰教的汉人和他们的子孙,也有少部分身上有维吾尔、阿拉伯人血统。

  对东干人,杨沪生十分头痛。

  东干内部有新教与旧教之分,这些新旧教徒以前清廷一直维持旧教,打压新教,一八六一年,西宁的马桂源首先起事,一八六二年,陕西东干人大乱,因当时清廷主要精力被太平天国和新冒起的解放军牵制,这些东干人一时几乎占领整个甘肃和陕西。

  东干人要是光对抗清廷,杨沪生自然是双手赞同,可清廷以前采取“护汉抑回”、“以汉制回”策略,加上当地汉人在接受清廷统治同时,对着东干人(回族),又很有大汉族主义,常常有意或者无意做出让东干人憎恨的事情来,结果在东干人中,普遍存在仇汉心理。

  现在清军只能龟缩在几个城市里,苦苦等候援军,占领了大半甘陕的东干人这下算是逮着机会了,在与清军作战同时,他们还大肆屠杀汉人,将众多县、乡杀的没一个汉人。

  对东干人遭受的民族压迫,杨沪生自然是十分同情的,可对东干人屠杀汉人,杨沪生却又深恶痛绝。只是民族之间矛盾要解决,一时极为困难,他现在也只能让第五集团军集结在四川与陕西汉中地界,暂时不跨雷池半步,等解决了主要问题——清朝,再想办法看是否有办法和平解决这些民族纠纷。

  说起来都是清廷民族歧视政策惹得祸,这些大汉民族主义与东干民族主义还真是害人不浅。

  杨沪生想暂时逃避西北民族屠杀问题,可这问题却主动找到杨沪生头上。

  “马化龙?他们不是跟清廷势不两立吗?怎么偷袭同样反清的董福祥部?”

  这个情报林金宸与伍家铭也是初次听到,俩人以怀疑的目光看着竺泽生。起义军内部要是翻了天,得到好处的只有清廷。

  大家都明白清廷以前对东干人进行残酷的民族压迫,可以说,东干人和汉人一样,与清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这时候这些东干人却对同盟军下手,怎么说这也有点匪夷所思。

  “根据情报,我们在分析后,怀疑清廷用了某种手段,收买了东干上层份子,使得他们掉转枪口对准了我们。”

  林金宸一脸不信置疑道:“清廷收买这些东干人?湖广、两江现在基本都在我们手里,清廷内库早已空虚,他哪来的银子收买这些东干人?”

  虽然林金宸是自己上司,竺泽生却也没有因为他的置疑,怀疑自己观点,而是坦白说道:“正因没有证据,所以才说怀疑用了某种手段。但那些东干起义军不再与清军作战,这却是肯定的。”

  伍家铭皱眉听着林金宸与竺泽生对话,对着杨沪生沉吟道:“司令员,你看这里面会不会有俄罗斯人在暗中插手?”

  “有可能。”杨沪生还没开口,竺泽生先接上了。

  竺泽生是最早跟随杨沪生起事之人。

  最早跟随杨沪生的十七人,三人在南下温州时战死,七人在福建作战中牺牲,还有两人在转战江西是遭遇不幸,四人倒在与英法联军作战的沙场上,到现在只有竺泽生一人还活着。

  虽然很年轻,资格却很老,又负责情报部如此重要工作,这让竺泽生在杨沪生面前,显得比较放的开。

  “京师官员传递过来的消息说清廷与俄罗斯秘密谈判一直在进行,只是双方在割让黑龙江、吉林与伊犁、甘肃新疆方面还有分歧,谈判一直没有取得进展。如两方达成协议,清廷放弃伊犁、甘肃新疆,他们将可以将大批用来西域作战的军饷移做其他用场……”

  “也极有可能是俄罗斯出钱让清廷招抚那些愚蠢的东干人。”杨沪生冷冷接道。

  他现在明白伊犁和甘肃新疆的清军为什么要撤回关内了。阿古柏等于是给俄罗斯打前站的,清军前脚撤出,俄罗斯人后脚就能很顺利地进入。看来一个不好,新疆这鸡尾巴就要从中国版图上让人家给拔了。Xhubmsy.netQH#

  杨沪生站起来不容置疑重重说道:“不管耗费多少经费,也不管死上多少人,西域我们是必须让它在中国版图内!西汉时候就在中华大家庭的西域要是自我们手上丢失,这会让子孙后代蔑视我们的!”

  “没错,我们决不能当大汉不孝子孙!连不可一世的英法联军都让我们打败了,这俄罗斯又算得了老几?他要是胆敢窃据我们疆域,就让他有来无回!”伍家铭倒竖着眉毛,在一旁发誓。

  “参谋长,你与伍部长回去后,马上制订一个解决东干人,兵出甘肃新疆与伊犁的作战计划来,看看要动用多少军队,粮草、运输线路如何安排,如果谈判无法解决分歧,我们只能武力解决之,决不容许国土被分裂!”

  “是!”

  “……还有。”杨沪生见林金宸与伍家铭站了起来,想了下说道:“既然情报说清军第五、六师在山东和直隶,恐怕李成的第二集团军在济南战役中要遭遇到这两师。给李成发电报,让他重视当面之敌,不得大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战争就是赌博,现在杨沪生手头筹码多了,用不着行险博一笔,孤注一掷做法成功可能性自然有,但失败可能性更大,成功了,一好百好,要是失败了,很可能让你长时间还不过气来。

  “哎呀,总算走了……大哥,这益谦兄还真缠人啊,我还以为今天这一天都要浪费在山上了。”

  史秉誉下了紫金山,回到天王府后,问了警卫,知道杨沪生还在议政堂,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进门见杨沪生倒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东北面紫金山出神,咧着大嘴嚷嚷了起来。

  杨沪生还没回头,史秉誉的巴掌已经落在他肩膀上,身边传来让他讨厌的声音:“怎么?早上让老婆骂了,到现在还没回家?行啊,你还真怕老婆,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怕的。”

  杨沪生正想着自己面对的边疆危机,给史秉誉这么一插科打诨,思路全乱了套。可他又拿史秉誉没什么办法,只能苦笑道:“瞎说什么呢?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见老婆?尽他娘的胡扯淡!”

  史秉誉还没说话,杨沪生紧锁眉头,很是沉重说道:“秉誉,我们现在再次面对危机了,比面对英法联军还要大的危机。对付英法联军,如果失败了,我们战死沙场还能当个民族英雄,可这次危机要是处理不好,咱们可都成了民族罪人了。”

  史秉誉听杨沪生说的很严重,不由笑了起来。

  清廷三大支柱现在一根倒了,一根转变成了新中国的支柱,还有一根正摇摇欲坠,倒下来只是时间问题,解放军主力已经北上,埋葬清王朝,解放全中国是指日可待。史秉誉正憧憬着未来的历史说自己和杨沪生是什么中国自从秦始皇开始,两千年才出现的历史伟人,或者至少是十九世纪中国两大伟人,可杨沪生却说他们搞不好要成为民族罪人,这让史秉誉觉得十分滑稽。“伟人”又怎么可能变成“痿人”呢?

  史秉誉打了个哈哈,轻松地说道:“什么事情这么可怕?还民族罪人,你吓唬谁啊?”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杨沪生扳着脸,严肃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的一个自家兄弟对着你挥舞起屠刀时,你该怎么做?当另外一个自家兄弟将外人引进家门,窃据家产时,你又该怎么做?”

  史秉誉给杨沪生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道:“什么意思?老大你能不能说清楚点,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吗?”杨沪生转过脸,不再看史秉誉,而是看着外面黄昏中,有些朦胧的紫金山。“很简单,现在西北甘肃、陕西的回民起义军很可能被满清皇帝给收买了,要对我们开刀,而且他们正在屠杀甘肃、陕西那边的汉族同胞,你说他受到蒙蔽被人利用也罢,多年民族矛盾积累现在大爆发也罢,反正他们在屠杀汉族,而且还跟我们为敌,我们这个政府如何处理这些回民?”

  站在旁边的史秉誉没有支声,杨沪生继续道:“还有,清朝官员现在正在与俄罗斯勾结,妄图出卖领土,换取俄罗斯的支援,与我们违抗到底。就现在看,他们已经将新疆给出卖了,也许,黑龙江、吉林也让他们卖的差不多了,你说说看,对着出卖国土的这些人,你又如何处理?当然,我们可以将这些人当汉奸,统统抓起来处以死刑,只是人家以为他们卖的是自己土地,而不是你大汉开始就有的,而且他们是满人,不是汉人,你给他按个汉奸帽子,你认为这些人会心服吗?”

  “怎么?这狗皇帝垂死挣扎起来,连祖宗都敢出卖?还真是丧心病狂了!”

  史秉誉很想叫爱新觉罗载淳是汉奸,可人家是满族人,不是你汉族人。汉奸者,汉族之奸细也,强说爱新觉罗载淳是汉奸,有人要是跟你咬文嚼字起来,非要死扣字眼,你还真说不过人家。

  “哼,只要他还能当个皇帝,哪怕控制范围只剩下东北或者蒙古一小块疆域,出卖领土对他们来说也是划算的。宁赠友邦,不畀家奴不就是满清大臣刚毅所说?”

  刚毅现在才二十九岁,属于还没到三十而立之人,在清廷,他现在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这话他现在自然没说。杨沪生所引用的是他了解历史中,刚毅说过的话。当然,这话很代表了清廷一批官僚立场。

  “讨厌的是,现在清廷将新疆军队全抽到关内了,新疆那边成了真空地带,俄罗斯要是不乘虚而入那才有鬼!新疆那么大,给俄罗斯占了,再想收复,难度可就太大了。”

  说完,杨沪生微微摇了摇头。

  史秉誉明白杨沪生为什么说俩人有可能成为民族罪人了。从嘉峪关到乌鲁木齐(乾隆三十八年改称迪化州,引自启迪开化之意,实际是歧视当时新疆维吾尔族。),几千里路程不是荒凉的戈壁,就是没有生命的沙漠,想要让大军浩浩荡荡开进去,难度可想而知。而新疆在西汉时就已经属于中华疆域,要是在自己手上丢失,虽然可以推卸给清朝,说是他们出卖的,可杨沪生、史秉誉也难逃其责。

  “可是……现在财政极为紧张,湖北刚刚解放,粮食生产还没恢复正常,产量还略有下降,英法联军刚停止与我们的战争,商品出口重新恢复没多少时日,又要出兵消灭清廷残余力量,到处都需要钱,我们早就口袋里没什么银子,粮食也不足啊!现在要是发动解放新疆战役……难!……实在是难!”

  史秉誉发愁地摇着头。

  杨沪生长叹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政府困难?湖南虽然没经历太大战火,可这里在土改后,粮食产量一直没有恢复到最高年份,大军北上,北方粮食原本就不足,部队就地食粮极为困难,还需要湖北、浙江粮食运输上去,一来二去,路上消耗又不知道有多少。这时候再发动解放纵横万里的新疆战争,政府不崩溃才有鬼了。

  可杨沪生又觉得自己实在拖不起,不说解放新疆,陕甘的回民问题他就需要解决,而解决回民与汉民之间问题,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后盾,这简直不可想象。动用大军,军饷流水一般暂且不说,粮草又如何解决?

  “这事情是你们政府要考虑的,反正我不想当民族罪人,你得给我想办法,在后勤方面给予我们充裕保证,问英、法、普鲁士贷款,自己砸锅卖铁也要保证大军需求!”想不出解决办法,杨沪生只能对史秉誉蛮横不讲道理了。

  史秉誉不满地抱怨道:“你倒说得轻巧!这贷款是那么好借的吗?江南富饶地方饱经战火,你就是砸锅卖铁,又能凑起多少东西?”

  “我不管,这是你的事情。”

  对着杨沪生的蛮横,史秉誉气得牙齿咬得咯嘣响——真要有办法,他也不用生气了。——正要跟杨沪生好好再吵一架。伍家铭很是惊慌从外面跑了进来,进门时还差点让门槛拌了一交。

  “报告!……武昌急电!”

  杨沪生心头涌上不祥之兆,平稳一下心绪,转头不悦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慢慢说!”

  “是!……司令员、政委,武昌第四集团军急电:十月三日,六安前线湖北第一独立师、第二独立师叛变投敌,我模范第三师在与庐州增援上来淮军作战中,遭遇叛军偷袭,损失严重,现已从六安前线后撤……”
  伍家铭声音越说越小。

  “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杨沪生脸色雪白,接着又变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直跳,虽然努力想控制住情绪,声音却显得颤抖。

  伍家铭头也不敢抬起来,低声喃喃道:“湖北独立第一师与独立第二师叛变投敌,模范第三师损失严重,六安城里的潘鼎新已经跟李鸿章其他淮军一起逃跑了……”

  杨沪生一脚将面前不远的椅子踢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整个人完全失控了,怒骂道:“操他妈的邱明!这个王八蛋是怎么指挥部队的?!”

  “老杨……老杨……冷静点,这样不好!”

  看着伍家铭站在门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史秉誉扯了扯杨沪生衣角,不停地小声劝解。“这不是家里,外面来来往往人不少,给人家听到影响不好……冷静点,有什么话回到家再说。”

  “我能冷静吗?!妈了个邱明,亏得我信任他,他居然给我来这么一手!”

  模范第三师打败仗不是什么大问题,湖北独立第一师、第二师叛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让杨沪生恼怒的是这些事情凑到一起不说,滑的跟泥鳅一样的李鸿章再次逃脱。以前李鸿章跑了,兵还给留下,这次连六安城里的淮军也跑了,这不能不让以李鸿章克星自居的杨沪生忍无可忍。

  杨沪生冲傻站在门口的伍家铭吼道:“马上给我准备轮船!我现在就要到前线去!……他邱明要是不会指挥,我来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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