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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骑士的战争》作者:夜摩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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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五章 乱

 

  “为什么要穿这种衣服?”米娜维亚扯着长长拖在地上的裙子,皱起了眉头。

  “这个吗,是礼服吧!”我抓了抓头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身洁白的米娜维亚衬上她那白皙的肤色,明亮的眼睛,看上去真的如同仙女一般。

  可是她的神色,却像是套上人类衣服的蛮女,这个就是马上要成为亚鲁法西尔女王的人……

  隐隐的,我带上了对这个圣国的一丝同情:“不过殿下穿着还是挺漂亮的。”

  “真的吗?”米娜维亚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这个家伙,再怎么野蛮也脱不了女人的本性,一听到赞美,就变成这个样子。

  为了不激怒这个医师,让接下来的典礼成为真正的灾难,我只好点了点头。

  米娜维亚又看了看我,然后再加了一句:“哪里漂亮?”

  我张大了嘴巴,一阵哑然,这个时候,旁近的侍女纷纷掩嘴笑了出来,其中一个道:“殿下,今天的您就和女神一样呀,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圣洁的光芒,哪里都漂亮。”

  虽然是肉麻的奉承,但是我也不能表示太多的异议,如同啄米的鸡一般点着自己的头,当颈部都有点酸痛的时候,梅尔基奥尔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仪式快要开始了,请大人和殿下做好准备吧!”

  “知道了。”整理了一下身上所穿,银色滚边的黄色军礼服,我对着米娜维亚道:“公主殿下……”

  米娜维亚轻轻点了点头,眼睛中滑过一丝淡淡的忧愁后,脸上彷彿笼上了一层柔和的白色光芒。

  那一刻我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带着不敢正视的惶恐,我转身推开了房门,明亮的秋日阳光洒了进来,将整个房间抹上了一层金黄。

  米娜维亚缓步行出,空气中似乎弥漫了一股淡雅的轻香,站在门外的梅尔基奥尔张大了眼睛,喉咙滚动了一下后跪在地上,头低下,直到米娜维亚那长长的拖裙滑过他面前后很长时间也没有抬起来。

  此时为王历一三五四年十一月十八日,晨八时,“丹鲁正统登基典”开始。

  丹鲁的上空呀盛开着庆祝的烟花地上的人们呀九霄云外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披甲的战士呀在这一天,如同天神一般……

  这是众多赞美这次庆典诗歌中的一首,当然,与之相对的是从各地滚滚而来的诅咒声,要瞭解这一点并不困难,只要到关押渗透进来的密探、暗杀者以及破坏者的牢房里去看看就可以了。

  “那个闪族的贱民,想要毁灭第三个国家!”

  并没有理会这些,在大祭师念完祈祷词,完成米娜维亚公主成为米娜维亚女王的仪式后,历史上最长的赏赐名单出现了。

  “趁着这个机会,把流浪兵团这种盗贼团转化为正规军吧!”这个是德科斯的建议。

  被赐封骑士称号的共有一千六百人,其中包括黑鹰团的盗贼、特拉维诺的猎人、艾尔法西尔的仆兵等等,卑贱的血液在这一天流淌进上层社会。

  从来没有那么多的下级民一跃成为最低阶的贵族,还没等贵族阶层从这份震惊中惊醒过来,接下来的打击足够让他们进入混沌状态去。

  德科斯这个老狐狸想出了将我们控制的土地重新划分,分配给历次战斗中阵亡者的家属,以及尚在兵团参战士兵的家属。

  而给予那些投降贵族的,是那些还在敌人控制下的土地。

  “那些是富饶,充满生产力的土地,现在由圣女王赏赐给你们了,能不能拿到,就看你们的了!”

  谁都知道北方贵族的领地大半是贫瘠的,根本没办法和南方贵族领地比,若不是抱着得到南方土地的希望,想来那些北方大贵族也没那么高尚的情操来勤王。

  这好比是给一群饿狗扔下一块肉一般,这也是避免我军无意义伤亡的最好计策。

  这一天,也是确立整个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编制的时候,将投降的贵族军分成两个兵团,大部分的贵族都由普雷斯顿统一控制,另一部分是将贵族手上的私兵划分出来,由梅尔基奥尔指挥,两部分兵力共计八千人。

  由塔特姆任团长的长枪团,玛古拉任团长的第一步兵团是从流亡的亚鲁法西尔人里面挑选组成;而法尔切妮任团长的第二步兵团、雷帝斯任团长的第三步兵团,全数由特拉维诺人组成;此外是雅修的骑兵大队,曼陀罗的龙骑兵大队,速的弓箭团,以及切拉维佐任团长的亲兵团,总兵力将近七千,依然统称流浪兵团,为核心的中央兵团。

  由兰帝诺维亚人和艾尔法西尔人组成的兰帝诺维亚兵团由特亚斯指挥,驻守北方,这部分兵力大约为三千。

  最后加上辅助部队,总兵力超过两万,号称五万大军。

  “北方的流亡贼披上了神圣的外衣,而那些放弃贵族之尊严,投靠流浪贼换取功名的败类,比流浪贼本身更为可耻!”

  盘踞在法兰的正统王国军余孽发出如此的恶骂,经历了南丹鲁的惨败,现在的正统王国军兵力不足一万,从数目上看,双方的战斗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已经不再理会正统王国军的喧嚣,我更关心的是新亚鲁法西尔部队的编制,毕竟大部分部队只是有那么一个建制,而实质上的战斗力比游兵散勇尚且不足,许多部队就算被称为农民的集合都不为过。

  就这样,在经过登基典礼的喧闹后,一边训练着新进的部属,一边则筹划着东进的事宜。在这等待中,十一月二十七日,一则消息从西面传了过来。

  “西维亚守军愿意接受圣女王之统治。”

  这个特拉维诺的重镇,是靠近法兰唯一的门户,如果兵不血刃就把它给拿下了,那么在接下来的战斗将容易很多。

  但是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而且更重要的是,驻守西维亚的部队不同那些临时拼凑的贵族私兵,是有统一指挥的正规兵,人数虽然只有两千多人,但是战斗力可以和普雷斯顿的部队相抗衡。

  为了慎重起见,我召开了典礼后的第一次军事议会。

  “恐怕是陷阱。”梅尔基奥尔皱着眉头说。

  “不错,那些部队向来都是正统军的核心部队,不然也不会放在西维亚这种地方,突然说投降,也太奇怪了点。”塔特姆摸着光洁的下巴,接着道。

  “但是,如果是真的话……我们可以少损失很多人呀!”玛古拉吞吐道。

  “管他是真是假,我们凑够部队,一鼓气冲过去,投降就接收,不投降干脆就灭了它!”雷帝斯大声嚷嚷道。

  “不过现在,各部队的编制远没完成,仓促出军恐怕会不利于战斗。”梅尔基奥尔摇了摇头,做出了否决的答案。

  静听着将官们的争论,我轻轻敲着桌子,眼睛不自禁的滑向了静坐一边没有发言的德科斯身上,只看见他捧着茶杯,正悠闲的吹着上面的水汽。

  看样子,还是自己先做打算吧,这个老狐狸不到最后是不会说半个字的。

  在原来的打算中,并没有把西维亚的攻略计算在内,由于我军兵力的明显优势,可以先行围困它,然后伏击法兰的援军;或者做出强攻之姿态,然后用骑兵偷袭法兰的部队。

  不论哪一种,都是以削弱对方的主要战斗力为主,冬季的战斗不是为了得到正统军的地盘,也不为了消灭他们,毕竟有这个缓冲,对于弱小的我们还是有很大的用处。

  “削弱对手呀!”我低念着原来的打算,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我准备亲自去接收西维亚的投降者。”

  “啊--”屋子里的争吵一下消失,换来的是军官们的一片惊呼。

  “既然对方只有两千人,我也不准备多带部队,玛古拉的第一步兵团以及切拉维佐的亲兵团,差不多有两千的人马,再多也太显示我们心虚了。”接着我继续说出自己的打算。

  “大人,万一是陷阱,我们要面对的可是一万贵族军,只有两千人的步军,是否太稀少了。”梅尔基奥尔沉声道。

  “为了慎重起见,曼陀罗,雅修!”我高喊了两个骑兵指挥官的名字,在接到二人的回应后,我道:“在我军出发后,你们的部队给我绕个圈子到西维亚和法兰之间去,万一有敌人,不要攻击对方的本队,只要毁掉里面的补给队就可以了。”

  “是!”

  “速、塔特姆、梅尔基奥尔、雷帝斯,接下来是你们的部队,慢慢跟着我们,保持一天的距离,作好随时接应的准备。一旦有变,我将迅速后撤,与你们汇合。这样参战的部队就近一万,和全数贵族军的兵力相仿,但是我军不论是士气还是战斗力远超对方,假如对方想用西维亚做饵的话,干脆给他们一个致命打击吧!”心中涌上了无限的豪情,第一次感觉到战争不可能失败。

  “是,大人!”四周的军官齐数站起,重重敲了一下胸口,发出响亮的回应。

  “那些龟缩的正统军没什么可虑的,问题是,西维亚的南面可是叛乱军的地盘。”放下了茶杯,德科斯突然道。

  我摇了摇头,道:“现在德拉科普的部队被牵制在更南的地方,万一那些贵族军忘记廉耻投靠他的话,所能得到的援助也有限的很,不过军师忧虑的也不无道理……

  这样吧,在作战前,把斥候派遣到这一带去,万一有所异变,就只能慢慢来,反正冬季快到了,我们的粮草还在路上。”

  德科斯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这样就好,有个万一的打算,总比仓促起事要好一点。”

  “嗯,我知道了,最好是西维亚的守军真的感悟到圣女王的召唤,这样,我们的未来还真是阳光大道呀!”

  说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最近的一连串战事可真是上天的眷顾,有时候,我都有点相信我们是应上天的要求开战的,接下来的战斗,也应该如此一帆风顺吧!

  “好了,各位去准备吧,具体出发的时间就定在后天,顺利的话,五天后,我们就可以在西维亚喝酒了。”

  带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军官们纷纷告退,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人。

  “南边的威胁……”默视着桌子上铺开的地图,我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应该不会吧,西维亚的南边,可是有几百里的不毛之地,叛乱军不可能有勇气冒那么大的生命危险。更何况,他们的兵力对付蛮族人都有点吃力。”

  驱散了心中的阴影,我踱步走出屋子,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朵云彩,温暖的阳光洒在我脸上,一阵风迎面扑来,裹着真正秋天的味道,那种落叶散发出的清新味道。

  真的很快呀,一眨眼又临近冬天了,不过今年的冬天,不小心的话,可真会成为我们的灾难。

  双手合十,我闭上了眼睛:“兰碧斯将军,瓦伦西尔将军,夏亚大人,还有各位,在上天保佑我们吧!”

  两天后,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九日,踏着秋天的落叶,我带着两千名士兵从丹鲁出发,去接收西维亚守军的投诚……

  王历一三五四年十二月六日一踏进腊月的日子,来自北方的寒冷气流一下就刮过了特拉维诺草原,原本葱绿的大地彷彿是一夜间变成了枯黄。

  而在清晨走出帐篷的一刹那,更是可以看见大地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来临的更早。

  “真是糟糕呀,如果提前下起雪来,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麻烦了。”踩了踩地上的薄霜,我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口中吐出的水汽在面前凝聚成白雾,慢慢飘散,天气的寒冷,就是用眼睛都能看见了。

  “法普!”搓着手,玛古拉一路小跑的冲了过来,一张脸被冻的通红,不知道何时,在盔甲外还套上一件鹿皮外衣:“真见鬼,怎么说冷就冷了,离西维亚可是还有几天的路,不快点赶到那里住上温暖的屋子,我们可要倒大霉了。”

  在言语间,各部的军官陆续来到主帐前,在他们脸上都写着快点赶路的意思。

  “大人,看这个样子,还会冷,弟兄们没多带穿的,再这么慢吞吞的前进,弟兄们不定一能支撑的住。”切拉维佐一脸担忧,亲兵团里的很多部属都是他原来的手下,也难怪他特别忧虑。

  “但是南边的斥候还是没有消息……”之所以如此缓慢的前进,就是因为派遣到南边的斥候,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明确的消息。

  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并不畏惧对方的伏击,但是再深入下去,就有小片的森林出现,我可不想让南丹鲁的战斗出现在我们身上。

  “还是按照原来的吧,再过一个时辰,等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继续赶路。”挥了挥手,我做出了决定,军官的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在沉默了好久以后,才敲了一下胸膛以做回应,这个时候,急驰的马蹄声突然踏破了清晨的宁静。

  “急报!”还没等我们回过神,一匹快马就冲到我们面前,从马上滚落下一名斥候打扮的人。

  “是南边的消息吗?”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是南边的消息终于来了。

  斥候抬起头,一脸的愕然,然后摇了摇头:“不是的,大人,是曼陀罗大人和雅修大人的战报!”

  “什么!”我高喝了一声,按照行程,曼陀罗他们确实该穿插到西维亚和法兰之间,但是这个战报也来的太快了点:“念!”

  “十二月二日,达到西维亚与法兰之间,三日遇敌,偷袭成功,歼灭敌军一部六百人,其余溃散。”斥候高声嚷了出来,在片刻沉寂后,四周顿时发出了喜悦的喊声。

  曼陀罗他们的速度比我想像的快的多,如此迅捷难怪对方促不急防,不过战局的发展也太像是我们的推演,敌人的智慧难道真的只有从法兰发兵吗?

  这样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对我们的部队造成什么威胁,难道,贵族军真的和叛军联合了,真正的伏击部队是从南边过来的?

  “大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贵族军连可能造成威胁的部队都被击溃了,我们还想什么!”切拉维佐兴奋的喊道。

  “是呀,法普,一鼓作气冲到西维亚去,赶赶路,后天我们就可以躺在温暖的房子里了。”玛古拉也鼓动着。

  腊月的寒风吹拂到脸上,已经有了刀刮般的刺痛,天际是朦胧胧的太阳,苍白的光线甚至撕不开清晨的迷雾。

  如果再小心的前进,恐怕到西维亚前,各部队就会产生意外的冻伤者,在犹豫了片刻后,我终于下了决心:“通知各部队,提前出发,争取在后日,我们赶到西维亚。”

  “是,大人!”

  “斥候,再辛苦你一趟,立刻通知后面的部队,让他们赶上来。”

  “是!”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清亮的号令,整个营地充满了喧哗。呆立在大帐前,我遮目望了一下西维亚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冲动的决定。”

  当日,晌午“大人,西维亚的使者!”前行的斥候领回数骑,比起一般贵族军的华丽,来人的战甲朴素而实用,足见西维亚守将的为人,在看见骑在马背上的我后,使者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在下是代表西维亚守将,凡登斯特.德.莱尔大公阁下的使者。”

  “请起吧!”我点了点头,并没有下马,在敌我形势尚不明瞭的现在,没必要太过客气。

  扑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使者挺直了上身,站了起来,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我,并没有投降者的怯懦:“按照臣下之礼,由在下代表凡登斯特大人前来迎接法普大人,在下波斯塔.德.莱尔。”

  “有劳了,凡登斯特大人在西维亚也很焦虑吧,我们花了那么长时间都还没到。”我露出了笑容,光是从使者的姓氏上看,就知道是凡登斯特的亲眷,这无疑是将人质送到我军中来,看样子,对方是有心投降的。

  波斯塔道:“哪里,凡登斯特大人已经得到贵军击溃法兰军的消息,此次还让在下转告他的祝贺。”

  “多谢。”这个凡登斯特,思虑倒是很细密,不能小看呀,在我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既然如此,为了不让凡登斯特大公等太久,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波斯塔,骑上马,到我身边吧,路上我还可以听听关于凡登斯特大公的事迹,听说他可是由一介白丁起家,几十年努力才到如此高位的,其中一定精彩。”

  波斯塔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在看了看四周后,点下了头。

  对于自己家族的事情,年轻的波斯塔多少带上点自豪,一路上,他仔细述说了凡登斯特大公从破落贵族的家庭中长大后,然后靠着从军,在北方的历次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从而一举等上大公之位的故事。

  上任的圣王,德寇斯二十三世最大的优点就是识人,在他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辉煌岁月中,亚鲁法西尔涌现了大批的善战武将,从王国双翼开始,到边境上驻守的几个大公,乃至叛乱的德拉科普。

  “亚鲁法西尔的王是拥有天下的王。”曾经有过这种传说,但是在德寇斯二十三世迈过四十岁以后,一切的灵气从他身上消失了。

  沉迷女色,疏懒朝政的十年,一切政务都交给了德拉科普打理。十年中,闻名世间的亚鲁法西尔大公团,战死的战死,退隐的退隐,从那个时候开始,叛乱的种子就已经种下了吧!

  “……凡登斯特大人并不认同德拉科普的叛乱,但是对王也失望透顶,本来是不想牵扯进这场内乱的,但是自从艾尔法西尔军南下后,为了保护领地,不得不参加正统王国军。但为了避免家族无意义的伤亡,一直当西维亚的守军。”波斯塔最后道。

  不得不认同凡登斯特的方法,对他来说,保护自己的家族,就是一切的大义。

  这番谈话多少让我改变了对贵族的看法,至少让我认识到,他们并不全是舒服的躺在最后方,挥着大义之旗帜,驱使无辜的人们在前面战斗的垃圾,先代的光荣血液还流淌在某些人身上吧!

  “对了,波斯塔,有没有兴趣加入到我的麾下,当一名指挥官呢!”在眨了眨眼后,我第一次对贵族伸出了手。

  波斯塔露出惊愕的神色:“……这个,太突然了吧,在下和大人并没有多加认识,大人突然说要招募在下……”

  “看人只要一眼就够了,更何况,我也不想把莱尔家族拖到战乱中去。凡登斯特大公我可是请不动的,但是让他家族里的骑士展现莱尔家族的武勇,他应该很高兴的吧!”

  波斯塔顿时面露感激:“多谢大人抬举,如果大公允许的话,在下很乐意加入大人的旗下,立下战功。”

  “那就说定了!”拍了拍波斯塔的肩膀,我哈哈笑了出来。

  “乒--”一声清脆的枪响,打断了我的笑声,数滴液体溅到我口中,苦涩,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只看见还挂着笑容的波斯塔凝固了动作,湛蓝的瞳仁涣散开来,从他的颈部不停喷涌出血浆,沾红了他那白皙的下巴。

  “敌袭--”尖声的喝叫划破了宁静的下午,在茫然中,被数个亲卫拉下了马,举着盾牌的士兵纷纷汇聚到我的身边。

  混乱中,只看见还在马上的波斯塔摇晃了一下,歪斜着摔倒在地上,在晃动大腿的间隙中,还能望见他的眼睛没有闭上。

  “乒乒乒--”火枪的声音密集的响了起来。

  波斯塔.德.莱尔,年轻的生命第一个奉献给十二月六日下午三时的伏击战中。

  “特拉维诺步兵战”,开始……

  “敌人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不但出现在我心头,也出现在所有战士的脸上,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我们已经进入了一片小树林中,四周不断升起火枪的黑烟,每一次响声,都带了我们士兵的哀号。

  “不要慌张,敌人只是火枪队!盾牌队,立刻布盾阵,压制敌人火力!”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我高喊了一声:“我们身后还有六千名战士,敌人不可怕!”

  “是!”高声回应着我的声音,四周的士兵迅速冷静下来,一边把受伤的同伴拖到盾阵后面,一边排着队型开始对放枪的地方进行压制,就在局面得到控制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嗥叫响彻在耳边。

  “杀!”几千人的怒号,只看见从树林的深处,跳跃出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

  “要死在这里了……”低念了一声,我抽出了弯刀,抬头看了一下天,昏暗,没有光明,死在这种天气还真是讽刺,地狱的使者也终于等不及来接收我吧:“不过,我还有很重要的人要等,可不能乖乖让你们带走。”

  四周的斯杀声更为激烈,很快就卷到我的面前。

  黑色的战甲,没有修饰的表露出萨登艾尔的身分,在砍翻数名扈从后第一个冲到我的面前。

  “影子骑士布拉塔来取你性命!”来者高喝了一声,报上自己的名号,剑如电般刺到我面前,轻挪了一步,在避过第一次刺击后,挥刀斩断了他的手,一股血喷在我的盔甲上,没等那人从阵痛中回过神,第二刀已经劈入了他的腹部。

  来袭者发出了一身闷哼,然后滑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影子骑……呜--”踏过那个布拉塔的屍体,我没有让第二个冲上来的敌人说完话,弯刀干脆划过他的颈部,终结了他的生命。

  打斗声更密,对方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一波波黑色的浪潮从树林深处汹涌的扑上来。

  “法普,想办法逃吧!”带着一身的伤,玛古拉冲到我的面前,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战局之混乱,被突袭的我军从一开始就陷入被动,各部队不能接应,只能各自为战,一个个噩耗越过战场窜入我的耳朵。

  “雅汉大队长战死!”

  “克罗斯大队长战死!”

  ……

  影子骑士的目标一开始就放在高阶的军官身上,开战不到一刻钟,半数以上的军官已经殒命,失去指挥的部队很快成了被屠戮的对象。

  从来没有一次战斗让我产生如此的无力感,黄色在黑色的浪潮中就像是一叶叶扁舟,一个浪头打过,就覆没了数艘。

  “做好准备吧!”看着玛古拉,我突然道:“或许我的路就走到这里了。”

  玛古拉抹掉自己脸上的血污,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绽放了笑容:“法普,是我的路到此为止了,你要带着我的份好好走下去,为了我们闪族的将来。”

  还没等我回过神,玛古拉一拳打在我的腹部上,然后将暂时无力的我推给了切拉维佐:“法普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然后摘下了头盔,将那头闪族特有的黑发暴露在空气中,就在我的眼前,玛古拉高举着弯刀,消失在幢幢人影中,他的喊声响亮在整个战场上:“法普在此,谁来拿我这最值钱的脑袋!”

  “我们走!”架着我,切拉维佐没有一丝犹豫,在高喝了一声后,指挥着另一部分士兵冲向了相反的方向,混乱波散开去,在一阵阵的斯杀声中,踩着被血打湿的地,我被带着撞进了那黑漆漆的树林中……

  “呀--”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是一具屍体扑倒在我面前。

  喘着气,我跪倒在地上,四周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两个团的战士,就在眨眼间,消失在特拉维诺的草原上。

  “绝不能死在这里!”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我挣扎着站起来,切拉维佐的手搀扶住我,回头看了一下这个盗贼出身的军官,我挂上了难看的笑容:“偷袭者反而被偷袭,切拉维佐,真是让你看见难看的一幕。”

  “大人,这只是意外,我们还有后援军,只要再咬咬牙,我们就有救了。”

  “可是玛古拉,还有那么多士兵……”

  切拉维佐的眼圈红了起来:“大人,只要你没事,一切都值得。”

  “值得吗……”低声挂下了这句话,四周已经响起了喧闹的声音:“在这里,这里还有残兵!”

  触目可及的地方,黑色又摇晃了起来。

  没什么好犹豫了,我低喝了一声:“快走!”

  “咻咻”的破空声同时响了起来,在身后士兵肉体的掩护下,我再一次拖着疲倦的身体,逃向了树林的深处……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六章 染血的特拉维诺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呕吐的血腥味,掉落在地的枯叶被洒上了一层生命的血色,几十具屍体散布在四周。入目的都是晃动的黑色,站在我身边的只有全身红色的切拉维佐。

  “滴答--”血滴落的声音,很响亮,听在耳朵里,就像是生命被抽走一般。

  “呀--”从胸腔里挤出这声呼喊,一名敌兵挺着长枪率先突破了沉寂,没等我动手,切拉维佐先冲了出去,闪身避过对方的冲击后,挥剑刺入那人的心口。

  一切在瞬间,当切拉维佐缓缓抽出剑时,又一条生命消逝在特拉维诺。

  没有惊呼,带着对死亡的麻木,又一名敌人冲了上来,接着是第三个。

  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死亡的舞曲,鲜血就像会飞的蝴蝶一般越过半空,然后带着亮眼的轨迹陨落在地上,如同天际的流星,闪亮而短暂。

  当第十具屍体仰天倒下的时候,麻木的敌人也被触动,后继的部队如潮水般退下,显露在我眼前的是数十个火枪手。

  切拉维佐的身体一下僵硬,在呆立了片刻后,转过头对我道:“大人,保重。”

  然后直扑了上去,这个时候,我闭上了眼睛,听着那火枪的声音蹿上云霄。

  下午六时切拉维佐,流浪兵团亲兵团指挥官,三十七岁,陨落在特拉维诺草原上,死时身中三十二弹,受一百零七处伤。身为盗贼的他,在流浪兵团的日子里,只有在这一次,被记载在历史的卷宗里。

  支撑着爬起来,我坦然望着眼前的敌人,火枪队退下,十几名敌兵带着一丝惶恐越过切拉维佐的屍体,慢慢靠近我。

  此时我的心异样的平静,吃力的抬手摸着胸前的晶坠,我低叹了一声:“对不起了,各位,让你们失望了,还有……真可惜……”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可惜,是为了不能实现理想呢,还是为了不能再见迦兰一面,在我脑海里划过了数个身影后,我举起了刀,直对着逼近的敌兵们。

  “来吧,看看闪族人的武勇。”这一刻,我是战士。

  “喝--”第一个敌兵冲了上来,红色顿时荡漾开去……

  “乒--”

  一阵酸麻顿时从右胸处传上,这个就是被火枪打中的感觉呀,我低哼了一声,跪倒在地上,勉强用弯刀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扑倒在地上。

  血模糊了我的眼睛,依稀能看见四周到处是敌人,一排火枪手已经站在我前面,端起了火枪,黑漆漆的枪口直对着我。

  “切拉维佐,看样子我还能在黄泉路上碰见你。”低声嘲讽了一下自己,将身体靠在后面的大树上,抬头望向了天空,太阳已经躲到云层后面,偶有几丝光线透出,懒洋洋的洒在树梢上,斑驳的影子落下,印在我脸上。

  “准备--”这个应该是火枪队长的声音,拖着长长的颤音,在声音的最后,也就是我的死期了。

  这个时候,我张大了眼睛,想看着那些子弹是怎么钻进我的身体,把我带到逝去同伴那里的。

  “嘶--”轻细的破空声,只看见一道人影闪过,高举着手的火枪队长从喉口处喷出血泉,仰天倒下。

  “在那里--”

  “这里,啊--”

  惊恐的喊叫到处都是,只看见那个人影不停的窜动,每一次起落,都带走了一名敌人的性命,仅片刻间,十几名火枪手伏屍在地。

  四周的敌人慌乱退散开去,只在远处高声叫嚷着,这个时候,那个人影跃到我身前,淡雅的清香窜进我的鼻子里。

  “主人--”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声音了,即便没有看清楚,我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了,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支撑着我的精神顿时崩散,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眼眶:

  “迦兰,我不是做梦吧!”

  迦兰浑身浴血,银白的发丝上也粘满了红色,但是从她的身上我感觉不到杀戮的气息,透过她的眼神,我的心充满了温暖。

  “主人,是迦兰不好,居然跟丢了你,让主人……”迦兰一脸的愧疚。

  我吃力摇了摇头:“至少你终于肯出现在我眼前,这个就够了,现在我们还是想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吧!”

  一瞬间,我从心里涌上对生的渴望,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很多话要和迦兰说。

  “是,主人。”迦兰点了点头,突然蹲下将我背负起来,从来没有如此紧密的接触迦兰的身体,淡淡的体温透过她的衣甲渗入到我心中。

  在我恍惚间,迦兰抽出衣带,将我和她紧紧绑在了一起,然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喝声,大步往外冲去,四周的杀伐声顿时响起。

  “别让他们跑了!”

  百步之内,血流成河……

  “咻--”箭矢的破空声,迦兰发出了一声闷哼,跌倒在地上,在抽剑斩断了箭后,她挣扎着想再起来,但是一个歪斜,再次倒在地上。

  我没有犹豫,挥刀斩断了衣带,顺势滚到了一边,泥泞的土地上发出阵阵恶臭,不远处就是一具我方士兵的屍体。

  想不到转了一个圈,又回到战局刚开始的地方,黄色的,黑色的都叠在一起,插在地上的刀剑就像是夏日里的茅草一般,密密麻麻的遍布在我的视野中。

  四周的喊杀声渐渐平息,踏着沉重的步伐,几十名敌兵将我们围了起来。

  “主人。”迦兰拖着受伤的腿,勉强挪到我身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在她脸上看不出恐惧,只是带着那丝淡淡的忧愁:“对不起,迦兰不能把主人带出去了。”

  轻拍了一下迦兰的手,我摇了摇头:“虽然有点可惜,但是,至少到最后,我能和你在一起。”

  迦兰的脸破开了一丝笑容,很美丽,甚至让我忘记了四周敌人的存在。

  “受死!”数名敌兵同时发出了喝声,挺着长枪直刺了上来,来不及思考,我翻身压在迦兰的身上,刺痛从背上直掠过脑海,血从口中涌出,喷在迦兰白皙的脸上,一切变的模糊起来,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主人--”这是我最后听见迦兰的声音,在我沉沉倒在地上的瞬间,我看见迦兰飞了起来,就像是捷艮沃尔的飞龙一样,惨叫声如同汹涌的波涛将我打进了无知的空虚中……

  “想不到汝如此快就进入这里。”声音很飘渺,但是这个口气,却是再熟悉不过,我努力张大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圣龙,这里是地狱吗?为什么不来见我。”

  “这里是精神之界,也是我安眠之所。”

  “我应该去地狱的吧,为什么来这里?”

  “地狱也惧怕汝之到来,只好先将汝寄托到吾处。”虽然看不见圣龙的脸,但是猜测着一定是挂是坏笑的神情。

  “你想干什么?”

  并没有回答我的提问,圣龙叹了口气,用更飘渺的声音道:“命运之子呀,为了他人,汝舍弃肉体,也解开了汝之所有束缚,按照圣者之契约,汝将为神,成为圣之大陆守护者。”

  “成为神?真的抱歉,我没这个兴趣。”

  “什么?汝应该知道,成为神意味着什么,如此之诱惑,汝也要放弃吗?”

  “孤独守护着圣陆,我没这个勇气。地狱里有夏亚将军他们陪着我,世上有迦兰……除了这两个地方,我哪里都不想去。”

  圣龙沉默了片刻,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也罢,或许汝在尘世更能守护圣陆,不过汝要清楚,吾可以帮汝回到尘世,但是,万一汝再死一次,汝之灵魂将消失,永远不能超升。”

  “这样就可以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死两次的。”我笑了起来,一点都不惧怕,就算灵魂消失了又怎么样,遗忘掉今世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也和灵魂消失没有区别。

  “真是让人为难的命运之子呀,吾就拿圣陆之未来做赌注吧,送汝回到尘世。”

  一道白光柔和的将我包裹起来,圣龙低沉的声音幽幽传入我的耳朵:“以吾之神威,以吾之灵魂作为交换,将命运之子送回尘世,一切之封印皆授予他……”没有听清楚后面的话,眩晕的感觉将我扯离了这迷离之世……

  冰凉的感觉从脸上传来,是什么呢?费力的张开了眼睛,我看见迦兰红着眼睛抱着我,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滚下,落在我的嘴唇上。

  干涸的嘴巴蠕动了一下,从那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迦兰,不要哭,我还没有死。”

  迦兰浑身震了一下,低头看着我,泪水更加不受控制的如泉涌出,像雨一般落在我脸上:“主人,主人,主人……”重复着这个词语,迦兰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四周一片安静,喧哗的打闹声被几声鸟鸣给代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银色的月光洒下,让我看清楚了四周,除了屍体还是屍体,最后的敌人死在迦兰的剑下,身子弓着就扑在我面前,第一次看清楚黑色盔甲的纹路,在护肩上刻着两把交叉的血色小剑。

  “大人在这里!”兴奋的呼喊,几名士兵冲了过来,看他们背负小旗的徽号,是隶属后阵梅尔基奥尔的前锋骑兵。

  “大人受伤了,快去找医生!”

  “注意一下警戒,偷袭者还没有被全部清剿掉--”

  “这里还有活口--”

  “快来人,有我们受伤的兄弟……”

  各种声音响了起来,越来越多的部属出现在这片树林里,敌人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来杀我了,身后的迦兰发出了一声低哼,软软的靠在我身上,她实在太累了……

  “大人!”梅尔基奥尔大步走到我面前,然后跪下,摘下了头盔,肩膀忍不住颤抖起来,冷静的梅尔基奥尔到这个时候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了一个滚,并没有流下来。

  “玛古拉呢……”我没有问其他什么。

  梅尔基奥尔低下了头,费力道:“战死了……”

  “是吗……有人最后守候在他身边吗?”吃力的张开了嘴,我想知道玛古拉最后的遗言,梅尔基奥尔摇了摇头,然后道:“玛古拉身边的战士,全体阵亡……”

  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么走了。

  “法普,看呀,林子外面的世界……”

  “法普,我要成为最最富有的人,那样我们就不用受苦了……”

  “法普……”

  ……

  以前的一幕幕回到我的脑海中,林中的两个少年,指着外面的世界,那张胖胖的脸,混杂着翻腾起来。

  “玛古拉--”扬起了头,我失声痛哭,在月光下,我就坐在无数士兵的中间,任由泪水哗哗的流淌下来,所有的人都摘下了头盔,默默的守护在我的旁边……

  王历一三五四年十二月六日流浪兵团最悲痛的日子,这一天,切拉维佐死了,亲兵团只活下来七十二人;玛古拉死了,第一步兵团,生存者,一百四十五人,而敌人仅留下了八百余具屍体。

  “特拉维诺的草地上,染满了流浪者的血。”

  正统王国军的残部发出了兴奋的喧嚣,但是在兴奋之余,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许多人都死了,但是真正应该死的那个人,却活了下来:“这个贱民,简直比蜥蜴还难杀呀!”

  而另一方面……

  悲痛加上伤势很快将我推进了昏迷的状态,并不清楚我是怎么被运回丹鲁的,但是当我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躺在熟悉的病房里。

  摸着脑袋,我费力爬起来,全身一阵酸痛,“呜--”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不要动!”如此野蛮的呼喝再熟悉不过,但是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在临时寝宫里,我张开了眼睛,吃惊的看见米娜维亚穿着一身医师的服饰站在我面前。

  “公……公主殿下,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大喝了一声,牵动了全身的伤,又发出一声呻吟。

  “和你说了,不要动的。”毫不客气的一把将我推回病床,米娜维亚竖着眉毛道:“你这个大蜥蜴真是命硬呀,被六杆长枪刺穿了身体,才这么两天就能爬起来了。”

  “可是玛古拉他们……就连最后一面也不能看见……”我一阵黯然,他们就没有我这么幸运,现在应该躺在黄土下,永远安息了。

  “放心,看你恢复的速度,足够赶上玛古拉他们下葬的时候。”米娜维亚还是带着那种冷冰冰的腔调:“所以,这两天,你最好乖乖躺在病床上,不要乱动弹,万一伤口破裂了,到时候就只有叫别人把你抬过去见最后一面了。”

  “多谢女王殿下关心了。”微微点点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思考了半晌后才道:“迦兰没事吧!”

  从米娜维亚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似乎是挤出笑容回答我道:“她比你好多了,不会有事。”

  屋子里顿时尴尬起来,我摇晃了一下脑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另一个话题:“这两天,都是殿下照顾我的?”

  “殿下,殿下,就知道叫我殿下,谁有空照顾你这个大蜥蜴!”不知道为什么,米娜维亚的脸上涌起怒色,拔脚狠踢了一下我的病床,气呼呼的走了出去,把一脸愕然的我丢在病房里。这个时候,德科斯挂着坏笑闪进了病房里。

  “女人呀,很麻烦的。”这是身为军师的德科斯吐出的第一句话:“幸好我这辈子都没结婚,最多去找找那些卖笑女,这样做人就轻松多了。”

  我苦笑道:“军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德科斯拍了拍脑袋,然后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道:“这次战败影响很大,军中已经有不稳的迹象,唯一的好处是我们的女王殿下为了照顾情郎,顺便扮演了女医生的角色,在军中获得难以想像的支持,现在就连那些贵族军都在高呼光辉女神万岁什么的。不过这个只是一时的,如果实际上的军事指挥官不表现出点与众不同,陆续的逃亡迟早还会出现。”

  我皱了皱眉头,虽然不太喜欢德科斯胡乱编造的故事,不过从他的话里,我已经听出一些事情了:“你是说,需要拢络士兵的心喽!”

  “是呀,现在就有很好的机会。”

  我的口中顿时充满了苦涩:“藉着安葬玛古拉……”

  “你认为呢?”

  我闭上了眼睛,就连死人都要利用呀,如果玛古拉泉下有知,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军师呀,对于死者的尊重,我不会拿他们来做文章的,如果士兵们因为这个背弃我们的话,那么就结束这场战争吧,让流浪兵团退出历史。”

  “这样呀,那就没办法了,到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愿那些士兵还相信你是胜利的化身,不败的代名词。”

  “我要光复的是亚鲁法西尔,可不是我这个人哦!”

  “呵呵,差点就把这个给忘了。”德科斯笑了起来,不过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别有深意,并没有细想德科斯的打算,我继续望向了屋顶,烛光有点摇曳,晃动着扭曲了映照在上面的人影。真的有点累了,低吟着,我闭上了眼睛,德科斯悄悄离去,没有带出一丝声响……

  “举枪,放!”

  一阵枪响,接着是一股黑烟冉冉升起,两副担架抬到我面前,一副是切拉维佐的,另一副就是玛古拉的。

  颤抖着拉开了盖在玛古拉身上的军旗,露出他那张脸,苍白没有血色,抚摩着那早已冰凉的面庞,感触着血缘的逝去,我没有掉下眼泪。

  缓慢掩盖上,我抬头面对静立四周的士兵们:“这些人并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死在我的愚蠢之下,对于逝者,我没有脸说一声对不起。但是我希望他们能瞭解到,他们的伤痛,他们的死亡就是我的伤痛,我的死亡!”

  伸出了手,抽出小刀划过手腕,血渗出,滴下,在军旗上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血花。

  士兵们发出了惊异的喊叫,在一片骚动后,一名士兵踏上了几步,大声喊道:

  “法普大人并没有错,他是在最前线被救下来的,不是在遥远的后方!”

  然后转身跪在我面前,同样的抽出小刀划开了手腕,第二个士兵跟着走了上来,接着是第三个……

  战士的血染红了军旗,我缓缓举起了还滴着血的手,没有呼号声,战士们同样举起了手。

  “……并不清楚这一天意味着什么,流浪贼的第一次惨败,却将新进士兵的心围到了法普的身边……法普的天分恐怕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拢络士兵上……要消灭流浪贼,只要杀法普一人就足够了……”

  这个是当天参与安葬仪式的一名间谍写下的资料,很快就流传到各个贵族军的手里,传到我的手上时,贵族军早就按照这个理论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只是在现在,我并不知道而已……

  呆坐着,我望着屋顶,德科斯泡着茶,安静的坐在我旁边,此时已经是安葬玛古拉他们后的第三天,流浪兵团在这段日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东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率先打破了僵闷的气氛。

  “贵族军已经全面倒向德拉科普军,不过那个凡登斯特死了个侄子,算是彻底倒向我们这一边了。根据战报,法兰的部队重新集结起来,而且得到南面的援助后,大有在寒冬前再打一仗的气势。”身为间谍之父,这点情报自然不在话下。

  “其他的动静呢?”

  “那个圣艾尔最近很热闹,似乎饥荒的影响远比其他国家要早出现,北方人已经耐不住了,打的火热中,而且听说北方军路过的地方是鸡犬不留。”

  “我们的粮草……”

  “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运到塔兰维诺。”

  “又要打仗了呀!”

  “没办法喽,不打的话我们死的人更多,而且现在也应该是个好形势,只要你肯做做戏,法兰的人一定耐不住想清剿反叛的凡登斯特,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德科斯露出狐狸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德科斯呀,我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啊--”德科斯被我突然说出的话惊了一下,发出不解的声音。

  “死在自己的愚蠢中,而且还连累了那么多人,所以我已经有所觉悟。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结束这个该死的战争,不论用什么手段。”

  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了,死后灵魂都将消失,那就是进地狱都难,既然这样,干脆先把灵魂出卖给恶魔吧!

  “这样呀,我知道了。”德科斯点了点头,露出了然的神色。

  很快,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指挥官由于在葬礼的时候过于激动,导致伤势发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然后军队内部不稳,有分裂迹象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过各个势力的耳朵。

  在东部的法兰势力第一个雀跃起来,在数天内就做出了反应,一边全面倒向德拉科普的叛军,一边则积极调动军队,准备清剿叛徒凡登斯特一夥。

  在接收到这个消息后,我很快召见了德科斯,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用不了多久,西维亚的使者就会来了吧!”这个是德科斯看见我说出的第一句话。由于种种变故,西维亚并没有正式列入我军的编制内,更多的是当一个独立势力来看待,而凡登斯特那边似乎也很享用这种状态,大约在他的心中,还打算利用两军的对峙,从中获利吧!

  不过依现在的形势,那边的贵族军看上去是不会放手了。

  “很理想的结局呀,不过我们也不能立刻给西维亚方面什么甜点,在狗还没有飢饿前,给它吃的任何东西,它都不会有感恩的心理。”德科斯接着道,恶毒的把西维亚方面当成了狗。

  我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沉默了片刻后,道:“那就是要等他们使节来喽,不过那个时候,我就不用扮得太可怜了吧,不然他们一个失望,说不定就全面倒过去了。”

  “那是,怎么也得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指挥官还能控制大局,这个叫晃在手上的骨头。”德科斯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侍从敲了一下房门,轻声道:“大人,西维亚方面有使者来了。”

  我和德科斯对视了一眼,西维亚的使者,来的远比想像的快呀!

  “有几个人?”

  “只有一个。”

  “那好,让他直接来这里吧!”

  “是,大人。”

  西维亚的密使披着黑色的斗篷,在侍从的指引下,踏着月色走进了这个小屋子,在我示意旁近的护卫退下时,他翻下了遮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看上去和那个波斯塔有点像,同样的发色,同样的高挺鼻梁。

  使者躬了一下身后,盘坐在地板上,然后朗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在下是克斯汀,仅代表我的父亲前来会见法普大人。”

  “哦,凡登斯特大人有何话说?”

  “对于法普大人遇袭,并损失了那么多优秀武将的事,家父感到异样惶恐。本来家父想亲自负荆请罪的,但是最近法兰方面情势紧张,实在分身乏力,所以只好委派在下前来。”克斯汀说完,扯下了斗篷,露出背后的荆条。

  这个凡登斯特真是了不起,一开始就只字不提请援军的事,反而派自己的儿子做出下臣的姿态,这样的话,我哪里还能说什么。站起身来,上前了两步,亲手将那荆条解了下来:“凡登斯特的歉意我已经接受了,此事怪不得大人,而且大人的子侄也在此次伏击中殉难,我还需要向他表示悲痛才是。”

  克斯汀扑在地板上,泣声道:“多谢法普大人的宽宏大量,家父听闻此事,一定幸喜万分。”

  我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原座,道:“除了此事外,凡登斯特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克斯汀正了正身子,然后道:“此次法兰的人马得到叛乱军的支援,装备、武力已经远远凌驾在我西维亚之上,家父已经盘算过了,如果靠我西维亚一城之力来抵抗,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星期。因此……”

  “我知道了,不过我军现在尚没有完全之准备,还望你转告凡登斯特大人,让他暂时坚持一下。”

  “这个……”克斯汀躬了一下身:“法普大人,家父也知道大人最近的难处,但是,一旦大军压境,西维亚实在支持不了多久,如果家父看不见希望,为了保全莱尔家族,只好做出负义之事,这个,还望大人到时候能够谅解。”

  “这个的话,还望转告凡登斯特大人,如果万不得以,我不会责怪他的负义之事。”我笑了笑。

  克斯汀难掩脸上的失望,低头道:“那么在下只好如此转告家父了。”

  “不过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回,兵力方面还需要几日才能完备,但是粮草方面我方可以支援三万石,这样应该够了吧!”

  克斯汀吃惊的抬起头,三万石足够西维亚守军坚持百日有余,如此的重恩一来可以缓解对方的焦虑,二来也可以显示我军实力之强盛。

  明显的感受到克斯汀脸上的变化,再一次伏地,崇声道:“实在太感激了,我立刻将这个好消息转告给家父。”

  “有劳了。”点了点头,并没有起身送克斯汀离开房间。

  望着克斯汀消失的背影,我叹了一口气,德科斯则在旁边道:“看样子,这个凡登斯特还真是典型的墙头草,恐怕再耗下去,又要倒到另一边去了。”

  “战乱之世,保存自己的家族可没什么罪过。”

  “那你是准备立刻发兵了。”

  “等吧,法兰的部队加上叛乱军的支援,不会超过一万人,我们可是有近两万的人马,只要发兵就能解围吧!到时候也可以再卖个人情给凡登斯特。就和你说的一样,太过心急的表现我们的善意,对方可就未必领情了。”我抬头看着屋顶,什么时候我变的那么爱计算得失了,战争确实能改变很多人。

  德科斯一脸的笑容:“这个就对了,我还怕你这个白癡一个冲动,今天就发援军了,现在部队士气低落,和贵族军对上了,还不知道谁能赢呢!”

  若说战争不能改变某些人,就是指眼前这只老狐狸吧,我摇了摇头,露出苦笑……

  派遣到法兰一线的斥候很快发出了敌人出动的消息,总兵力达到惊人的六千人,几乎是倾巢出动。

  留守军似乎是德拉科普叛军的人,兵力大约在三千左右,将领是以前的西维亚守将巴达科,对这个人的印象也仅仅是被王国双翼轻松击败的无能者,比起他来,我还更关注现在西维亚守将的反应。

  十二月十六日“请派援军!”这是第三次派遣来催促出军的使者,这一次换来一个更为孔武的家伙:“敌人已经把西维亚合围了,我军经数天奋战,死伤惨重,如果再不出军,西维亚很难守住!”

  我坐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的天,比起数天前,云层压的更低,寒风如刀般切过肌肤,让人隐隐作痛:“快下雪了呀!”

  “啊--”在片刻惊愕后,使者露出愤怒的表情:“法普大人,现在不是关心天气的时候,西维亚危在旦夕,请把注意力放在那里!”

  “你回去吧,告诉凡登斯特大人,我军已经准备完毕,明日出发,请他务必再坚守一个星期。”我站起身来道。

  “既然大人已经定下出兵日期了,我家主人也一定很高兴,不过万望大人不要违约,我家主人现在可是押上一族之性命在期盼大人的到来。”使者同时站起身来。

  “知道了,你可以将这个消息传给凡登斯特大人知道,然后留在此地,看着我动用全军去支援西维亚城吧!”我点了点头。

  “全军……大人准备调用……”使者的脸上掩不住诧异。

  “总兵力,一万三千人,就把这个数字告诉凡登斯特大人吧!”

  “实在太感谢了,我家主人一定有信心坚守到大人援军到来之时。”使者连忙躬身退下,飞快的跑出庭院去。

  我背负着双手,注视着使者的离开,然后高喊出来:“卫兵,去把所有的军官叫过来!”

  十七日,浩浩荡荡的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蜿蜒数十里,如一道黄色的洪流向西维亚卷了过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0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七章 冬日

 

  王历一三五四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西维亚的战况陆续有所回报,得到援军已经出发的消息后,西维亚守军士气大振,连续抵挡住法兰军十数次围攻,双方死伤都十分惨重,听说凡登斯特又有两个侄子战死在城头。

  先头雅修的部队已经袭击了敌人的驻地,而曼陀罗的部队则绕到了后面袭击对方的粮草队,法兰军似乎已经无心恋战,开始撤出对西维亚的围困。

  按照局势,已经无需再继续进军,一面命令部队原地扎营,一面则派出了使者前往西维亚进行通报。

  “十分感谢贵军的援助。”凡登斯特的儿子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穿着有点破损的盔甲,一脸的感激。

  “西维亚方面的伤亡情况如何?”

  “战死了一百六十二人,其他多数负伤,不过蒙大人及时救援,莱尔家算是保下来了。”克斯汀回答道。

  “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克斯汀恭敬的低下头,然后缓步退下。

  帐子中只剩下兵团的军官们,静等着我下达下一个命令,我扫视过所有人后,慢慢道:“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寒冷,北方已经开始下雪,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我们的粮草已经到了塔兰维诺,总计一百万石。”

  “哦,真多呀……”军官们发出了一声惊叹,一百万这个数字,足够供给我们以后的需要。

  “我已经通会在迷途森林里的甘达尔族,由他们组织运送这批粮草。由于数额太过巨大,不可能偷偷运过法兰一线,所以我们需要顺势将法兰围困起来。”

  这件事早几个星期就可以处理,但是玛古拉他们的死……我的心抽动了一下,世间的事情不可能总是如我的盘算,不过现在来做,还算不上太晚。

  “北方的雪很快就会飘到这里的,要把握时间,不过好在贵族军的士气应该已经跌到谷地里,想来也不会冲动的和我们会战吧!”德科斯道。

  “不错,此次作战的目的只是控制住法兰的敌人,不让他们在我们搬粮草的时候为难我们,我不想做无意义的战斗。到了明年,法兰军也应该被饥荒给打倒了,对于必败的敌人,我们不需要流血。”我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是!”

  “传令给前面的雅修、曼陀罗,尾追敌人,不要和他们正面交锋,但也不要让他们舒服的回法兰去。让对方保持在紧张的心情中,对我们很有好处;此外,军师,麻烦你派遣间谍混进贵族军去,告诉他们的士兵,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战斗,如果肯放弃与我军为敌的话,我将保证他们的家人和田地的安全。”

  “放心吧,我还会叫人盖上圣女王的大印。”德科斯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可是这样,不是放过那些垃圾了吗?”雷帝斯露出不满的神情,大叫着站了起来。

  我笑了笑:“我要招降的可是他们的士兵,至于那些躲在后面的贵族,我没有兴趣花钱去养他们。”

  雷帝斯还是一脸的不解,但是在歪着头想了一会后,还是闷声坐下。

  “此次战斗,为不流血之战斗,希望各位控制自己的部队,不要做莽撞的行动,法兰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目标是安全的活到下一次收获季。”站起身,我挥手大声道,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议会……

  “迦兰,你能出来一下吗?”孤坐在空荡荡的军帐中,我叹了口气。

  “主人,有什么事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迦兰已经出现在我的身边。

  “陪我出去走走吧!”不知道为什么,在军帐中只能让我感受到一阵气闷,在看着低头默立的迦兰半晌后,我突然道。

  迦兰柔顺的点了点头。

  此时为晌午时分,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头顶,比起这几天乌云压顶的郁闷,今天可以说是难得的好天气。

  “想不到这么快就回到这里了。”拍了拍还沾有血迹的树,我发出了如此的感叹,杀伐之声犹如响在耳边,就在这里,玛古拉丢下了我,独自一人和夏亚大人、兰碧斯将军他们去会面了。

  “主人。”迦兰踏上一步,似乎想安慰我,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流浪兵团指挥官、捷艮沃尔第一龙将、兰帝诺维亚守护官,压在我头顶的称号真是很沉重呀,沉重到需要三千条生命来印证这个事实。”

  重敲了一下树干,躺在这片泥土下的敌我有近三千条生命,特拉维诺步兵战另外的称号就是“一人战争”,所有的牺牲只让我的名字在大陆上闪闪发光,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主人,这个是命运。”迦兰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看着她,笑了起来:“命运呀,命运可是曾经选择我去当神的哦。”

  迦兰抬起了头,露出惊愕的表情,毕竟对于神的不尊敬,在一般人眼里和疯子没什么区别,但是她的眼神很快温柔了下来,轻声道:“主人,对于迦兰来说,你已经是神了。”

  “是吗,我已经是神了呀!”抬起头,让不太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感触着上苍的气息,然后我张大了眼睛,对着迦兰道:“既然我已经是神了,我就有必要改变命运,我要先改变你的命运。”

  “主人……”迦兰一脸的不解。

  “迦兰,经过那么多事,我不想你再次从我身边消失,既然我是神,那就请你答应神的要求……做我的妻子,不是什么流浪兵团指挥官的妻子,而是做我,闪族人法普.海因斯的妻子,替我生下孩子,让我的灵魂以另一种形势继承下去。”

  如果是本来的我,绝没有胆量说出如此的话来,但是当感悟到灵魂什么的都没有留下的可能时,我一口气说完了,然后涨红了脸,看着迦兰。

  迦兰的眼睛有点失神,在沉默了片刻后,点下了头。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情该如何去描述,当巨大的喜悦冲上心头时,我忍不住拔出弯刀对着苍天大吼起来,无数的林鸟被惊飞,在上空盘旋着,发出鼓噪的声音。

  附近的卫兵被我的吼叫给惊动,踩着散乱的步伐冲了过来,不一会,在我的四周围成了一圈。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一名卫兵小心问道。

  “告诉大家,我准备迎娶迦兰当我的妻子!”我大声喊道。

  士兵在错愕了片刻后,发出了喜悦的欢叫,然后飞也似的奔向各处,声音远远的传来,很快汇成了洪流卷过了整个营地。

  新生命就是从死亡的地方诞生的,这个奇怪的念头在一瞬间划过我的脑海。

  “迦兰,我没有什么好的聘礼给你,这样吧,就用领地内几十万百姓的幸福当给你的聘礼吧!”转过头,我突然道,让领地里的百姓能平安的生活下去,这份功德能保佑我们的孩子快乐的生长吧!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飘的太远,不禁傻傻的笑了起来。

  迦兰的脸如同融化的冰川一样绽开了笑容,那一刻,我如同感觉到春日的鲜花一起在我面前盛开一般……

  “胡闹,胡闹!”德科斯竖起了头发,冲到我面前,将口水溅到我脸上:“还刚以为你成熟了呢,在这个时候突然想结婚了,法普呀,你什么时候和雷帝斯一样成为单细胞生物了?”

  抹去了脸上的口水,我道:“我想娶迦兰,迦兰也同意了,就这么简单,没必要发那么大的火吧!”

  “天,法普呀,现在是什么时候,刚刚经历了被伏击的惨败,现在更是要进军法兰的时候,你突然要结婚。别人怎么想,他们会说,哎呀,原来法普也不过是个贪花好色的无良之徒。而且在西维亚的那个墙头草估摸着又要盘算到底投进好色之徒的怀抱好呢,还是去投奔那些同为贵族的敌人。”德科斯怒火上升,一口气说完了上面的话,然后急喘起来。

  “军师,喝口茶。”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触怒他的好机会,我连忙递上了德科斯最爱的茶杯,轻声道。

  德科斯接过茶杯,口气顿时柔和了一点:“法普,我也不是来阻止你娶迦兰,迦兰是个好姑娘,也配得上你,但是,还请你看看时机。你可是要打一场不流血的战斗,如果让贵族军的那些人小看了你,你哪里来的机会呀!”

  我点了点头:“我清楚的很,不过在我向大家宣布这个事情前,我已经想过了后果,而且在那个时候也做出了决断。”

  “哦,我倒想听听?”德科斯放下了茶杯,盯着我。

  我背负双手,在营帐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道:“我想示弱。”

  “啊--”

  “我们现在的部队太过锋芒外露了,特别是这一次,动用了上万的兵力……如果德拉科普太过注意我们的话,我们就只能在冬天迎接南方的挑战了,蛮族人在最近的攻势听说很弱了吧!”

  “这个算你说的有理。”

  “还有,我想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把部队里的异己者清除掉。野心者一定是在认为有机会的时候才会表露自己的目的吧,现在我就给他们机会。”

  德科斯眨了眨眼睛,然后恍然:“确实,现在的部队虽然很庞大,但是远没有原来的纯洁,只是,我怀疑万一发生什么动乱,恐怕会影响到我们以后的出路。”

  “现在不过是拨下种子,要收获的话,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吧!”

  德科斯叹了口气:“老是说我是狐狸,我看真正的狐狸应该是你吧!”

  “军师过奖了,不过很多事情未必按照我们的想法在发展哦,说不定,今天种下的种子,明天就成为一棵不能收拾的大树了。”

  “哈哈,那个时候,就由我们一起砍了它吧!”

  对着德科斯,我也放声笑了出来,似乎是被我们的笑声给吸引,雷帝斯掀开了帐子,直冲了进来:“法普呀,我们特拉维诺的小勇士回来了!”

  “是吗,这个倒是个好消息。”对于那个法利斯,我可是给很高评价的,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连忙示意带路,跟着雷帝斯去看看那个出走快几个月的特拉维诺的小刺客……

  法利斯和亚尼热情的拥抱在一起,在看到我到来后,才不舍的分开,小特拉维诺人看上去又长高了几分,这个时期的孩子生长的速度真是惊人。

  “大人,法利斯·拉列重新归队。”法利斯跪在我面前道。

  我连忙上前搀扶起他:“十分欢迎呀,不过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似乎触动了法利斯的伤痛,他红着眼低下了头:“是的,都已经处理好了。”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他的家人全部不幸了,在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如果暂时没什么去处,就留在军中吧!”

  “多谢大人,不过我希望大人答应我一件事。”法利斯突然抬起了头,一脸的毅然。

  看着他的眼睛,我根本没办法拒绝,点了点头,法利斯露出了孩童的笑色,然后拍了拍手,就看见数十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特拉维诺少年出现在眼前:“他们都和我一样,已经失去了村落和家人,法普大人歼灭了那些毁灭我们村落的恶徒,就是替我们报仇了,按照特拉维诺人的做法,我们只有用生命来报答这个恩情。所以,请大人收下我们,让我们参战。”

  “不错,这才是我们特拉维诺人的子孙,法普呀,就收下他们吧!”一边的雷帝斯裂开了嘴巴,脸上堆满了自豪。

  让孩子参加战斗……感觉着自己就像是一个刽子手,但是我又想不出其他办法来安置这些孤儿,特拉维诺人的自尊心,我算是见识多了,在转过几个念头后,我道:

  “好吧,我专门成立少年团,法利斯·拉列,我任命你当团长,亚尼,你当法利斯的助手。”

  “是!”

  “第一个任务,你们暂时跟随粮草队行动,保证我们生命线的安全。”将孩子们转到后方去,这个主意不错。

  虽然脸上挂着点失望,法利斯还是郑重的敬礼,表示接受任务,我接着道:“不过在这个之前,先在营帐里休息一下吧,赶了那么远的路,辛苦了!”

  “谢谢大人!”

  年轻的生命,看着他们,我似乎从失去玛古拉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今天可真是热闹的一天呀,遮目看了看已经西沉的太阳,我从心底里荡漾出一丝笑意……

  流浪兵团的指挥官、捷艮沃尔的第一龙将、兰帝诺维亚的守护者这一连串的名字和结婚的大喜勾搭在一起的消息是在数天后传遍了整个大陆。

  似乎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南方的德拉科普在冷哼了一声后,就不再关注北方的战事,将更多精力的放在对付蛮族人身上;而另一方面,我加紧了对法兰方面的围困行动,一边不断说服变节者,一边把最前沿的部队推到法兰城下,听说告急的文书如雨点般打到南方德拉科普的桌子上。

  “冬天就快到了,一旦下雪敌人就会退走,你们好歹也是贵族出身的战士,如果连一个好色之徒都畏惧,我是不会花力气拯救这样的废物的!”

  这是德拉科普的回信,法兰军似乎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很快放弃了外围的防禦,全面退守到法兰城内,这个时候,第一队粮车已经开出了迷途森林,踏在了去特拉维诺草原的路上……

  “下雪了……”我伸出手,去接那漫天飘落的白色冰晶。

  一朵雪花落在手上,很快化成了水珠,滚动一下后变成雾气消散了,接着是第二朵。拍拍手,我转头对身后的梅尔基奥尔道:“粮食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我们从甘达尔人手里接过粮车后,第一时间向特拉维诺运送,不过……”

  “甘达尔人留下了一些吧!”看着梅尔基奥尔的脸色,就知道我的同族干了些什么好事。

  “是的,大人,他们截留了大约五万石的粮食,说法普大人会谅解他们困难什么的……”梅尔基奥尔一脸的难看,只差没有破口骂出声来。

  “算了,甘达尔人名义上也是我们的盟军,如果让他们饿死了,对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挥了挥手,露出一丝苦笑。

  “是,大人。”梅尔基奥尔微叹了口气,只好应是,然后抬起头,看了看白茫茫的天色,又道:“既然大人不追究粮草的事,那就算了,不过大人,现在这个天气实在不适合我们继续围攻法兰,是不是有必要分批把部队撤回特拉维诺去。如果天气这么坏下去,积雪过深的话,我们的处境就比较危险了。”

  “我知道了。”我缩回手,在衣甲上抹了一下后歪头想了想,然后道:“通知所有部队,今天晚上全体撤离。”

  梅尔基奥尔张大了眼睛:“全体撤离,大人,这样的话,是不是仓促了一点,敌人察觉的话,很快会出轻骑追击,我军基本为步兵,迎战的话,十分不利,是不是适当留点部队,然后多树点旗帜,迷惑在法兰的敌人。”

  “不用了,就这么走吧,现在的法兰军,就和多疑的兔子一样,是不会出来追击我们的,他们还在想着我们是不是使诈,骗他们出来决战呢!”

  “既然大人这么想,我立刻去传令。”

  “不过前面两天我们可要走慢点,做出等着法兰军上来的姿态,现在不过是小雪,对于我们来说还有机会攻破法兰城不是吗?”我笑了笑。

  梅尔基奥尔露出思考的神色,然后在眼睛中闪过一丝恭敬,敬礼道:“是,大人!”

  我知道梅尔基奥尔已经理解了我意思,法兰方面的敌人,可是吃够我军偷袭的苦头,看着我们如此缓慢的撤退,当然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要诱惑他们上钩,然后偷袭城池。

  对于惊弓之鸟,只要用点小小的响声就可以了。冬天将正式进入最寒冷的日子,我可不想在法兰这个三面是敌的地方度过严冬。

  望着笼入雪中的法兰,我露齿笑道:“真的对不起了,现在还不能来接收你,等明年吧,顺利的话,就可以在你上面别上我们的军徽了。”

  雪继续下着,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就如我预料的一样,法兰的敌人一直到我们退入特拉维诺都没有表露出追击的样子,不过在之后,法兰的敌人急急忙忙发布了一条消息:“……击退数万叛贼之攻势,法兰城下堆屍如山,叛贼大势已去,明年开春,将跟随德拉科普大人的大旗,一举歼灭法普一党……”

  有时候真怀疑那些贵族的脑子,似乎媚上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夸大战果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让我泛起敬佩之心,不过这样也好,更能显示出我军之弱小,那么在明年开春以后,敌人的注意力更多会放在另外一方身上吧!

  在扔掉间谍呈递上来的这份报告后,我不再理会法兰的动向,一边把粮草分配给所管辖的各个地方,一边则开始准备着与迦兰的婚礼。

  迦兰不是个喜欢铺张的人,再说现在是困难时期,因此婚礼的筹备十分简单,在各地发布了法普大人要结婚的消息后,干脆就将新年年诞和结婚典礼一起办理了。

  王历一三五五年元月一日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在筹备年诞的同时,偷袭了回廊里的怀顿诺尔军,当时的雪也和现在一样大。一样的雪空下,人事却已经两非了。

  一年里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那时候已经快沦落到成为北方小国护卫军的流浪兵团,现在却已经席卷了小半个大陆,一切真的和做梦一样。呆立在丹鲁的城头,在我的脑子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主人。”迦兰站在我身边,轻呼了一声。

  我转过头去,一时间忘记了呼吸,今天的迦兰虽然还穿着束身的战服,但是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粉红色,就连那长年遮住脸面的银发也被整齐的梳到耳际后面,脸上淡淡的打了点粉,让她的肌肤看上去分外的白皙,芳唇如同娇艳的玫瑰。

  一直都认为迦兰很漂亮,但是当她真正打扮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漂亮一词实在难以形容她的美丽。

  似乎被我看的不好意思,迦兰低下了头,道:“主人,大家都在等着你。”

  我拍了拍脑袋:“对哦,今天是我和迦兰大喜的日子,是应该早早的坐在位子

  上,喝着大家递上来的喜酒。”

  迦兰头垂的更低,似乎要触到胸前,看着她娇羞的样子,我哈哈笑了出来,原来的感伤从我心头消散的无影无踪。

  “我们走吧!”说着我伸出了手,迦兰抬头看了看我,脸上滑过一丝红晕后,同样伸出了手,两只手轻轻的握在一起。

  “迦兰,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是,主人。”

  声音飘荡在丹鲁的城头,久久没有消散……

  “干杯!”雷帝斯涨红了脸,高举起酒杯:“今天就喝个痛快,好不容易我们的法普大人讨了房媳妇,祝贺他们呀!”

  议事的大厅里充满了喧闹的气氛,即便是兰帝诺维亚和捷艮沃尔的主事也赶了过来,鲁素大哥一早把我拖到一边,含笑道:“过了今天,你可是大人了,恭喜呀!”

  “不错呀,过了这一关,更有资格做我们的指挥官吧,要不然,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管着,我可是不满很久了。”德科斯满口的酒气,醉醺醺的撞到我们身边,一把抓住我,大声嚷道。

  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过不了多久,另一个毒舌也冲了过来。

  “我们的法普大人呀,终于也忍耐不住要讨个老婆了,不过真替迦兰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被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给套住了,要有可能,我去解救她。”挂着恶毒的笑色,塔特姆裂开嘴巴大笑道。

  “行了,如果是你的话,那个什么迦的不会看你一眼吧!”德科斯歪着头,更为恶毒的道。

  “不过总比你这个老家伙耀眼吧!”

  “难说的很……”

  两个人对着眼睛,然后齐齐大笑起来,举起杯子碰了一下。

  “为了我们的白癡指挥官。”

  “为了可怜的迦兰小姐。”

  “干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互相勾搭着肩膀,仗着酒疯大声唱了起来,这个就是长枪团的团长,这个就是兵团的军师,如果给远在丹鲁或者圣城的敌人看见了,多半会跳城自杀吧,我笑着,做如此的幻想。

  “咦--”笑着笑着,我突然发现在喧闹的会场里,似乎少了个人:“女王殿下呢?”

  “有点不舒服,没来吧!”

  “这样呀……”还没等我想清楚,鲁素已经踏在高台上:“喂,今天可是法普大好的日子,你们这样闹下去什么时候才结束,给别人一点时间呀!”

  一阵轰笑,德科斯第一个道:“我喝够了,回去躺一会。”

  “对呀,我也不行了。”塔特姆一扯还在高呼着“我没喝够的”雷帝斯也消失在大厅里,眨眼间,整个大厅就只剩下我和迦兰二人,原本的喧嚣被一股沉寂给代替了。

  “主人……”迦兰轻呼了我一声。

  我抓了抓头发,不自禁的走到窗子前,外面还飘着雪花,在幽暗的光线下就像是一个个的白色小精灵:“雪真的很美呀,洁白不带上一点污垢。”

  从嘴里冒出了不切实际的话,迦兰踏上了几步,虽然脸上带着一点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对着迦兰,原来的勇气似乎从我体内被抽了出来,在费力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后,硬生生的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迦兰,今天……就拜托你替我生个儿子吧……”

  迦兰沉默了片刻,轻点了点头,然后抬起脸,闭上了眼睛。

  捧起迦兰的脸,我带着颤抖印在了她的唇上,四周一下黑暗起来,惟有外面雪飘在地上的沙沙细响,还奏鸣着冬日的最后音乐……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1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八章 逃亡的第三王子

 

  “我们的指挥官呀,现在还沉迷在迦兰小姐的温柔里吧!”

  这是王历一三五五年初流传在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中的故事,传播这个谣言的包括挂着狐狸笑容的老人以及说话无良的青年,然后被更多的人夸大说辞后,把我变成了不理政务的颓废昏君。

  而身为当事者的我则皱着眉头,坐在居室里看着从前线斥候传来的消息,现在是大雪纷飞的季节,大部分的道路已经被积雪掩盖了,按照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有战事,不过从各地的报告来看,似乎所有人都已经疯狂了。

  “主人,出什么问题了吗?”将一杯热茶递到我面前,迦兰露出关切的神色。

  即便是成为我的妻子,也不能改变以前那种卑谦,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她的面容,时常挂上一丝笑色,这也算是我的成就吧,有些事情还是慢慢来好。

  拍了拍迦兰的手,我略带点忧虑道:“有点麻烦,一切的事情都很反常。”

  “反常?”迦兰偏着头想了想,然后道:“要去把将军们唤来吗?”

  虽然迦兰本身是一名出色的战士,但是她并不想干涉军议方面的事情,很快就提出这个建议来。

  我点了点头:“是应该把那些家伙找来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们要传谣言传到什么时候。”

  迦兰轻笑着低下了头,然后拍了拍手,屋顶上轻响起碎步声,似乎有人离去,没过多久,军队指挥层的官员纷纷赶了过来。

  开会的地点并不是在屋内,而是在明亮的走廊上,摆上几张低矮的桌子,然后放上几只火炉,望着外面的飘雪,再喝上几口郎司酒,那真是舒服的让人发出呻吟的会议。

  “我们的指挥官呀,自从讨了老婆,就会享受起来。”脱掉鞋子,第一个抢坐在火炉边的德科斯伸着手,一边发出舒服的低吟,一边嘀咕道。

  “换个环境吗!老是坐在昏沉的房子里,对身体不好。”我笑着回应了老狐狸的话,然后转头扫视了一下列坐的军官,虽然牺牲了一些同伴,但是今天看见的人还是满满的围坐了三张桌子,包括法利斯、普雷斯顿在内的军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象征军事组织最高层的会议。

  似乎带着一丝不习惯,我们的普雷斯顿公爵殿在左右扫视了良久后,才坐在同为贵族军官出身的梅尔基奥尔身边。

  “艾尔法西尔的北方军在六天前发动了冬季攻势,几乎是踏着自己人的屍体在前进,听说大部分的士兵都是临时招募的农民兵,就连十五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人都被拉进行列。”

  在斥候的信给军官们传阅的时候,我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军官层里可不是人人能看懂斥候写的东西。

  “死伤者超过一万呀,这个到底是进攻还是在送死呀!”塔特姆张大了眼睛,发出了诧异的惊叫。

  “哪里!”旁边的雷帝斯一把抢过,前后翻看半会后,不甘心的递给下一个。

  “真是变相的屠杀呀!”德科斯摇了摇头,直接说出了北方军的用意:“看样子

  粮食的危机比我们快影响到他们呀!”

  “不过塔兰维诺人现在不是在大做粮食生意吗?”

  “塔兰维诺人精明的很,再说,那些贵族老爷们哪里管下面人死活,要买也只买军队和内廷需求的粮草,像我们指挥官那么亏空金库去买百姓粮食的少之又少呀!”

  军官们议论纷纷,在席间透露出一股与己无关的悠闲。也难怪他们有这种想法,战乱之世,很快就能把人分成不同的阵营,对于敌对者,不论军队、百姓都是敌人,即便原来是同根生的同胞。我轻咳了一下,终止了军官们一边喝着酒,一边把这场会议变成闲聊的酒会。

  “另一个消息,饥荒在亚鲁法西尔也有发生,大量逃亡者已经出现在边境地带,法兰的人似乎把里面的壮丁都抽走了,而将老幼妇孺赶到我们的领地上,西维亚方面的紧急通报在三天内就送了十六封过来,说他们实在不堪重负,需要这里派人,派粮去迎接逃难者。”我接着道。

  “如果在我们的领地上死太多人就不好了。”德科斯打着酒嗝,迷糊着道。

  “而且更为混乱的情报是,在边境地带的百姓之间发生了大规模械斗。”

  “啊--”军官发出一声惊喝,全部终止了动作。

  “没可能吧,两边的人可都是亚鲁法西尔人呀……”

  “这个,应该是确定的消息了,已经有死难者呈报上来,双方都有。”

  飢饿或许是最具威胁的武器,在领地的一些边境百姓自发性地组织民团,用武力驱赶逃亡进来的人。

  “我们的粮食是我们辛苦买来的,干嘛分给你们这些敌国的人吃!”

  而另一边从最初的“我们是同胞呀,不能可怜我们吗?”到“既然是敌国,我们就是来抢粮食的!”感情转变只用了三分钟,然后就是大规模的械斗,在有记录的报告中,死难者为一百五十三人,这个数目在不断扩大中。

  在心理上,沿着西维亚一线,已经把亚鲁法西尔分成了敌对的两个国家。冬季没有战事,但是这种情况,比有战事还要险恶万分。

  “如果按照这个情况下去,我们一边要对付北方的饿兵,一边要对付南方的饥民,新生国家因为飢饿而完蛋呀,真是讥讽的结果。”德科斯吐出了一口酒气,似乎用最后的理智说出这番话的,然后就滑到了桌子下面去了。

  “饥荒的影响比我们想像的要严重的多,按照这个趋势,估计在短时间内就会涌进三十万难民,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数目,边境百姓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是延缓难民的涌入。从利益上讲,我们不应该对此做过激反应。”梅尔基奥尔沉着脸,接着发出建议,一如以前,为了保全自己,只好适当牺牲百姓的利益。

  “还是派人到边境上吧,如果让械斗继续扩大,就是让无意义的血流淌了。而且奉守正统的骑士道,我们不能舍弃弱者。”普雷斯顿突然道,瘦小的身子似乎禁不住寒风缩了一下。

  我看着这个新进加入的贵族半晌,笑了出来:“我们可是打着反对贵族的旗号从兰帝诺维亚一路到这里的,如果我们连贵族的怜悯心都比不上的话,也就没必要走下去了吧!”

  梅尔基奥尔张了张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事情就由……”本来我想顺水推舟让普雷斯顿去处理,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不合适,然后转过头去,挑选了另一个人:“梅尔基奥尔你负责。”

  “大人,由我负责?”梅尔基奥尔露出惊讶神色。

  “我知道你并不同意此次事宜,但是我相信你的办事能力,最艰难的任务我们的参谋长也能处理吧!”喝了一口郎司酒,我笑了笑。

  “这个……”梅尔基奥尔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下头:“既然蒙大人看中,下官一定尽力办好此事。”

  “至于普雷斯顿大人,我想拜托你在靠近西维亚的地方建设一个新城来安置难民。”

  普雷斯顿眨了眨眼睛,露出不解。

  “就用木头建吧,我不需要坚固的堡垒,只要能住人就可以了,那里的土地应该是适合耕种的,来年的话,就靠那些来提供足够的粮食了。”

  我忽略了普雷斯顿的惊讶,继续道,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构思里:“至于人手,就让难民自己来干吧,只要我们能提供足够粮食的话。”

  “大人,在下有点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由在下负责呢?”

  “普雷斯顿大人以前也是个优秀的领主吧,只可惜原来的庄园已经被战火摧毁了,这个城以后就是你的城了,命名为普雷斯顿城也是可以的,至于居住的难民,我希望你本着管理者而不是统治者的心态去善待他们。”我笑着道。

  普雷斯顿扑在地板上,脸上呈现复杂的表情,好一会,他猛的扑在地板上,哭泣起来:“大人,从现在开始,普雷斯顿将奥维尔家族的未来托付给您了。”

  “拢络人心的本事法普天下第一。”后世多少用这种口气来评价我,不太清楚这个本事是天生的,还是后来领悟的,但是我清楚,对于不同的人,是不能用单一的鼓舞,毕竟这个世界的很多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

  “现在情势并不乐观,我们能否熬过这个冬季就看各位的表现了。”

  “是,大人。”饮干了最后一口酒,军官们重重点下了头。

  “雪景很美呀,明年的今天,我们就好好在这里喝一次酒吧!”转头望向了外面,雪厚厚的将庭院里的假山覆盖起来,地上也如铺上了一层松软的白色地毯一般,这是一种让人心灵得到净化的洁白,能够饮着美酒看这个景色的话,还真是一件人生快事。

  一脸肃容的军官们在听完我说的后,纷纷将眼睛投向了外面,然后会心的发出笑声来。

  带着一丝轻松的神情,军官们纷纷告退,惟有德科斯还在桌子下呼呼睡着。

  解下外衣,轻轻覆盖在德科斯的身上,我坐到走廊边上,伸脚踏在雪上,柔软的积雪立时将我的脚包裹起来,感觉到一股别样的温暖,我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雪还在下着,抬起头望向苍穹,我看不见那如鹅毛般飘下的雪的尽头:“哎--

  真希望每个人不必带着担心将来的心情来看这个雪景呀!”这个时候,从我身后,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

  王历一三五五年元月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灾难的一个月份,饥荒无限制的蔓延在整个大陆上,就连远在东部的萨登艾尔也出现了冻饿而死的报告,无止尽的落雪已经成为了雪灾,压垮房屋的记载到处都是。

  无家可归的人们不得不把眼光放在控制特拉维诺等地的新亚鲁法西尔军领,在那里有温暖的房子和能够填饱肚子的粮食,而且仁慈的法普大人敞开着大门。

  于是在那个时候,涌向特拉维诺的难民在大陆上画出了无数道长长的黑线。

  “法兰军已经开始动摇,被强拉壮丁的士兵似乎发动了叛乱。”这个消息是在二月十日递到我桌子上的,这个时候,我正用半粗半细的饭填着肚子。

  放下了饭碗,我盯着传报的卫兵看了半晌,然后道:“再探!”

  三天后确定的消息传了过来。

  “由于法兰的军粮不足,法兰军的贵族部队和德拉科普军克扣一般兵的口粮,引起不满,叛乱先从被强行拉入伍的部队开始,然后蔓延到贵族军的下级士兵,双方各占据了半个城市展开巷战,有姓名的贵族将领被杀十七人。现在双方陷入僵持中。”

  跪在中央的斥候大声道。

  大厅里一片沉寂,在扫视了端坐的全数将领后,我扬起了手:“谁当使节。”

  军官们面面相觑后,法利斯突然抬起了手,用他稚嫩的声音道:“我愿意去!”

  “哦--”摸着下巴,我略感兴趣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军官:“如果你当使节,你会怎么说?”

  法利斯挺起上胸大声回答:“就算是流浪兵团的少年都有力气穿越雪地,从特拉维诺走到法兰去,对于饥寒交困的敌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有说服力了。”

  “对于法利斯做使节,还有人有意见吗?”四周的军官纷纷摇摇头,而雷帝斯的脸上更是浮现出这个就是我们特拉维诺人子孙的骄傲神情。

  “我想与法利斯同往。”亚尼挪出队列,大声道。

  “理由呢?”

  “两个少年一起,会把说服力加双倍吧!”

  四周响起了一阵轰笑,我含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由你们当使节吧,虽然有一半可以当自己人,但是在战乱区还是很危险,我再派一个大队的士兵保护你们过去。”

  “如果要派人的话,请直接从少年团里抽调,我们不想老是当后勤军。”法利斯大声道。

  盯着那双毫无畏惧的眼睛,我点了点头:“好,就由你自己挑选吧,所有的装备可以向德科斯军师申请。”

  “多谢大人!”

  平均年龄十六岁的少年兵,这是流浪兵团少年队第一次出现在大陆的战场上,而他们的表现就算是我也要掉下眼睛来。

  二月二十一日,法利斯他们进入法兰城,一如他说的,他的出现很快让叛乱的部队迅速换上了流浪兵团的大旗,此后法利斯仅带着十几名少年兵到了另一阵营里。

  即便是那个“鬼影”巴达克也没将这批少年放在眼上,直接召见了他们,甚至没有检查他们身上的武器。在一开始的谈判中,法利斯就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在激怒巴达克的瞬间突然从怀里掏出了火铳,一枪就打碎了巴达克的脑门,当飞溅的血浆把旁近贵族鲜艳服饰玷污的瞬间,少年们纷纷从怀里掏出了火铳,将所有参与会议的贵族看押起来。

  当愤怒的贵族军将议会厅团团围住的时候,由亚尼带领的叛乱军发动了攻势,僵持的局面在那瞬间被打破,被击杀的贵族军有一千两百多人,其余投降。

  “鬼魅法利斯”连着流浪兵团少年团的名声越过大雪飘到了大陆各处。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这是后来德科斯军师久久挂在嘴头的话,不流血的得到法兰,这个功勳让法利斯和亚尼当上了正式的团长,以最年轻的高级军官载进了史册。

  连小孩子都那么厉害,那么整个流浪兵团到更为庞大的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的力量在瞬间被扩大了数十倍。

  就是这个错觉,让原来依附德拉科普的贵族们迅速发生了动摇,誓约书如同雪花一般飘到特拉维诺来。

  全部说着,大军到时,立刻易旗,一起攻打逆贼德拉科普。原本南方的霸主,新生的亚鲁法西尔王就如同被遗弃的婴儿,世事之多变莫过于此了。

  大陆的战局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微妙的扭转,虽然我们将最前沿切入了各大势力的中心,三面环绕着敌人,但是这个时候,北方的艾尔法西尔还在混战中,东部的布莱克诺尔被饥荒拖累,自顾不暇。

  在对方有能力抽手前先消灭掉最弱小的南方叛军吧,然后靠着外交保持一种稳定的局面,这个构思在这个时候正式浮上了我的心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走到最接近胜利的地方,就像只要伸伸手,就能把最肥美的果实拿到手一般。

  “接下来,就可以安心的看着天空,喝上美酒吧!”我笑着对迦兰这样说着,迦兰的眼中也笼上了淡淡一层的轻松。

  就在这个时候,王历一三五五年二月二十八日,第三王子布拉西尔溃败,本人下落不明的消息传了过来。

  “真是的,被饿兵给击垮了呀!”德科斯长叹了一声。

  我难掩脸上的痛苦:“这样就麻烦了,本来还估算着北方军不可能在冬季结束战斗,而到了开春,缺乏粮草的部队一定积弱不堪,最早也要等第一次收获季的六月份开战,到那时,我们早就打倒南面的敌人了,现在……只有放弃法兰,把敌人的锋芒给避一避,今年结束战斗的可能为零呀!”不自禁用上了梅尔基奥尔惯用的口气。

  “没办法,饿兵谁也惹不起,让同样飢饿的布莱克诺尔人挡一挡吧,守着西维亚一线,就看着狗咬狗吧!”

  “就怕发疯的狗到时候咬到我们身上来。”

  “那也要有足够诱人的骨头吧,现在的我们可不是那种粮草堆满仓的肥羊,连带着接受几十万难民,笨蛋也不会做的呀!”

  交换完无营养的对话后,两个人又对着长叹了一口气。

  “大人,有客人一定要见你一面。”当两个人缩在昏暗的房间里,一愁莫展的时候,一名侍从在门外轻喝了一声。

  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月亮高悬的午夜,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见我呢!

  “让他进来吧!”带着一点好奇,我还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你好呀,法普医生。”摘下了斗笠,来人露出了一张刚毅非凡的脸来。

  我和德科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感觉到喉口一阵干燥,艾尔法西尔的第三王子,布拉西尔,就站在我们面前……

  “喝口热茶吧!”并没有询问布拉西尔的来意,我递上了一杯热茶,接过后,第三王子露出一丝感激,然后连着茶叶一起吞进了肚子,就连身为最高统帅的布拉西尔,在我们面前都将飢饿表露无疑,那么北方的情况足够我们滴下无数汗水了。

  “侍从,快去安排饭菜!”

  “多谢了。”布拉西尔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挺起了上身,在默视了我片刻后,突然跪在地上:“就算拿我的命来换,也请您拯救艾尔法西尔!”

  一阵眩晕笼上心头,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从燃烧之年走来的王历一三五五年,在一个明亮月夜,正式踏进了最混沌的日子,史称“破乱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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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2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八集  第一章 烦恼

 

  残冬的寒风卷过,打落了屋檐上挂下的几根冰棱,冰棱落在地上,碎成了晶莹的冰块,在我眼帘中闪动著最後的光华,这个时候,我叹了口气,将视线从屋外收了回来,注视到同样愁眉不展的屋中人身上。

  “艾尔法西尔的第三王子可真是会出难题的人呀!”德科斯轻放下茶杯,似乎在代替我说著话,馀下的人在面面相觑後,长叹了一口气。

  笨蛋也知道,现在我们收容第三王子布拉西尔到底要冒多少风险,万一艾尔法西尔方面掌握了情报,第二王子萨姆丁,看上去就不像是那种会放生的人。

  在败逃者还没有缓过气之前,给予致命一击,是大部分人的选择吧!

  然後是後面的怀顿诺尔,鬼知道他们会利用这件事情做出什麽文章来,再让南方的叛乱军发挥一下想像力,这里的单薄人马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就可以在圣陆上抹杀掉了。

  “头痛的事情……”德科斯又加了一句,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大人,根据现在的判断,我们没可能为了第三王子冒全军覆没的危险,现在的军队,训练不足、编制混乱……能够立刻进入战斗的精锐,不会超过四千人。而敌人,任何一个势力都可以调用数万战力。为了我们,也为了第三王子,还请大人不要鲁莽行事。”

  梅尔基奥尔永远能保持那种冷静的态度,在不带一丝感情的腔调里,说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那就是说放弃第三王子,拿他的脑袋来换我们平安喽?梅尔基奥尔呀……你还真是够理智。”一旁的塔特姆吐著恶毒的舌头,然後摇起了头。

  “什麽!这样做,不如先让我自杀算了,我绝不做有辱我们特拉维诺人名誉的事情!”雷帝斯突然露出明白的神色,然後大声呵斥起来。

  这些家伙,每一次开会都是制造噪音的能手,捏著有点痛楚的鼻梁,我不得不摇头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从来不在军议会上发表意见的法尔切妮突然站起身来,然後走到放置兵器的架子前,抽出了她的长枪。

  “噗……”

  长枪刺穿顶上的木板,带出了响亮的声音,屋子里的吵闹声一下子平息,所有人抬起了头,只看见顺著枪杆,一缕鲜红的液体流淌下来。

  “探子!”即便是单细胞,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不输常人的反应,雷帝斯一个飞扑,抄起了自己的兵器,还没等我喝出声来,就看见一道白亮的光弧划过了视线,紧接著“咯吱”一声脆响,整个屋顶都化成了飞散的木屑,然後如雨般落下。

  “刺客!有刺客!”如此大的声响,守在外面的士兵立时有了反应,不一会,四周到处闪耀著长枪反射出来的亮光。

  “立刻封锁住所有的出口,追查所有受伤的可疑人!”满身的尘土,梅尔基奥尔第一个踏出屋子,大声对涌进来的士兵道。

  在一阵应和後,就是一片散乱的脚步声。我扫视了一下四周,开会的军官们各个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都是灰蒙蒙的,而间谍早就乘著混乱,消失的无影无踪,幸好不是刺客呀,要不然,流浪兵团的高层在今天就要大放血了。

  “混蛋雷帝斯呀,我差点被压死呀!”

  “喂,我可是为了抓探子呀!”

  “抓探子?我看你是在放生吧!”

  ……忽略掉争吵的塔特姆和雷帝斯,我把眼光放到了德科斯身上,只看见他捧著茶杯哈了一口气,然後小心用衣角擦拭著:“槽糕呀,茶杯有裂缝了呀,看样子水是漏定了。”

  我已经清楚了这个老狐狸想说的意思,不论能不能抓到那个探子,第三王子在我们阵营的消息一定会传到艾尔法西尔去,有可能在几天後,北方的大军就会全面向我边境压迫过来。

  最後一点侥幸也没有了呀,看样子,在今天,我要在第三王子和艾尔法西尔之间做个抉择了。

  “梅尔基奥尔,通知部队,作好战斗准备。”

  “真是短暂的和平呀,我这把老骨头,真不知道哪天就散架了呢!”

  德科斯在一旁摇了摇头,似乎是心神恍惚,手一个没有拿捏稳,茶杯就这样跌落在地上,“叮”的一声,无数的碎片闪著光,四溅开去。

  “或许,我们就和这个茶杯一样脆弱吧!”

  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在低叹了一口气後,我闭上了眼睛,寒风穿过破碎的屋顶,刮在我脸上,刀割般的痛楚从肌肤一直渗到我的心灵深处……“为了亚鲁法西尔与艾尔法西尔之友谊,速将叛贼布拉西尔交出,不然吾王将再难保证当日不进军亚鲁法西尔之协议!”

  从艾尔法西尔使节嘴巴里窜出的是充满威胁的语句,脸上写著“交人,不然灭亡”

  的意思。

  当挂著一丝苦笑的我说出“遵从骑士之道,我们不能交出逃亡者”的话时,我能看见使节的脸上充满了惊愕,然後就是愤怒的火焰卷过了他的眼睛。

  “去死吧,不知好歹的愚昧者……”没等对方将恶毒的诅咒说完,雷帝斯的拳头一下将他打回了艾尔法西尔老家去。

  不交出人,还虐打了使节,流浪兵团的名声最终和“狂妄的笨蛋”连在了一起。

  王历一三五五年三月一日艾尔法西尔向新亚鲁法西尔军宣战,而重要的第三者……怀顿诺尔却有著完全不同的反应。

  “……流浪兵团与艾尔法西尔皆为怀顿诺尔重要之盟友,为了顾及双方之友谊,怀顿诺尔将不插手两者间之争斗……但是,如有宵小之辈胆敢在两军交战之时,横起祸乱,怀顿诺尔将不惜一切代价,予以追讨……”

  这个克鲁索.怀顿,明摆著是想让我们和艾尔法西尔来个生死相斗。看样子,艾尔法西尔方面的人也不是太好控制,那个第二王子萨姆丁,以及北方豪族代表波塔利奥可都是辣手人物。

  等著我们两败俱伤,怀顿诺尔可就名正言顺的把大半圣陆纳入版图。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打必输的仗了,对付艾尔法西尔的饿兵,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听到这个消息的德科斯立刻露出狐狸似的笑容:“还有,重用那个尊贵的第三王子,说不定,我们能捞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哦。”

  “你呀……”我摇头叹息,不再答话,将目光聚焦到庭院里,树已经抽出了春天的嫩芽,绿油油的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对於灾民来说,这个应该是好消息了,春天来了,也就意味著食物也来了。

  一想起这个,我就担心起在境内的难民来:“普雷斯顿那里的情况怎麽样了?”

  询问的对象自然是“间谍、斥候、密探之父”的德科斯。

  “很好呀,那个家伙是天生的筑城家,又会挑地方,靠著特拉维河圈了几百亩地,用木头已经搭出雏形了,据说用了你这个傻瓜的名字。”德科斯摸著?子晃头回答。

  我抓了抓头发,“法普城”这个名字还真是让人难以记住,不过在特拉维河旁边,虽然我的方位感不是太好,但是那里不是应该在南边吗?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德科斯道:“这个是我的主意,只有笨蛋才把新城放在两个咱u的连线上,你是不是觉得敌人进来太辛苦,还给他们驿站什麽的休息一下呀,放的远一点,又是那种弹丸小城,一般来说,我们没完蛋前,对方是不会注意的。”

  “是,是。”我连忙应声,德科斯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带著那种孺子可教的表情捧起了茶杯。

  空气几乎凝固,对著老狐狸,我可不敢表露太多的意见,不然左一个笨蛋,右一个白痴的骂过来,就算再厚实的皮也抵挡不住。

  就在老狐狸的眼珠子又转动起来时,我拍了拍脑袋,大喝一声道:“对了,我还没去看过普雷斯顿的新城呢,就乘著还没开战,赶紧去看一下吧!”

  “喂,那里离这儿可有三天多的路程,这种时候你想抛下这里溜掉呀!”

  “第一次收获季还有三个月吧,现在大家的粮食都接近枯竭,如果连耕种的时间都用来打仗,得到我们所有的地盘後,就等著饿死吧!”

  “啊!你这个白痴什麽时候学聪明了?”

  “这个,应该是被你锻链出来的吧!”

  带著戏谑的口气回答德科斯的问话,我笑著走出房间,然後大声喝道:“侍从,通知布拉西尔殿下,就说我邀请他一起出游!”

  把布拉西尔王子留在这里,到时候,德科斯一定会鼓动他的大舌头,怂恿殿下慷慨赴死,三天时间,足够这个老狐狸把两国和议书送到我手上了。

  在我身後,果然传来了老狐狸的轻轻叹息……三月的早春,洋溢著生命的气息,辽阔的大草原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嫩绿,如果不是连绵的战乱,我们还能看见特拉维诺人放牧的羊群。

  苍茫的草原上,那有如白云般点缀其上的美丽景色,现在,再也看不见了。

  “法普将军,有必要去那麽远的地方吗?”布拉西尔的疑问将我从感叹中拉扯回来。

  我转过头去,看了他一下,即便是落难王孙,那种天生的傲气还是挂在脸上的,不过说实在,如果把我和布拉西尔放在一起的话,女人们尖叫的对象一定不是我。

  另一边,布拉西尔所带侍从的脸上似乎也挂上了一层沉凝,流传在军营中,舍弃第三王子,保全流浪兵团的消息多少会让他们怀疑我的动机,在笑了笑後,我指著远方道:“当然有必要,因为我想带王子殿下去看看未来的希望。”

  “希望?”布拉西尔的脸色更见古怪,不过王室的教育让他保持了冷静,在皱著眉头考虑了一会後,他道:“好吧,既然法普将军这麽说了,我怎麽也要去看看那个希望是什麽。”

  布拉西尔的话显然缓解了凝重的气氛,身後的侍从在互相对视了一下後,纷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那好吧,我们快走,太阳落下地平前,应该能看见普雷斯顿大公的迎接部队了。”

  我挥了一下马鞭,从嘴里发出了草原子民用以抒发感情的呼喝声。

  “呀荷……”

  声音传的很远,在草原上久久的回荡著……“欢迎大人来访。”天际边还飘著如火般的晚霞,普雷斯顿的迎接部队比预想中还要早的与我们会合,在一见到我後,他立刻滚落下马,单膝跪在了地上。

  “普雷斯顿大公客气了。”我连忙跃下马,把他搀扶起来:“怎麽这麽快就赶过来了。”

  普雷斯顿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道:“刚接到丹鲁那里过来的飞信,属下就立刻点了亲兵赶来迎接大人了,这位是……”

  顺著普雷斯顿的眼光,我看见了还在马上的布拉西尔,心中顿时起了一丝异样。

  第三王子确实是出色的骑士,不过身上贵族的气息实在太重,那种倨傲的表情,怎麽也难让部属产生亲合之力。难怪虽有仆兵拚死作战,也落个惨败的结局。

  “这位是艾尔法西尔的第三王子,布拉西尔殿下。”

  “哦,原来是第三王子殿下。”普雷斯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崇敬之色,如今圣野uU大王室的子孙,贫弱者多之,像布拉西尔这样的武勇之人,就显得分外耀眼。

  虽然已经是落难王子,但是在一般武将的心目中,还是一个值得敬仰的对象。

  面对普雷斯顿,布拉西尔却仅仅是轻点了一下脑袋,作为应答,我可以看见在普雷斯顿的眼睛中划过的不快。

  “大公,听说你可修了一座漂亮的城,我可想早点看见你的杰作呢!”

  我笑了出来,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普雷斯顿的脸上露出笑色,连连点头:“大人客气了,那里现在还是粗陋之地,还望大人看了不要见笑。”

  “哪里。”

  “不过天色不早了,今日还是请大人暂且在野地休宿一晚,免得太过辛苦。按照行程,我们还有一天的路要走。”

  最後一缕晚霞已经消散在天际处,抬头已能看见点点繁星:“也好,可以头枕著大地看看美丽的夜空,布拉西尔殿下,你说不是不是。”

  布拉西尔抬起头,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就依著法普将军的意思了。”

  普雷斯顿扬起了手,在他身後的亲兵连忙从马鞍上扯下了包裹,手脚麻利的搭起帐篷来。

  躺在草地上,一边嗅著青草散发出来的清香,一边望著头顶的繁星,这种悠闲的生活我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过了,这一刻,我远离了丹鲁城里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就当是在大战前的休息吧,我这样对自己说著。

  “大人,帐篷已经搭好了,现在风冷,躺在这里恐怕……”普雷斯顿悄悄的走进,低声道。

  “等一下吧,我在看兰碧斯将军、瓦伦西尔将军他们在哪里?”

  都说每一颗星代表著一个逝去的人,代表他们的星星应该特别明亮吧,还有夏尔克、玛古拉……一瞬间,一股感伤涌上了心头,太多人了呀,虽然我很想记住他们中的每一个,但是很多人,我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普雷斯顿的眼睛中也蒙上了一丝凄凉,在天上闪耀的星星中,也有他熟知的人吧!

  “好了,再看下去,心情就太低落了,走吧,我们去帐子里喝喝酒。”

  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草末,我道。

  “原来大人也喜欢那个呀!”普雷斯顿露出诧异之色。

  “酒吗,哪个不爱呢?”闪族人爱酒,在林子中枯燥生活,没酒来点缀那多没乐趣,即便到了外面,长年的战斗也没有减低我对酒的偏爱。

  不过看这个样子,普雷斯顿似乎也对这杯中物有偏好,北方贵族酗酒之名看样子也不仅仅是传说。

  “是,是,正好,这次属下还带了几瓶上等郎司酒在身边,那可都是奥维尔家族特别酿制,其他地方可喝不到。”普雷斯顿的脸笼上一层红光,连眼睛都开始发亮了。

  “北方郎司酒那是我最爱了,能喝到大公家的特酿,那就更妙了!”

  我大力拍了拍普雷斯顿的肩膀,哈哈笑了起来。

  “属下这就去准备!”普雷斯顿乐滋滋的跑开。

  奥维尔家的特酿,听上去可真是不错的酒呀,有机会就带点回丹鲁,给军中那帮酒鬼好好品尝一下,摸著下巴,在脑海中顿时浮出了雷帝斯捧酒狂饮的憨态,什麽不快都从我心中飞散出去。

  “等著复兴亚鲁法西尔,我就大开酒宴,喝它三天三夜。”

  不知道哪里来的这种豪情,想著那时候和诸多兄弟开怀畅饮,我的脚步也不禁轻巧了起来。

  “乾杯!”当酒杯碰撞著发出欢快的声音时,帐篷里已经弥漫著美酒的醇香,奥维尔家的特酿确实是我平生饮过的最甘醇的好酒,那种可以把人拖进无尽幻想的迷幻味道,足够让人从舌尖颤抖到心底。

  “好酒,真的是好酒!”一口饮尽後,我舔了一下嘴角,发出了赞叹,第三王子布拉西尔不喜欢饮酒,没有参加这次酒会,可真是他的损失。

  普雷斯顿眯著眼睛,略带得意道:“这个酒酿起来复杂异常,没有我们奥维尔家的特殊手艺,远不能达到这种甘醇的味道。不过可惜几年战乱,属下身边也仅有这几瓶了,大人如果还想再喝,那可要等上好长。”

  “真可惜呀!”我摇了摇头:“还需要多少时间呢?”

  “那至少也要等第一次收获季了,属下看看能不能用特拉维河的水配出来,这条河的水质不错,就算不能酿出现在这种醇酒来,味道上应该也不会差太远吧!”

  “这样呀,好,普雷斯顿,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在第一次收获季後,尽量多酿几坛好酒,我要拿来做庆功酒!”拍了一下大腿,我突然冒出了这个主意。

  普雷斯顿张大了嘴巴,好半刻没阖上:“大人的意思是……”

  “庆祝我们战胜艾尔法西尔人。”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大吹法螺的浮夸分子,可能是在醇酒的刺激下,让我大言不惭的说出了上面的话。

  假若旁人听到了,一定会讥笑我狂妄自大,此时两军对比虽然谈不上力量悬殊,但是流浪兵团能战斗人员数目不及艾尔法西尔人的一半,而且在军械装备、部队训练都差了一大截,唯一让我们自豪的本钱也只有我们那名满整个大陆的军官群。

  “迅雷之曼陀罗”、“鬼魅之法利斯”、“翔天之鹰”、“风之矢”……这些被史学家们赞叹为“流浪兵团最大财宝”的武将,即便是在我们的对立方也有极高的评价。

  “那麽多优秀的武将呀,如果有一半能听随我的指挥,得到天下也应该不会太困难了吧!”

  这个是有心成为大陆霸者的某怀顿诺尔王子的感叹,至於窃国贼的感叹就简单多了:“一群笨蛋,再能打仗也只是笨蛋而已。”

  可是我清楚,就算有这些个优秀的将官,手上不过区区万馀人马,真的和那些传统大国之军力对峙起来,那真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到时候,侥幸得来的善战之名也会如同六月的冰雪般消逝不见吧!

  才说出口就自感心虚的话,在普雷斯顿大公的耳朵里,似乎起了别样的催化作用,只看见他的眼睛放出惊人的亮光,原本有点佝偻的身躯一下就挺直起来,瘦小的脸庞上蒙上了一层难以明言的晶莹光芒。

  “大人,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普雷斯顿似乎费力说出这句话,说完後,舔了舔略显惨白的嘴唇。

  我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说吧,好的坏的我都可以听一听。”

  普雷斯顿并没有直接说,而是转过头去,对旁近的武官使了个眼神,一干武官纷纷起身,然後躬身退了下去,一眨眼间,帐篷里就只剩下我和普雷斯顿两个人,四周的烛光也一下黯淡了下来。

  “咳咳。”普雷斯顿清了清嗓子,然後慢慢道:“二十年前,属下随同家父觐见先王的时候,先王的神态、口气都和现在的大人一模一样。那时候属下年仅十五岁,只不过是一个败落公爵家的世袭公子,但是先王却拍著属下的肩膀道,奥维尔家的未来就在属下身上……”

  还没说完,普雷斯顿的眼睛中已经挂上了几丝晶莹,在用手擦抹了片刻後,继续道:“当年的繁华现在想来真的和一场梦一样呀,圣陆最大的国家,现在却是支离破碎,艾尔法西尔、布莱克诺尔……这些个臣属小国都敢到圣土上撒野。”

  “普雷斯顿大公,我了解你的愤恨,不过现在我们可没时间躺在过去的怀念中。”看著这个大公阁下有把话题越扯越远的趋势,我连忙提醒了一把。

  “是,是,大人所言极是,其实属下也不清楚怎麽和大人谈这件事,毕竟……”普雷斯顿咬了咬牙齿,然後道:“请大人迎娶米娜维亚女王殿下,当上亚鲁法西尔实际上的君王!”

  “光当……”手上的酒杯跌落,在地毯上打了几个转,杯中的酒四溅出来,洒了一地的琥珀色。

  这句话,我也不是没有听过,但是德科斯那种嬉皮笑脸说出来的,最多让人当成戏言给遗忘了,现在却是一个过去的王国大公,一本正经的对著我说。

  “……属下惶恐,但是属下也是为了复兴亚鲁法西尔之大业考虑呀,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是殿下究竟是个女人,为了延续亚鲁法西尔之血脉,迟早要谈论婚嫁之事。现下兵团将官都是和大人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万一让别的什麽人当了殿下的夫婿,掌控了大权,都是一场大变乱。其实,兵团上下,早就默认大人的绝对控制权,只要再走走骑士的过场,当上贵族,然後顺理成章的迎娶女王殿下……不论是大人旧有的部属,还是新进的人马,都会乐见这个结果,有大人统领亚鲁法西尔,天下迟早都会是我们的……”

  “不要再说了!”我按住了额头,略带粗暴的终止了普雷斯顿的话,感觉到自己的那可怜的荣誉感就像是鸡壳一样脆弱,随时都会破裂。

  我究竟是为了什麽再战,难道就是为了登上亚鲁法西尔的大位,进而君临天下吗?

  那麽,我和叛贼还有什麽区别,到头来,我只不过是披著大义之名的狼罢了。

  “大人……”

  我挥了挥手,道:“我没有责怪大公的意思,不过今天的话,最好不要露出去半句,我不想在军中制造不必要的猜疑。”

  “属下惶恐,让大人为难了。”

  “没什麽,你先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是。”

  普雷斯顿躬身退下,帐子中顿时只剩下我一个而已,烛光越发昏暗,就像要把我扯进那无尽黑夜一般。

  “我不应该有犹豫的,我的路早就应该确定好了,可是……为什麽,现在的我越来越感觉到不能自我呢?”

  声音很飘渺,似乎不是从自己嘴巴里传出来的,在昏暗的帐篷里打了一个滚,就消逝不见。

  蜡烛在这个时候突然熄灭,在一片黑暗中,我缓缓的叹出了一口气……第二天的行程多少带上点沉闷的感觉,普雷斯顿不再谈及政治上的话,反而颇有兴趣的介绍路上的风景,布拉西尔的脸上多少带上点放松,有时候,还颇为高雅的吟上几句我怎麽也听不懂意思的艾尔法西尔短诗。

  就这样,包裹在春风中,我们来到了普雷斯顿的新城,以“法普”之名而筑的希望之城。

  “这个……就是希望呀……”布拉西尔勒住了马,在山冈上发出了如此的感叹,越过他那高大的身影,我将视线投到了山下,那一刻,我全身都凝固起来。

  特拉维河如同一条锦带般铺在大地上,在它的两岸,无数的田地就和黑色绸缎一样映衬著它的洁白。

  更远处,是被命名为“法普”的咱u嚏A青色的粗木外墙,四角上迎风招展的新亚鲁法西尔战旗。

  这些并不能让我有多少震惊,让我震惊的是那在田地上耕种的无数百姓,以及在城中冉冉上升的一道道炊烟,在火红夕阳的映照下,显得那麽的生机勃勃,那一刻的感触,让我没办法用言语来表达。

  “是呀,这个就是亚鲁法西尔,不,应该是整个大陆的希望……”我喃喃道,似乎是在回答第三王子的疑问。

  布拉西尔转过头来,望向了我,像是在等我的下一句。

  我伸出了手,直指著那田野:“第三王子殿下,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希望圣陆的未来是这个样子,还是在血与火中不停哭泣的那个样子?”

  “这个,我不需要做什麽选择吧!”布拉西尔皱了皱眉头,好像我触到了他的自尊。

  看著布拉西尔半晌,我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不能忽视第三王子的自尊心呀,现在来和他谈什麽两国通好,永不交战的话,恐怕会让他怀疑我们落井下石。

  万一触怒了这位王子殿下,到时候,那真是外患未平,内患又起。

  估摸著怎麽开口,才能让这个第三王子自己跳进来的时候,普雷斯顿靠前了几步,耳语道:“刚刚接到丹鲁方面的急报,说艾尔法西尔有大事件发生。”

  “什麽?”我失声喝了出来,引来了旁近的一阵侧目。

  普雷斯顿扫视了下四周,不得不大声说了出来:“大人,艾尔法西尔急报,萨姆丁已经向萨登艾尔下了聘礼,要迎娶萨登艾尔的第一王女,德科斯似乎想让你赶紧回去,商量一下对策。”

  “这个第二王子,还真是外交高手呀,政治联姻都能用的那麽在行。”

  我费力吞咽了一下口水,和刺客之国萨登艾尔的联姻,可比与怀顿诺尔或者布莱克诺尔强多了,由影子骑士团派出来的可就是恐惧和防不胜防的暗杀了。

  我甚至能想像,到时候刺客同时出现在怀顿诺尔和我们这里的状况。

  一旁的布拉西尔也皱了皱眉头,在沉默了片刻後道:“法普将军,看样子希望什麽的只能看到这里了,是不是先行回去,和贵部属商量下对策?”

  “是呀……”我点了点头,无意思的回答了他的话,心早就飘到了遥远的地方,怎麽办呢?就算有怀顿诺尔的威慑在,但是如果辅助参战的另一方是刺客集团,那就麻烦多了。

  原本细暖的风吹在脸上,也如刀割般疼痛起来,在轻叹了一口气後,我扬起了手,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访问。

  “我们回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3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二章 阴暗之战

 

  “……屋漏偏逢连夜雨,衣单恰是腊月天……”德科斯敲着桌子,念着韵味十足的古怪词句,旁近的武官一阵侧目,但因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在嘀咕些什么,均摇了摇头,重新注视到站在巨大地图前的梅尔基奥尔身上。

  “如果消息没有错误的话,两国联姻那么大的事,按照旧例至少要操办两个月。在这期间,艾尔法西尔的部队依然可以向南调集,目前在艾尔法西尔南线一带已经有一万兵力,分析斥候的报告,在未来两个月内,至少还会有四万人调派到这个区域。”梅尔基奥尔点着地图,一字一句的介绍起现状。

  “两个月,第一次收获季的时候呀。”摸着下巴,我陷入沉思,如果在那时候动手的话,我们的应对只能把来不及收割的麦子统统烧掉。而且更可怕的是,万一艾尔法西尔借着这次联姻,得到了能和怀顿诺尔抗衡的力量,到时候,他们大可以联络布莱克诺尔,或者是德拉科普叛军,这样的兵力,光是想象都能得出我们的下场了。

  “如果和艾尔法西尔军单独较量,我军可以暂时性后退,把战线拉长,到时候自然有机会击溃对方,但是,可虑的是,接下来的联合。如果加上布莱克诺尔、叛军……就算我们退守到捷艮沃尔一线,毁灭也只是一瞬间。”梅尔基奥尔很快说出了我的顾虑。

  “绝对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这个意思就如同刻在每个与会者脸上一般,在扫视了一下列座军官后,我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艾尔法西尔、布莱克诺尔、叛乱军……如果不能用军力对抗的话,就用影子把他们分隔开来!”

  “啊……影子……”台下的军官面面相觑,开始咀嚼我所说的含义。

  “我懂了!”雷帝斯一拍大腿,露出恍然之神色,“那个萨登什么的,不是有那个影子骑士团,就是说我们也成立一个,往边境上一放,用暗杀什么的吓唬敌人,那不就把他们分隔开了吗……不过这个好象不是我们特拉维诺人应该干的……”

  “雷帝斯,你最近变聪明了吗。”一旁的塔特姆讥笑道。

  雷帝斯抓了抓头发,裂开嘴笑道:“我们特拉维诺人本来就很聪明。”

  塔特姆正欲再说两句,被我挥手制止,我转过头,直望着德科斯:“军师,各国的形势你比较清楚,你认为,我们应该找哪个国家先下手呢?”

  德科斯摸了摸胡子,摇头晃脑了好一阵,然后眯起眼睛道:“这个嘛……听说布莱克诺尔是由五大骑士领组成的,西南,西北两个骑士领在历次战斗中损失惨重。听说最近从东南,东北两个骑士领已经开始召集部队,准备西进。四大骑士领为了掌控中央领的实质权利,早有积怨,适当放出点风声,拖过第一次收获季应该不是问题吧。”

  “恩……这个最好,拖住了行进最快的布莱克诺尔骑兵队,对付剩下的,总应该轻松一点吧。”我点了点头。

  “再说了,那个艾尔什么的和萨什么的联姻,可有很多人看了不高兴,找几个人去吹吹风,我想有不少人乐意看见这次联姻失败吧。就算不能阻止,至少也能留下一点点阴影吧。”德科斯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

  “这些事情就交给德科斯军师全权负责,其余诸位,做好备战。从现在开始,到可能开战的五六月份,我希望,流浪兵团,乃至整个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能够以最强之姿态迎接我们的敌人。”

  “是!”

  王历1355年3月7日后世称为“阴暗战争”的序幕被拉开了。

  “有没有听说呀,东边的那些的家伙这次没按好心呀!”

  “是呀,自从先王驾崩以后,东边的那些老爷一直就不满意现在的圣王,说什么,西人污垢之血浊乱王室。而且不按照规矩,迟迟不选定下任王妃。”

  “而且听说,东边的人乘着快第一次收获季过来,存心就是来吃我们的粮食,不怀好心呀!”

  如上的谣言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在布莱克诺尔的大街小巷,一时间西边两个骑士领内人心惶惶,每日间聚集在领主家前的百姓数以千记。“不要东人过来!”这个声音汇集在一起,如怒涛般一直卷到了中央领的王室内部。

  由东部调集的三万兵力被阻隔在骑士领的边境上,西部各领主发出了如下的婉言:

  “十分感激东部友军之增援,但是第一次收获季将近。大军过境,难免有所踏伤稻谷,去年之饥荒尚未缓解,今年实在受不住任何损失了呀。”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回去割稻子!”在丢下愤愤之言后,东部的大军调转了马头。

  另一边,艾尔法西尔和萨登艾尔联姻就如同奔涌的江水没办法阻止了,双方在三月十六日互换了聘礼,并定下了在四月末举行大典。

  “听说有几个怀顿诺尔人南下了,好象都是克鲁索亲卫队里的好手。”德科斯扔了一根草根到庭院中的小池塘里,草根轻轻落在水面上,溅起了点点涟漪。

  “我们的克鲁索王子不会蠢到亲自动手吧。”我蹲在走廊上,一边接过迦兰递过来的茶杯,一边道。

  德科斯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当然不是了,你以为那个家伙和你一样?他可心狠着呢,好象有北艾尔的人接应,搞不好,还能凑出几个仆兵出来。到时候,布拉西尔残党行刺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我打了个寒战,已经想到了对方会怎么办这件事,勾结上北方死囚团的人,然后再利用紫袍法师的精神控制,弄几个仆兵来搞破坏。到时候,不论能不能成功,战争就非立刻开始不可。一边是尚未准备完毕的艾尔法西尔大军仓促南下,一边是来不及收割粮食的我们,这仗打下来就无所谓胜负了。

  “其实呢,一切问题都出在那第三王子身上,只要……安全度过第一次收获季,问题不是太大吧。”德科斯继续吐着他恶毒的舌头。

  我揪下了走廊下的一根青草,捏在手心揉成一团,狠很掷了出去。一道亮丽的弧线后,就是池塘中的片片涟漪:“这个绝对不行!”

  “哎……”德科斯长叹了一口气。

  “大人,布拉西尔王子殿下求见。”这个时候,侍从高喝了一声。

  我和德科斯对望了一眼,真是说谁谁就来呀,这个时候,第三王子来干什么?

  “快见!”我起身,身后的迦兰碎步退回屋内,轻轻掩上了屋门,而德科斯则向我躬身道:“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然后快步消失在另一个方向,一眨眼,空荡荡的走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今天的布拉西尔一身素服,腰际更是扎着一根麻绳带子,一副服丧的装束,虽然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悲凄,但是那股压抑的感觉却是从我的心底一直翻腾上来。呆立着看着他走到我面前,刚想说话,就见到他提了下裤脚,并腿跪下,一只手触到地板上,接着抬起额头,用他那双碧蓝的眼睛直视向我。

  “王子殿下,你这是……”我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托起布拉西尔的胳膊,慌忙道。

  布拉西尔使力甩脱了我的搀扶,沉声道:“法普将军,请让我跪着把话说完。”

  我怔了怔,一时失了主意,在沉思了片刻后,干脆也跪在他面前,双手放在大腿上,静静的注视着这个艾尔法西尔的第三王子。

  布拉西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法普将军,我想出战!”

  “什……什么!”我大吃一惊,上身不禁硬直起来,这个第三王子,为什么老喜欢出这种难题,现在我军避战都来不及,若由着这位王子殿下高举义旗,先把火给点上了,流浪兵团也可以除名了。

  “我知道这个让将军很为难,但是自从看了那座希望之城后,我一直难以安寝。现下艾尔法西尔的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早点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是我这个王子必须做的!所以请将军能够支持我,只要招募流亡的艾尔法西尔百姓,就足够凑出一支复兴大军,到时候就可以解救艾尔法西尔与水火之中!”布拉西尔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脸上更是刻着正义两个字。

  我低叹了一声,这个第三王子作战不可谓勇猛,在艾尔法西尔的时候,每次战斗都是身先士卒,麾下确实有一大批仰慕其武勇的忠贞之士。但问题是,这个王子殿下太过苛求正义之心,属下将士稍有错失,就斩首示众。听闻最初汇聚在他名下的彩虹骑士团中先后叛变的将领就有半数之多,虽然有仆兵骁勇作战,但是装备、训练都差上一大截,而且更可悲的是,这位王子殿下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偷袭什么的,每次战斗都是排好阵势,硬对硬的恶仗。

  “我们的指挥官呀,虽然是个笨蛋,但是那个第三王子呀,那可是用属下鲜血来印证武勋的大白痴。每次战斗下来,敌死一千,自己也死一千,做做算术题都能知道他能坚持多久了。”德科斯的评论虽然刻毒,但是实情却是如此。

  如果让这个王子殿下挑起战火的话,光是想象那尸山血海的场景,就让我不寒而栗。

  “王子殿下,虽然我也很想早点举起大义之旗,但是问题是,我军粮草已经枯竭,现下又是农耕的关键时候,如果没有第一次收获季的补充,不但是殿下的复兴希望,就连我们也会没有未来呀!”

  布拉西尔的脸似乎有点涨红,在张合了几下嘴巴后,他无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实在是麻烦法普将军了。”

  虽然内心有点愧疚,但是我必须为领内数十万百姓,几万将士考虑,为了虚无的大义之名,卤莽行事,到时候吃亏的可不仅仅是几个人而已:“实在抱歉,但是还请殿下谅解,请稍等些时候,这个也是为了两国未来的无奈之举。”

  听着口中窜出的冠冕话,我突然泛起对自己的痛恨来,以往的激情似乎已被磨平,现在的真是自己吗?

  布拉西尔拍了拍衣服,缓缓起身,转头望向庭院,叹了一口气后道:“春天来了,但是艾尔法西尔的春天,却远远没有来到呀!”然后转身离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凉,我伸了伸手,又慢慢放下,就连送行的话都觉着说出来太过虚伪。

  庭院中的山水树木无一不透着春天的气息,一切都是生机勃勃,但是在艾尔法西尔,恐怕真的没有春天,一想到此,我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

  “主人,最近你的心情都很低落呀。”轻轻拉开了屋门,迦兰低声道。

  我敲了敲脑门,对着她笑了笑:“也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迦兰摇了摇头:“迦兰能感受到主人心中的烦躁,以前的主人是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哎……迦兰,或许你说的对,有时候真想放弃一切,可是……我怎么能丢下那么多的将士和百姓呢?”

  迦兰抬起头,一双眼睛眨动了一下,然后道:“主人,你太累了,迦兰虽然不知道什么政事,但是,迦兰不希望主人因为太过操劳而……”

  “呵呵,我知道了。”轻握住迦兰的手,我点头应是,“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就陪着我的迦兰,给自己半天的休息吧。”

  迦兰的脸顿时一阵绯红,娇羞的垂下了头……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在屋外,被其惊醒的我略带疑惑的看了看外面,窗外的月亮依然高悬,只不过带上了一点红色,那应该是火的颜色。

  “主人……”身边的迦兰也支起了身子,一手按在了床塌边的短剑上。

  还没等我开口,屋门外已经是人影憧憧,火把发出的亮光把外面点缀的比白天还要明亮。难道是发生什么变乱了,疑惑从我的心里泛了上来,披上外衣,握着弯刀我快步走到门前,然后猛的把门拉开。

  “大人!”外面站着的侍从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喝,然后连退了数步,跪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冲着他们,我大声呵斥道。

  一名侍从抬起头,略带结巴道:“大……大人,大……大事不好了!第……第三王子

  带着几十骑星夜离开,是向艾尔法西尔方向去的!”最近一直都是针对艾尔法西尔进行备战,那几个字从侍从的嘴里异常流利的蹦了出来,如同重锤般敲到我心上,一时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德科斯大人下达了追讨命令,曼陀罗大人和雅修大人的部队已经出发,西维亚守军应该接到了飞信,会在边境地带进行拦截,但是,第三王子的人马走了很久,恐怕……”另一名侍从将最新的情况做了报告,然后低下了头。

  我按住了额头,向后倒退了几步,靠在门沿上急喘了几口气,绝对不能让第三王子和艾尔法西尔有任何接触,一点小火星都可能成为燎原大火,但是这个时候,除了等待,还有其他方法吗?

  突然间,在我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还来得及。一想到此,我连忙大喝道:“给我备马!”

  “大人,这个时候……”侍从们一脸茫然,这个时候备马还有什么用处,就算是千里马也追不上呀。

  我不耐的挥了挥手,语气不禁重了几分:“不要多问了,快去!”

  “是!”立时有侍从应和着飞奔出去。

  “主人,外面天气寒冷,多带件衣服去吧。”不知道何时,迦兰已经梳洗整齐,跪在了屋门内,手上捧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衫,我向她点了点头,接过衣衫后,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比起府内的喧哗,府外丹鲁城区却显得异样寂静,银白的月光铺了一地,偶有微风卷过,带来的也仅仅是远处一两声犬吠。第三王子出奔那么大的事情自然不会搞得举城皆知,不过军队高层显然得到了消息,十几名军官默默站在府门外,身后是不断打着响鼻的快马。

  “大人,全城已经戒备,我通知各部,明后日将举行大规模军演,城中敌方间谍在未来数天内不会注意到第三王子的行踪。但是如此大的事情,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敌方一定会利用散布谣言,到时候在境内艾尔法西尔难民的动向就很成问题了。”梅尔基奥尔或许是几个军官中穿戴最整齐的,语气中也毫不见一丝惊慌,看见他,我的心都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可是,第三王子他们出走已有段时间,先期出发的曼陀罗他们也未必有把握追上。”梅尔基奥尔还是有点疑虑。

  “怕什么,我们的指挥官怎么说也是个龙将。”不知道何时,德科斯出现在旁边。

  梅尔基奥尔略略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道:“可是……”

  “放心,交给我吧,请相信你们的指挥官!”不知道那时候我的表情是怎样的,大约是那种眼中放光的凛然状,只见梅尔基奥尔在露出错愕表情后,低头道:“春夜寒冷,还是请大人多穿双鞋出发吧。”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心急之下,我赤脚就从府内冲了出来,顿时脸上掠过火烧般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侍从牵来了坐骑,也将我从尴尬中解救出来,急上了两步,翻身跃上战马后,我大声道:“来不及了!”一扬马鞭,立时如逃命般绝尘而去。

  “月下赤脚追王子,不错,不错,这个才是我们的白痴指挥官!”即便如此,德科斯恶毒的舌头还是抽到我的背上。不过德科斯做梦也想不到,在许久以后,这个典故到真是登堂入室,成为史学家之最爱,只不过多半被套上诸多光环,成为印证我丰功伟绩的佐料……

  策马出北门里许后,我就跃下坐骑,仰天长啸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显得分外响亮,随着风一波波的散开。不一会,一声更为高亢的啸鸣回应过来,在两轮明月中间,一个巨大的身影快速飞近。

  “闪”扑棱着翅膀,缓缓降下,在我四周的茅草就如同被重物碾压般伏到地上,按着额头被吹散的头发,我迎了上去,轻轻抚摩着“闪”那粗糙的皮肤。

  “几个月不见,你又长大了呀!”不得不发出一声感叹,原本瘦小的“闪”现在也长成了巨大的飞龙,铜铃般的眼睛里闪耀着大陆最强大生物特有的光芒。

  “闪”发出了“咕咕”的叫声,然后伸出长长的舌头在我脸上来回滑动,我略略避过它那太过亲密的举动后道:“好了,闪,让我们一起飞吧。”言毕,翻身越上了它的背,轻拍了一下它的脖子,“闪”伸展了双翼,仰天嘶鸣,在卷起一阵风后急速向东飞去……

  “呼……”从鼻子中喷出了一股白汽,“闪”扑动着翅膀,开始盘旋,我低下头,看见下面是数十骑不停打着转,数声战马的惊鸣传进我的耳朵。曼陀罗和雅修的部队不可能只有这么几骑,看样子,我已经追上了第三王子他们。

  “我们下去。”拍了拍“闪”的脖子,我低喝了一声,“闪”又喷了一股白汽作为回应,然后收起了翅膀,如箭般冲了下去。

  “轰……”的一声,杂带着战马的泣鸣,“闪”降落到地面,当我跨下它的时候,只看见眼前的骑者大半跃到地上,惟有数人还控着战马,在那里来回打转。

  “布拉西尔大人,能和我说几句话吗?”平复了一下跳动的心,我高声嚷了出来。

  “混帐,抛弃我家主公的家伙还有颜面追过来!”一名骑士怒吼了一声,从腰际抽出了长剑,然后勒马急冲过来,还没等他靠近。“闪”就挪动了一下身子,挡在我面前,然后张大了嘴巴大吼了一声。巨大的气流扯断了草根,齐砸到那名骑士身上,他胯下的战马只发了一声低鸣,就瘫软在地,将他甩出数米远。

  “混蛋!”用剑支起身子,那名骑士摇晃着站了起来,而其他人也纷纷抽出了兵刃,大有一涌而上,将我碎尸万段的架势。

  “住手!”这个时候,布拉西尔的声音响了起来,只看见他排开属众,站到我面前。

  我张大了眼睛,才几个时辰不见,布拉西尔就如同苍老了数岁,鬓际居然有了几根白发,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殿下,你这是……”

  “法普将军,布拉西尔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去艾尔法西尔和王兄做最后的了断,难道连这一点点骑士的自尊也不给我吗?”布拉西尔苦笑道,声音听上去异常的沮丧。

  我不太清楚才几个时辰,怎么就让这个王子殿下如此厌世,但是在心底隐隐觉着有什么不对在里面:“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卑鄙小人,今天若不是我们护着殿下及早从城里逃出来,你早拿着殿下的首级和叛逆握手言欢了!”先前冲上来的骑士抹去嘴角的血渍,大声吼道。

  我越听越奇,皱眉道:“殿下,我想着有什么误会了。”

  “殿下,不要相信这个小人的话,你也看见,他的部属在丹鲁城里就想着要杀你了。

  现在他一定是在拖时间,等着大部队一到,我们就逃不掉了,这里由我挡着,殿下请先走!”骑士红着眼睛,一瞬间就把我的声音盖了下去,余下的骑士应合了一声,又踏上了一步,长剑在月色下发出了森寒的亮光。

  “第三王子殿下请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虽然不是太畏惧靠上来的骑士们,但是如果今天在这里打起来,“杀戮投奔者,讨好敌军”的罪名是怎么也洗不掉了,到时候在领内的艾尔法西尔人就是一场大变乱,那时候……我简直没办法想结局。

  “卑鄙小人,不要狡辩了!”骑士大喊了一声,手上的长剑幻化出一道白芒,直刺向我的胸口,我略略偏了一步,一手按住了欲上前的“闪”,今天拼着挨这一剑,也要把事情解释清楚。突然间,我看见那名骑士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手持长剑顶端闪过一缕青蓝之色。

  “有毒……”经历了无数次刺客的骚扰,再清楚不过这个代表着什么,但是这个时候,我已经被笼罩在剑芒之中。

  “咻……”轻细的破空之音,一道青芒后,就听着那骑士惨喝了一声,捂着手跪在地上,远处,是一双透着锐利的碧绿眼睛。

  “风之矢……”剩下的骑士们犹如舌头打结般喝出了来者的外号,身子忍不住偏移了数分,紧接着马蹄急弛的声音如雨点般敲击在他们耳朵里,眨眼间,四周到处是人影,隐约间,更是能听见地龙的咆哮声。

  当曼陀罗和雅修破开憧憧黑幕,出现在明亮处时,我听见了一片的哀鸣。

  “迅雷之曼陀罗,翔天之鹰……”有几人已经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放下了兵器。笨蛋也知道这两个人的出现,代表着流浪兵团最精锐的两支骑兵队都已经赶到,能在这个时候做出抵抗之举,不是武勇过人,就是白痴至极。

  布拉西尔缓缓凑出了大剑,叹息道:“到底还是……法普,不用你动手,我会自己了断,只求你能拿我的首级保下境内的数万艾尔法西尔人。”

  我连忙道:“殿下,我从来都没有杀你的意思,之所以劝阻你不要那么快出战,完全是为了领内百姓考虑。如果战火在第一次收获季就燃起的话,特拉维诺地域的百姓就不得不再次迁移,而我们的粮食也会陷入短缺之境,到时候不要说领内的数万艾尔法西尔人,就连兰帝诺维亚、捷艮沃尔、特拉维诺各族都会完蛋呀!”

  布拉西尔的脸色顿变:“那些刺客不是你派来的?”

  “刺客?”我听着有点糊涂,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如何做答。

  布拉西尔突然又流露出恍然的神色:“不是你派来的,如果你想杀我,根本用不着派刺客,而且还是那么差的……阿普雷顿,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

  我还没听清楚王子殿下所指何物,就看见最先冲上来的骑士摇晃着站起,哈哈大笑起来:“有什么对不起我?我为了你死了三个兄弟,两个儿子,但是我得到什么呢!我的一个侄子只不过玩弄了几个贱女人,就被你处以绞刑;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里面的财物你宁可分给那些贱民,也不肯给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武将。大义之名,谁稀罕呀,我不想到死的时候,就只有这个名分!其实我早就反了,从圣城一战后,我就和北方军有所交往了,只不过你一直不知道而已,哈哈……”

  “原来……特鲁西亚、巴比拉伦他们的死……”

  “不错,就是我出卖的情报,虽然有点可惜,但是谁叫他们还是那么愚忠呢!”阿普雷顿的脸有点扭曲,也让我感到一丝寒栗,他的话也深深触动了我,我也知道,将士们战斗可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大义名分,如果不能给予相应的报酬,光是靠一张嘴巴,是很难为继的。

  顿时一股无奈涌上心头,我讨厌贵族,但是不得不去组织另一批贵族,虽然现在还是新鲜血液,但是将来呢?晃了晃脑袋驱除了这些不快的想法,我继续关注着场内的情况。

  布拉西尔抬头望向了天空,在月光下,我依稀能看见他眼角的晶莹反光,在沉默了片刻后,他走上几步,双膝跪地,这应该是第三次他向我跪下,但是这一次,远没有那种即便跪着也让人觉着是站着的气势:“法普将军,放阿普雷顿走吧,这是我唯一能对他做出的奖赏了。”

  一时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王子,居然哀求我放走他的敌人,这份胸襟,让我再次涌起对他的崇敬之心。

  还没等我答话,阿普雷顿就哈哈笑了起来:“王子殿下,你还和原来一样的傻呀,放我走,只会让你们更加困苦,不过我不能接受你的赏赐。”言毕,拔下手上的箭,用劲插进了自己的喉咙,一股血箭喷上半空,在两轮明月的光环中散成无数的细珠,洒落下来。

  一直到他的尸体软倒在地,四周有如死一般寂静。

  “哎……”速的叹息声,然后那双绿色瞳人隐没在黑幕中,曼陀罗和雅修在对望了一眼后,也举起了手,在他们身后传来了战马和地龙的嘶鸣,就连布拉西尔的侍从也纷纷牵马退下,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我和布拉西尔两个人而已。

  “法普,从现在开始,我舍弃王族之称谓克鲁斯汀·德·艾尔,我将只是布拉西尔。”虽然我不是太清楚艾尔法西尔王室的规矩,但是我知道,王族的正式称谓就如同王族的身份一样,一旦放弃就意味着连王族身份也被舍弃。“所以请容忍我以布拉西尔之名谓加入将军的麾下,从现在开始,我将听从将军的指挥。”

  “殿下言重了。”我连忙踏上了几步,搀扶起布拉西尔,“这样吧,我正式邀请殿下协助我军,所有艾尔法西尔人的部队将由你统领,如果有可能,我们一起建立新的世界吧。”

  “多谢!”布拉西尔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

  “啊,太阳都快升起了呀,一夜劳累,布拉西尔殿……将军,我们都快点回去吧,不要还没打天下,就生病了,那可不好。”这才发现天际有点微白,我笑着对布拉西尔道,然后翻身跨上“闪”。

  布拉西尔这个时候才露出一丝笑容,在看了我一眼后,突然弯下腰去,脱下了自己的靴子,一把扔了过来:“将军大人,晨曦寒雾,别冻伤了脚。”

  我接过后,歪头想了想,又扔回了一只:“你也一样,我们就一半一半吧。”

  第一缕阳光洒落到我们的肩头,原本涂抹在草地上的血色也淡了下去,我和布拉西尔各捏着一只靴子,露出了爽快的笑容。一切蒙上了一层金黄色,在画家的画笔下永传世间,史称“半靴之盟”……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4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三章 旋流

 

  第三王子出奔的事情虽然告一个段落,但是有许多阴影还是留在我心里,先不论布拉西尔是怎么被怂恿着离开的,就是悄无声息离开丹鲁城本身就足够让我奇怪了。负责丹鲁城守备的基本上是亚鲁法西尔人,对第三王子的同情恐怕半点都谈不上,就这么轻巧巧的把几十骑给放走了,这个怎么也说不通。

  “去查一下吧。”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德科斯,这个老狐狸早就打算把第三王子处理掉了,让他来查这个事情,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不了了之。

  “是!”梅尔基奥尔点下了头。

  “还有,这件事情不要太过声张,我不想在艾尔法西尔和亚鲁法西尔两族之间有什么间隙。”喝住了躬声退下的梅尔基奥尔,我又添了一句。

  梅尔基奥尔只想了片刻,就了然我的意思,在低头应是后,轻手掩上了房门。

  “真是麻烦的事情呀。”我吐了口气,挥了挥手,就像要驱散四周的郁闷空气一般,屋中的烛光忽明忽暗,摇晃着将我拖进了无尽的沉思中……

  这次第三王子出奔,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初步的调查结果是有几名刺客袭击了布拉西尔的府邸,然后被“警觉”的阿普雷顿击杀数人,捉住一人。在“严刑拷问”下,被俘虏的刺客很快招供了是由我指示行刺,一旦事成就全部推给萨登艾尔方面。然后就可以借着布拉西尔的首级和艾尔法西尔秘密言和。

  若不是调查出来的事实,连我看了都觉着是从德科斯脑子里蹦出来的恶毒主意,然后有阿普雷顿这个“大忠臣”在旁边慷慨陈词,再加上几队适时出现的我方士卒,混乱之下,布拉西尔哪里还有什么判别能力,自然被扯着离开了丹鲁。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不过……”梅尔基奥尔沉默了片刻,并不立刻把话说出来。

  “不过什么?”我从他脸上看出为难神色,立时追问道。

  “当日守东门的军官,竟查证早就知道第三王子要出奔,而且还有几支部队的调动情况异常,牵涉的中下级军官多达十七人。而且几个艾尔法西尔人的已经被确认是间谍,估计还有数倍的人与艾尔法西尔尚有勾结。”

  流民的大量涌入,等同着带来了大批的间谍,真要抓起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简直不可统计,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德科斯来处理。问题是那些军官,“都是些什么人?”

  “汉克、嘉洛斯、巴萨耶夫、康恩特……”从梅尔基奥尔嘴巴里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到我的心头,这些人全部都是从兰碧斯将军起就跟随在我麾下的勇猛战士,大小数十仗下来,哪个人身上没有为了掩护我而留下的伤痕。

  因为赫赫军功才被提拔到军官级,说他们会叛变,杀了我也不相信。

  “怎么可能呢!”

  “下官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根据调查,能得出一个结论,他们都认为第三王子是流浪兵团的祸害,如果能除掉他,换来暂时的和平,就算死也值得。”梅尔基奥尔的声音里多少带上了一点感情色彩,这些军官不愧是流浪兵团的忠贞之士,可是现在,他们是在犯大错误。

  “你是怎么处理的。”我叹了口气。

  “虽然下官并不认为他们是叛徒,不过,光是私自调动军队一罪,按律当斩。军纪不可破坏,不然不能成军,下官已经命令部属将他们全部收押起来,只等大人下达处决指示。”梅尔基奥尔低下了头,并没有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我呆坐着,望着外面,敞开的屋门外是春意昂然的庭院,几只雀鸟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叫着,有时候真羡慕这些小生灵,至少不用费脑子去想太过复杂的东西。突然,那几只雀鸟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蓝天,紧接着,雷动般的脚步声窜进我的耳朵。

  雷帝斯走到屋门外后,并不踏进来,而是盘腿直接坐在走廊里,两只手不停抓着散乱的金发,好一会,才露出他那张粗犷的脸来:“法普大人,我雷帝斯这辈子也没求过人,但是,现在我求你,能放了那几个人吗?”

  我不禁变了颜色,消息走漏的还真是快,连这个单细胞都知道了,那全城还不是人人皆知,敌方间谍的本事还真不能小看。正欲答话,梅尔基奥尔已经用异常冷静的声音回答:“那些人现在犯的是重罪,哪里能说放就放,军纪难道是放在那里看的吗?”

  “我雷帝斯才不管什么军纪,我只知道那些人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当上个骑士,做了官,那可都是用命换回来的。当年五百人北上,大部分都战死了,就剩下那么几个老兄弟。若真是有了二心,那我没什么好说的,是他们不争气。可是那些人也是为了大家好,就这么斩了他们,我雷帝斯就是不爽快。”雷帝斯梗直了脖子,颇有点意气用事道。

  “混帐,有了军功就可以藐视军纪了吗?你把整个军团当成什么了!”梅尔基奥尔难得露出愤怒的表情,大声呵斥道。

  “好了,都给我住嘴!”我重重拍了拍垫子,低喝了一声,支起上身,似乎要用拳头的雷帝斯嘟囔了几句,也不再有其他动作。微闭了一下眼睛,这个状况,私下解决的可能已经没有了,我必须对两族人都有个交代,“明天正午,我亲自来判决那些人!”

  “大人明断!”

  “法普,你可要想想清楚!”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然后就是充满敌意的对视,接着一个从鼻孔里喷出了粗重的气息,另一个则把眉头皱在了一起。还想着对敌人展开什么阴暗战争,但是现在看来,对方的行动可比我们要有效的多,若这么下去,没等艾尔法西尔人来,内部的意气之争就会消耗光整个军团的力量。

  “你们先下去吧。”带着点无奈,我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在听到一声应答后,两个人缓步退下。

  庭院中依旧响起了雀鸟的欢叫,一股淡淡的花香飘了进来,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让那股芬芳一直浸淫进心底。“如果这是一个挑战的话,我接受了。”自言中,我张开眼睛,在嘴角滑落了一丝笑意。

  王历1355年3月24日在很多书籍记载中,这一天应该是“春光明媚,微风,适远游”的好天气,不过在新亚鲁法西尔军中却是一股压抑的气氛,因为在这一天,我要惩处参与第三王子出奔事件的几个参与者。

  “汉克队长从兰碧斯将军尚在的时候就开始跟随大人了,大小几十战呀,哪次不是出生入死,就因为被几个艾尔法西尔奸细骗了,就要被处斩,真是不值呀。”

  “说到底,还是那个家伙……哎,就连我们的嘉洛斯大队长都要……”

  “亚鲁尔人仗着有军功,就肆意妄为,连谋害殿下的事情都能干出来,不杀怎么能行!”

  “话也不能那么说,那些人好歹也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就这么处死了,还真有点可惜。”

  “你是不是艾尔法西尔人呀!”

  ……

  军中和民间早已议论纷纷,对于这次惩处更是有多种版本,从绞刑到车裂不一而足,为了目睹,早有一些军士和民众赶到宣判的地方,熙熙攘攘的将那里围的水泄不通。

  “还真是热闹呀。”德科斯掀开了帐子,就听闻到如蜂群齐飞的嗡嗡密响,帐中的军官大部分神情严峻,细数一下位列团长之职的高级军官,亚鲁法西尔出生的就占了一大半,心中的不忍早就写在了脸上。

  我扫视了列坐之人,然后拍了一下膝盖,沉声道:“开始吧。”

  “是!”军官们整理下衣甲,陆续而出,我在坐了片刻后,最后一个走出大帐,春日的暖风混合着人们的叫嚷声立刻扑到我脸上。

  “把人带上来。”梅尔基奥尔待我坐定后,大声道,不一会,就看见十几名军官装束的人被押了上来。我扫视了他们,那一张张略带污垢的脸是多么的熟悉,塞维亚的雨夜,回廊的雪天,多少个血腥的日子就是他们陪伴我一起走过来的。

  四周一下寂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静等着我做最后的裁决。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我站了起来,走到被绑的军官前,没有言语,只是一个接一个的将他们松了绑。

  “不是吧,就这么放了?”

  “本来就应该这样!”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人群里略起了一点骚动。

  我没有理会,在深吸了一口气后道:“你们所犯的错误只有用死才能洗刷,你们有意见吗?”

  军官们互相望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其中一人道:“大人,我们已经清楚自己的愚行,如果这次真的让……我们就是死也弥补不了什么,所以,请大人处斩我们吧。”

  不愧是流浪兵团骁勇的战士,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对死亡的觉悟,我转过身,抬头望向了苍穹,天空还是那么的干净,永远不会沾染地上的血污,在那里,或许真的是天堂乐土吧。“如果真的是,我也很想寻求解脱,可惜,我死后不会有灵魂,永远到不了那里了。”低声自言了几句后,我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定。

  “流浪兵团的战士,要死也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既然你们已经有所觉悟,那么我就拜托你们,战死在沙场上吧。”从来没有试过用那么冰冷的口气说话,四周的空气有如凝固一般,所有的喧哗一下就消失了。

  “多谢大人宽宏。”

  转回身,再看了一眼已经伏在地上的军官们,我忍不住道:“不过你们记住了,你们是流浪兵团最骁勇的战士,就算是死,也要在拿下一百个敌人的首级以后。在那之前,我不允许你们战死!”

  军官们齐齐抬起头,在经过片刻惊愕后,眼泪如同流淌的泉水般滑过他们的脸颊。

  面对他们,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卑劣,我到底想做什么?是想给这十七人一次机会,让他们能够有理由活下去;还是根本就残忍到连死都让他们死的不痛快。这股想法如毒蛇般吞噬着我的心灵,不想再多做停留,我转身大步离开。在我身后,留下了一个激昂的声音:“大人,我们不会让兵团再蒙受第二次羞辱!”

  春天的风吹过,却有如冬日般让人冰冷到心底……

  “我们的将军可真是公正严明的人呀!”公开的判决似乎在民众中留下颇为良好的印象,在领内开始传诵起我的功绩来,不过其中多半掺上了德科斯的活动,一些甚为夸大的说辞就是一个佐证。

  “谣言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最有效的工具,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

  德科斯略带得意的说出上述的话,然后捧起了茶杯,我歪着脑袋看着他半晌,忍不住笑出来:“德科斯呀德科斯,我想着是不是因为老和你在一起,也沾染上你的阴险毒辣了。”

  “有吗?”德科斯摇着头。“如果是的话,现在你就不是坐在这种位子喽。”

  “亚鲁法西尔的王呀,还是等我心肠更坏点再说吧。再说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我可不想在两个女人的争吵中度过。”虽然带着点戏谑,不过想想,真要娶了女王殿下,以她的性格,就算不短命,身上的皮估摸着也完整不了几块。

  “迦兰的心胸没那么狭窄吧,而且女王殿下没你想的那么差吧,最近在军中的风评可有盖过你的趋势。她可是光辉女神的化身,这话传出去,非有一半士卒哗变不可。”

  德科斯笑着。

  “好了,先不谈论那些事吧,最近艾尔法西尔那边的动向怎么样了?”

  德科斯这才露出严肃的表情:“接到可没一个好消息,第一个,虽然艾尔法西尔经过那么激烈的内战,但是呢,那里的土地也太肥沃了……”

  “看样子,我们要面对吃饱的敌人,还真有点麻烦。”我不自禁摸着下巴,有着充沛粮食供给的几万大军,难对付多了。

  “第二呢,好象萨登艾尔的公主已经到圣城了,就算有人想破坏,机会也少了一半。”

  “这样呀,是指望不上怀顿诺尔的调停。但愿第二王子殿下认为胜券在握,拖延几天南下,我就谢天谢地了。”

  “恐怕你要失望了,这第三个呢,就是关于西维亚墙头草的事情。”

  我瞪着德科斯看了半晌,虽然不指望凡登斯特大公的效忠心有多么坚固,不过那么快传来他要叛变的消息,也委实太快了一点:“不会是艾尔法西尔方面的离间计吧。”

  德科斯摇摇头:“根据密探的报告,最近在西维亚斥候的调动方向可都是冲着这里来的,还有,凡登斯特的府邸上可频繁出入着操艾尔法西尔口音的人。诸如其他一些征兆,也都冲着叛变这个方向去的。”

  我不再言语,自然不会去怀疑密探组织的能力,不过就这样杀了凡登斯特大公,到时候,“法普大人疑心贵族降军,准备大清洗”的谣言恐怕就漫天飞了。望了一下窗外,我闪过了一个念头,然后站起身来。

  “军师呀,请你帮我写封信给凡登斯特大公吧,就说春光明媚,想邀大公一起狩猎,当然,是我到西维亚去,让他准备一下吧。”

  德科斯眨了眨眼睛,突然露出了满脸的笑容:“知道了,我的指挥官大人。”

  ……

  4月8日刚刚被春雨洗礼过的草原透着特有的芳香,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下,在天际处勾勒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真是漂亮呀。”骑在马上,我遮目望着,发出了感叹。

  凡登斯特连连点头,道:“法普大人,这可是吉祥之征兆呀。想不到大人才到西维亚,就降下这场春雨,而且还能看见彩虹,今日的狩猎一定有大收获呀。”

  我转过头,看着凡登斯特,虽然已近六十高龄,但是仍然身型矫健,不愧是当年大公团里排名前三的强者。只是在眉宇间透着一股闪烁,似乎并不想直面对我。我笑了笑,道:“大公真是会说话,不过看见彩虹,到真让我想起了艾尔法西尔的彩虹骑士团。当年与之交战,还真被他们的盔甲颜色晃了眼睛。”

  凡登斯特的眉毛似乎颤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垂头道:“大人当年以一人之力尽毁彩虹骑士团一个战团,武勇之名早令属下敬佩。属下常常拿来训诫子侄,当以大人为楷模,当一个骁勇之士,为王国复兴出力。”

  这个大公,还真是一只老乌龟,做事是滴水不漏,这种话题都能被他拿来做献媚之词,不得不让我佩服:“大公言过了。”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狩猎是否可以开始?”梅尔基奥尔在这个时候驱马过来,在向我敬礼后,大声道。我点了点头,梅尔基奥尔立时转身,从怀里掏出了一面小旗,扬了起来,牛角声顿时响彻天际。

  “喝!”一声齐吼如炸雷般响在平地,只看见我们面前的小树林里树起了无数彩旗,飞鸟惊起,在半空处发出鼓噪之音,而更多的野兽从林子里窜出,向四下逃去。

  这个时候,身背黑色小旗的骑兵队如风般越过我们身边,一边发出吆喝声,一边分成两股,就像是两道黑色洪流,将野兽两边的去路瞬间阻断。而在最前面,手持战盾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踏出了树林。

  三面被围的野兽无路可逃,不约而同的向我们这里冲了过来。

  “凡登斯特大公,我先开第一箭。”我笑着对凡登斯特道,然后从腰际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来,稳稳搭在箭弦上,略做瞄准,就射出了第一箭。一头麋鹿发出了一声哀鸣,载倒在地上,远远望去,身上颤抖着我射出的箭。

  “好箭法!”凡登斯特拍了拍手,高声喝了一声彩。

  “大公来开第二箭吧。”说着,将我的弓递到凡登斯特的手里,只看见他略略掂量了一下,并没见其如何瞄准,搭箭就射,箭矢破开空气,在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后,没入一头麋鹿的喉颈。

  没有哀鸣,那头麋鹿扑倒在地,立时就咽了气,这等一击毙命的箭术,我是望尘莫及。不过今日的重点可不是来和凡登斯特比较箭法的。

  “大公神技。”

  “老了,当年属下可以一箭射穿麋鹿喉颈,今日看来真是不行了。”虽然说的恭谦,不过在凡登斯特大公的脸上还是挂着自得的神情,“不过,听闻大人麾下有一神箭手,箭术之精已近化境,不知此次有否跟随大人前来狩猎。”

  我笑了笑,摇头道:“此次速并没有跟随而来,不过他所统御的弓箭手到是带了些过来。”言毕,转头对一旁的梅尔基奥尔使了个眼神,立时,另一面小旗从他手里扬起。

  背负青色小旗的弓箭手,和背负灰色小旗的火枪战士从后列冲到了前面,略做停顿,就听闻一声弦响,数十支箭平掠而出,拉出了一道道白色亮线,在其尽头,血雾弥漫而开。紧接着,火枪的轰鸣如爆裂的豆子般响了起来,黑烟遮住了我们的视线。

  虽然看不清楚黑烟后面的东西,但是我能听见野兽临死的悲鸣,和扑倒在地上的闷响,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我扬起了手,停止了射击。当黑烟散尽的时候,我看见了动物的尸体厚厚铺在草原上,血汇成了小溪流,流淌而出。残余的野兽伏在地上,再也不敢动弹片刻。

  “这个……”凡登斯特的神色顿显凝重,调动了流浪兵团最精锐的六百人,在他眼前表演了一场大屠杀的好戏,足够让这位大公对我们的评价上到另一个高度。

  “今日的狩猎就到这里结束吧。”既然效果已经达到,就没必要再杀戮可怜的野兽了,我扬起了手。

  “万岁!”高举起兵刃,四周的士兵仿佛是从胸腔里呼出了这个词汇,就当声音还久久回荡在草原时,一队队士卒井然有序的撤离,眨眼间走的干干净净。在我的眼帘中就只剩下血色的动物尸体,以及那春风吹拂下,如波浪般起伏的长长青草。

  也许是周围弥漫的血腥味道,凡登斯特大公的脸色略显苍白,眼睛中满是犹豫,看着我,空张了几下嘴巴后,突然露出觉悟的神色:“早闻大人麾下亲随骁勇善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犬儿克斯汀虽然不才,但是还望大人能够纳他为亲随,也好让他磨砺一下,以便未来接掌莱尔家的道统。”

  这个应该算是送人质,看着凡登斯特半晌后,我点头道:“也好,不过让大公家的公子当一个亲随也太委屈了,亲兵团自从切拉维佐战死后就没有再成立了。这样吧,就让克斯汀少爷重建亲兵团。”

  “实在太感激了!”

  “哪里,对了,这把弓是兰帝诺维亚有名的工匠所造,在我这里,实在是埋没了它。

  今日看大公之箭术,委实厉害,配这把弓再合适不过,就送给大公吧。”

  凡登斯特立时泣声道:“大人恩情,凡登斯特自当粉身为报。”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即便凡登斯特再有谋反之心,也要等着第一次收获季以后,艾尔法西尔大军压境的时候吧。不过到了那时,已经身为亲兵团长的克斯汀该做如何取舍,不过莱尔家的血脉一定会在胜利者一方留存下去,对于这一点,我没有任何怀疑。在乱世之中,贵族的忠诚心只怕只能对着自己的家族,比起他们来,大部分出身贫寒的流浪兵团军官群,就显得如金子般可贵起来。

  “大人,如何处理猎物?”梅尔基奥尔轻咳了一声,将我从感慨中拉了回来。

  我露出尴尬的笑容,然后挥了挥手:“全部都搬回西维亚,让那里的将士和我们一起品尝一下特拉维诺的野味,凡登斯特大公,就要劳烦你城里的厨师了。”

  凡登斯特哈哈笑了起来:“正好,西维亚的厨师最擅长烹调野味,保证大人胃口大开。”

  “是吗,只可惜普雷斯顿的美酒要当收获季以后才能酿出来,不然一起享受的话,那真是……”我摸着下巴,不禁惦念起普雷斯顿的朗司酒来。

  “奥维尔家的特酿,属下也心仪很久了,只可恨普雷斯顿大公一直当宝贝般,若是等着他酿出来,大人可要迫他交纳出来点,让属下喝个痛快。”

  “哈哈,凡登斯特大公也是好酒之人呀!”

  “哈哈……”

  在夕阳的辉映下,一行人笑着向西维亚城行去,这一刻,让人体会到有如田园生活般的恬静,只不过,在天际处滚动的血色晚霞,征兆着一场大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5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四章 破

 

  四月的时钟在平静中走完了最后一刻,艾尔法西尔的婚礼也如预定般顺利举行,当两国的新人互相接吻的时候,艾尔法西尔和萨登艾尔正式由婚姻联系在一起。除了当事的几个国家,其他国家多半带着点麻木。国家之间的联姻有如商人的契约般,可信而又不可信,姻亲之间的战斗千多年来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最好话题。

  “迟早会破裂的。”许多人如此肯定的说着。

  “不过在那之前,可是一片腥风血雨,艾尔法西尔和亚鲁法西尔恐怕要堆尸成山了。”

  “哎……今年的血不会比去年流的少。”

  “不知道两方面会怎么开始呀!”

  这是茶楼里日见稀疏的人群所发出的感叹,市井小民的困惑和国家的困惑就是在这里盘绕在一起,犹如无数双眼睛盯在即将发生在特拉维诺草原上的战事。不过,作为他们所关注的主角,我并没有如他们愿望般呆在军营中,和将军们商量着御敌良策。

  “是个好收成。”我割下了一束稻子,仔细看了看,第一次收获季可不同秋日,大多数谷物都是在春雪化开的时节抢时播种上去的,在北方一点的地方,可没这种福气。

  不过也因为是春播,虫类的繁衍,气候的多变,让这个第一次收获季有如秋收正餐的点心,多半只能产出维持几个月的稀少口粮。

  “是呀,军官老爷,虽然大部分只是肥沃土地的稻草,不过也亏了上神的恩赐,产了比以往多的多的稻米,光是这几片田地,就足够让上百人吃上几个月了。”老农呵呵笑着,几乎连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将稻子交在老农手上,我拍了拍手,遮目远眺。这里是特拉维诺与捷艮沃尔交界之所,身后护龙山淌下的雪水滋润着两边的土地,移居过来的艾尔法西尔、亚鲁法西尔难民中虽然以老幼妇孺居多,但是其中不乏长年耕种的农夫。想不到,流浪兵团的粮食供给就是靠这些老人支撑着,眼前的这一片片田地,就是他们用双手开垦出来的。

  “这里的土地比艾尔法西尔都来的肥沃,如果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再多一点,这里可是会成粮仓的。”抚摩着稻子,老农叹息道。

  “那可要等战争结束了。”

  “军官老爷,战争有结束的那一天吗?”

  “有的,总有那一天的。”我无意识的回答着老农的询问,说实在,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场战争还会持续多久,到底已经打了多少年了,一年还是两年?在我脑海里,翻腾着从七圣国建立起的历史,从遥远以前,兵刃格斗的脆响仿佛从来没有停止过。

  “其实现在也不错,若是以前,国王的缴税官早就上门了,还有贵族老爷的仆从,一年下来,吃着的东西还没现在多。多亏了法普大人的恩典呀,若我还年轻几年,也一定拿上叉子参加军队了。对了,军官老爷也是军队里的吧,一定有机会见到法普大人的,可劳烦替我说几句感谢的话。”老农突然道。

  这可不是那些献媚者的马屁,透着老农的真挚,我只感到脸上一阵发烧,忙不迭的连声应允,这个时候,一小队士兵小心翼翼的穿过稻田,直行到我面前。

  “大人,可找到您了,德科斯大人让我传信给您,艾尔法西尔已经有所行动!”领队跪礼后大声道。

  “终于来了呀!”我点了点头,心中涌上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冲动,真的是漫长的等待,不过也感谢艾尔法西尔人给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和平,“老爷爷,只好等下次再来讨教你农务的事了,还有你要我转告法普大人的话,我一定会给你转告到的。”

  “啊,军官老爷真是好人呀,以后一定能当上大将军的!”

  老农朴素的祝福虽然听上去让人发笑,好人就能当上大将军吗?不过从心底里,我还是感激他的,最后郑重的向他敬礼,我快步离开了这片长满稻谷的田园。

  “我有没有看错,法普大人居然向一个农夫敬礼?就连我们波列塔夫大队长都没有这种荣幸呀!”在我身后,传来了士兵们诧异的喊叫。

  “什么,他就是法普大人?哎呀,我早就应该看出了,这么好的人……”

  王历1355年5月6日“稻田里的战争”拉开了序幕……

  “先期部队以重新整编的彩虹骑士团为主力,总兵力三万人;陆续查明的增援部队为这个数目的两倍;加上后期跟随的辅助部队,总数超过十万。”梅尔基奥尔盯着巨大的地图,一脸肃穆的解说着现状。

  “简直是疯子的作战方法,调动那么多的部队,艾尔法西尔哪里来那么多的粮草补给。”塔特姆猛敲桌子,满脸的不解。

  “这个只是战斗部队,根据情报,艾尔法西尔的南部,凡是有参加第三王子部队记录的村落,那里的百姓全部被驱赶南下。中间的壮实男子被强征到一线部队,家人如同人质般被押在后阵,如果再加上艾尔法西尔伪传我地粮食满仓,被欺骗而来的百姓的话,我们将面对的是一个将近四十万人的巨大洪流。”即便是梅尔基奥尔,也不得不带着颤抖的声音把这个说完。

  下面一片愕然,四十万这个数目足够让长久在几千人战局中打滚的将领们不知所措。

  “我有没有听错?真的是四十万……那不是有我们十,不,二十……几十倍了呀!”

  雷帝斯反而是第一个反应多来的人,在他惊天动地的喊叫声中,军官们纷纷拉长了脸。

  “简直就像是蝗虫群呀,特拉维诺呀,龙的地盘呀,北方那里呀,都是可怜的稻田吧。”德科斯摇头感叹着。

  “没办法正面作战。”曼陀罗摇着头,“我们的部队会被瞬间吞噬掉的。”

  “而且,有那么多艾尔法西尔的百姓,万一混战起来,那死难的人数……”首次列席军议会的布拉西尔王子也是一脸的惨白。

  我扫视了一下列座的军官们,庞大的数字似乎使他们一时乱了阵脚,而端着茶杯的老狐狸在这个时候除了添加一点混乱外就没有其他动作。看样子还是要我来想想,四十万呀,脑子里顿时盘旋起这个庞大的数字,好一会,我才道:“各位,我们要作战的对象可是全大陆上百万的军队,四十万,真正能拿起兵器的,恐怕也只有最先的十万吧,如果连十分之一都没办法对付,就这么降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死伤。”

  军官们眨着眼睛看着我,雷帝斯第一个涨红了脸:“怕什么,也不过几十万人吗,我们特拉维诺人也有十几万,就算是拼,也能把他给拼光了!”

  一阵点头后,慌乱的气氛略略平息,在沉默了片刻后,身经百战的将军们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反正不能和蝗虫群对着干,干脆先把他们引进来,那么多人,后勤补给一定跟不上,总不能真的和蝗虫一样啃草吃吧。”塔特姆用着尖酸的口气道。

  “敌人将会就地掠夺粮食补给,沿途的百姓必须全部撤离,房子和来不及收割的稻米应该烧掉。从艾尔法西尔到捷艮沃尔这段距离,坚壁清野。”梅尔基奥尔接着发言,稳重如他也提出了如此辛辣的策略。

  四下的军官一阵点头赞同,这个也是为沿途百姓考虑。谁都能想象,四十万人卷过的地方还能剩下什么。与其那样,还不如由我们先行动手,至少还能保下百姓的性命。

  “不过那么大的调动,牵连的百姓以万计,稍微一个不小心,恐怕……”曼陀罗在战场是勇猛之士,迅雷之名足够证明,不过比起纯粹单细胞的雷帝斯,才智方面绝对值得信任。

  我也想到这个问题,现在在特拉维诺一带,除了法普城的普雷斯顿,以及西维亚城的凡登斯特还有点政才外,其余清一色的武将。让他们领兵作战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旦处理起迁移数万百姓这个事情,只怕还没等艾尔法西尔人来,这里就已经不战自溃了。

  “我们这里败了,龙族呀,北方什么的也都完蛋了吧,那里可有的是处理百姓事物的人才哦。”德科斯还是挂着事不关己的嘴脸,不过他的话到是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鲁素大哥在政略上的能力无人怀疑,兰帝诺维亚能在短短几年里恢复以前的繁荣就可见一斑。

  “如果鲁素大人从兰帝诺维亚过来的话,迁移百姓的事情确实简单。只是,北方还有个怀顿诺尔,没有鲁素大人坐镇,我怕我军会受到两方面的压力。”梅尔基奥尔皱了皱眉头,说出了疑虑。

  “我们瞬间倒下,对怀顿诺尔也没什么好处吧,反正局面上我们是大大不利,那个王子什么的,一定乐见我们动用所有力量和艾尔国打个痛快。这个时候出军攻击,那么大陆的统治权应该可以刻上萨什么的名字了,哦,错了,应该是他的王室敬称,叫什么来着?”德科斯一片擦着茶杯,一边嬉皮笑脸的说着。

  梅尔基奥尔的脸色一阵难看,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这个老狐狸作风再怎么异类,不过他的聪明可是连我都敬佩的。

  我点了点头,知道是时候我出场了,在最后扫视了一下列座的军官们,我站了起来:

  “现在我正式下达命令,首先……”

  由这一天从军议会中传达出来的命令,在当时被称为疯狂之举,北方塞维亚要塞的守军由原来的精锐步兵,特亚斯部换成了一般民防军。跟随特亚斯一起南下的,是号称大陆最出色的政治家……兰帝诺维亚代官鲁素,临时代官由刹尔利长老接任。

  此后,就是特拉维诺这片土地上,最庞大的迁移……

  “总共涉及356个村落,138794人,先后焚毁的房屋45932间,稻田八万余亩……”这是鲁素大哥统计出来的数字,被登陆在“特拉维诺迁徙全志”上,数字之详尽,也足以看出鲁素大哥的能力。

  一片黑漆漆的土地,几缕青烟从泥土的缝隙中冉冉升起,化成一条条飞龙,翻腾着直上云霄;更远处,房屋还在燃烧着,喷出的火舌纠结在一起,有如蛇一般欢快舞动着;房屋散发出耀眼的红光同时,一点点被吞噬着,化成黑色,再化成虚无;在那片红光的映衬下,一列列百姓拖儿带女,蹒跚而行,将长长的影子一直拖到我脚下。

  空气中满是灼烧后的刺鼻气味,再加上一阵阵低声的抽泣,多少让人产生悲凉的心情。“百姓还真是可怜的弱者。”骑在马上,我是如此感叹的,“沿途都有人照应,除非意外,这些人都能平安到达捷艮沃尔的边境地带,那里,我已经准备了足够的临时住房。”鲁素大哥略带安慰道。

  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被灼黑的土地:“听一个老农说,稻草的灰烬是最好的肥料。虽然现在不能耕种,但是明年,这里就是一片肥沃的土地了。到时候,新的村落会在这里重新出现吧。”

  鲁素看着我,突然笑了:“应该是不错了,毁灭的尽头就是新生,法普兄弟的见地几个月来又增长了几分,若是以前,可说不出这种话来。”

  我抓了抓头发,尴尬的回笑着。

  “真是想不到能走到这一步呀,现在想来还真的和做梦一样。当日在牢房里看见你的时候,你不过是一个有志向的疯子而已。不过现在,法普这个名字,可是能改变整个大陆进程的名字哦。”鲁素突然感慨起来。

  “鲁素大哥,当日我没那么差吧。”

  “你说呢?不过你的疯狂还真是让人着迷,其他人也应该有同样的感觉。”鲁素呵呵笑着。

  “着迷……鲁素大哥的用词还真是奇怪。不过想想当初,还真像在梦里呀,不过,和鲁素大哥的两次握手,那可不是幻想。就如当初一样,鲁素大哥,就劳繁你继续把力量借给我,假如我……就只好让你承担一切了。”我伸出了右手。

  鲁素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并没有和我握在一起:“别老是这副嘴脸和我说话,我可不负责善后,若想继续借用我的力量,就活着回来和我握第三次手吧。”

  看着鲁素,我重重点了一下头:“我会的!”言毕,取下了放置在马鞍上的头盔,扣在脑袋上,熟悉的金属气味再次冲入我的鼻子。难得的半年安闲呀,上天已经很厚待我了,能让我和迦兰一起度过那么快乐的日子,现在该是我做出报答的时候。

  “战斗了呀!”自言着拨转了战马,旌旗招展,在绣着新亚鲁法西尔徽号的大旗下,是一张张坚毅的脸,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我身上,一股豪气顿涌上心头。

  “百姓们已经做出了他们能做的牺牲,现在,是我们做出牺牲的时候了!”我大吼着,抽出弯刀直指向天空。

  “万岁!”跪伏的士兵们高喊着站了起来,无数的兵刃举起,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那一刻,这片大地只显露出“白”这个颜色。

  “出发!”

  5月18日,以流浪兵团为主的新亚鲁法西尔军一万九千人离开了丹鲁,如同空气一般消逝在特拉维诺那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同时,作为王室象征的米娜维亚女王御架混杂在数万百姓的队列中北迁,暂时移居到捷艮沃尔。

  两天后,艾尔法西尔的先锋队将西维亚城团团包围了起来。

  “总数五千,全部为骑兵!”

  将纸条递给了克斯汀后,我踏上了两步,注视着山丘下的行营,这片小山谷就是当年兰碧斯将军驻扎过的地方,想不到数年后,我选择了同样的地方。

  “父亲……”克斯汀沉默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个词语。

  “凡登斯特大公并没有及时从西维亚城撤出来,连同两千左右的军士,以及五千多平民都被合围起来了。”我并不想隐瞒什么,直接告诉他情况,“我已经调动骑兵队,乘着艾尔法西尔的后援部队没有跟进,先把大公救出来吧。”

  “多谢大人的好意,不过……请大人收回命令吧。”克斯汀道。

  “什么?”克斯汀的话颇让我感到诧异,我不禁回过头去,注视着他。

  克斯汀并没有回避我的目光,直视我道:“在我离开西维亚前,父亲对我说过一句话,能认识法普大人,是他平生最大的荣幸。现在想来,他是已经有了死的觉悟。”

  “不能因为凡登斯特大公有死的觉悟,我就不发兵援救了。”

  “不,我了解父亲,他不会死守,他会选择投降……”克斯汀摇了摇头。

  看着克斯汀的眼睛,我知道他并不是空言,怒气顿时有点上涌。不过细想了一下,凡登斯特大公虽然是老乌龟,但是决不是冷血之人,能够舍弃自己的儿子,其中必有深意:“知道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吧,我撤回援救的兵力,也算给大公一个投降的理由吧。”

  克斯汀眨了眨眼睛,注视了我好半晌,低头道:“实在太感激了,但是这样的话,我希望能免去我的职位,或者直接处斩我,也好给军纪一个交代。”

  “军纪上可没连坐这一条。还有,你是亲兵团长,是保护我生命的第一人,我已经失去一个了,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是!”克斯汀跪地应声。

  我叉起手,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压的很低,春夏之交的阴雨天马上就到了吧,感觉着空气中丝丝水汽所带来的湿闷,我解开了衣领:“不过敌人的骑兵队还真是快,从南下到包围西维亚城,才用了半个月时间,若是凡登斯特大公也西撤的话,那百姓……”突然间,我醒悟了大公的用意,他是故意留下的,即便是投降也能牵制住敌人足够多的时间,而且能在最大限度上保全自己的家族。

  “真不愧是大公团里佼佼者。”我不得不感叹一句,处事圆滑至此,也算是难得了,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不能被他比下去,“克斯汀,无论如何,莱尔家的血脉会留存下去的,这算是我对凡登斯特大公的报答吧。”

  克斯汀抬起头,在露出吃惊表情后,将整个身子扑在地上,做出最崇敬的表达。

  “不过既然是这样,那还是要打一仗,骑兵的危险比我想象的要大呀……”接下来的话可能只有我自己能听见,在摸着下巴思虑了片刻后,我大声道,“克斯汀,站起来吧,我们要出发了,去痛快的打一仗,让那些迫使你父亲投降的骑兵们见鬼去吧!”

  “是,法普御!”克斯汀扑打着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用称谓主公的方式大声应答着……

  5月21日,西维亚军宣布投降,这个时间距离骑兵队合围西维亚城仅过了三天,期间几乎没有一次正规的接战。比起追击平民,接管库存五万石粮食的西维亚城,这个功绩就显得更为大了。骑兵队当即驻扎下来,等待缓慢行进的后阵。

  一直到二十七日,艾尔法西尔的本军才赶到西维亚,骑兵的突击作用到这个时候已经荡然无存,不过轻松拿下重镇的感觉有如美酒般让人迷醉。二十八日,高喊着直接杀到兰帝诺维亚口号的五千骑兵脱离了本阵,加速向西进发。

  一道闪电划过,然后是“轰”的一声惊雷,云层有如被撕开一样,蕴藏在里面的雨水倾泻而下,黑沉的天空渐渐放亮,但是眼前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外,什么也看不见。我复摸了一把脸,在流淌在上面的雨水抹去,张大了眼睛,希望能透过雨幕看见什么。

  “御上,斥候!”克斯汀突然喊了一声,只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穿过雨幕,一直冲到我面前。

  “探到消息了吗!”望了一下眼前浑身湿透的斥候,我高喝了一声。

  “敌人还是在行进,已经到达东丹鲁!”

  我不禁咂嘴,这种速度,真是让曼陀罗都要汗颜,敌人的骑兵队如疯子般从西维亚急行,两天内就已经达到丹鲁的郊外,按照这个趋势,今天黄昏时候就可以进入丹鲁。

  幸亏西维亚拖了他们那么长时间,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丧生在他们的铁蹄下。

  “雅修!”高喊了一声,声音混杂在雨中传出,黑甲的指挥官在片刻后就来到我面前。

  “出发吧,和敌人比比速度!”我笑着对雅修道。

  雅修微点了点头,然后敬礼离开,不一会,马蹄踏在水洼里的声音,汇聚成波浪拍岸的响音渐渐远去。

  “通知火枪队、弓箭队准备!”我扬起了手,在我身后的传令兵立时拍马离开,一边挥舞着手上的令旗,一边嘶声大吼着消失在雨幕中。停了片刻,各种腔调的应和传了过来,一队队士兵排着整齐的横阵踏步向前。

  火枪手九百,弓箭手三千,流浪兵团的长程攻击部队全部集中在这里,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山腰上,当全数士兵站定后,雨下的越发大起来,打在盔甲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让我看看艾尔法西尔骑兵的骁勇吧。”我轻声自言着,如石塑般坐在马上,在我的四周,大批的长枪战士紧密的靠在一起,八尺长的枪斜树着,密密麻麻的有如被风压过的茅草。雨水顺着枪杆滴落,汇聚到山冈上流淌下去的小溪里,蜿蜒着向特拉维诺草原前进。

  下午三时,雅修部率先突破雨幕,沿着山脚向后撤去,在他们身后,橙色异样晃眼的出现在眼帘中,艾尔法西尔轻骑兵。仅过了片刻,雷鸣般的声响压过了雨声,从天际处滚了过来,在感受到大地的微震后,一团火红闯进了视野。

  这个时候,雨渐渐停息了下来,天空如洗过般洁白,草原的芳香立时窜进了我的鼻孔,但是在空气中,满是压迫的气息。

  “是流浪贼的本阵!不要怕对方的火枪队,刚刚下过雨,根本没有用处,只要踏进弓箭阵,胜利就是我们的!只要杀掉流浪贼的首脑,我们就是第一功勋!”骑兵指挥官的鼓舞煽动了艾尔法西尔人的战斗欲望,在一声声狼一样的嘶吼后,红色和橙色就在我眼前会聚起来,在绿色的大地上画出一支巨大的箭头,其顶端有如滴血般鲜红。

  “下雨后就不能用的火枪呀……”听闻敌方的鼓动,我不得不给德科斯一点敬意,看样子,他的改动真的很有用处,只可惜在这么小的战场上就浪费了。

  三时十五分,艾尔法西尔骑兵群发动了冲锋,践踏着泥泞的土地,风一般卷向了这片小山头,同时,我方弓箭队齐拉弓弦,在发出了一声疾风的啸响后,箭矢如同齐飞的蝗虫掠过半个天际,然后,如雨般落在橙色的“稻田”里。

  血花溅起,艾尔法西尔的轻骑兵如同被暴风雨洗掠过一般,纷纷倒下,但是前阵的重骑兵已经冲到了山脚,高举的骑枪平端起来,锋利的枪尖闪闪发光。

  “开枪!”

  三时二十五分,九百杆火枪陆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黑烟升起,在火枪喷出的白芒尽头,红色的重骑兵涂抹着更为鲜艳的血色,载倒下马。眨眼间,在山脚处堆积了一片尸体,即便是淌过那里的溪水,也被染上一片红色。

  与龙骑兵相比,人类的生命更为脆弱,我略带点麻木的注视着下面的战斗,艾尔法西尔的重骑兵真不愧是最骁勇的骑兵队,即便是前阵如同秋收的麦子般被割倒,依然踏过同伴的尸体发了疯的向上冲。

  只看见红色一点点的往上挪动着,刚刚策马越过同伴尸体的骑兵,还来不及落地,就没入了枪弹组成的白色死亡之光中,身体在半空绽放出美丽的血色花朵,然后连同马一起跌落在地上。尸体打了几个滚,与同伴的一起堆积在那里,另一波骑兵越过……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当红色蔓延到半山腰时,敌人的骑兵阵发生了松动,在一排火枪后,只看见几名骑兵翻落下马,后续部队居然没有跟上。这个时候,我知道是时机了,一只手高高的扬起。火枪队和弓箭队在号令中向两翼散开,挺着长枪的士兵高喝了一声,由山顶直冲下去,将八尺长枪捅进了先阵骑兵队的马腹中。

  骑兵翻落下马,来不及抽剑就被复数的长枪贯穿了身体,在我方战士嗜血的呐喊声中,艾尔法西尔的骑兵出现了逃亡者,一片片的橙色离开了队列,窜向了无尽的原野。

  “总攻击!”我重挥下手,响亮的号角,只看见原野的尽头飘扬起无数的旗帜,高挺着长枪的士卒从四面八方大喊着冲了过来。

  六时,艾尔法西尔骑兵队,全没……

  无主的战马在空旷的原野上发出了悲鸣,坐在山头上,我俯视着下面,红色从山腰处一直延伸到山脚,接下来的一片片的橙色,零落的艾尔法西尔战旗歪斜的插在尸堆中,迎着风无力的飘扬着。这应该是一场大胜利吧,敌军五千,无一生还,我军仅损失了不足两千人。

  “这个就是战争呀。”布拉西尔踏过尸体,走到我面前,脸上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这里可都是他的同胞,我自然能够理解布拉西尔的感受,在点了点头后道:“是呀,残酷的战争,不过这仅仅是开始而已。”五千这个数目比起四十万不过沧海一粟,在击破艾尔法西尔的侵袭前,这样的景色还能看见不少吧。

  “哎……”布拉西尔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两个人一站一坐,淋浴在夕阳洒下的血色光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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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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