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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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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0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三章 蜀中无将
  战鼓震天。

  晨曦的曙光照耀在竟陵城头时,江淮军便从四方八面发动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喊杀震天。不但截断护城河的源头,还以沙石填平了主城门外的一大截护城河。

  寇仲、徐子陵和负伤的冯歌登上城楼时,只见敌人大军缓缓注到城墙和汉水间的平原中,书有“杜”字的大旗在中军处随风飘扬,军容鼎盛,威势迫人。

  当矢石劲箭像雨点般投下,粉碎了江淮军的另一次攻势后,敌人正重整阵脚。寇仲和徐子陵头脑发胀的瞧着布在城外由三万人组成的庞大兵阵,茫然不知所措。他们虽是智计过人,但面对这种千军万马,对垒沙场的局面,却是不知该如何应付。

  冯歌在两人间颓然坐下。

  若非经两人出手替他疗伤,他恐怕仍要躺在床上。但现在还是气虚力怯,只是勉强支持,俾能在参酌权宜下把指挥权交到两人手中。

  七名守城将领来到三人身旁,均是满脸疑虑。

  这批将官是独霸山庄次一级的头目,无论经验实力,均逊于命丧于刚才与婠婠血战的将领。可是现在蜀中无大将,廖化亦要拿来充数。等如在一般情况下,怎轮得到寇仲和徐子陵来作守护竟陵的总指挥。

  四周全是冯歌的亲信亲兵,以免秘密外泄。

  冯歌沉声对七人道:“你们听到现在我要说的话时,绝不许大惊小叫,以免惊动军心,明白了吗?”

  众将点头应是。

  冯歌本身原是竟陵城的隋朝将官,德高望重,颇得人心,此时亦惟他能镇压大局。

  冯歌腰板勉强挺直,轻描淡写道:“庄主已被阴癸妖女婠婠杀了。”

  众将登时色变。

  冯歌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后,手掌翻开,露出从方泽滔尸身处解下的军符,正容道:“庄主临危授命,由老夫主掌山庄,但际此两军相对的时刻,庄主的噩耗,绝不可泄出,否则军心难稳。”

  众将悲愤交集,又是无可如何。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暗忖,方泽滔之死,首先已动摇了这七名将官的心。

  冯歌勉强振起精神,道:“由于我也受了点伤,所以难以亲自主持这关系到竟陵存亡的一战,只能从旁策划,有关一切攻守事宜,全由寇兄弟和徐兄弟负责,他们的命令,便如老夫亲发,违令者斩,明白了吗?”

  众将都已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又知两人智计超群,神勇盖世,无不点头答应。

  有人问道:“钱将军方面如何发落呢?”

  钱云本是冯歌的顶头上司,但若论材能德望,均在冯歌之下。

  冯歌眼中闪过杀机,淡淡道:“这事我自会处置,你们立即返回岗位,等候命令!”

  众将领命去了。

  冯歌脸色由青转黑,骇得两人忙推动真气相助,片刻他才回复过来,但比之刚才更为虚弱。

  一阵晨风吹来,冯歌打了个寒颤,吓得两人忙把他搀进城楼去。

  冯歌把一名叫冯汉的将校召进楼内,此人是冯歌的亲侄,可以信任。挥退其它手下后,又着冯汉关上木门,才对寇徐两人叹了一口气道:“只要庄主噩耗传出,整个竟陵将会乱成一团,人人争相逃命,竟陵将不攻自破,两位可有良法。”

  寇仲沉声问道:“竟陵究竟有多少可用之兵?”

  冯汉代答道:“山庄本身兵力达三万之众,若加上临时编整入伍的壮丁,足有五万人。”

  徐子陵奇道:“那岂非比城外的江淮军还多出两万人。”

  冯歌辛苦地咽了一口气,道:“刚才所见,只是江淮军的主力部队,他们尚有数支队伍,在攻打其它城门,合起来兵力达七至八万之多,且他们的士卒无论训练、武器和经验各方面,都优于我们。”

  冯汉接口道:“我们山庄部队共分七军,以庄主的亲卫部队人数最多,兵力在八千人间,其它每军各四千人,大叔和我各领一军,其它领军的都给那妖女宰了,必须重新委任才成。”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头大如斗,面对的是于群雄争霸中纵横无敌的杜伏威,而己方则人心惶惶,乱成一团,此仗不用打已输了。

  冯汉叹道:“若大叔没有受伤,尚可稳定全局,跟敌人打上几场硬仗,但现在嘛?唉……”

  冯歌待要说话,忽然强烈咳嗽起来,喷出点点鲜血,触目惊心。

  寇仲和徐子陵忙助他行气运血,岂知他两眼一翻,就那么昏倒椅内。

  三人你眼望我眼,都乱了手脚。

  好一会后,寇仲断然道:“冯兄你立即持此军符出去,任命各军将领,然后再回这里共商对策,冯老交由我们照顾好了。”

  冯汉欲言又止,最后仍是依命去了。

  ※※※

  寇仲为躺在椅内的冯歌把脉后,放下他的手,松了一口气道:“他已能自行运气,这情况昏迷就要比清醒少受点苦。唉!那妖女真厉害,说不定连宁道奇都杀不了她。”

  徐子陵侧然道:“他们死得真惨。”

  寇仲默然片晌,细听从城楼外传来的马嘶战鼓之声,低声道:“不知飞马牧场的人能否安然离开呢?”

  徐子陵移到狭长的垛孔处,往外窥探,背对着他道:“理该没有问题。因杜老爹故意留出缺口,好迫竟陵城民由那个方向逃生,正好方便了他们。哼!除非老爹亲自出手,否则以商场主和梁治的功夫,应可安全护送骆方和许扬离去。唉!”

  寇仲来到他身旁,从另一放箭的垛孔往外瞧去,见到江淮军仍在遣军布阵,心中泛起无能为力的感觉,苦笑道:“不知是否以前我们太过顺景呢,所以今天得到了泰极否来的报应,现在我痛苦得想自杀,甚至有点憎恨自己的无能。”

  徐子陵默然半晌,忽地哈哈一笑道:“你想知道原因吗?”

  寇仲愕然道:“你指的是那方面呢。”

  徐子陵淡然道:“我指的是你的失去信心。皆因是从没有想过这世上竟有像婠婠那么狠毒厉害和狡猾的对手,眼白白瞧着她杀掉我们的战友,偏又毫无办法去阻止,于是连自己都恨起来,深怨自己的无能。假设你不能回复斗志,我们休想有命离开这里。”

  寇仲苦笑道:“你有斗志吗?”

  徐子陵虎目电芒一闪,点头道:“当然有!大不了不过一死。还记得白老夫子教下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吗’?”

  寇仲立时挺起胸膛,肃然听着。

  徐子陵神光电闪的眼睛往他瞧来,续道:“现在我们正在生命的转折点上。试用你仲少的大脑袋想想,我们刚与天下第一妖女真刀真枪打了一场硬仗……”

  接着指着垛孔外漫山遍野的江淮军道:“而外面则是有机会统一天下的老爹杜伏威,我们能与这些睥睨天下的高手对抗,再非以前的市井流氓,又或一般江湖低手了。”

  寇仲立时大眼放光,精神抖擞道:“哈!我明白了,就以刚才婠婠不但杀不了我们,还落得负伤逃走,我们已是很了不起。不过以人多胜人少,亦非那么光采。”

  徐子陵摇头道:“争霸天下,那同江湖争斗。岂有什么公平可言!还要千方百计制造不公平的形势呢。婠婠是自幼受训,又有明师指点。而我们则是半途出家,还要盲目摸索,这便是不公平之极。现在我们要争取的是时间,在婠婠杀我们前把她杀掉,明白吗?”

  寇仲一声“明白”,旋又有些儿泄气的道:“无论我们多么有信心,但现在摆明是敌强我弱之局,只要方泽滔的死讯漏了出去,竟陵便不攻自溃。唉!你教我怎办呢。”

  徐子陵皱眉道:“你定要改掉这容易兴奋,又容易沮丧的缺点,才有望能成就大事。男儿身处乱世,大不了就是战死沙场,马革里尸,还有什么令人害怕的。”寇仲沉默不语,但一对虎目却逐渐亮起来。

  徐子陵伸手抓着他肩头道:“在战场上,虽千万人冲锋陷阵,但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死亡更是无比的孤独!想想那种在千万人中独自奋身厮杀里的寂寥感觉,你便不会再为外面千军万马的场面所惑。仲少你不是要争霸天下吗?眼前的城外便有块试金石,我为的是竟陵无辜的子民,你为的却是要铺出争霸的路途。”

  寇仲哈哈一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兄第,每句话都像暮鼓晨钟般直敲进我的心坎里。不过我对竟陵子民的怜悯心和你并无二致。”

  此时冯汉旋风般冲进来,叫道:“不好!钱云被他的手下救走了,庄主的死讯随时会泄漏。”

  寇仲完全回复了往昔的决断和自信,冷然道:“你的委任使命完成了没有?”冯汉被他的镇定感染,平静下来,答道:“这个已没有问题。”

  寇仲仰天一阵长笑道:“好!就让我和老爹来打一场硬仗,看看我们谁的拳头更硬。”

  冯汉愕然道:“谁是老爹!”

  徐子陵答道:“就是杜伏威。冯汉你立即派人将你大叔送往牧场,还要派兵疏散城内妇孺到城外安全地点,若城破的话,就着他们投靠飞马牧场,商秀珣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接着瞧往寇仲。

  寇仲仰天再一阵长笑,透露出钢铁般的斗志和信心,领头走出城楼,到城墙去了。

  ※※※

  寇仲和徐子陵并肩卓立墙头,城外是军容鼎盛,旌旗似海的江淮军,人数增至四万人。

  杜伏威的中军布在一个小丘上,以骑兵为主,重装备的盔甲军为副。

  前锋军由盾牌兵、箭手、刀斧手和工事兵组成,配备了檑木、云梯、楼车等攻城的必须工具。

  左右侧翼军每军五千人,清一式都是骑兵。

  中军的后方尚有两枝部队,既可防御后路,又可作增援的兵员。

  此时太阳升上中天,普照大地,映得兵器烁烁生辉,更添杀伐的气氛。

  战鼓敲响。

  七十多辆专挡箭矢的铁牌竖车,开始朝竟陵方向移动,每辆车后隐着十多名箭手,只要抵达适当距离,便可以从竖高达两丈的大铁板后往城头发箭,掩护其它人的进攻。

  只要想想江淮军连历阳那种坚城都可攻克,便知这些看来全无美感只像一块块墓碑般的铁牌车不是闹着玩的。

  楼车开始推进,像一座座高塔般往他们移来。

  在楼车上的战士,由于高度与墙头相若,故不但可以把整个城头笼罩在箭矢的射程内,当拍贴城墙时,战士还可直接跨上墙头,攻入城内去。

  号角声大起。

  以百计的投石车在数百名工事兵的推动下,后发先至,越过了楼车,追在挡箭铁牌车之后。

  四万江淮军一齐发喊,战马狂嘶,令竟陵城外风云变色。

  寇仲与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后,提气高叫道:“寇仲在此,杜伏威你敢否和我单独斗上一场!”

  他的声音远远传开,连千万人的发喊声仍不能把其盖过。

  守城的竟陵军民正被对方有系统和组织的严密大举进攻吓得心胆俱寒,闻声均士气大振,齐声吶喊,震天动地。

  以徐子陵淡泊的胸怀,也感热血沸腾。

  杜伏威拍马而出,现身山丘之上,冷喝道:“若方庄主能保证仲儿你输后,竟陵城便拱手让我,则杜某不吝一战。小儿无知,竟把万军对垒的沙场,看成儿辈戏耍之地,可笑啊可笑!”

  声音高而不亢,传遍丘陵山野,城外城内,还在余音袅袅,可见其功力之精湛,实在寇仲之上。

  最厉害是他把握机会运用心理战术,强调姜是老的辣,经验浅薄的寇仲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挺进的江淮军一齐为主帅的豪言壮语喝釆。登时又把竟陵军民的吶喊声压下去。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婠妖女定是受伤甚重,故必须就近觅地疗伤,连通知杜伏威一声都来不及。若我们能在她复原前找上她,说不定可把她除掉。”

  寇仲遥望杜伏威,像听不到他的说话般低声道:“今次糟了,小陵快想办法。”

  徐子陵怔了一怔后,便明白过来。

  足音响起,冯汉和十多名亲兵来至身后,冯汉道:“撤退的事办妥!”

  果然杜伏威的声音传来道:“方泽滔你是否哑了!”

  徐子陵、寇仲和冯汉同时色变。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1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四章 死守孤城
  寇仲朝山丘上的杜伏威喝道:“当老爹你被擒到庄主驾前时,庄主自会和你谈心事的。哈!”

  一阵长笑,不让杜伏威说下去。

  推着云梯的工事兵和盾牌兵开始移动,后面跟着的是冲撞城墙城门的擂木战车。

  徐子陵和寇仲交换了个眼色,暗忖以杜伏威的精明老练,不对方泽滔的生死起疑才怪。

  冯汉低声道:“护城河已被填平,敌人可直接冲击城墙,我们能挨过今晚,战果已相当不错。”

  寇仲道:“要多久才可把所有人撤往牧场,我只要留下最精锐的山庄战士就成了。”

  冯汉道:“杜伏威的目的只在攻陷竟陵,再以之为据点从水陆两路攻打汉水沿岸的城市,以作进军洛阳的快捷方式。现在既填平了这边的护城河,其它军队都会调过来,俾能日夜攻城,所以百姓可在其它城门安然出城,只要有三天时间,所有无关人等都可远撤至安全地域。”

  寇仲道:“那我们就守他娘的三天,看看江淮军厉害至什么程度。”

  冯汉脸现难色道:“只怕军心不稳,钱云一向与大叔不和,定会借此机会夺取兵权。更怕是庄主死讯传出,人人无心恋战,那时要守上一个时辰都有问题。”

  寇仲断然道:“人望高处,水望低流。现在竟陵城百姓的唯一希望就是能撤往飞马牧场,而只有我们才可在这方面为他们作出保证,而非是钱云这种小人。让我们先和老杜狠拚一场,增强众将士的信心,再晓以利害,我才不相信大家蠢得不肯团结一致,为自己的生命和亲族的生命奋战。嘿!我怎样才可发出命令呢?”

  冯汉大叫道:“冯青何在?”

  一名年青大汉抢到三人前下跪敬礼,答道:“冯青在!”

  冯汉道:“这是我亲弟冯青,寇帅有什么指示,通知他便可执行。”

  寇仲首次被人唤作寇帅,大感飘飘然时,一名卫士仓皇奔上城墙,报告道:“不好了!钱云将军领着数百亲兵,正朝这里走来。”

  徐子陵哈哈一笑道:“守城的重任由寇帅负责,钱云由我应付使成。”

  说罢扯着冯汉去了。

  寇仲的目光回到城外去,挡箭车正逐渐接近投石机的投程内。

  冯青提醒他道:“寇帅,就快可以发石放箭呢!”

  寇仲冷然道:“让他们再走近一点,石头箭矢才更有劲道。”

  冯青忙吹响号角,以讯号通知守城军士不可轻举妄动。

  寇仲大喝一声道:“随我来!”

  大步沿城墙而行,冯青和一众亲兵慌忙追随其后。

  寇仲边行边抚慰众守城士卒并为他们打气,众人都知他神勇无匹,虽弄不清楚为何他会忽然代替了方泽滔的位置。但是见他双目电闪,身形笔挺雄伟,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声音透出强烈的斗志和信心,一副不可一世的气派,故所到处都惹起阵阵致敬和喝采声,士气为之大振。

  走了近半里的城墙,寇仲又掉头往回走,并大声喝道:“你们听着,竟陵军必胜,江淮军必败。”

  众将士随他一起喊叫,声冲宵汉,把敌人的冲次喊杀声全盖过去。

  冯青佩服道:“庄主便从来不懂学寇帅般激励我们。噢!可以投石放箭了。”寇仲从容不迫的朝江淮军瞧去,果然其先锋队伍已进入百丈的范围内,微笑道:“还可以等一下。”

  冯青还想劝说,寇仲停在一座投石机旁,凝立不动。

  敌人继续挺进。

  ※※※

  钱云领着三百名支持他的卫兵,气冲冲的沿着城门大道往主门赶来。

  现在竟陵城的主力均集中在这里,只要他能杀死冯歌,控制权就会落到他手上去,那时再收拾寇仲和徐子陵也不迟。

  正想得心花怒放时,劲气压顶而来。

  战马首先失蹄跪地,把钱云?掷往前。

  钱云堕地时往上瞧去,只见徐子陵从附近的楼房顶往自己扑来,想拔剑时,胸口剧痛,惨叫一声,当场毕命。

  徐子陵落到众兵之间,又腾跃而起。

  四周冲出过百箭手,把随钱云来的士兵包围起来。

  冯汉高举军符拦着前路,大喝道:“弃械者生,反抗者死。”

  徐子陵落到他身旁,威武若天神。

  众兵见钱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下就此了账,谁都知大势已去,纷纷投降归顺,一场内战,就这么的化解了。

  ※※※

  寇仲检起一块重若百斤的大石,大叫道:“杜伏威,看看你的挡箭车成什么样子。”

  再暴喝一声,运足全力,把大石往冲到离城墙只有十七丈许的挡箭车掷去。

  大石先升高丈许,接着急旋起来,疾往挡箭车的竖板投去。

  城外城内的人都瞪眼看着,但若这样子可以用一块石头把挡箭车箍毁,则谁都不肯相信。

  但寇仲确表现出惊人的神力和准绳。

  “轰!”

  大石正中竖板,还把竖板砸成粉碎。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挡箭车不往后退,反往旁倾跌,“蓬”的一声颓然侧倒,压伤了十几个人。

  众人均看呆了眼。

  守城将士爆出震天采声。

  寇仲知时机成熟,狂喝道:“投石放箭!”

  吶喊声中,分布在长达一里的墙头上,以百计的投石机弹起的巨石,与无数劲箭,雨点般往攻来的近万敌人投去,一时车仰人翻,惨烈之极。

  攻防战展开了新的一页。

  寇仲低声对冯青道:“成了!现在就算他们知道你的庄主已死,都不会有问题了。”

  冯青眼中毫无保留地射出尊敬的神色。

  ※※※

  当徐子陵赶返墙头,竟陵军正粉碎了敌人的第一波攻势,留下了以百计的尸骸,十多具破烂的挡箭车、楼车、无数弓箭和兵器。

  由城民组成的工事兵不断把矢石滚油等运往墙头,补充刚才的消耗,墙头满是来回奔走的军民。

  寇仲发出的每一道命令,将领都毫不犹豫地遵行。

  江淮军战鼓交鸣,残兵才退,另一组五千人的军队又开始往城楼推进,务使他们应接不暇。

  徐子陵来到寇仲身旁,望往城外道:“钱云已解决了!”

  寇仲却像没有听到般,指着百多架正往城墙移来的投石车道:“这些笨家伙很厉害,刚才撞塌了我们几处墙头,还砸死了数百人,若这么下去,我们恐捱不到明天。你有什么办法呢?”

  徐子陵想了一会,道:“不若由我带人出去冲杀一阵如何。”

  寇仲皱眉道:“那会有什么作用,若让人截断了退路,除了你外恐怕谁都不能活着回来,况且这些笨东西又不是可轻易毁坏的。”

  徐子陵道:“只要我们时间掌握得好,一批人负责斩杀和驱散敌人,另一批人负责往这些什么楼车、挡箭车、投石车淋上火油,而墙头上的人则负责发射火箭,保证老爹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寇仲拍墙叫绝,当下忙命人点起五千精兵,交由徐子陵调度,到城门处作准备。

  “轰!”

  石碎激溅,一块大石落在寇仲身旁的墙头处。

  寇仲大喝道:“放箭!”

  墙头箭垛发出数千劲箭,朝蜂拥而来的敌人射去。

  两辆楼车,直冲过来。

  车未至,十多人已腾身跃起,凌空掠至。

  寇仲知对方高手来了,幸而见不到老爹杜伏威,大喝一声,跳上墙头,井中月化作一股厉芒,朝来敌卷去。

  两人应刀?飞。

  寇仲井中月左右劈出,另两个踏足墙头的敌人立即溅血堕下城墙去。

  但仍有七名敌人成功登上城墙,杀得守城兵士人仰马翻。

  寇仲游鱼般闪到正与敌人交手的冯青身旁,井中月闪电般朝那以双斧往冯青砍劈的五短身材的壮汉划去。

  螺旋劲起。

  “当!”

  井中月破入双斧之间,倏又收回。

  那矮汉双斧堕地,额际现出血痕时,寇仲井中月又往另一抡刀的敌人挥斩。

  “叮”的一声,那人的大刀被井中月摧枯折朽般硬生生切断,骇然退后,寇仲底下飞出一脚,把那汉子踢往城外去。

  寇仲再扑入另三名敌人中间时,矮汉的尸身才刚着地面,可见他的行动如何迅快。

  众守城兵将精神大振,剑矛齐出,把尚余下的五名敌人迫在墙角处。

  寇仲杀得兴起,刀刀均似是与敌偕亡的招数,见敌便杀,鲜血飞溅中,余下两人见势色不对,就那么跃下墙头,落荒而逃。

  寇仲跳到墙头上,举刀狂呼道:“竟陵军必胜!江淮军必败!”

  众战士齐声响应,一时天摇地动。

  寇仲高喝道:“开城!”

  ※※※

  吊桥降下,徐子陵领着三千战士,策骑冲出,见人便杀。

  敌人的攻城队伍那想到竟陵城敢会开城,登时乱作一团,四散逃开。

  另有二千人持着装满火油的?子,将火油倾洒在敌人的攻城战车上,又忙即放火燃点,更添声势。

  寇仲瞧着城下火头处处,但心中却是冷若冰霜,一丝不漏地察看敌我形势。

  战鼓声起。

  江淮军两翼的骑兵队伍从左右两方杀来增援,一时蹄响震天。

  寇仲卓立墙头处,状若天神,举剑叫道:“收军!”

  冯青忙鸣锣和吹响号角。

  徐子陵冲散了敌方一组近千人的盾牌步车后,押着阵脚退返城内去。

  墙头万箭齐发,射得对方的骑兵一排排倒往地上,难作寸进。

  “砰!”

  吊桥关闭。

  不再待寇仲吩咐,城墙上军民同声高呼“竟陵军必胜!江淮军必败!”

  欢声雷动。

  寇仲看到对方至少有一半攻城楼车、挡箭车和投石车陷在火海里,舒了一口气后下令道:“我们轮班休息,怎都可以握过这三天的。”

  冯青等此时对他已是心服口服,同声答应。

  ※※※

  “轰!”

  擂木像怒龙撞击在城门处,发出震耳欲聋的一下巨响。

  敌人又猝然发动另一次狂攻。

  在墙头一角倦极而眠的徐子陵醒了过来,睁眼一看,睡前本是完整的墙头露出一个塌陷的缺口,城外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光,耳内贯满喊杀声、投石机的机括声、车轮与地面磨擦发出的尖响、石头撞到地上或墙上的隆然震声。

  “哗啦啦!”

  徐子陵不用看也知这一声是滚热的油倾倒到城墙下的声音。

  徐子陵长身而起,左手一挥,捞着一枝不知由那里射来的冷箭,沿墙头朝主城门方向走去。

  守城军民正在来回奔走抗敌,人人眼睛血红,脑中似是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以任何手段把来进犯的敌人堵住和杀死。

  墙头上伏尸处处,殷红的鲜血不住添加在变得焦黑的血迹上,但谁都没空闲去理会。

  天上密云重重,星月无光。

  墙头火把猎猎高燃,染得一片血红,眼前所见有如人间地狱。

  假若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该是江淮军大举攻城后的第八天。

  敌人的兵力不断增加,又对其他城门假作佯攻,以分散他们的兵力。

  他和寇仲不眠不休地指挥着这场惨烈的护城之战,到刚才实在支持不下,才假寝半刻,岂知一下子就睡着了。

  战鼓骤响,他已有点分不清楚来自何方。

  “轰!”

  今趟又是擂木撞在城墙的声音,脚下似是摇晃了一下。

  “砰!”

  一座楼车刚在前方被推得倾跌开去,连着上面的江淮军倒在城外地上,也不知跌伤压伤了多少人。

  他终于看到寇仲了。

  这位好兄弟笔挺地傲立墙头,俯视城外远近形势,不断通过传讯兵发出各种命令,一派指挥若定的统帅气度。

  他身上染满鲜血,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那些血是自己的,那些是来自敌人的。

  箭矢雨点般交射着。

  徐子陵来到寇仲身旁,寇仲朝他瞧来,眼内满布红筋,把他扯往一旁道:“这次糟了,恐怕捱不过今晚了。”

  指着远处道:“那边的城墙被撞破了一个缺口,我们全赖沙石堵塞着,牺牲了很多兄弟,我看老爹快要亲自出手呢。”

  徐子陵皱眉道:“妇孺不是全离城了吗?我们为何还不撤走。”

  寇仲苦笑道:“城中仍有这么多军人你说要走便走得成吗?不要看现在人人奋不顾身,只要撤退命令发出去,包保他们争相逃命,乱成一团。更何况我们和江淮军已结下解不开的血仇。在他们乘胜追击下,我们只有全军覆没的分儿。现在只有比比?力,看谁捱不下去,唉!照看都是我们捱不下去居多呢!”

  徐子陵纵目四望,守城的竟陵军民,在对方日以继夜的猛烈攻势下,已变成伤疲之师,若一旦被敌人突破缺口,攻入城内,由于双方仇怨甚深,敌人势必见人便杀。在这种情况下,以自己和寇仲的性格。怎都做不出舍他们而逃的事来,最后结局就是一起壮烈殉城。寇仲的话就是这么个意思。

  寇仲再凑到他耳旁低声道:“这是否命运注定了呢?第一次当统帅便完蛋大吉。哈……噢……”接着咳个不了。

  徐子陵助他搓揉着背脊道:“你是否受了内伤?”

  寇仲狠狠道:“刚才又来了几个高手,给其中一个抽冷子打了一拳,不过他的臭头却给我割了。”

  此时有人仓皇来报:杜伏威的主力大军移动了。

  两人心中叫苦,硬着头皮登上哨楼,冯汉、冯青都在那里,人人脸色凝重,像是预见到末日的来临。

  攻城的都往后撤开,让新力军作新一波的强大攻势。

  城墙外的原野尸骸遍地,似在细诉着这八天八夜来惨烈的攻城战。

  广阔的城野火光点点,漫无边际。

  战鼓号角齐鸣,马蹄车轮声,响彻天地。

  寇仲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暗自苦笑,到今天他才明白到统帅的不易为。

  徐子陵陪他来到缺了一角的外墙处,冯汉沉声道:“杜伏威现在把所有军力均集中到这边来,估计兵力达八万人。而目下我们的人全加起来只在一万人间。敌人以八倍的兵力攻打我们,以眼前的形势,我们很难捱过今夜。”

  哨楼顶忽地刮起一阵狂风,吹得各人衣衫飘扬。

  寇仲仰首望天,只见乌云疾走,徐徐道:“假若天公造美,下一场大雨,究竟对那一方有利。”

  众人同时剧震,学他般望向夜空。

  冯汉道:“那我们就有救了!”

  话犹未已,一道电光画破天空,照得各人睁目如盲,又再一声惊雷,把战场上所有声音全遮盖过去。

  豆大的雨点照头打来,由疏转密,不片刻变作倾盘大雨,千万火把逐一熄灭。寇仲仰天长笑道:“感谢老天爷,因为你老人家尚未要亡我寇仲,只要我能躲过杜伏威的亲身追杀,终有一天竟陵会回到我寇仲手里来!”

  接着大喝道:“这场仗我们已输了,立即分批撤退,我和徐爷押后,拚死保护你们安全离去。”

  众将见两人义薄云天至此,无不心头激动。

  徐子陵冷喝道:“还不即走,谁有把握去接杜伏威的袖里干坤。”

  众将全体跪下,拜了三拜,才领命去了。

  雷雨交加下,寇仲和徐子陵衣衫尽湿,却仍对视长笑,说不尽的豪情壮气。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2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五章 首场败仗
  雷雨交加下的竟陵城有如鬼域,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目送一批批的竟陵军士匆匆从北门撤走。

  到最后一批包括冯汉、冯青在内的战士撤退时,众人均感依依不舍。

  寇仲硬着心肠喝道:“走吧!迟恐不及哩!”

  冯汉也分不清楚脸上的水滴是雨还是泪,悲叫道:“我们一起走吧!”

  徐子陵坚决摇头道:“只有我们两人才可引杜伏威追来,你们快走!”

  冯汉大叫道:“异日只要听到两位爷们举义的消息,而我冯汉尚有一口气在,定必来投附两位。”

  说罢策马追着队尾而去,转瞬没入雨电交击的茫茫暗黑处。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策骑并肩缓缓而行,任由风雨打在身上马上。

  每当电光闪烁时,长街两旁的店铺楼房都像透明了似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寇仲苦笑道:“想不到第一次真正上战场便吃了个大败仗,把整座竟陵城赔了出去。哈!真是好笑!我现在整个人都麻木了,你曾见过这么多人在你跟前死去吗?”

  徐子陵仰脸任由大雨倾盘泻注,像是要让雨水洗去战袍染上的鲜血和身上十多处大小伤口的血污,吁出一口气道:“得得失失,怎能计较得那么多。你和我只可尽力而为,在任何情况下做好本分吧了!今天若你是大获全胜,令你以为得来容易,说不定会种下他日更大的败因。哈!所以今趟是败得好。”

  寇仲捧腹狂笑,牵动了各处伤口,旋又变成惨哼,喘着气道:“对成败得失,我总不能像陵少你般瞧得那么洒脱,或者我是天生的俗人吧!他娘的!咦!”

  两人猛地勒马停定。

  漫天风雨的长街前方,就在闪电裂破上空,照得天地一片煞白时,现出一道颀长的人影,就算此人化了灰,他们也从他的高冠认出是杜伏威。

  他终于来了!

  ※※※

  杜伏威发出一阵震耳狂笑,充满了杀伐的味道,忽又收止笑声,冷哼道:“人说虎毒不食儿,但我杜伏威今晚必须在这雷雨之夜,出手收抬你这两个不肖子,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寇仲敬了一个礼后,“铮”的拔出井中月,高举头上大笑道:“为了争霸天下,父子相残,兄弟︻门儿︼墙,乃平常不过之事,老爹你何用介怀。”

  破风声从后面隐约传来。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知来的是杜伏威方面的高手。

  只是一个杜伏威已教他们难以应付,若陷进江淮军高手的重围内,那还有命逃出生天。

  徐子陵微笑道:“老爹请恕孩儿无礼!”

  猛夹马腹,朝杜伏威冲去。

  寇仲亦策马前冲,井中月化作厉芒,破开了风雨,朝杜伏威劈去。

  螺旋劲发,风雨被刀势带起,化成一束狂?,随刀先至,声势惊人之极。

  徐子陵比寇仲快了半个马位,到离杜伏威只有丈许时,全力一拳击出,掀起了另一股雨水,朝这纵横江淮的霸主击去。

  杜伏威那想得到两人进步了这么多,更是首次遇上螺旋劲,不过他身经百战,一个旋身,卸开徐子陵挟着风雨轰击及身的怪劲,同时腾身而起,两袖飞扬。

  这两袖乃他毕生功力所聚,实是非同小可。

  “轰隆!”

  一道闪电,就在不远处画过。

  雷声震响,长街明如白昼。

  徐子陵猛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朝杜伏威踢去。

  杜伏威微一愕然,徐子陵已滑贴马侧,脚尖踢中他的左袖。

  寇仲的井中月同时击中他右袖。

  徐子陵此着,其中实包含着极奥妙的道理。

  要知杜伏威本以为会先击上徐子陵,然后才轮到寇仲,故此两袖左重右轻,定计先把徐子陵拂下马背,再全力对付寇仲。

  高手相搏,时间与招数的拿捏实有决定性的关键作用。

  岂知徐子陵利用战马,不但迫得杜伏威要临急改变攻击的角度,还迟缓了一线,无奈下急把左袖部分功力撤往右袖,以应付寇仲雷霆万钧的一刀,再打不响他本是天衣无缝的如意算盘。

  “霍!霍!”两声后,接着是“叮”的一声清响。

  徐子陵有若触电,整个人连着惨嘶的战马往后?跌,骇人之极。

  寇仲的井中月疾劈在杜伏威袖内乾坤的护臂处,立时被震得全身伤口迸裂,渗出鲜血。胯下战马被两人交击的气劲撞得横移时,他已腾身而起,井中月化作千万刀影气旋,把退了一步的杜伏威卷在其中。

  以杜伏威之能,亦不得不放过徐子陵,运起双袖,全力应付神勇无比的寇仲这舍命的一击。

  徐子陵承受了杜伏威绝大部分的内劲,在和马儿一起背脊触地前,喷出一口鲜血,功行全身,元气又回复过来。

  此时后面的伏兵已迫至三十丈之内,正全速赶来。

  徐子陵知这乃生死关头,猛提一口真气,轻按堕地惨嘶的马肚侧处,借力滚地,直朝杜寇两人交战处急滚过去。

  十指劲发,十道螺旋劲气像箭矢般射向杜伏威的双脚。

  杜伏威的第二个失误,就是想不到徐子陵能这么快作出反攻,故虽心切扑杀寇仲,此时仍不得不先顾着老命,暴喝一声,腾跃闪躲。

  气势如虹的寇仲怎会错过这千载一时的机会,井中月急拦腰扫去,却任得脸门空门大露,完全是一派进手拚命的招数。

  杜伏威提气升起,变成头下脚上,右手箕张如爪,抓往寇仲的天灵盖。

  另一手戟指点出,劲气直刺徐子陵背心。

  这几下交手快如电闪,三方面都绞尽心思,各出奇谋妙着,令人叹为观止。

  寇仲大笑道:“爹中计了!”

  倏地横移,来到杜伏威下方,双手握着井中月,往上疾砍,取的是杜伏威的咽喉。

  徐子陵两手撑地,借力斜窜,两拳齐出,发出一股狂大无比的螺旋劲气,夹着风雨朝寇仲头顶上的杜伏威击去,威猛无俦。

  此时杜伏威的手下最近者已迫至十丈之内,只要杜伏威能多撑片刻,寇徐两人便休想有命离开。

  以杜伏威的城府之深,仍禁不住生出悔意。

  当他得到竟陵军弃城逃走的消息后,由于心切杀死两人,故只带着少数高手全速赶来,把其它手下均?在后方,又想不到两人的武功进步了这么多,这是第一个失误。

  第二个失误就是跃空闪躲,变得无法以巧劲应付两人怪异无比的螺旋劲气。即管以他的功力,亦难以同时硬拚两人的全力一击。

  “轰!”

  电光乍起,驾雷轰鸣之际,杜伏威使出压箱底的本领,左袖扫正寇仲的井中月,而右袖则迎上徐子陵的双拳。

  劲气交击。

  杜伏威喷出一口鲜血,?飞远处。

  徐子陵则堕往地面,也喷出了一口鲜血。

  寇仲一手把徐子陵扯起来,斜飞而起,跃上道旁一座楼房瓦顶处。

  两名江淮军的高手追扑而至,给寇仲反手一刀,硬生生迫得掉回地上。

  杜伏威落在长街另一边处,凝立不动。

  徐子陵这时给寇仲输入真气,回复过来,一拳击出,另一人亦应拳?跌,“蓬!”的一声掉在泥淖里。

  “轰!”

  天地一片煞白。

  回复黑暗时,两人早不知所踪。

  杜伏威大喝道:“不要追!”

  杜伏威长长吁出一口气,摇头叹道:“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你们追上去也没有用。”

  ※※※

  两人滚下斜坡,掉在一潭泥淖里,再无力爬起来。

  大雨仍是照头照脸洒下来,雷电却渐趋稀疏。

  离开竟陵后,他们望北逃了三十多里路,到现在已是油尽灯枯,提不起真气。身上的大小伤口疼痛难当。

  两人并排躺着,不住喘息。

  寇仲辛苦地道:“你还休息过一会,我却是连续八日八夜未试过像现在般躺得四平八稳的,哈!终死不了,连老爹都奈何我们不了!”

  徐子陵呻吟道:“不要那么快便自夸自赞好吗?目下只要遇上个小贼,也可要了我们的命。”

  寇仲喘着气笑道:“老天爷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嗯!若婠妖女亦在附近养伤可真个有趣哩!”

  徐子陵不再说话,调气运息。

  寇仲合起眼后亦再睁不开来,进入天人交感的深沉睡眠里。

  ※※※

  大雨在黎明前终于停下,晴空驱散了乌云,暮春的晨光洒在两人身上。

  到太阳升上中天,寇仲才首先醒来,睁眼一看,才知躺在一道小溪之旁,溪旁林木婆娑,景色极美。

  另一边是座小山丘,斜坡长满嫩绿的青草,坡顶林木茂密,果实累累。

  寇仲?腰坐起,昨夜的痛楚已不翼而飞,伤口均愈合结疤,哈哈一笑,弹了起来,舒展四肢。

  徐子陵被他惊醒过来,见他一身破衣,满脸血污泥污,却仍是一脸欢容,坐起身抱膝奇道:“仲少为何这么开心呢?”

  寇仲盘膝在他对面坐下,叹道:“我从未试过感到生命像这一刻般宝贵。当你见到这么多人在你跟前死去,便会知道当时能活着实在是个天大的奇迹。我并不是开心,而是享受活着的喜悦。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子陵点头道:“说得好,至少我们仍有几天生命去享受。”

  寇仲虎目寒芒一闪道:“婠妖女虽然比老爹还厉害,但想杀我们仍非易事。最怕是她召来阴癸派的高手,甚至‘阴后’祝玉妍,那我们就要完蛋大吉了。你有甚么好提议?”

  徐子陵哂道:“瞧你成竹在胸的样子,不如爽快点说出来吧!”

  寇仲微笑道:“我的计划可分作两部分,首先是要隐藏起来,教婠妖女找不到我们。”

  徐子陵恍然道:“你是指利用鲁先生的面具扮成别个人吗?不过若我们走在一起,以婠妖女的精明,说不定仍可认出是我们改扮的。”

  寇仲道:“路上这么多发战争财的人,随便找一档加入同行,便不会那么惹眼了,而且还顺便找寻玉成他们,希望他们没有把私盐丢掉就好了!”

  徐子陵道:“另一部分又如何?”

  寇仲眼中杀机大盛,狠狠道:“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要尽一切手段,把阴癸派上上下下杀个清光,否则寇仲两个字就要掉转头来写。你会反对吗?”

  徐子陵想起商鹏、商鹤等惨死的情况,点头道:“完全同意!”

  寇仲俯近少许,压低声音道:“婠妖女定然猜到我们会北上洛阳,更会设法与玉成他们会合。所以……哈……你该明白了……哈!”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是想以玉成他们为钓饵把阴癸派的人钓出来吧!这样等于拿玉成四人的生命来玩耍。”

  寇仲摇头道:“这叫置诸于死地而后生,由今天此刻开始,我们要全心钻研我们的奕剑之道,否则再碰上婠妖女都也是白饶,徒惹她耻笑。”

  徐子陵哈哈一笑,站了起来,道:“上路前先洗个澡如何?”

  ※※※

  天上洒着毛毛细雨,道上泥泞处处,湿滑难行。

  两人在竟陵北五十里的一座小乡镇买得庄稼人的粗布麻衣,戴上面具,摇身一变,成了一老一少两个采草药的乡下人,沿汉水重返襄阳。

  徐子陵变成个五十岁许,留着一撮山羊须,眼角额际满布皱纹,一脸凄苦的老人家,加上佝偻着身体,连寇仲都差点认不出他来,感觉怪有趣的。

  寇仲则变成年约三十,一面麻皮的丑汉子,还一副似乎颇懂武功的样儿。

  井中月给他以油布包扎起来,以免泄露出底子。

  他们在山野里全速飞驰了两日后,到离襄阳三里许时才截入通往襄阳的官道,杂在行旅间朝襄阳前进。

  蓦地蹄声轰鸣,十多名壮汉策骑奔至,骇得路上行人纷纷让路,待他们过后却是破口大骂。

  寇仲和徐子陵回到路上,继续行程,前者道:“刚才那批人凭衣饰该是钱独关的手下,看他们神色匆匆的样子,说不定是得到竟陵失陷在老爹手上的消息,赶着飞报钱独关。老钱这家伙怕要没几晚好睡哩!”

  徐子陵道:“长叔谋不是与钱独关有勾结的吗?而长叔谋则是老爹的秘密盟友,由此引伸,说不定钱独关不用怕老爹也说不定呢?”

  寇仲仰脸感受着毛毛细雨洒下的舒服感觉,道:“我看钱独关只是不想开罪铁勒人,才任得长叔谋胡为吧了!否则那趟他就该联起长叔谋来对付我们。老爹现在虽把竟陵夺到手中,却是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暂时无力北上,钱独关应仍有一段风流快活的日子可过。”

  此时两人登上一座小丘,襄阳城出现在远方的迷茫细雨中,有种说不出凄清孤苦的味儿。尤其当想起竟陵的陷落,更使人感到它好景不长。

  寇仲笑道:“入城后第一件事干什么好呢?”

  徐子陵耸肩道:“往南的水路被截,定有很多人滞留襄阳,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应是非常困难,我们看过城内没有玉成他们留下的标记后,便立即离城,免得浪费宝贵的光阴。”

  寇仲拍拍背上的井中月,伸个懒腰道:“我忽然有点手痒,很想大闹一场。”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寇仲微笑道:“没有什么,入城再说吧!”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3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六章 联手驱毒
  快抵城门时,只见城门口外堆满了人,更有人怅然离开,原来自今午开始,钱独关便下令不许外来人入城。

  两人当然不放在心上,凭他们现在的鸟渡术,只要有根索子,便可轻易登上高逾十多丈的城墙。

  正要找个攀城的好位置时,一名仆人装束,四十来岁的男子把他们截着,以充满期待焦急的眼神瞧着他们道:“请问两位是不是懂得治病的呢?”

  徐子陵沙哑着嗓子道:“究竟是什么事呢,我们是懂得点医术的。”

  男子喜道:“我叫沙福,若老先生懂得治病,请随我来,我们定不会薄待先生。”

  两人见他说得客气,交换了个眼色后,寇仲粗声粗气道:“引路吧!”

  沙福领路朝码头方向走去,边行边咕哝道:“我们本以为到襄阳便可找到大夫,那知却不准入城,幸好见到两位背着山草药囊,故试问一声,岂知真碰对了,两位高姓大名。”

  徐子陵捋着须子老声老气的道:“我叫莫为,他是我侄儿兼徒儿莫一心,专以推拿穴位配药治病,包医奇难杂症,手到病除。”

  寇仲听得差点大笑,幸好及时忍住。

  沙福喜道:“那就好了,我家小公子不知如何忽然阵寒阵热,神智不清。唉!少夫人这么好心肠的人,却偏要受到这种折磨。”

  两人吓了一跳。

  他们本以为病的是成年人,只要运气打通他的经脉,怎都该会有些好转,就当是做件好事。若是小孩患病,就没有太大把握了。

  码头处更是人头涌涌,不少是来自竟陵的难民,沙福带着他们登上泊在岸边的一艘小艇,艇上的健仆立即松脱系索,把小艇驶往对岸停泊的一艘中型帆舟。

  雨粉仍洒个不休,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河道上不断有船只开出,趁入黑前离开襄阳。

  在这群雄割据,你争我夺的时代里,能安然拥有船舶的人,都是颇不简单。

  寇仲和徐子陵装作好奇的朝那艘帆船瞧去,只见甲板上站了几名大汉,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神情木然。

  不片刻小艇靠泊帆船左舵,沙福首先登上甲板,叫道:“大夫到了!”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对方担心什么;若治不好小公子的病,便会令那小夫人失望了。但事已至此,只好跨步登船。

  那五名护院保镳模样的人迎上来,领头的是个身形高颀的中年汉子,只比寇仲矮了寸许,但已比沙福高出半个头。

  此人脸孔窄长,眼细鼻歪,卖相今人不敢恭维。且神态傲慢,拿眼斜兜着两人,颇不友善。

  沙福介绍了两人的姓名身分后,向两人道:“这位是马许然老师……”

  马许然正朝寇仲打量,冷然打断沙福道:“这位兄台须先留下佩刀,才可入舱为公子诊治。”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互望,均感奇怪,为何此人会故意刁难呢?

  一把雄壮的声音在舱门处传来道:“规矩是死的,两位朋友请进来,少夫人等得急呢!”

  马许然脸色微变,狠狠盯着那在舱门处说话的汉子,却没有作声,显是对他颇为忌惮。

  沙福忙领两人朝舱门走去。

  那人走出舱口,原来是个胖子,肤色很白,有点像养尊处休的大商家,但眼神锐利,且胖得来却能予人扎实灵活的感觉。朝两人抱拳道:“在下陈来满,不知老丈和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徐子陵沙哑着声音道:“老夫莫为,这是老夫的徒儿兼侄儿莫一心。救人如救火,可否立即领老夫去见小公子?”

  陈来满先狠狠盯了马许然一眼,接书施礼道:“两位请随陈某来!”

  两人和沙福随他步入舱房,马许然一言不发的跟在背后,气氛异常。

  “咯!咯!”

  舱门“咿?”一声打了开来,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庞。

  陈来满道:“小凤,告诉少夫人,大夫来了!”

  小凤把门拉开,喜道:“大夫请进,少夫人等得心焦了。”

  陈来满向沙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道:“我和马老师在外边等候吧!莫大夫请进!”

  寇仲和徐子陵到现在仍弄不清楚马许然的身份情况,但肯定这家伙和少夫人的关系很有点问题,而陈来满和沙福则是站在少夫人一方的。

  不过这时他们担心的却是能否治好那小公子的病,只好随着陈来满的胖躯跨入房内。

  这间舱房颇为宽敞,布置得古色古香,透出书香与富贵兼备的气派,入门处摆了一组酸枝桌椅,靠窗处放着一张桃木造的大床,垂下罗帐。

  一位本坐在床沿的华服女子起立相迎,除婢子小凤外,还有另一俏婢,室内充满草药的气味。

  寇仲和徐子陵定睛一看,均是跟前一亮。只见此女年约双十,长得清秀可人,娇小玲珑,虽及不上婠婠近乎奇迹的诡艳,比不上商秀珣孤傲的清丽,但却另有一股媚在骨子里且楚楚可怜的迷人风姿,令人心动。

  陈来满显是对这少夫人异常敬重,抢前一步躬身柔声道:“少夫人!大夫请来了。这位是莫大夫,这另一位是莫大夫的徒儿。”

  少夫人秀眸亮了起来,透出期待的神色,躬身道:“麻烦两位先生,小儿……唉……”

  她的声线温婉清柔,与她的风姿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此时语带凄酸,欲语还休,谁能不为之心生怜意。

  徐子陵却联想到当年扬州卖馒头包子的贞嫂,她亦常露出像少夫人般的神态,总似在默默控诉着生命的不公平和委屈,心中一软道:“请问小公子如何发病的?”

  少夫人一对秀眸隐泛泪光,垂下螓首道:“今早起来,小珠侍候进儿时,进儿就是这样子呢!”

  她身旁的侍婢小珠立即泪下如雨,泣不成声,激动得有点过了份。

  陈来满指示小凤把小珠扶出房去,道:“莫大夫请过来,不用拘礼。”

  寇仲暗里推了徐子陵一把,后者只好收拾情怀,硬着头皮移到床旁。

  一位三、四岁许的稚童,正闭目而卧,俊秀的脸庞苍白得吓人,呼吸短而促,令人看得好生怜爱。

  徐子陵坐到床沿,采手绵被内,找到他的小手。

  剎那之间他的真气已游遍了他的奇经八脉,一种难以形容的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的直觉涌上心头,心中剧震道:“小公子是中了毒!”

  包括寇仲在内,床旁的三个人同时一震。

  寇仲吃惊的原因却与少夫人和陈来满不尽相同,因为三人中只有他清楚徐子陵并没有如此把脉诊症的本领。

  少夫人脸上血色褪尽,差点昏倒地上,吓得陈来满和寇仲两人扶又不是,不扶则更不是。

  陈来满焦急地道:“夫人小心!”

  幸好少夫人很快回复过来,热泪却是夺眶如出,凄然道:“怎会是这样呢?莫大夫有办法救他吗?”

  寇仲忙作安慰,冲口而出道:“少夫人放心,家叔乃行走江湖,尝尽百草的妙手神医,必可……嘿……”

  陈来满踏前一步,来到徐子陵的一侧,眉头深锁道:“莫大夫有多少成把握?我也曾为小公子探脉,他确是经脉紊乱,急促疲弱,但看气色却没有丝毫中毒的现象。”

  徐子陵手往下移,掌贴小公子的右脚心,闭上眼睛,以梦呓般的语调道:“这是一种奇怪的热毒,深藏脏腑之内,破坏小公子的生机,老夫有十成把握可断实情如此。”

  少夫人终立足不稳,纤手按到徐子陵肩膀上,这才勉强站稳,饮泣着道:“大夫能治好他吗?”

  徐子陵双目猛睁,神光一闪即逝,幸好背着陈来满这会家子,否则早露出马脚,沉声道:“一心!你给我按着小公子的天灵穴。”

  寇仲暗忖那有这种治病的方式,但当然也明白这是他们躯毒的唯一方法,移到床头坐下,左掌紧贴在小公子头盖上。

  陈来满首先感到不妥,疑惑地道:“莫大夫懂得运气躯毒之法吗?”

  要知除非是内行高手,能把真气控运自如,才有资格把真气送入别人体内经脉去,不致出岔子。

  至于以真气为别人疗伤,则难度会大幅增加,还须对经脉穴位有明确的认识才成。

  而以真气躯除藏在五脏六腑,与血脉成为一体的毒素,则只有顶尖级的高手才能办到。陈来满便自知没有这种本领,故有此问。

  却不知寇仲和徐子陵来自《《长生诀》》的先天真气,不但全赖摸索学成,而且本身自具疗伤驱毒的作用。所以当日沉落雁毒他们不倒,这自然非陈来满所能明白。寇仲把真气贯顶而下,与徐子陵的真气在小公子的丹田气海处汇合时,徐子陵把心神从少夫人按在他肩头的冰冷小手处收回来,淡淡道:“这是传自先祖的家传躯毒大法,能根除任何奇毒,陈老师请忍耐片刻,便知究竟。”

  寇仲为了分他心神,使他不再对他们的来历深究,接口道:“究竟是谁下的毒呢?”

  少夫人站直娇躯,挪开按在徐子陵肩头的纤手,朝陈来满瞧去。

  两人目光相触时,均露出惊惧神色,却都欲语还休,没有把心中想到的话说出来。

  寇仲何等精明,不再追问。

  这时两人寒热两股螺旋真气已然形成,在眨眼的高速下,掠过小公子全身。

  小公子顿时浑身剧震,竟“啊”的一声坐了起来,睁开漂亮的大眼睛。

  寇徐两人也想不到自己的驱毒神功灵验至此,愕然以对。

  少夫人喜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把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宝贝儿子搂个结实,流露出感人之极的母子真情。

  徐子陵像给千万根银针刺在手掌般,一阵麻痛,心知毒素全收到掌内,暗叫厉害,想了一想,才运功化去。

  两人长身而起,扯着佩服得五体投地,感动得热泪盈眶的陈来满到了靠门的房角处。

  寇仲道:“究竟是谁下此毒手,需否我们再出手帮忙?”

  陈来满似有难言之隐,犹豫半晌后,才道:“可能是给不知什么毒蚊毒虫叮了一口吧,两位大恩大德,我陈来满和少夫人永志不忘……”

  少夫人这时搂着小公子来到两人身前,着小公子叩谢大恩,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沙福、马许然、小凤、小珠四人闻声拥进房来,其中马许然和小珠的神色都有点不自然,给寇徐两人看在眼内,心中开始有点明白这必是家庭内的斗争。

  小公子看到小珠,露出惶然神色,躲在乃母怀内,指着她叫道:“娘!小珠姐拏针刺进儿。”

  众人的目光同时射在小珠身上。

  小珠脸色倏地转白,双目凶光闪过。

  徐子陵和寇仲心知不妥,有意无意地移到小珠和少夫人母子之间。

  陈来满冷哼一声,待要出手,马许然已先他一步,往小珠扑去,恰好阻截了陈来满的前进路线。

  此时小珠正和小凤并肩立在入门处,见马许然探手抓过来,夷然不惧,闪电般退出门外,显示出高明的身手。

  马许然和陈来满先后追了出去,风声亦远去。

  徐子陵和寇仲脸脸相觑,凭小珠的身手,竟肯屈身为婢,又毒害稚儿,可推知少夫人的夫家必非是一般富贵人家,且会是牵涉到什么惹人垂涎的利益。

  小凤和沙福惊魂甫定,侍候少夫人和小公子到一旁坐下时,陈来满和马许然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自是让小珠成功逃去。

  陈来满带着愤愧之色报告道:“来满办事不力,请少夫人降罪。”

  少夫人摇了摇头,道:“谁都料不到会有这种事情,责不在陈老师,何罪之有。”

  寇仲见那马许然毫无愧色,忍不住冷笑道:“马老师刚才暗助小珠逃走,却又该当何罪?”

  此语一出,人人脸上变色,变得最难看的当然是马许然,双目杀机闪现,瞪着寇仲道:“你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寇仲不屑道:“明人不作暗事,只有卑鄙之徒才会扮作明是出手,暗中却在放那害人精逃走,马老师该知江湖规矩,有胆子做这种事便该有胆子承认。”

  马许然提起双手,凝聚功力,冷笑道:“我的规矩却是出口伤人者死,胡言乱语者必惹大祸,待我看看你这两个江湖郎中有什么斤两。”

  沙福和小凤骇得避在少夫人和小公子两旁,陈来满则是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移到少夫人身前,护着她们。

  劲气鼓荡。

  徐子陵像不知马许然要出手般,径自佝偻着身体拦在出门处,截断了马许然这方的逃路。

  寇仲同时横跨两步,封死了对方由舱窗逃走的路线,与徐子陵把马许然夹在中间,冷笑道:“我的规矩则是你若能挡我三刀,又肯跪地认错,便任你离开。”

  少夫人把小公子楼入怀里,不让他观看即将发生的恶斗。

  马许然双目乱转,心中叫苦。刚才寇仲和徐子陵移动时,身法步法均使他有种无隙可乘的奇异感觉,一时无法出手,且瞬那间使使他陷进前后受敌的劣境。而和他功力相苦的陈来满却在旁虎视沉沉,这场仗如何能打。心念猛转,忽然垂下双手,面向少夫人道:“许然清清白白,请少夫人为许然作主。”

  众人想不到他如此窝囊,均愕然以对。

  少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事那到妇道人家来管呢?”

  马许然脸色剧变时,寇仲闪到他身后,一指戳往他背心。

  马许然应指倒地。

  寇仲哈哈笑道:“快将马老师扎个结实,再严刑侍候,保证可查出谁在背后指使。哼!真窝囊。”

  少夫人拥紧爱儿,目光落在地上的马许然处,正要说话,襄阳城那方传来一阵阵的喊叫声。

  众人尽皆愕然。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4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七章 路见不平
  靠襄阳城那边的江岸已是乱成一团,泊在码头的船更有三、四艘着火焚烧,送出大量的火屑浓烟往本是晴朗的夜空窜去。码头的十多个用竹木搭成的货棚,均无一悻免地烧得僻啪作响。

  哭叫呼喝的声音震天响起,火光映照下,数千候在城门外的难民和商旅狼奔鼠突,任谁瞧过去都分不清楚谁是强徒,谁是受害者。

  赶到甲板上的徐子陵和寇仲都看呆了眼,暗忖纵是十个宁道奇恐怕也控制不了目下这混乱的场面。

  陈来满色变道:“定是马贼来抢掠财货,立即起锚开船。”

  众手下应命而去。

  寇仲向徐子陵道:“叔叔!我们还要入城探亲呢!”

  徐子陵早忘了自己的身份,骤然听到他唤自己作叔叔,差点笑了出来,强忍着点头道:“一心说得对,陈先生请代告知夫人,我们要走了!”

  另一边的沙福急道:“我们尚未给两位酬金啊!”

  寇仲伸手拍拍他肩头,嘻嘻笑道:“幸好得沙管家提醒,不瞒你说!我们一向只知行侠仗义,时常忘了讨取酬金讼费,哈!管家真是明白人!”

  陈来满醒悟过来,道:“两位请稍待片刻。”随即掠进舱里。

  徐子陵瞧着对岸的人影火光,心中泛起有心无力的无奈感觉。

  不论自己的武功练得如何高明,但在跟前这种情况下,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有当天下归于一统,政令才可以确切执行,使一切重上正轨。

  自己应否助寇仲达到这一个目标呢?

  寇仲绝对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不会变成另一个杨广。

  这时在陈来满的陪同下,少夫人来到甲板上,盈盈步至两人身前,福身道:“两位先生既身有要事,碧素知难以挽留,异日若有机会到洛阳去,务请到城南石湖街沙府,碧素必竭诚款待。”

  徐子陵与她清澈的眼睛相触,心中掠过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那非是什么男女之情,因为少夫人的眼神纯净无瑕,但却透出深切的孺慕与感激,甚至乎渴望得到自己的保护和长辈的爱宠。

  压下心中奇异的波荡后,徐子陵淡淡道:“少夫人真客气,假设我们到洛阳去,必会到贵府拜候少夫人。”

  少夫人与他眼神接触,亦是芳心一颤,她从未见过一个老人家有双像徐子陵那样的眼神,那非是对方的眼神明亮锐利,也非是深邃莫测,而是其中包含着深刻引人的智能和深情,令她生出对长辈倚赖孺慕的微妙情绪。

  立时骇得她低垂螓首,把手中重甸甸的钱袋奉上道:“些微薄酬,实不足表示碧素对先生的感激,请先生收下吧!”

  寇仲立时两眼放光,撞了徐子陵一把。

  徐子陵心中暗骂,伸手接过,指尖触到少夫人的纤手时,以他的涵养,亦不由心中一荡。

  少夫人被他的指尖碰到,立感一股火热传遍娇躯,这是从没有想象过的感觉,全身一颤,差点叫了起来。

  寇仲猛扯徐子陵,两人一声多谢,便腾身而起,先落在河心的一艘船上,再往对岸掠去,没进火光人影里去。

  少夫人芳心涌起从未有过的失落感觉,像他们般的奇人异士,她还是首次遇上。

  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容貌都不讨好,但在少夫人眼中,却是救回她爱儿的大恩人,且和他们相处时间愈多,愈感受到他们善良率真的性格、英雄侠义又深藏不露的风仪。

  何时才可再见到他们呢?

  ※※※

  寇仲和徐子陵踏足岸旁实地,只见四周全是逃难的人遗下的衣货杂物,地上伏尸处处,令人不忍目睹。

  能逃走的人均已散去,泊在码头旁的几条船仍陷在烈焰浓烟中。

  襄阳城那方火把通明,显示钱独关正密切监视城外的动静。

  东南方一片树林后仍有喊杀声传来,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放开脚程,全速奔去。

  直到此刻,他们仍摸不清楚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

  片晌后,他们赶了近三里路,把襄阳城的灯火?在后方,喊杀声更接近了。

  两人提气增速,不一会穿林而出,来到林外的旷野处,剑气刀光立时映入眼帘,似是十多簇人正交手拚斗。

  再定睛一看,登时看呆了眼睛,原来这十多簇加起来达三百多的武林人物,只在围攻一个人,此君正是跋锋寒。

  寇仲拉着徐子陵退回林内,往外瞧过去,吁出一口凉气道:“风湿寒今趟死定了,为何却不见他的红颜知己瑜姨呢?”

  徐子陵也给弄胡涂了,更不明白眼前事件与刚才城外那场杀人抢掠放火有什么关系。

  在高举的火炬下,林外旷野中十多簇显是份属不同帮会门派的人,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四方,把跋锋寒围在中心处,正以车轮战术不断派人出手加入围攻的战圈去。

  跋锋寒身上有两三片血渍,神情虽略见疲倦,但仍是行动如风,在七、八人围攻下进退自如,手上宝剑反映着火炬的光芒,闪跳不已,剑锋到处,总有人要吃亏。

  地上已伏了十多条尸体,当然是他的杰作。不过敌人后援无穷,若他不能突围逃走,始终会力竭身亡。

  “当!当!当!”

  跋锋寒剑光忽盛,挥剑进击,声势暴涨,漩飞一匝,两名与他对手的灰衣大汉,凌空?飞,又为地上添加了两具死状可怖的尸骸。

  有把娇滴滴的女手声音道:“宜春派二当家请派人出手!”

  其中一组人立即扑出四个人,两矛两斧,展开一套绵密柔?的联手招数,把正要逃走的跋锋寒硬是困在原处。

  徐子陵和寇仲循声望去,只见发号施令的是位秀发垂肩的白衣女子,身形匀称,风姿绰约,在熊熊火光下,双眉细长入鬓,肤色如玉,颜容如画,煞是好看。

  她身旁尽是女将,八名年青女子英气凛凛,都是黄色劲装,背挂长剑,把她护在中间。

  而她显是策划今次围攻跋锋寒的总指挥,只看她调动人马,恰到好处的拦截着跋锋寒,便知她是个厉害人物。

  女子又发话道:“清江派、苍梧派退下,江南会、明阳帮补上。”

  围攻跋锋寒的立时大部份退下来,只剩下那四名宜春派的高手缠死跋锋寒,而另两组人立即加入战圈,杀得跋锋寒连喘一口气的时间也欠奉。

  跋锋寒显因刚才力毙二敌,耗用了真元,竟无法趁机脱出战圈,又陷入苦战之中。

  “啊呀!”

  跋锋寒宝剑掣动一下,?茫倏隐,宜春派一名使矛高手应剑送命。

  不过好景只像昙花一现,众新力军刀剑齐施,人人奋不顾命,把战圈收窄,跋锋寒能活动的空间更小了,险象横生。

  女子叫道:“巴东派陈当家请亲自出手!”

  话声才落,一名持杖大汉腾跃而起,飞临跋锋寒上方,照头一杖打下去,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寇仲和徐子陵都为白衣女高明的眼光咋舌时,跋锋寒冷哼一声,幻出重重剑浪,硬把围攻的人迫开,接着往上反击。

  “呛!”

  巴东派的陈当家连人带杖,给他震得?飞开去,还喷出一口鲜血。

  不过跋锋寒亦是好景不长,围攻他的人趁机合拢过来,一阵刀兵交击的声音后,两人中剑跌毙,跋锋寒亦一个踉跄,给人在肩背处打了一记软棍。

  三刀一剑,分由四个角度朝失了势子的跋锋寒劈去,都是功力十足,劲道凌厉。

  眼看跋锋寒要命丧当场,这小子忽然雄躯一挺,画出一圈虹芒,护着全身,敌人的兵器只能劈中剑光,随即跄踉后退。

  另六人立即补上,不给他任何休息的机会。

  白衣女指示其它人退下,接着点了四个人的名字,不是派主就是龙头当家的身份,杀得跋锋寒连叱叫怒喝的气力都失去了。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总算是一场朋友,上趟在襄阳这小子又对我们相当不错,要不要救他呢?”

  徐子陵奇道:“仲少你不是一向对他没什么好感吗?”

  寇仲有点尴尬道:“就当是为瑜姨干点好事吧!”

  徐子陵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是怕没有了跋锋寒的武林会失色不少吧!哈!出手吧!人多欺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外面的跋锋寒此时一改先前硬拚抢攻的打法,剑法变得精微奥妙,紧密防守,觑隙而进,不片刻再有两人溅血倒地,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没有余力突围,才会转采守势,希冀能延长被击倒的时间。

  寇仲压低声音道:“我们最好先脱下面具,否则人人都知我们懂得易容改装,以后就大大不妙了。”

  两人立即脱下面具,收好后对视一笑,疾奔而出。

  寇仲一声大喝,拔出井中月,抢先扑上。

  那些围攻跋锋寒的人像早知会有人来救援般,在白衣女一声令下,最接近澍林的两组人各分出四人,迎了上来。

  寇仲健腕一翻,井中月化作漫天刀光黄芒,怒潮般往敌人卷去,气势如虹。

  徐子陵则大叫一声“小弟来了!”纵身斜冲天上,向战圈投去。

  跋锋寒闻声精神大振,剑光骤盛,把四周的敌人迫得慌忙跌退,进手一劈,又一人应剑?跌,死于非命。

  迎往寇仲那八个人面对寇仲的井中月,无不泛起自己全被对方刀势笼罩,没法进攻的可怖感觉。

  最使他们吃惊的是对手的刀气带着一股螺旋急转的劲道,极之难测难御,吓得纷纷退避。

  寇仲飞起一脚,踢翻了一个敌人后,已深入敌阵内。

  敌人再不能保持先前的从容姿态,乱作一团,毫无法度的朝寇仲杀过来。

  徐子陵这时已抵达围攻跋锋寒的战圈外围处,双拳击出,“蓬蓬”两声后,两名敌人被他的螺旋气劲轰得打着转横跌开去。

  徐子陵足踏实地,踢开了贴地扫来的一根铁棍,左掌飘忽无力的拍在一面盾牌上,但持盾者却立即喷血倒退。

  跋锋寒何等样人,压力骤松下,倒撞往后,宝剑若风雷迸发,先磕飞了一把大斧,接着切入另一人刀光里,以剑背把一名黑衣中年汉扫跌于寻丈开外,长笑道:“两位果然是跋锋寒的朋友。”

  围攻他的战圈登时冰消瓦解。

  徐子陵格挡着四方八面攻来的刀矛剑戟,大叫道:“不宜久留,我们找个地方喝茶去。”

  跋锋寒一声应命,杀得四周的敌手人仰马翻,剎那间已和徐子陵会合一起,往寇仲方面冲杀过去。

  整个战场乱作一团,由先前的井井有条,变得各自为战,连白衣女的娇叱发令也没人有闲情去听。

  徐于陵和跋锋寒井肩作战,真是挡者披靡,何况他们是全心逃走,谁能阻止。剎那间已和寇仲会合,声势陡增,倏忽间已突破包围,从容逃去。

  ※※※

  襄阳城西十五里一座山谷里,跋锋寒、徐子陵、寇仲在一道从山壁隙缝飞泻而下所形成的小潭旁喝水休息。

  跋锋寒累得半死,缓缓解下上衣,露出精壮坟起的肌肉和三处伤口,忽地摇头叹道:“兀那婆娘真厉害,使我一时疏神下,几乎栽在她手上。”

  寇仲正跪在小潭旁,掬水洗脸,冷水流进颈项里,痛快之极,闻言道:“跋兄说的是否那白衣婆娘,生得挺美的,究竟她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么多不同帮派的人听她指挥。”

  跋锋寒这时脱得只剩短跨,雄伟如山的躯体移进潭内,往飞瀑涉水走去,漫不经意的答道:“这婆娘叫郑淑明,乃前大江联盟主江霸遗孀,你们听过大江联吗?那是结合了大江附近十多个大小门派的一个联盟,自江霸给我宰了后,郑淑明便暂时代替了江霸的位置,其实一向以来大江联的事务都是由这婆娘打点的。”

  徐子陵卓立潭边,瞧着任由水瀑照头冲在身上的跋锋寒,皱眉道:“跋兄为何要杀死江霸呢?”

  跋锋寒耸肩道:“这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说的,他要代人出头,找上了我,又技不如我以致掉了性命,就是如此而已。”

  寇仲躺了下来,闭上虎目,舒服地吁出,一口气道:“跋兄的仇家,恐怕比我们还要多!”

  跋锋寒微微一笑道:“寇仲你最好学徐兄般多站一会,每逢力战之后,最好不要这么躺下休息,那对修练有损无益,像我现在般累得要死,也要强撑下去,不让劳累把我征服。哈!刚才杀得真痛快。”

  寇仲吓得跳了起来,道:“真是这样吗?”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你倒听教听话。”接着指着左臂一道长约三吋的刀伤,叹道:“这刀是明阳帮副帮主谢厚画的,他的刀法专走险奇,在群战中每生奇效,当时若我能不那么心切杀人,剑势不去得那么尽,谢厚就伤不了我,也不用因我的反击而身亡了。生死就是那么的一线之判。”

  徐子陵仰首望天,谷上的夜空已是残星欲敛,天将破晓,淡淡问道:“跋兄今趟来中原,究竟是否只为了撩事生非,妄逞意气,大开杀戒呢?”

  跋锋寒离开水瀑,立在潭心,一派威压天下的气势,哈哈笑道:“寇仲便不会问这种问题,可见徐兄的英雄气慨下,实有一颗妇人柔弱的心。这或可讨娘儿欢喜,却非大丈夫的行藏。”

  顿了一顿,双目寒芒闪闪的盯着朝他看来的徐子陵昂然道:“大丈夫立身处世,最重要是放手而为,迈向自己立下的目标;凡挡在这条路上的,任他是武林至尊、天皇老子,都要一剑劈开。我跋锋寒岂会无聊得去撩事生非,更不屑与凡夫俗人打交道。剑道只能从磨练中成长,我到中原来是本着以武会友的精神,可是败于我剑下者总不肯心服,遂变成纠缠不清,不择手段的仇杀,但我跋锋寒又何惧之有呢?”

  “扑通!”

  脱得赤条条的寇仲一头栽进深只及胸的潭水里,水花溅得潭边的徐子陵衣衫尽湿后,再在跋锋寒旁冒出头来,喘着气笑道:“跋小子你说话倒漂亮,什么我跋锋寒何惧之有,不要忘记刚才便差点给人剁成肉酱,亏你还摆出这么不可一世的可笑样儿。”

  跋锋寒啼笑皆非道:“你对我愈来愈不客气呢!不过我却感到挺新鲜的。因为从没有人以这种好朋友和不客气的语调和我说话。”

  接着冷哼一声道:“不妨告诉你,我有一套催发功力的霸道心法,倘一经施展,当时必可闯出重围,但事后必须调息六个月才能复元。所以我仍是很感激你们出手帮忙,纵使给你们冷嘲热讽,亦不介怀。”

  潭旁的徐子陵蹲了下来,抹着脸上的水珠道:“你的武功究竟是怎样学来的。为何会开罪了毕玄?”

  寇仲奇道:“小陵你为何给人说得这么寒伧不堪,仍一点不动气,且不反驳?”

  徐子陵潇洒地耸肩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看法,妇人之心若代表的是善良和温柔,也没什么不妥。对吗?”

  跋锋寒露出一丝笑意道:“徐子陵确是徐子陵,难怪琬晶会对你那么欲舍难离。”

  接着整个人浸进潭水里,冒出来时,一双虎目射出缅怀的神色,缓缓道:“我自懂人事以来,便是在马贼群中长大,只知谁的刀子锋利,就不用受别人的气,唉!我已很久没想起以前的事。”

  旁边的寇仲长身而起,只比他矮上寸许,但体型气魄却是毫不逊色,道:“那就不说好了。是呢!你不是和瑜姨一道的吗?为何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

  跋锋寒苦笑道:“我和她失散了!”

  两人失声道“什么?”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5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八章 山中十日
  三人坐在潭旁,跋锋寒道:“当日我和君瑜离开襄阳,便从陆路北上洛阳,赶了三天路后,抵达南阳郡。”

  寇仲问道:“南阳郡是谁在主事?”

  跋锻寒正以衣袖抹拭搁在膝上的长剑,答道:“南阳属于王世充,由他手下大将‘无量剑’向思仁把守,这家伙颇有两下子,还与王世充像有点亲属关系。”

  徐子陵有感而发道:“你倒清楚中原的情况,我们对这种谁是谁的仇家,谁是谁的亲戚,便一塌糊涂!”

  跋锋寒微笑道:“只是我肯用心留意吧!且很多事都是君瑜告诉我的,听过就不会忘记。”

  寇仲插入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跋锋寒道:“本来只是小事,给一批来自寒外的仇家缀上我们,打了场硬仗,杀伤了对方几个人后,我们连夜离开南阳,继续北上,岂知在途中又遭到伏击。”他说来轻描淡写,但两人都可想象到当时战斗的激烈,否则跋锋寒和博君瑜就不用落荒而逃。

  那一方面的人有此实力呢。

  寇仲心中一动道:“是否遇上毕玄那阴阳怪气的徒弟拓跋玉和他浪荡风流的俏师妹?”

  跋锋寒愕然道:“你们怎会认识他们的?”

  寇仲道:“这事说来话长,究竟是不是他们?”

  跋锋寒奇道:“寇仲你今晚是怎么了,似乎很没有耐性的样子。”

  寇仲呆了半晌,同意道:“我确有点异乎寻常,很易生出不耐烦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原因?”

  徐子陵道:“定是预感到会有某些事情发生,偏又说不出来,对吗?因为我也有少许不祥的感觉。”

  跋锋寒笑道:“不要疑伸疑鬼了哩!总言之当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时,即管毕玄要来撩事生非,也要考虑换过别的日子,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寇仲拍腿道:“说得好!老跋你有否觉得自己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呢?问你事情,你总是吞吞吐吐,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答非所问,究竟你是怎样和瑜姨走散的。我关心的是我娘的师妹的安危啊!”

  跋锋寒莞尔笑道:“是你自己岔到别处去吧!你是否看上了拓跋玉的俏师妹淳于薇呢?”

  今次轮到徐子陵不耐烦道:“跋兄快说吧!”

  跋锋寒忽地收起笑容,双目生寒,露出一个冷酷得令人心寒的笑容,沉声道:“我们是给阴癸派的第二号人物边不负截击于一座古庙内,他一句话都不说便动手,我独力架着他,让君瑜先溜走,但当脱身到指定地点会她时,却没有等到她。我怕她是给阴癸派的人算倒了。所以遍搜附近数十里的范围,最后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寻回襄阳来,岂知又遇上郑淑明那贱货。”

  两人听得脸脸相觑。

  寇仲抓头道:“边不负是那里钻出来的家伙,为何从未听人提过他的名字。”跋锋寒道:“边不负是祝玉妍的师弟,此人武功之高,实我平生仅见,随便举手投足,我的剑也要变化几次才能封挡得着,打得我非常吃力。不过他输在智计逊我半筹,否则现在就不能和你们一起等待黎明的来临了。”

  两人抬头望天,第一道曙光终于出现在东边的天际处。

  跋锋寒漫不经意地道:“他是碗晶的生父。”

  两人失声道:“什么?”

  跋锋寒微笑道:“若不是琬晶长得像他,我怎能一眼便把他认出来。边不负乃魔教里的隐士,他的外号就是‘魔隐’,是否又嫌我把说话岔远了?”

  寇仲哂道:“我理他是魔隐还是屁隐,却可肯定他顶多都是阴癸派的第三号人物,若你遇的是真正的第二号人物婠妖女,包保待会的太阳光没你有照上的分儿。”

  跋锋寒神色凝重的道:“阴癸派的传人终于踏足江湖了吗?可否告知详情呢?”

  两人遂你一言我一语,把与婠婠的轇轕说出来。

  跋锋寒沉声道:“想不到阴癸派这一代的传人厉害至此,跋某倒要见识一下。假设能把她拏着,便可向阴癸派作任何交易了。不过你们的计划过于被动,首先还要找到你们那四位兄弟,而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徐子陵淡淡道:“阴癸派为何要劳师动众来对付跋兄?”

  跋锋寒露出一丝笑意,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理该最清楚,婠妖女既和长叔谋、杜伏威联成一气,夺得竟陵;当然代表了祝玉妍和曲傲有携手借老杜打天下的协议。而我和君瑜则竟然于无意间破坏了他们要对付你们和飞马牧场的行动。魔教专讲以血还血,有仇必报,只是这点,已可使阴癸派不惜一切来杀死我了。”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色变。

  跋锋寒明白他们担心的原因,冷哼道:“两位实不必过分担心,你们的瑜姨乃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嫡传弟子,无论祝玉妍如何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内,也不会蠢得结下这种动辄可倾覆阴癸派的大敌。他们要对付的只是跋某人,假若我们能擒下婠妖女,便可和祝玉妍谈判换人了。”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过了这么多天,婠妖女说不定已完全复元,若加上个什么边不负和几个阴癸派的喽啰,我们能否逃生都成问题,何况还要生擒她,跋兄定是说笑了。”

  跋锋寒露出一丝充满自信的笑意道:“假若我们能在短期内武功突飞猛进,以静制动,然后突然出击,专拣敌方的重要人物不择手段施以暗算,你们认为又是如何呢?”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脸脸相觑,连忙请教。

  跋锋寒一对锐目闪动着冷酷得教人心寒的杀机,缓缓道:“一向以来,我之所以要四处找高手搦战,皆因苦无够斤两的对手,若两位仁兄肯和我对拆钻研,以己之长,补彼之短,只要有十天八天的功夫,就可胜过其它人十年八年的努力。这一着任谁都不会想到。我们胜在年轻,又在不断的进步中,缺乏的只是新的刺激。”寇仲拍腿叫绝道:“亏你想得到,不过我却有一事不明,你和我们的关系一向不大妥当,为何却肯这么推诚与我两兄弟合作?其实阴癸派的主要目标是我们而非跋兄,但这么一来,跋兄将会与阴癸派和曲傲结下不可解的深仇。”

  跋锋寒仰脸迎接第一道洒入谷内的阳光,微笑道:“我惯了独来独往,与你们合作只是权宜之计;只为了这对大家都有说不尽的天大益处,也是我们迈向武道最高峰的修练过程里无比重要的一步。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和你们剑锋相对,但在眼前这段日子里,我们为今唯一求存之法,就是?开过去的一切恩怨,共抗大敌。哼!谁想要我跋锋寒的命,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寇仲点头道:“跋兄的口才真厉害,我听得非常心动。不过我们总不能整天打来打去,闲时还得出动去探听消息,看看敌人有什么动静。”

  徐子陵反对道:“这就不是以静制动。要知我们昨晚已露行踪,婠妖女夸下海口要杀我们,魔门既讲有仇必报,所以亦该是有誓必践。只要他们动员找寻我们,我们便会给她可乘之机。唯一要担心的,还是玉成他们的安危,若可把他们找到,便可放下这方面的心事了哩!”

  跋锋寒点头赞同,道:“徐兄说得好,这十天我们必须?开一切,专志武道,与时间竞赛。其它一切,都要留待这十天之后再说。否则出去也只是白饶,徒自取辱,且以后只能东躲西逃,惶惶不可终日,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寇仲伸出右手,正容道:“说得好!我们就躲他娘的十天,然后发动雷霆万钧的反击,让祝玉妍知道天下并不是任他们横行无忌的。”

  跋锋寒亦伸出右掌,与他紧握在一起,肃容道:“若我猜得不错,当敌人寻不着我们时,定会在洛阳布下天罗地网待我们投进去,那就是我们反击的最佳时机了。”

  徐子陵把手按在跋锋寒掌背处,道:“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如何秘密躲起来,若是藏在这里,只是兵刀与掌风声响,便会把敌人引来。”

  跋锋寒胸有成竹道:“襄阳东南方有座大洪山,连绵数百里,只要在那里随便找处深山穷谷,保证能避过任何人的耳目,两位意下如何?”

  寇仲和徐子陵欣然同意。

  就是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不但使他们避过杀身之厄,还令他们三人同时在武道上再跨出关键性的一步。

  ※※※

  明月照射下,汉水在重山外远处蜿蜒奔流,光波点点,蔚为奇观。

  徐子陵盘膝坐在一处高崖之上,缓缓睁开虎目。

  经过近四个时辰的默坐冥修后,跟前的景象焕然一变,充盈着新鲜的动人感觉。

  徐子陵环目一扫,高耸峭立的峰岳在左右两方如大鹏展翅,延伸开去,岩壁千重,令人生出飞鸟难渡的感觉。事实上凭他们的轻功,在攀援上来时亦费了一番功夫。

  对面矮了一截的山峦则林木郁盛,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其中石隙流泉,仞壁飞瀑,更为这深山穷谷平添不少生趣。

  风声响起,不片刻寇仲来到他旁,就那么在崖沿坐下,双脚伸出孤崖外,摇摇晃晃的,说不尽的逍遥写意。

  徐子陵道:“老跋呢?”

  寇仲答道:“这小子不知躲到那里练功,唉!坦白说,今趟虽说是互利互助,可是由于风湿寒无论在武功底子和识见上都比我们扎实,天分才情亦不下于我们,所以说不定是养虎为患。”

  徐子陵微笑道:“仲少很少这么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的,为什么会忽然有这种感慨?”

  寇仲叹道:“你和风湿寒相处多了,愈会感到他是天性冷酷薄情的人,不要看我们现在大家称兄道弟,将来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徐子陵奇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对他颇有顾忌。”

  寇仲沉声道:“我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和他交手钻研,接触多了,只能以深不可测来形容这个人。他在关键处更有所保留,所以他的得益当会比我们更大。”

  徐子陵道:“我却认为是两下扯平,无论他如何留上一手,但我们总在他处学得很多以前想也没想过的东西,更听闻到许多域外奇异的风土人情。是了!这几天你不时看鲁先生遗下的历史书和兵法书,究竟学到了什么呢?”

  寇仲眉飞色舞道:“当然是获益匪浅,兵法要比两人对仗复杂上千百倍,万千变化,怎都说不完。不过照我看鲁先生的想象力仍未够丰富,立论有时更是太保守了。”

  徐子陵警告道:“先谦虚地掌握人家的心得再说吧!”

  寇仲道:“我比你更尊敬他老人家,鲁先生用心最多是阵法的变化,什么三角阵、梅花阵,奇正虚实的运用,都能发前人所未发,他传我兵法,定是要我把他研究出来的东西用在现实的战场上,我必不会令他失望的。”

  接着低声道:“你说风湿寒是否真的对瑜姨好呢?”

  徐子陵叹道:“这个难说得很,跋小子这人很有城府,从不表露内心的感情,照我看,他还是爱自己多一点。”

  尖啸从山顶传来,练功的时间又到了。

  ※※※

  一轮明月,斜照山岭。

  跋锋寒挥剑猛劈三下,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凶狠猛毒,有使人心寒胆裂的威势。

  “铮!”

  剑回鞘内,跋锋寒气定神闲道:“徐兄寇兄觉得这三剑如何?请给点意见。”寇仲笑道:“这三剑最厉害处就是无论力道、速度均整齐划一,最难得是气势一剑比一剑强,任谁遇上跋兄这三剑,都要待三剑过后才能反击。”

  跋锋寒点点头,不置可否地问徐子陵的意见。

  徐子陵若有所思的道:“跋兄这三剑有一处奇怪的地方,就是落剑间看似一气呵成,其实却非如此,似乎中间仍有可乘之隙,若对方是高手,定会利用这点觑隙反击。”

  跋锋寒赞叹道:“这看法精到之极,若我要三剑力道平均,速度相同,必须分三次发力运剑,于是就会出现徐兄所说的情况。当日我决战独孤凤时,就是给她找到这破绽,只使一剑便给她破了,这女人美得惊人,手底更是硬得可怕。”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脸脸相觑,两人自问就算有此眼力,但能否利用来破跋锋寒的剑法,却是另一回事。而且这还是以旁观者清的安详心态才把握得到。换了这三剑是迎头劈来,能挡得住已是谢天谢地。由此即可知独孤凤是如何高明。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你是否输了给她呢?”

  跋锋寒傲然道:“她胜在剑法精微,我却胜在实战经验丰富,故意自断佩剑,骗了她半招,硬是把她气走。不过下次遇上,我便不能那么容易脱身哩,这婆娘比我还要好斗。”

  徐子陵恍然道:“难怪跋兄提议我们入山修练,这该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跋锋寒冷哼道:“若只是对付这婆娘,我自己一人独练便足够。但我的目标却是宁道奇、祝玉妍之辈,将来我返回故士,第一个挑战的就是毕玄那家伙,让他知道谁才是突厥第一高手。”

  寇仲忍不住问道:“究竟你和毕玄有否交过手呢?”

  跋锋寒苦笑道:“若真交过手,我那还有命在这里和你们研究武道。但也等若交过了手,因为他的大弟子颜回风给我宰了,明白了吗?”

  两人暗忖难怪毕玄要杀你了。

  跋锋寒回复一贯冷漠,道:“徐兄寇兄请准备。”

  寇仲愕然道:“你要同时应付我们两个人吗。”

  跋锋寒微笑道:“有何不可。”

  徐子陵笑道:“跋兄经四个时辰静思后,必有所悟,便让我们一开眼界吧!”跋锋寒缓缓拔出宝剑,迎着吹过山岭的一阵长风,衣衫猎猎飞扬,由于他背后就是崖沿,整个人像嵌在星罗棋布的夜空里,望之直如神人,确有不可一世的霸道气概。抚剑沉吟道:“这剑是我采深海钢母,穷七天七夜亲手打制而成,刚中带柔,坚硬而?,远胜我另一把已折之刀,一直以来我都想不到恰当的名字,今夜却忽然意到,就名之为‘斩玄’,两位请作个见证。”

  斩玄剑要斩的自是毕玄,正是跋锋寒刻下追求的目标。

  寇仲腰板一挺,掣出井中月,笑道:“井中月之名恰是来自一个玄奥的意念,倒要看看跋兄的斩玄剑能否真的斩玄。”

  跋锋寒双目射出寒芒,凝定在因寇仲催发内劲而黄芒闪闪的井中月上,沉思道:“寇仲你这把刀杀气极重,故须谨记人能制刀,刀亦可制人。”

  寇仲愕然抚刀,怀疑地道:“真会有这种事吗?”

  跋锋寒一声长啸,瞧往徐子陵,明月刚好挂在他俊脸后方高处,金黄的月色下,愈显得他卓尔不群,潇洒孤高的动人气质,不由想起了单琬晶,心中暗叹,沉声道:“我要出剑了!”

  徐子陵一对虎目亮了起来,淡淡道:“跋兄为何忽然透出杀伐之气,不像以前的收敛深藏呢?”

  跋锋寒心中暗懔,知道解释只是废话,微笑道:“所以两位今趟须特别小心,说不定小弟一时兴起,会把你们干掉都说不定哩!看招。”

  寒劲骤起。

  斩玄剑疾攻寇仲,左手忽拳忽掌,变化无方,直取徐子陵,威勇无匹。

  叮当之声不绝如缕,寇仲一步不让的架了跋锋寒三剑,对方剑势忽变,由大开大阖,化为细致的剑式,圈、抹、劈、削,手法玄奥奇特,把寇仲完全罩在剑势之内。

  另一手则是硬桥硬马,远击近攻,教徐子陵无法与寇仲形成合围之势。

  最厉害处是他练就心分二用的心法,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人,能分身以不同的战略对付他们。

  一时在这方圆三、四丈许的岭顶处,剑气腾空,杀气贯盈。

  寇仲和徐子陵见跋锋寒如此豪勇,都精神大振,正要全力反攻时,跋锋寒一个大旋身,变得以左手对付寇仲的井中月,右手斩玄则狂攻徐子陵,登时又压下两人的攻势。

  待他们守稳阵脚时,跋锋寒又叱喝如雷,左手掌和右手剑夹杂而出,幻出一片剑光掌影,狂风暴雨般忽左忽右,杀得两人陷在被动之下风里。

  寇仲猛提一口真气,往横一闪,同时运刀猛劈。

  这一刀起始时似是劈往空处,但当井中月落下时,跋锋寒的斩玄剑偏像送上门来般被他一把劈个正着。

  螺旋劲气有若山洪暴发,震得跋锋寒也要横移半步。

  跋锋寒大笑道:“这一刀才有点味儿。”

  “砰!”

  徐子陵趁势一拳击至,跋锋寒失了势子,被迫硬拚了一拳。

  以跋锋寒之能,亦被迫得门户洞开,再不能保持原先抢攻的优势。

  寇仲争取了跋锋寒右侧的位置,在跋锋寒疾退后意欲卷土重来时,井中月化作一道黄芒,奔雷掣电般朝跋锋寒右胁下射去,刀未至,螺旋劲气已激射而来。

  跋锋寒左手先发出一记劈空掌,硬将徐子陵迫开,然后回剑扭身挑开寇仲的井中月,依然是威势十足,但似已无复早前之勇。

  蓦地跋锋寒反退为进,剑随身走,趁寇仲井中月劈到面前,斩玄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向丈许外崖沿处的徐子陵射去,其势凌厉无匹,更胜先前,显示他刚才的示弱,只是诱敌之计。

  最要命是这一剑笼罩的范围甚广,徐子陵又后无退路,只有硬接一法。

  “啪!”

  徐子陵却像早知跋锋寒有此一着般,弓步坐马,一掌切在斩玄剑上。

  若这是平野之地,攻的攻得精采,挡的挡得漂亮,可说是平分春色。

  但在目下的环境,两劲交击,跋锋寒可以后移,徐子陵却是万万不能稍退。

  寇仲见徐子陵给跋锋寒内劲撞得要跌出悬崖外,大惊失色时,跋锋寒大喝道:“抓剑!”

  徐子陵一把抓着剑身,被跋锋寒扯了回来,离开崖边。

  徐子陵松开斩玄剑,抹了一额冷汗道:“好险!我还以为跋兄真的要害我。”跋锋寒哈哈一笑,还剑鞘内,道:“我岂是这种卑鄙小人,要杀徐兄,也要堂堂正正。不过却试出了徐兄的真本领,竟能挡得住我这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一剑。”

  接着沉吟道:“你们自己研究出来的所谓奕剑术,其实是与傅采林的奕剑术形似而神非。就像徐兄刚才封格的手法,颇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先知先觉的意味,便与奕剑术‘以人奕剑,以剑奕敌’的心法大不相同。”

  寇仲问道:“什么是以人奕剑,以剑奕敌呢。”

  跋锋寒道:“大约言之,就是施剑如奕棋,布下种种局势,只要敌人入壳,便会任从摆布,看起来就像能预知对方的招式变化那样。但两位的奕剑法却非如此,例如徐兄可否告诉我为何刚才能先一步封挡我斩玄剑的进攻路线,令我无法尽情发挥剑法的精微和劲道呢?”

  徐子陵的眼睛亮了起来,点头道:“跋兄的分析非常透澈,当时纯粹是一种感觉的驱使,令我感到跋兄会如此这般地挥剑攻来。”

  跋锋寒叹道:“这正是《《长生诀》》的妙处,这本道家宝典实包含生命的奥秘,不但改变了你们的体质,还逐分逐毫在释放你们的精神潜力。试问在武林史上,谁能似你们般进步得那么神速,能催动螺旋而去的劲气更是闻所未闻。但亦使我受益良多,他日若能大成,这与两位相处十日的经验,必可占一关键的位置。”

  寇仲哈哈笑道:“听得我手都痒起来了,不如再拚几场吧!”

  “锵!”

  井中月离鞘而出,朝跋锋寒疾攻过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6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九章 血战襄阳
  十天之期,转瞬即逝。

  三人离开大洪山时,均有焕然一新的感觉,不要看跋锋寒胆大包天,却也小心谨慎,运用种种手段,察看敌人的踪影,以免误中埋伏。

  朝襄阳赶了一天路后,他们找了个山头歇息,以掘来的黄精里腹。

  在漫天星斗下,跋锋寒提议道:“任婠妖女如何智计过人,总猜不到以我们的性格,肯乖乖躲上十天。只会以为我们已秘密北上洛阳,所以路上我们理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倚石而坐,一副懒洋洋样子的寇仲点头道:“就让我们以最快方法赶赴洛阳,我担心玉成他们等得心焦难熬,唉!又或他们已落在婠妖女手上。”

  跋锋寒道:“放心吧!你那四名兄弟跟了你们这么久,又知形势凶险,自懂隐蔽行藏。说真的,我对你们之所以会生出器重之心,实是自那趟和君瑜追失你们开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我们两人当时在轻功上都胜过你们,偏是久追不得,到现在我仍然想不通。”

  徐子陵淡淡道:“当时假若追上我们,跋兄是否真的要干掉我们呢?”

  跋锋寒漫不经意地微笑道:“凡人都要死,早死和迟死都不外一死。假若你们曾经历过我在大漠里活在马贼群中的生活,对什么死死活活会看得淡漠很多,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世上只有强者才可称雄,其它一切都是假话。”

  徐子陵皱眉道:“若强者能以德服人,不是胜于以力服人吗?”

  跋锋寒哂道:“强者就是强者,其它一切都是达致某一个目标的手段和策略而已,试看古往今来能成帝业霸权者,谁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比起杀伐如麻的毕玄,跋某人仍差得远呢!”

  徐子陵瞧了寇仲一眼,见他观天不语,禁不住一阵心寒。

  跋锋寒从容道:“每个人都各有其信念和行事的风格,不要以为我好勇斗狠,便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好了!言归正传,我们抵达襄阳后,用钱买也好,明抢暗偷也好,怎也要弄他一条船,沿洧水北上,那便可省回很多脚力,两位意下如何?”

  寇仲斜眼兜着他道:“跋兄囊中是否有足够的金子呢?又偷又抢终非英雄所为。”

  跋锋寒失笑道:“你们若有顾忌,此事就交由我去处理好了,跋某绝不会薄待肯卖船给我的人。”

  一阵夜风吹来,三人均生出自由写意的舒泰感觉。

  寇仲笑道:“听跋兄意思,似是行囊丰足,生活无休,令小弟非常羡慕。不知可否向跋兄请教些赚钱之道?”

  跋锋寒哈哈一笑道:“我们尚有一段日子要朝夕相对,你留心看吧!”

  接着嘴角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沉声道:“只要给我逮着阴癸派的人,我便有方法迫他吐露出阴癸派的巢穴所在处,那时我们就转明为暗,以暗杀手段见一个杀他一个,让祝玉妍知道开罪了我跋锋寒的后果。”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是心中懔然。

  跋锋寒或者并非坏人,但当反脸成仇后,却肯定是可怕的敌人。

  ※※※

  翌日中午时份,三人抵达襄阳,襄阳城门复开,一切如旧。

  他们缴税入城,径自投店。

  梳洗后,跋锋寒胸有成竹的去了张罗北上的船儿,两人闲着无事,到附近店铺买了两三套新衣服后,找了间食店坐下,每人点了一碗卤面,开怀大嚼。

  由于过了午?时间,食店内冷冷清清的,除他们外,只有两台客人。

  寇仲低声道:“我从没有一刻像现今般感到争霸天下是那么遥不可及的目标。可是在十多天前,当我站在竟陵的城墙上时,天下就像臣服在我脚下般,而我则永不会被击倒。唉!”

  徐子陵道:“因为你是不甘寂寞的人,这十多天退隐潜修的生活,定把你闷出鸟来。”

  寇仲沉吟道:“我看却不是这样,这十多天我是像你般投入,既享受剑刃交锋的刺激,更陶醉在各自静修的宁静里。有时把什么李秀宁、宋玉致都忘得一干二净,轻松得像飞鸟游鱼,无忧无虑,有时内功收发得甚至似可控制真气螺旋的速度,那感觉就有如成了宁道奇般,当足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

  徐子陵拍案叹道:“假设我们能控制螺旋的速度,例如先慢后快,先快后慢,恐怕连老跋都挨不了多少下。不过要达致这样的境界,恐怕还有一段很远的路程。”

  寇仲愕然道:“原来你也感觉到这美妙的可能性,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

  徐子陵欣然道:“今次和老跋相宿相栖了这么多天,是福是祸我仍不敢说。但可肯定跟前便对我们有很大的益处,至少让你体会到精神没有负担时的欢愉和写意,减了几分你要争雄天下的野心,否则你怎会感到争霸天下会离得遥远了些呢?”寇仲苦笑道:“兄弟你又来耍我了,不过亦引发了我一个妙想天开的念头,假若我一边与人争雄斗胜,一边却保持着忘忧无虑,置生死荣辱于度外的心境,那时谁能是我的敌手。他娘的!我就把奕剑术用在战场上,成为寇子兵法,那时天下将是舍我其谁。”

  说到最后,双目神芒烁动,慑人之极。

  徐子陵皱眉道:“这些话说来容易,却是知易行难。例如当日站在竟陵城头,面对江淮军千兵万马的攻城战,你能轻松起来吗?”

  寇仲道:“当时轻松不起来,因为受到四周死亡毁灭的景象冲击,情绪大起波动所致。但若我把整个战场视作一个大棋盘,所有兵将都是棋子,而我则轻松写意的在下棋,那岂非可以优哉悠哉吗?”

  接着微笑道:“寇子兵法的第一要诀:心法至上,谈笑用兵。”

  徐子陵叹道:“现在你差的只是手上无兵,否则我会为你的敌人担心。”

  寇仲待要说话,一阵长笑从入门处传来,接着一把阴阳怪气的男声道:“徐兄寇兄你们好,拓跋玉特来请安。”

  两人吓了一跳,朝门口望去,果然是毕玄派来找跋锋寒算账的徒弟拓跋玉,立时心中叫苦。

  拓跋玉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打扮得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般,一身锦缎华衣,腰上却悬着他的独门兵器“鹰爪飞搥”,最妙是两端的鹰爪天衣无缝地爪握紧扣,成为一条别致的腰带。

  他满脸笑容的来到桌旁,“咦”的一声道:“两位兄台的神色为何如此古怪?是否因爽了半年前洛阳会面交书之约,而感到尴尬呢!”

  两人听他冷嘲热讽的口气,心知不妙。拓跋玉本身便是一等一的高手,当年一人独力应付他们两人,再加上刘黑闼和诸葛威德,他仍能处在上风,武功虽未必强过跋锋寒,但已所差不远,何况还有位不在他之下的俏师妹淳于薇和毕玄亲手训练出来精于联战的“北塞十八骠骑”,反脸动起手来,虽然他们武功已大有进步,仍是不敢乐观。

  寇仲赔笑道:“拓跋兄请息怒,这年来兄弟的遭遇真是一言难尽,请拓跋兄先坐下来,要碗什么清汤面诸如此类的,先降降火头,大家再从长计议好吗!”

  拓跋玉再哈哈一笑,坐了下来,油然道:“伙计都溜了,怎么唤东西吃?”

  两人愕然瞧去,不但发觉两名伙计不知躲到那里去,连仅有的两台食客都悄悄溜了,偌大的食馆,就只他们三个人。

  徐子陵皱眉道:“我们正准备北上洛阳找拓跋兄。拓跋兄不要误会。”

  拓跋玉笑道:“两位勿要心虚才是。小弟今趟来会,实另有要事商量,《《长生诀》》可暂搁在一旁,待此事解决后再处理,两位意下如何?”

  寇仲不悦道:“我们会因何事心虚呢?”

  拓跋玉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道:“那就最好不过。小弟有一条问题,希望从两位兄台处得到答案。”

  徐子陵道:“拓跋兄请说吧!”

  拓跋玉淡然道:“我们今趟来襄阳,主要是追捕跋锋寒这奸贼,遇上两位纯是一个巧合,更想不到两位会与跋贼同路。坦白说,小弟和敝师妹对寇兄徐兄都很有好感,又得两位肯义借《《长生诀》》。所以特来请两位置身事外,不要卷入我们和跋贼的斗争中,两位一言可决。”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大感为难。

  现在他们和跋锋寒在一条船上,风雨同路,与阴癸派展开斗争,若事情尚未开始,便对跋锋寒的危难袖手旁观,怎么说得过去,更不用谈联手合作了。

  寇仲苦笑道:“我们非是要与拓跋兄作对,更是珍惜大家之间的情谊。不过拓跋兄的提议确令兄弟颇感为难。但假若拓跋兄和跋兄是公平决斗的话,我们绝不干涉。”

  拓跋玉沉默下来,精芒闪烁的双目在两人脸上来回巡视了几遍后,叹道:“寇徐两兄可知为何这店内的人都忽然溜走了?”

  两人心中一凛,功聚双耳,立时觉察到店外异样的情况。

  拓跋玉柔声道:“自李密对你们下了‘蒲山公令’,江湖上欲得你们往邀功的人多不胜数,其中以‘金银枪’凌风和‘胖煞’金波组成的‘拥李联’声势最盛,聚集了百多名武林人物,其中更不乏高手,正在全力追杀两位,所以两位的处境实是非常危险。现在我拓跋玉只是尽朋友之义,特来通知一声吧!”

  寇仲平静地道:“他们是否在外面?”

  拓跋玉道:“他们只是其中一帮人马,寇兄和徐兄小心了!”

  说罢长身而起,就那么悠悠闲闲的走了。

  寇仲瞧往徐子陵,后者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弹离椅子,冲天而上,撞破屋顶,带起了漫天碎瓦,来到店子瓦背之上。

  环目一扫,登时呆了。

  只见远近房顶全站了人,骤眼瞧去,至少有过百之众。

  那‘胖煞’金波和‘金银枪’凌风则立在对街一所铺子的瓦面上,一副瓮中捉鳌的样儿。

  一阵长笑来自左邻房舍的瓦背处。

  两人循声瞧去,见到发笑者是个身量瘦长,潇洒俊逸的中年人,脸上泛着严厉阴森之色,令他的笑容透出一种冷酷残忍的意味。两手各执大刀一把,颇有威势。他旁边高高矮矮站了十多个形相各异的人,个个太阳穴高高豉起,神气充足,均非易与之辈。

  那人笑罢沉声道:“本人钱独关,乃襄阳城城主,特来拜会徐兄和寇兄,两位近况如何?”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首次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若只是凌风、金波那般武林人物,他们打不过便可落荒逃走,可是若有钱独关参与其中,等若举城皆敌,能否逃走实在没有把握。

  金波冷哼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后,发出一阵奸笑道:“两位若肯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金波保证在把两位献上密公前,好好善待两位。”

  寇仲摇头失笑,转向钱独关道:“老钱你何时成了李密的爪牙,江湖传闻的钱独关不是一向保持中立,谁都不卖账吗?”

  徐子陵跟他一唱一和道:“仲少你有所不知了。这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老杜攻陷竟陵,不日北上,老钱自然要找位主子照顾呢!偏你还要问这种蠢问题。”

  听到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嘲讽的能事,钱独关身旁的手下人人脸现杀机,跃跃欲试,反是钱独关不为所动,一振手中双刃,从容道:“假若两位肯把‘杨公宝库’之事从实相告,我钱独关立即撤出这场纷争,两位意下如何?”

  寇仲哑然失笑道:“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若钱兄肯保证我们可安全离开,告诉你宝藏藏处又如何。钱兄请先作定夺。”

  凌风方面的人立时露出紧张神色,看看钱独关如何回答。

  钱独关微笑道:“寇兄若想离间我们和金波兄的交情,只会是白费心机,闲话少说,两位一是束手就擒,一是当场被杀,中间绝无妥协余地,清楚了吗?”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大笑,接着从瓦顶破洞溜回店内去。

  ※※※

  “轰!”

  寇仲在敌人分由前后攻入食店前,早一步撞破墙壁,到了隔邻店内。

  那是一间杂货店子,店中人已闻风关门不做生意,老板和两个伙计正伏在店铺门封板的一扇打开的小窗窥看街外的动静,忽然祸从旁至,载满货品的架子随着沙石激溅塌了下来,店内立时乱得像发生地震后的灾场。

  三人目瞪口呆时,寇仲闪电来到老板之旁,把一锭金子塞进他衣襟内,还不忘微笑道:“地上的货我全买了!”

  倏又闪退,与往后门逸去的徐子陵会合一起,瞬眼不见。

  “砰!”

  徐子陵提脚踢破木门,来到杂货店后的小巷里,箭矢般往巷尾掠去。

  寇仲掣出井中月,紧随其后。

  两人自少到大,没有一刻不是打打逃逃,在这方面自然是驾轻就熟。

  风声响起。

  徐子陵向寇仲招呼一声,改变方向,翻上巷墙,只见四方八面全是追来的敌人,忙掠下闪到一座宅院的园林里。

  吠声狂起,三头恶犬朝两人扑至。

  寇仲、徐子陵都是爱护动物的人,腾身而起,落足一棵橡树的横丫处,借其少许弹力冲天而起,越过两座房舍,来到另一处瓦面上。

  “嗤嗤”声响,不知何处射来一排劲箭,两人被迫下只好跳下瓦背,到了一处大街上。

  叱喝之声不绝于耳,敌人纷纷从屋顶跃下,对他们展开包围拦截。

  际此午后时分,街上行人熙来攘往,车马如龙,忽然有此特变,登时乱作一团,人人争相走避,车马则撞作一堆,慌得驾车和坐车者都要跃地逃生。

  寇仲和徐子陵杂在四散奔逃的一股人潮里,横闪冲进一间生果店内,心叫对不起时,顺手弄翻了两箩西瓜,撒满地上。

  两名敌人刚好扑进店来,踏在西瓜上,立时变作滚地葫芦,两人已从后门逸逃。

  两人全速奔逃,进入了另一条大街后,朝最接近的南城门疾驰而去,这时他们已脱出重围,敌人都似给?在后方。

  两股人马追逐下,所到处都惹起了恐慌和混乱,喊叫震天。

  片晌后两人切入贯通南北两门的通衢大道,南城门出现在长街的左端。

  他们本打定主意硬闯南门,岂知一瞥之下,南门竟已关闭,且看过去整截通往南门二百多丈的街道渺无人踪,可疑之极。

  寇仲当机立断叫道:“北门!”

  徐子陵和他心意相通,早在他呼叫前,已转右朝北门奔去。

  南门方面立时现出钱独关和一众手下,狂追而来,声势??。

  寇徐已掠出了百丈之远,两旁瓦面不断有敌人跃下,都只差一点才能截着两人。

  街上奔走窜逃的人群车马,为他们作了最佳的掩护和障碍物。

  只十多息的时间,他们越过长街的中段。

  蓦地前方人群散开,以凌风、金波为首的三十多名武装大汉,像潮水般往两人涌至。

  两边瓦背同时出现了以百计的钱独关手下,把逃走的之路完全封闭。

  寇仲大喝一声,猛提一口真气,井中月化作一道黄芒,朝领头的凌风、金波射去。

  螺旋劲发,寒劲狂卷。

  徐子陵左右手各劈出十多掌,许多片胜比利刃的掌风,就在敌人跃落街上阵脚未稳的时刻,以拿捏得分毫无误的时间速度,命中了十多名敌人。

  敌人立时人仰马翻,功力稍差者立时?跌倒地,反撞入沿街的店内或墙壁处,功力较强者亦要踉跄跌退,喷血受伤。

  “铮铮铮!”

  井中月同时给分持金枪、银枪的凌风和使长铁棍的金波架着。

  螺旋气劲狂吐下,两人同时被寇仲震开。

  寇仲想不到两人武功如此强横,虽勉力迫退他们,心中却无丝毫欢喜之情。更知若不猛施杀手,突破敌人的拦截,今天休想有命离城。

  叱喝一声,疾扑而上,不予金波、凌风任何喘息的机会。

  金波和凌风均是狡猾多智的人,见他勇不可挡,立即加速退后,好让其它人从旁补上,先挡上一阵。

  此时钱独关一众已赶至身后百丈许处,若让两帮人前后夹击,情况就更不堪想像。

  寇仲小命受胁,那会留手,井中月左挥右劈,见人便杀。

  经过这十日山中修练,他的刀势变得更是凌厉无匹,螺旋劲道收发由心,一刀劈去,挡者不是应刀?跌,就是连人带兵器给他震得横跌直仆,竟没有人能阻他片刻。

  徐子陵紧随寇仲身后,却是背贴着背与他像二位一体的双身人,硬以拳风掌劲,杀得冲上来的敌人左?右跌,令寇仲全无后顾之忧。

  只是攻来的敌人无不身手高强悍猛,特别是钱独关的手下都是经过严格操练的雄师,虽不断有人被击倒,仍是前仆后继的杀上来,使他们应接不暇。

  整条长街此时除了弃下的车马外,所有行人都避进了横巷中和店铺内,这种情况自是大大不利于两人。

  金波和凌风仍在急退中,口中不断呼喝其它人加入战圈里。

  钱独关又追近了二十多丈。

  寇仲杀得兴起,想起跋锋寒那三剑,井中月连劈十多下,登时有十七、八人中招倒地。

  “当!”

  金波知时机已到,改退为进,铁棍挟着劲厉的风声趁寇仲气势稍竭的一刻,扫往寇仲下盘。

  以寇仲之能,亦感进势受阻,止步挥刀挡格,把铁棍震开。

  凌风左手的金枪,右手的银枪,像两条毒蛀般颤震不停,补上被震退的金波位置,当胸搠至。

  寇仲心叫糟糕时,徐子陵的背已重重撞在他背后,并输来一股真气。

  寇仲那还不知道他的意思,乘势斜冲而起,井中月照头疾劈凌风。

  凌风那想得到他能原地拔空攻至,魂飞魄散下滚倒地上,金银枪往上迎击。

  寇仲哈哈一笑,井中月先画出一圈黄芒,斩断了附近几名敌人的兵刃,才抽空一刀劈入凌风两枪之间。

  凌风不愧强手,双枪交叉挡架。

  “笃!”的一声,凌风虽接上这一招,却挡不了寇仲的螺旋真劲,口喷鲜血,滚往一旁,接连撞倒了他那方面的七、八个人。

  钱独关等已追至后方五十丈处,形势更趋危急。

  徐子陵一个翻身,来到寇仲身下,一拳朝金波击去,左右同时飞出而脚,踢飞了两名横扑上来的敌人。

  经此一轮交手,金波那边聚集了三十多人,把去路全截断了。

  “蓬!”

  金波腾出左掌,以硬拚的手法挡了徐子陵的隔空拳,被震得跄踉跌退时,上方刀啸骤起,井中月当头攻至,其它人被刀风迫得四外散开。

  金波忽然发觉自己一个人面对徐子陵和寇仲上下两路的进攻,骇然下自行倒地,滚往一旁,活像一个大圆球。

  两人去此强敌,压力大减,冲入了前方敌阵中,全力施为,杀得那三十多名大汉叫苦连天,溃不成军。

  剎那间两人突破了前路的封锁。

  就这至关紧要的一刻,娇笑声来自前方。

  两人骇然瞧去,只见被跋锋寒所杀的大江联前盟主江霸的美丽遗孀郑淑明,正笑意盈盈的拦在前方二十丈许处,两旁则不断涌出大江联旗下各门各派的好手。

  两人念头电转,改为朝左方屋顶瓦面扑射上去。

  娇笑声中,久违的艳尼常真,两袖各飞出一条彩带,从瓦面往他们拂至。

  另外十多名大汉亦暗器齐施,往两人雨点般撒来。

  两人心中叫娘,运气堕地。

  另一边屋顶上现出恶憎法难横杖而立的雄伟巨躯,狂笑道:“两个小子为何不闯贫僧把守的这一方呢?”

  只是这一耽搁,后面的钱独关及时赶到,使两人登时陷进四面受敌的劣境内。敌人退了开去,腾出大片空地,人人怒目相向。

  寇仲和徐子陵贴背而立,表面虽全无惧色,但心底下却是后悔不已。

  他们之所以陷于如此田地,皆因想不到四方面的势力会组成联盟,合起来对付他们。

  可以想象当敌人在北上洛阳的路途上找不到他们三人的影踪后,断定了他们仍在襄阳附近,故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候他们自动送上门来。

  而他们的心神却全放在应付阴癸派上,一时疏忽,更想不到钱独关亦成了敌人,才有此失策。

  恶憎法难最是好斗,又与他们有不解的深仇,跃往街上,持杖朝两人迫来,森寒的气势,换了一般高手,那怕不胆战股栗,弃械而逃。

  寇仲知恶战难免,收摄心神,井中月指向法难。

  法难一对巨目射出森厉的寒芒,罩定寇仲,大叫道:“我要亲手收拾你这小子,谁都不要上来助拳。”

  霎时间法难迫近,挥杖猛扫。

  徐子陵移了开去,傲然卓立,表示不会插手。

  寇仲健腕一抖,井中月疾劈而出,竟以硬拚手法,去应付法难重逾百斤的钢杖。

  “当!”

  刀杖交接,发出震人耳膜的激响。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寇仲不但没有被向以臂力强横见称的法难砸得刀飞人亡,还震得满脸泛起惊容的法难倒退了半步。

  就在钢杖荡开的闪电光景中,寇仲手中的井中月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回手劈出第二刀。

  黄芒破隙而入,迅急得没有人能看得清楚。

  换了在十多天前,寇仲绝使不出这么山洪暴发式霸道凌厉的刀法。

  但这十多天日夕都对着高强如跋锋寒者刻苦锻炼,使他能以螺旋劲出奇不意地化解了法难的杖劲,然后疾施反击。

  众人惊呼声中,法难杖尾回打,勉强挡着寇仲这石破天惊的一刀。

  法难闷哼一声,硬被他劈得跌退寻丈,退回了围堵两人的外围敌人之后,气得老脸发青,威风尽失。

  寇仲哈哈一笑道:“这般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献丑,一起上吧!”

  登时有十多人拥上前来。

  钱独关排众而出,大喝道:“都退下去!”

  他的说话显在众人里有至高权威,冲上来的人都依言退下。

  寇仲和徐子陵又会合在一起,心中叫苦,现在他们的希望是越乱越好,说不定在混乱中才会有逃走机会。否则若对方运用上趟对付跋锋寒的车轮战术,只是累也可把他们拖死了。

  敌人朝后退开,围成一片更广阔的空地,两边的人都退至行人道上,遥制着大街中心处他们这两条网中之鱼。

  郑淑明在与钱独关遥对的人群里走了出来,左右还有凌风和金波,郑淑明娇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个小子,竟敢与我大江联为敌,今趟还不插翼难逃吗?”寇仲冷笑道:“多言无益,先手底下见个真章,谁来和寇某人先拚一场?”

  众敌倏地一起发喊,声震长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127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十章 荒潭悟道
  钱独关一声令下,登时扑出了二十多名劲装大汉,刀矛剑戟,围着两人鏖战不休,这摆明是以人海战术,好消耗两人的体力。

  郑淑明娇叱一声,大江联的高手里亦分出十多人来,加进激战里。

  寇仲和徐子陵背靠着背,咬紧牙龈,迎战着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涌上来的狂攻猛击。

  徐子陵拳掌齐施,底下双脚闪电般连环踢出,登时有三人应招?掷,当场毙命。

  寇仲的井中月左挥右舞,刀无虚发,黄芒到处,定有人中刀倒地。情况惨烈至极点。

  徐子陵刚劈空夺过一根长枪,顺手把一名大汉连人带剑扫得趴不起来后,叫道:“仲少,一动无有不动。”

  寇仲一声狂喝,往横移去,不但避过了劈来的斧头,还斩断了两柄长矛,踢飞了另一名敌人。

  徐子陵随着他往一旁移开,左掌隔空打出一股螺旋气劲,击得一名敌人打着转?跌远方,另一手的长枪则来个横扫千军,飘忽无定,三名躲避不及的敌人,先后胸腹中招,溅血倒地。

  整个包围网立时因他们的移动乱作一团,再不似先前的组织严密。

  寇仲和徐子陵压力大减,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立时分了开来,放手反击。

  寇仲刀出如风,快逾掣电,在敌人群中纵跃自如,井中月过处,必有人惨叫?掷,留下了狼藉的尸骸。

  徐子陵把长枪以螺旋劲射出,贯穿了一名敌人的木盾和胸口后,双手幻出万千掌影,杀得敌人马仰人翻,心胆俱寒。

  钱独关等本对两人已有很高的估计,但仍想不到他们强横至此,一时都不愿亲自下场,只各命手下们不断加入战圈里,好消耗他们的战力。

  寇仲和徐于陵在这等玩命的时刻,显示出过去十多天苦修的成果,无论内功外劲,手、眼、耳、步的配合均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最令四周观战的敌人吃惊处,就是他们的出招很多时似落在虚空处,但偏偏敌人就像自动献身送上来似的,总给这些“空招”击个正着,全无还手之力。

  眼力高明者当然看出他们是先一步把握到敌手的进攻路线,但任谁也自问在这种激烈的战斗中,纵能看破敌手的招数,但亦难学他们般在时间和位置上拿捏得如此精确,教人明知是送死也来不及变招。

  转眼间,地上躺了近三十名死伤者,可见战况之烈。

  恶憎法难和艳尼常真,被眼前景象激起魔性,抢入战圈,加进攻击里。

  两人身上此时已无可避免地多处中招挂彩,不过他们总能在紧要关头凭身体微妙的动作和护劲,避过要害,把及体兵器的杀伤力减至最低。

  寇仲挡开了法难狂暴的一轮猛攻后,身上多了两个伤口,一个旋身,扫飞了五、六名敌人,又被常真的“销魂彩衣”暗算了一记,跌退到与往后边的徐子陵会合在一起。

  两人都是浑身浴血,但大多都是敌人溅上身来的鲜血。

  “蓬!”

  徐子陵一拳迎上常真飞临上方,罩头而来的彩衣,震得她?往圈外后,知道再撑不了多久,大喝道:“随我走!”

  腾身而起,直往常真追去。

  寇仲画出一圈黄芒,扫得四周敌人狼奔鼠突,也把法难迫往后退开时,一个倒翻,追在徐子陵身后。

  徐子陵凌空射出两缕指风,刺向收衣飘退的常真一对美目去,希望能从她处破开一个缺口时,剑风从侧旁疾射而来。

  徐子陵暗叹一声,左掌切去。

  “蓬!”的一声,偷袭者娇哼飘开,原来是一直没有出手的美少妇郑淑明。

  她的剑劲凌厉非常,徐子陵又用不上全力,登时给她撞得往横?跌,粉碎了他攻上瓦背逃生的大计,由此可看出这美女的眼力是如何高明。

  常真得到了喘一口气的机会,手中彩衣化作一片飞云,往仍在空中翻腾的寇仲迎去。

  寇仲刚挡飞了两枝甩手往他掷来的长矛,再无余力硬拚常真贯满真气的彩衣,知机地自行堕地,又陷进似是永无休止的苦战里。

  左方劲气侵来,金波和凌风再加入围攻的人群里,带动了新一轮的攻势。

  这时大街的两端,行人路上尽是吶喊打气的敌人,若非两人心志坚毅,早锐气尽消,斗志全失。

  但前景显然绝不利于他们这一方。

  徐子陵身才着地,钱独关的双刃迎头攻来,他身为襄阳城主,手底下自是极硬,而徐子陵却是力战之后,又要同时应付其它高手的围攻,登时被迫得采取守势,只能紧守一个极狭小的地盘,在完全被动下任由敌人从四方八面狂攻猛打。

  “砰!”

  徐子陵一掌切在空处,以钱独关之能,仍来不及变招,双刀似先后送上去的让他一掌劈个正着。

  这已是徐子陵殚思竭智制造出来的最佳形势,借力冲天后翻,往寇仲处扑去,小腿一阵剧痛,也不知给谁画了一记。

  寇仲这时被常真、法难、凌风、金波、郑淑明等一众高手团团围攻,本应早一命归西,犹幸他每一刀都吐出螺旋真劲,又加上机智多变,再配合奕剑之术,使敌人对他天马行空般的刀法全然无法捉摸,才硬撑到这一刻。

  徐子陵来了,先一拳迫开了常真,大喝道:“走!”

  寇仲一声狂喝,人力合一,直朝凌风射去。

  凌风表面虽双枪并举,可是先前曾受的内伤大大影响了他硬拚的实力,骇然横移。

  寇仲暗叫一声谢天谢地,提聚仅余的功力,撞入涌来的十多名钱独关的手下里去。

  叮当之声连串响起,众壮汉纷纷踉跄横跌,给寇仲撞破了一个缺口。

  正凌空追来的钱独关大喝道:“上!”

  守在行人道的大汉应声拥了十多人出来,矛刀齐举,截着寇仲的前路。

  徐子陵挨了郑淑明一掌,却踢翻了金波,闪往寇仲身后,双掌同出,拍在寇仲背脊处。

  寇仲和他合作惯了,反手一把扯着他小臂,两人同时斜冲而起,越过敌人,往瓦面投去。

  “嗤嗤”声起,瓦面的敌人弯弓搭箭,往他们射来。

  寇仲把所余无几的真气输入徐子陵体内,又运力把徐子陵掷出。

  徐子陵知此乃生死关头,迅速把汇聚两人之力的真气回输往寇仲体内,使这一下?掷充盈着爆发性的劲道。

  徐子陵往上?飞,背脊先行,扯得寇仲亦随他往远方投去。

  劲箭在两人身下掠过,险至毫厘。

  背后追来的钱独关等那猜得到两人竟可凌空换气,又能借此奇招改堕地为上升,纷纷扑空。

  这时徐子陵和寇仲已手拉手投往屋瓦上敌人后方的远处,消没不见。

  钱独关等虽仍发力追去,但心中都知追上两人的机会微乎其微了。

  ※※※

  寇仲和徐子陵进入那和跋锋寒躲避敌人的小谷时,已接近虚脱,步履蹒跚。

  他们来这里有两个原因。

  首先,就是他们已没有力气逃远一点。

  其次,假若跋锋寒成功摆脱追兵,自应到这里来与他们会合,这是不用事先说明也该知如此做的。

  两人一先一后来到那个飞瀑小潭旁,颓然跌坐。

  寇仲举起右手,道:“老跋有云:在力竭气残时,切忌躺下睡觉,务要以无上志力定力,强撑下去,这是使功力精进的要诀。”

  徐子陵叹道:“若是失血过多,是否也该硬捱下去呢?”

  寇仲苦笑道:“风湿寒倒没传这一招,唉!不知这小子会否给人宰了呢?我还以为他会比我们更早到这里来。”

  徐子陵忽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先把得自鲁妙子的秘岌塞到潭边石隙内,才纵身入潭中道:“刚才逃离襄阳时,什么井中月都忘了,每根神经都好象绷紧了的弓弦般。不若趁这时刻,学风湿寒那样的在水瀑下练秘功为妙。假如真的有效,那每趟死不了时,就这么练他娘的一趟。”

  寇仲笑得咳出了一口鲜血,爬起来取出怀内得自鲁妙子的那几本书,笑道:“莫要浸坏这些宝贝。”也学徐子陵般塞到石隙内去。

  “扑通!”

  寇仲连人带刀一头栽进小潭里,立时把潭水染红。

  徐子陵哈哈一笑,接着咳起来,这才往水瀑移去。

  两人像小孩子般你挤我、我碰你的来到水瀑下,强忍着肉体的痛楚,对抗着能令他们躺下来的晕眩,任由水瀑照头冲下来。

  明月出现在小谷东方的顶沿处,斜斜照射入谷内,把谷内的树木影子投到地上去。

  因冲击两人身体溅起的水珠,在月照下化为点点金光,蔚为奇观。

  两人刚死里逃生,忽然见到这么美妙的情景,特别有种微妙感觉,一时看得呆了,不知不觉间,整个人轻松下来,心底涌出无忧无虑的舒快情绪。

  他们的身体挺得更笔直,灵台间一片澄明,除眼下客观的存在外,再无他念。那是他们从未尝过的情况,绝不同于以前静坐下的忘我境界,而是因贯通了内外的空间桥梁,使他们能感受到宇宙间某一玄不可测的奥秘,把握到某种不可言喻的力量。

  真气在凝聚中。

  天地的精气分由天灵和涌泉两穴进入寇仲和徐子陵的经脉内。

  两人都不敢说话,全力把精神保持在这妙不可言的状态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足音把两人惊醒过来。

  他们同时睁眼,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谷口暗处摇晃跄踉的走过来,直抵潭旁,才颓然跪下,喘着气的朝水瀑下的他们瞧过来,赫然是浑身染血的跋锋寒。

  两人看得脸脸相觑时,跋锋寒吐出一口鲜血,指着他们笑道:“若非回头找你们而遇上郑淑明那婆娘,我便不用伤得那么厉害了。”

  话末说完,已滚到潭内去,四肢张成个“大”字,浮在水面。

  寇仲提醒他道:“切勿睡觉!”

  徐子陵道:“不若到这里来硬捱一会吧!”

  跋锋寒叹道:“让我好好地呼吸两口只有活人才有专利的新鲜空气吧!拓跋玉、淳于薇,加上那十八个毕玄训练出来的混蛋,差点连我的卵蛋都打了出来,若非曾苦修十天,怎能干掉了五个混蛋后,仍能杀出重围,哈!”

  寇仲哈哈一笑,向徐子陵打了个招呼,两人联袂离开水瀑,涉水移到跋锋寒旁,夹手夹脚把他拉起来,不理他的抗议,押他来到水瀑下,强迫他站直身体。

  两人从未试过和跋锋寒有这种全无顾忌的接触玩耍,均大感新鲜有趣。

  跋锋寒又辛苦又好笑,勉强站直雄躯,闭目运功疗伤。

  他们见他的意志如此坚强,心中佩服,亦继续行气练功。

  月儿缓缓移上中天,又没落在西方谷壁下。

  远方不时有马嘶声隐隐传来,但这里却是一片安祥宁静,与世无争的净土。

  在黎明前的暗黑里,一道虚实难分的人影鬼魅般飘进谷里来。

  三人生出感应,睁眼看去。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低叫道:“婠婠!”

  跋锋寒亦心中大懔,以他们目下的状态,正是最不该遇上婠婠的时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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