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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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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64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六章 孤剑独行
      说话的是那师爷模样的中年文士,负手身后,慢条斯理的离开设在回廊的桌子,来到三人身后,先绕着三个人打个转,最后停在寇仲和徐子陵前,斜眼瞧着寇仲,又瞧瞧徐子陵,露出一个阴恻恻不怀好意的笑容,冷哼逍:“本人项元化。人称师爷化,专负责北马帮的账目往来,就以两锭足的金子买下两位兄台的马儿,骚娘子你最好不要干涉我们北马帮的买卖。”
  青姑低笑道:“管账的果然好眼光。”

  师爷化别头狠狠瞪青姑一眼,却没有发作,再向两人道:“两位兄台不要受人影响,我北马帮真金白银的交易,谁都要给点面子我们。”

  他说话时嘴部动作表情特别夸张,两撇胡须随着嘴形上下窜动,颇为滑稽惹笑。

  寇仲耸肩道:“多少钱也不卖。”

  师爷化双目凶芒大盛,沉声道:“我再说一遍,究竟卖还是不卖。”

  吕公子和那清秀少女都露出不屑神色,显是不值师爷化所为。

  北马帮那桌有人暴喝道:“我们项师爷看上你们的马儿,不知是你们多大的光荣,有我们北马帮照拂你们,在北疆打横来行也不怕。出来行走江湖,不外求财求平安,兄弟得识相点。”

  寇仲微笑道:“不卖!”

  师爷化点头道:“好!”说罢掉头往自己那桌走回去,但谁都晓得他不会善罢,且必是不但要马,连人亦不肯放过。

  骚娘子低骂道:“真讨厌!”又堆起媚笑向三人道:“进去再说吧!奴家会为你们想办法。”

  任俊低声道:“我留在外面。”

  寇仲知他怕北马帮的人强行夺马,点头道:“记着不要害怕。”

  任俊点头应是,照拂马儿去了。

  寇仲和徐子陵在众目注视下,随骚娘子进入主楼,竟是个宽敞可容近三十张大圆臬的饭堂,主楼后院是个大花园,乃着名的饮马温泉所在。不规则的天然温池热气腾升,烟雾弥漫,立时把布置简陋的饭堂提升为仙界福地。

  烟雾里隐见一道人影卓立不动。此人身形修长高瘦,背挂长剑,说不出的孤单高傲,彷似仙境里的人。

  饭堂只一桌坐有客人,当然是骡道人,伏案大嚼,旁若无人。

  七名立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伙计见老板娘亲领客人进来,懒懒闲闲的过来招呼。

  骡道人像此时才晓得有客人到,抬头看来见到两人,哈哈笑道:“独嚼无味,快过来陪贫道:老板娘的羊肉饱子确是不同凡响,还有珍藏的鸿茅酒,理气益肺、滋阴补肾、益气安神、平肝健睥,好处说之不尽。”

  骚娘子笑骂道:“谁用你来宣扬奴家的好处?两位公子一试便知。”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直摇头,骚娘子说话总是语带相关,不离男女之事。

  一番扰攘后,两人终于在骡道人一桌坐下,骚娘子亲自为三人斟酒,边笑这:“两位公子高姓大名,尚未请教。”

  寇仲答道:“我叫傅雄,他叫傅杰,是堂兄弟,外面的小俊是我们的保镖。”

  举樽试尝一口,皱眉道:“这么苦的?”

  骡道人捧腹这:“这叫良药苦口嘛?这摆明是药酒来。”

  骚娘子风情万种的在骡道人另一边坐下,嗲声嗲气的道:“骡道人你可要为两位公子想想办法,北马帮的师爷化硬要买他们的骏马,你老人家须为他们出头。”

  骡道人兜两人一眼,笑道:“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若贫道法眼无差,两位小兄弟自有应付的方法。”

  骚娘子一呆道:“原来两位是真人不露相的高手。奴家见你们没有随身兵器,还为你们白操心。”

  寇仲道:“我们只习过点三脚猫拳脚,真正的高手是小俊。”

  “诅谎!”

  四人同感愕然,往内院温泉池所在瞧去,那瘦高的剑士从烟雾里走出来,目光闪闪的打量两人,神情严峻而不客气。

  此人脸孔跟他身形般窄长无肉,脸颊瘦得凹陷下去,鼻长唇薄,眉毛和眼睛间的距离比常人大,容色阴冷,似乎自出娘胎后就从未笑过,本该像吊死鬼多个像人,不知如何五官配合起来又另有一种丑陋的美感魅力,形成一种孤高冷傲的气概,令人印象深刻。他约是二十七、八的年纪,却予人一种饱历沧桑的苍老味道:两人一眼瞧去,已知现时整个饮马驿,除他两人外,数此人武功最是高明,其次就是骡道人。

  想不到竟遇上高手。

  骚娘子皱眉道:“蝶公子这话是甚么意思?”

  蝶公子冷冷道:“我说他们在撒谎。”

  寇仲摊手苦笑道:“我只是不好意思自认功夫了得,谦虚些难道是罪过?”

  蝶公子冷然道:“谦虚不是罪过,但说谎却是居心叵测,这是甚么时候?甚么地方?”

  徐子陵微笑道:“我们确是凑巧路过,适逢其会,公子不信也没有办法。”

  蝶公子微一沉吟,点头道:“我相信你们。”说罢转身重回烟雾中去。

  四人脸脸相觑,怎都猜不到他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

  寇仲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他是谁?”

  骡道人答道:“蝶公子”阴显鹤是东北新近崛起的用剑高手,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性情孤僻,不过虽没有甚么大恶行,声誉却不甚佳,因为没多少人欢喜他。”

  骚娘子犹有余悸的道:“怪人一个,他来干甚么?”

  骡道人耸肩道:“他自己不说出来,谁晓得呢?”

  徐子陵心中一动,长身而起道:“我去问他。”

  骚娘子色燮道:“他不惹你,你还要去惹他?”

  寇仲心中明白,阴显鹤来此必与安乐惨案有关,从他入手去了解整件事,会比问任何其他人更可靠。笑道:“老板娘放心,我这位兄弟是最优秀的说客,必可令老阴开金口。”

  骡道人瞧着徐子陵伦潇洒飘逸的背影,笑嘻嘻道:“看来三位非是过路人那么简单。”

  寇仲坦然道:“我敢指天立誓,确是路经贵境,适逢此事,不过我们对安乐惨案亦有耳闻。且从少娘就教我们见到不平的事,定要替天行道,这么说道长该满意吧!”

  他的话自有一股发自心中的真诚,教人不能怀疑。

  骚娘子有点不耐烦的起身道:“你们两位聊聊,我去看看许大当家来了没有,没理由的,为何丘大人和舒爷都迟了。”

  骚娘子去后,寇仲问道:“丘大人和舒爷是谁?”

  骡道人道:“就是总巡捕丘南山和安乐帮的二当家舒丁泰,两个都是贫这不欢喜的人,这些人凭甚么为我棋友讨回公道:“寇仲始知骡道人是被害的安乐帮主陆平的挚友深交,不由好感大增。骠道人收起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神情,痛饮一杯苦酒后叹道:“甚么帮不好叫,却叫作安乐帮,人只有死了才得安乐,想不到一话成忏。罢了!无论横死或寿终正寝,都是死吧!”

  寇仲见他真情流露,乘机问道:“外面的是甚么人,一盘散沙的能成甚么大事?”

  骡道人清醒过来似的上下打量他几眼,微笑道:“你算是好管闲事还是别有居心?”

  寇仲双目精芒现出,一门而逝,淡然道:“这算是闲事吗?”

  骡道人震骇之色尚未完全消去,他惊懔的固是寇仲双目透出精饨无比的玄功异芒,更震撼是他原先敛去神光,藏而不露的功大。

  好半晌骡道人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你是谁?”

  伙计们送来羊肉包子后不知全溜到那里去,空广的舨堂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寇仲拉开长度过膝的羊皮外袍,露出右摆内藏挂的井中月,道:“道长看我是谁呢?”

  骡道人剧震道:“这是否表面看来毫不起眼的宝刀井中月?”

  寇仲点头道:“道长好眼力。”

  骡道人反镇静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道:“难怪你们半点不把外边的人放在眼内,原来是名震天下的寇仲和徐子陵亲临,看不到你的刀,竟给你们骗过。”

  寇仲道:“我们能否衷诚合作。”

  骡道人点头道:“有你们出手相助,当然是另一同事。外边共有四批人,分别来白北马帮、外联帮、仙霞洞和东北帮。最正派的是仙霞洞洞主陈和派来的得意男女徒弟吕世清和郎婷婷,仙霞洞是东北仅吹于长白派的名门正派,陆老弟一个遇害的儿子,就是拜在陈和门下,所以陈和虽不爱卷入江湖纷争,对此事仍不能不理。”

  寇仲道:“青姑是否外联帮的人?”

  外联帮名列北疆三帮派,寇仲当然比较留神。

  骡道人答道:“青姑名叫苏青。外号“勾魂夺魄”,是外联帮龙头大贡郎的女人,所以武功虽不怎样,却能坐上外三堂凤堂堂主之位。至于东北帮亦大有来头,帮主贝叔群是高开道的结拜兄弟,高开道得势,他们水涨船高,希冀能盖过北霸帮成为北疆第一大帮,今吹率人来的是少帮主贝晨分,此人生性阴沉,刚才一直没说话,只纵容手下胡闹,所以不惹起少帅的注意。“寇仲正要深入探问安乐惨案的事情,外面忽然响起兵器交击的密集清响,还有叱喝声和推波助澜的唱采声。寇仲伸个懒腰道:“打起来哩!北马帮的人耐性不错。”

  徐子陵来到比他尚要高寸许,像根竹竿多过像人的阴显鹤身后,热气氤氲的从温泉升起,使人想到能浸浴其中,必是人生乐事。

  阴显鹤目注温泉,以他一贯不露丝毫感情的声音语调道:“兄台最好回去。”

  徐子陵停下脚步,淡淡道:“小弟只有一句话,若阴兄不愿回答,小弟掉头就走。”

  阴显鹤默然片晌,缓缓道:“说吧!”

  徐子陵沉声道:“阴兄此来,是否要杀许开山。”

  阴显鹤旋风般转过来,双目杀机大盛,盯着徐子陵道:“你是谁?”

  徐子陵不知如何,打第一眼看到这孤僻高做的独行剑手,就觉得他是个交得过的朋友,现在见自己所料不差,更巩固这凭空的想法,不愿瞒他,微笑道:“在下徐子陵。”

  阴显鹤一震道:“那饭堂内的是寇仲。”

  徐子陵点头这:“正是他。我们确是路经此地,往山海关找“霸王”杜兴算一笔账,途上闻得安乐惨案,撞上这个许开山召开的讨崔望大会,觉得其中事有可疑,才来找阴兄请教。”

  阴显鹤不屑的道:“杜兴!斑!”

  徐子陵乘机问道:“杜兴是怎样的个人?”

  阴显鹤眼内再现杀气,语调仍保持清冷下静,道:“杜兴是个双脸人。暗里做尽钡事,控制着一个包赌营娼、走私漏税的罪恶王国,通过暴力、恐吓、贿赂、诛除异己种种手段,逆我者生,顺我者亡,直至所有人都屈服于他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另一方面却摆出主持公义的武林大豪款儿,处处排难交镒,为被抢掠欺负者讨回公这,甚至设置义堂免费供贫民饮食,许开山正是他的走狗,为他干伤天窖理的事的走狗,好无损他的声望。”

  徐子陵恍然这日:“原来阴兄有为世除害的心。”

  阴显鹤“呸”的一声,不肩的道:“我才没兴趣去理这种事,这人间世从来就是这样,以后亦不会改变。我要杀许开山,是因为我欠陆大当家一个恩,现在正是报恩的时候。”

  徐子陵道:“阴兄凭甚么肯定许开山就是崔望?”

  阴显鹤不答反问,道:“徐兄又是凭甚么猜到我要杀许开山?”

  徐子陵坦然道:“这只是个初步推测,仍未敢确定,以许开山冒起的迅速,与杜兴的关系,至乎他干的买卖,应以此人嫌疑最大。且看来阴兄又是绝不会对甚么武林聚会生出兴趣的人,故以此相试。”

  阴显鹤忽然叹一口气道:“我少有与人说这么多话的,更不习惯和人合作。若非徐兄和寇兄均是我敬服的人,我会把这些话都省掉,徐兄请勿要再理会此案,报恩只是我阴显鹤个人的事。”

  兵器交击声恰于此时远远传至。

  寇仲和骠道人跨出主楼,任俊竟与东北帮的七、八名大汉动起手来,而非一心夺马的北马帮。东北帮其中一名大汉坐倒池旁,肩膊血流如注,正由同伴照拂疗伤。不用猜也晓得东北帮先有一人向任俊挑战动手,不敌受伤后其他人见任俊刀法高明,不顾江湖规矩的群起攻之。

  仙霞侗的吕世清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心生义愤,要下场吧涉。

  任俊且战且退,左臂染血,因对方人多势众,落在下风。

  外联帮、北马帮都为东北帮的人喝采打气,一副为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寇仲目光扫过东北帮为自己同伙叫得声嘶力竭的一群漠子,其中有个脸色惨白二十来岁的年青哥儿,正神色冷静的把目光往他投来,心忖这定是东北帮的少帮主贝晨分。

  苏青和师爷化朝他瞧来,寇仲分别报以微笑,接着大喝道:“退后三寸!”

  任俊罢被人在左背划出一道血痕,心浮气躁,闻言立即精神大振,对寇仲的话更是深信无疑,虽是刀光扑脸而来,看不清敌刀来势,仍只往后稍移三寸。

  刀锋在鼻尖前劈下,就是这毫厘之差,令他转危为安,其他人全摸错他的退势,刀剑攻在空处。任俊刀光一闪,正面劈空的刀手立时胸胁血溅,应刀抛跌。

  寇仲再喝道:“无云无雨,万里一空,左侧翻。”

  包括吕世清师兄妹在内,苏青、帅爷化、贝晨分等人无不露出震骇神色。

  任俊武功的高明,能力战七人不败,已大出他们意料之外,此时只要不是聋的、盲的,就知寇仲是更厉害的高手。

  任俊听教听话,一个左侧翻,逸出包围网外。

  他的心完全平静下来,沿途寇仲和徐子陵对他的严格训练,显出奇效,他感到强大的自信,似能瞧破敌人每一个意图和变化。

  东北帮的人锐气已减,一时不知追过去继续动手,还是留在原处发呆。

  贝晨分霍然起立道:“住手I”寇仲仰天大笑道:“你说停就停吗?小俊,给我把他们全宰掉。”

  任俊正要扑往敌人,声音从大门传来道:“谁人如此狂妄好斗。”

  寇仲往大门瞧去,心想难道是许开山来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5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七章 谁是祸首
      两个人并骑缓缓驰入环形护墙唯一的正大门,说话者年约三十五、六,文质彬彬,白皙清瘦的脸上挂着笑容,虽出言谴责,说话仍是从容不迫、慢条斯理的。表面看似是个文弱书生,但寇仲却从他精芒闪闪的眼神瞧出他是一流的高手,且个性坚毅倔强,不会因别人轻易动摇自己的意志信念。
  另一人年纪轻上五至六岁,头发眉毛粗浓如铁丝,留善一副短须,活像个刷子,轮廓分明,眼神阴惊沉着,是个颇具男性阳刚魅力的中年汉子。最引人注目是他额头着写有“祭”字的白巾,使寇仲猜到他是安乐帮内坐第二把交椅的舒丁泰,白巾自是要表明为陆平复仇的立场巴决心。

  另一人当然是高开道委任的总巡捕丘南山,事先怎都想不到竟是这么一号人物。

  果然在场诸人纷纷起立,抱拳施礼道:“丘总巡!舒二当家!”

  丘南山终是此区官方的代表人物,各地帮会无论如何骜桀不驯,仍要给足他面子。

  丘南山目光先落在任俊身上,再射往立在台阶的寇仲,高踞马上淡淡的道:“两位高姓大名?”

  骡道人哈哈笑道:“老总爷你好,这两位一叫傅雄,一叫任俊,还有另一位傅杰一行三人,途经此地到山海关去,因不肯卖马给北马帮的诸位哥儿,至触犯众怒,惹得东北帮的大哥们代为出手教训,老总爷来得正好,可为此事评理。”

  东北帮和北马帮两批人同时现出怒色,一时却莫奈骡道人何。

  师爷化阴侧恻这:“骡道长敢包保他们没有问题吗?我假作买马,只为试探他们的身份。”

  苏青娇笑道:“项师爷的道行愈来愈高深哩!若不是你亲口说明,奴家仍不晓得你买马是假,试探为真呢。”

  师爷化登时语塞,想不到苏青公然帮“外人”说话。

  丘南山明白过来,却仍不放过寇仲和任俊,缓缓道:“两位到山海关有何贵干。”

  寇仲从容一笑,道:“总爷明察,我们三人到山海关去,是要与人谈一宗生意,由于事关贸易的机密,总爷若想了解细节,可否借一步说话,傅某人必详细如实禀上,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栈铿话可说给足丘南山面子,且不亢不卑,丘南山果然脸容解冻,微一点头道:“容后再和傅兄详谈。”

  在他左后侧的安乐帮二当家舒丁泰以他沉雄低沉的声音道:“任兄武功高明,不知是何家何派的高徒?”

  任俊坦言道:“敝师是偷林“大刀”关长就。”

  舒丁泰显然从未听过关长就这名字,难再出言问难,只好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丘南山终于下马,舒丁泰随之,自有驿馆的伙计来侍候马儿。

  丘南山道:“许帮主临时有急事,须明早才到。”

  众人一阵起哄,都是不满的怨声。只有师爷化三人下敢作声。

  吕世清看看天色,黄昏的天空乌云疾走,问道:“许帮主因何事延误?”

  舒丁泰代答道:“许大当家使人来传口讯,说是与案有关,明早必到。”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轰”!

  闪电裂破乌云,惊雷在头顶响起,接着豆大的雨点由疏渐密的洒下来。

  酝酿多时的大雨,终于君临大地。

  形势登时一片混乱,众人不是走进主楼避雨,就是把马儿牵往有瓦顶遮头的回廊内,有去意的人只好打消念头。

  骡道人把爱骡安置到千里梦它们旁边时,大雨倾盆而下,天昏地暗,令黑夜提早来临。

  到所有人均避进饭堂,骚娘子穿花蝴蝶地殷勤招待丘南山和舒丁泰。

  徐子陵人独占远离其他人僻于一角的桌子,神态悠间。

  湿着半边身子的寇仲和任俊在他左右坐下,前者间道:“那怪人呢?”

  徐子陵这:“外面有座石亭,他该在那里避雨,此人性情孤僻,愤世嫉俗,却非似邪恶之徒,不知因何事对许开山生出怀疑,此来恐怕正是针对许开山。”

  寇仲别头瞥一眼,众帮派人物拣另一角分二桌坐下,外联帮、东北帮诸汉子各占一桌;仙霞洞的吕世清、郎婷婷,北马帮的师爷化、东北帮少帮主贝晨分,外联帮凤堂堂主苏青、骡道人、总巡捕丘南山、安乐帮二当家舒丁泰等围坐一桌,密密商议。

  师爷化的两名手下则挤到东北帮众汉的桌子去,可见北马帮和东北帮是一鼻孔出气的。

  外面大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骚娘子在人门处指挥伙计冒雨把草料等物收好,关闭窗户,忙个不休。

  徐子陵把和阴显鹤的对话文待后,道:“造座石砌的山寨高据丘顶之上,无论广场巴主楼,均只有一个入口,窗户窄细,虽有防御上的优势,但若给人封锁入口,却是谁都逃不掉,许开山选在这里聚会,是否另有目的,心怀不轨?”

  寇仲低声道:“若要里应外合,东北帮加上师爷化三人确可办到。但事后如何向人解释?许开山还声称延迟到明早才来的原因,是因为可能找到崔望的线索。”

  此时“蝶公子”阴显鹤像幽灵般头顶竹笠湿漉漉的出现在后门处,木无表情地以冷漠的眼光扫视众人,然后到一角默默坐下。

  丘南山等突因他停止说话,气氛转趋凝重,透出敌对和怀疑的意味。

  骚娘子和九名伙计忙碌完毕,回来关上饭堂的门窗,又点燃四壁的十多盏风灯,激烈的雨声雷响,似被隔离在另一大地里,当烧起四个壁火炉,堂内更是温暖舒适。

  舒丁泰把骚娘子召去,交头接耳一番后,骚娘子风情万种的宣布道:“今晚由舒二当家请客,兄弟们,还不去准备菜肴,拿酒招呼各位贵客。”

  伙计们立即应命,各忙各的去了。

  骚娘子一屁股坐到吕世清身旁的椅子,郎婷婷立时秀眉大皱,却像吕世清般拿她没法。

  丘南山的声音响起道:“阴兄未知因何事大驾临此?”

  阴显鹤丝毫不买他的账,冷冷道:“我不可以来吗?”

  师爷化干笑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若让我们怀疑阴兄是为崔望打听消息,而实情阴兄只是想特别到这里享受淋雨的滋味,大家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太划算哩!”

  此人不怛声气语调令人生厌,还一副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的态度。

  阴显鹤毫不动气,道:“我正是要到这里来淋雨。”

  幸好此时伙计端上酒点,把紧张的气氛冲淡。

  骚娘子满场乱飞,亲自为各人斟酒,只不敢去惹阴显鹤。

  酒菜接着上场,除阴显鹤不沾酒菜,各人大吃大喝起来。

  螺道人来到寇仲三人一桌坐下,与三人对饮两樽,压低声音这:“三位对安乐惨案有甚么看法?”

  那边厢诸人酒酣耳热,纵谈东北武林的江湖风月,加上骚娘子不时传来的浪荡笑声,气氛热烈,令人难以联想到他们是为安乐惨案的事聚在一起。

  寇仲答道:“我们猜陆当家是因掌握到可揭破崔望真正身份的人证或物证。致遭杀身大祸,道长可晓得他遇害前曾到过甚么地方去,见过甚么人?”

  骡道人点头道:“你们和贫道的想法不谋而合,因为陆老弟近月来全力追查狼盗的踪迹。在遇难前,他曾到过山海关去,只是据陪他一道去的舒丁泰说,并没有着生甚么特别的事,他们本要去见一批曾被崔望劫掠的胡商,却扑个空,胡商早出关去。”

  除子陵道:“舒丁泰是个怎样的人?”

  骡道人愕然道:“他的胆子没那么大吧?”

  寇仲道:“道长不是说过不欢喜他吗?”

  骡道人神色变得凝重,道:“我不喜欢他,是因陆老弟曾私底下告诉我舒丁泰和杜兴过从甚密,屡劝不听。”

  寇仲拍桌道:“找敢包保崔望是杜兴制造出来一个子虚乌有的人物。”

  骡道人露出震骇的神情,道:“寇兄这话有何根据,杜兴乃东北武林的泰山北斗,人人唯他马首是瞻,且得突厥和契丹人支持,惹上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寇仲正要说话,忽然有人颤声道:“我的头很晕。”

  寇仲等愕然瞧去,只见其中一个提着酒樽的伙计脚步不稳的束摇西摆,接着连人带樽倒往地上。

  “砰”!

  酒樽碎裂,酒溢遍地。

  骚娘子和其他几个伙计接连倒下,一时堂内突然鸦雀无声,人人脸脸相觑,暗中提气,视察体内的情况。不过仍未生出太大恐慌。凡练气之士,均有抗毒驱毒的本领,故未因此而致过份担心。

  丘南山首先色变喝道:“我中了毒。”

  寇仲和徐子陵朝骡道人和任俊瞧去,发觉两人脸色均变得非常难看,心知两人亦都中招,心中骇然,甚么毒如此厉害。

  那边厢人人惊呼喝骂,显是无一幸免彼毒,形势慌乱。

  丘南山长身而起。喝道:“酒菜有毒,不要慌乱。”

  闭上眼睛的吕世清猛地睁开俊口,怵然道:“此毒非常阴损厉害,竟令我无法提聚真气把毒迫出来。”

  任俊低声向寇仲和徐子陵道:“我也无法提聚真气。”

  舒丁泰霍地起立,戟指独坐一隅的阴显鹤厉喝道:“只你一个人没沾过酒菜,还不是你弄的手脚,快把解药拿出来。”

  阴显鹤脸容不动,苦无其事的道:“若毒是我下的,现在会先掌你一个嘴巴,再把你们全部碎尸万段。”

  寇仲和徐子陵真的大吃一惊,堂内数阴显鹤武功最是高明,若连他也无法提气把毒驱走,此毒的厉害,已达骇人听闻的地步。

  舒丁泰忽然雄躯剧震,跌坐回椅内。

  丘南山缓缓坐下,显示出较舒丁泰深厚的功力,怛坐起来亦成问题的可怕事实,却令人更为震撼。

  原本嚣张不可一世的帮会强徒,人人像斗败的公鸡般,脸如死灰。

  没有人晓得接踵而来的命运。

  帅爷化颤声道:“酒和菜都没有毒,我刚以银针探过。”

  众人目光往寇仲等人投来,阴显鹤既然同样中招,自以寇仲这三个人最有嫌疑。

  寇仲和徐子陵是堂内没有受毒素影响的人,他们的长生气是百毒不侵的。当年沈落雁在萦阳想毒害他们,结果无功而还。

  他们要为任俊彬骡道人驱毒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别人将会因此晓得他们没有中毒,而他们不出手的更重要原因,是想把下毒的人引出来,待他自动露出原形。

  寇仲苦笑这:“正如阴兄所言,若毒是我们下的,现在既已得手,就该动刀子杀人,免致夜长梦多。”

  阴显鹤沉声道:“毒是从油灯或火炉燃放出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不过悔之已晚,暗恨刚才没有趁能起身行走时,把灯火弄熄,现在却辨不到日常这种简单容易的事。

  这名副其实的毒计榷是非常歹毒,在这密封的空间内,众人避无可避,全体中招。

  贝晨分颤声色厉的喝道:“究竟是谁下的毒,给我站出来!”

  人人你眼望我眼,疑神疑鬼,情势诡异至极点。

  炉内的木柴像催命符般“啪啪”燃烧着,每过一刻,众人体内的毒加重一分,这想法像万斤重担般紧压众人心坎。

  堂内一阵令人颓丧难堪的沉默,就像施行极刑前的肃静。

  娇笑声响起,本是风骚惹荡的声音在这时刻却变得无比刺耳。

  众人骇然望去,本倒在吕世清脚下的骚娘子盈盈俏立,还伸手摸吕世清脸顿一把,得意洋洋的这:“奴家站出来啦!少帮主打算怎样处置奴家?”

  包括寇仲和徐子陵在内,人人目瞪口呆,怎都想不到下毒的是骚娘子,她肯定不是会家子,所以没有人对她生出防范的心,因此着她道儿。

  其他伙计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舒丁泰反吁出一口气,道:“骚娘了你真俸,还不拿解药来。”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

  骚娘子来到他身后,笑道:“解药来哩!”

  人人眼睁睁瞧着骚娘子从袖内取出一把锋尖蓝汪汪的淬毒匕首,只是舒丁奉看不到。

  由于相隔太远,以寇仲和徐子陵之能亦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生。

  骡道人姜是老的辣,大叫道:“舒丁泰,谁是崔望?快说出来!”

  舒丁泰愕然不解时,背心剧痛,发出一下震汤全堂的临死惨呼,未有机会回答,已毒素攻心,仆倒桌面,弄翻酒樽菜肴,当场毙命。

  骚娘子脸色如常,若无其事的收起匕首,笑道:“道长大小觑奴家的用毒本领啦。”

  师爷化颤声道:“明早我们大当家来时,骚娘子你如何向他解释?”

  骚娘子把娇躯移到师爷化身后,搂着他脖子凑在他耳旁道:“奴家昏迷不醒,那晓得发生甚么事?最妙是多了阴公子和傅公子他们,奴家大概会安排你们来一场激烈的火拼,几败俱死,想想都觉有趣。”

  丘南山沉声道:“谁在背后指使你?”

  骚娘子放开吓得差点失禁的师爷化,移到旁边的空桌悠然坐下,俏目盯着闭目运功、不发一言的阴显鹤,没有回答丘南山的质询,柔声道:“蝶公子少费气力,若现在把四个璧炉弄熄,你没有半个时辰,亦休想把奴家的十绝毒迫出来。”

  苏青打个眼色,两名手下应命勉力起立,怒喝道:“我们和这臭婆娘拚了。”

  话犹未已,一步未迈,东歪西倒跌往地上,把椅子撞翻,狼狈至极点,再爬不起来。

  骚娘子花枝乱颤的笑道:“这是妄动真气的后果。”

  郎婷婷投往吕世清怀内,吕世清露出心如刀割的绝望神色,紧拥怀内自己护花无力的玉人。

  谁都猜到堂内将无一人能幸免于难。

  寇仲终忍下住,哈哈大笑,状极欢畅。

  包括骚娘子在内,众人讶然往他望去。

  徐子陵则摇头哑然失笑。

  骚娘子奇道:“傅公子何事如此开怀。”

  她变成无人敢惹的煞星瘟神,没人敢引她的注意,更不敢逗她生气。寇仲反其道而行,教人既佩服,更为他担心。

  寇仲耸肩道:“若本人所料无误,杜兴利用过你大姐后,会把你灭口,就家大姐杀死舒丁泰那样,因为你晓得些不应晓得的东西。在安乐惨案后再来个饮马惨案,一切会被烧成碎烬残灰,崔望从此消失,两案永成悬案。”

  徐子陵接口道:“为何大姐的老板杜兴尚未临门?”

  骚娘子敛去笑容,长身而起,朝他们走过去,冷冷道:“你们在胡说甚么?”

  丘南山是老江湖,知道骚娘子要动手杀人,为分她的心,没办法下想出办法,喝道:“傅兄有何凭据,可肯定杜兴在背后指使此事?”

  骚娘子在离寇、徐两人十五步许外停步,显然想听寇仲的答案。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大定,终把这恶毒女人诱至受控制的范围内。

  寇仲笑道:“道理很简单,在北疆除燕王外,就只社兴有包庇大批狼盗的能力,大师爷不要怪我冒犯,贵当家因是今次聚会的发起人,又故意延迟赴会,亦难避嫌疑,何况他更是杜兴的拜把兄弟,看来大师爷成其替死鬼,你们的遇害,令贵当家完全置身嫌疑之外,而所有知情者均命丧阴曹。”

  苏青尖叫道:“杜兴为何要害我们?”

  徐子陵忽然问道:“阴兄为何晓得饮马驿有这么一个聚会?”

  阴显鹤睁开眼睛,沉声道:“是舒丁泰通知我的。”

  众人哗然。

  骚娘子声寒如水的道:“说够了吗?”

  寇仲微笑道:“还未说够,尚有两个字的证物,大姐想听吗。”

  各人虽自叹必死,仍给寇仲引起兴趣,有甚么指证是两个字可尽道其祥的?

  骚娘子回复风骚冶荡的神态,道:“死冤家说吧!”

  寇仲长身而起,拉开羊皮外袍,仰天长笑道:“就凭寇仲这两个字,够吗?”

  骚娘子加受雷殛,往后跌退,最后咕咚一声坐倒地上,脸上血色褪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由深藏变成外露的井中月处,耳中被“寇仲”两字轰鸣震动,一时反未完全把握到他没有中毒的事实。

  蹄声于此时自远传来,狼盗终于来临。

  雷雨下个不休。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6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八章 饮马之盟
      寇仲往骚娘子扑去时,已迟一步,只见她脸色转黑,与舒丁泰中的剧毒如出一辙,知她在衣袖内暗以那把淬毒匕首自尽。
  寇仲抓着她双肩,喝道:“指使你的是杜兴吗?”

  骚娘子目露奇光,念道:“汝等当知,即此世界未立以前,净风、善母二光明使入于暗黑无明境界,拔擢骁健常胜大智甲五分明身……”声音低沉下去,至不可闻,头侧,黑血从七孔流出,毒发身亡。

  寇仲听得心中发毛,她临死前念的显是经文一类的东西,秘异诡奇,令他感到事情更不简单。

  此时徐子陵把四个壁炉硬以掌风扑减,蹄声愈是接近,听来有不下过百之众,寇仲放好骚娘子的尸身,跳将起来,往大门冲去道:“陵少负责救人,小弟能挡多久就多久。”

  拉开大门,忽然这密封的世界又与外面风雨交加的天地连系在一起。

  寇仲消失于门外雷电风雨中,徐子陵刚把所有门窗以拳劲震开。

  堂内诸人无不在闭目行功,希望能尽早把毒素迫出,以应付狼盗,形势紧张。

  徐子陵朝阴显鹤掠去,堂内以他武功最高,若能先让他回复过来,会更有克敌制胜的把握。

  蹄声在墙外入口处倏然而止,接替是撞击坚门的声响,一下一下的传进来。

  徐子陵的长生气从阴显鹤背心输入,际此生死开头,这孤傲的人再不客气自持,迎进徐子陵的真气,一点一滴把侵入脏腑的毒素迫出。

  “轰”!

  门关断裂,外门终被破开。

  寇仲背挂箭筒,手持灭日弓,卓立台阶之上,严阵以待,任由雨点洒在身上,两旁尚各有两袋后备的箭。

  箭矢为东北帮徒众所有,他对铁弹的应用还未有把握,仍是用箭较为稳妥。

  他另一手挟着四枝箭,对他来说,利用灵巧的手指连续发射四箭,不用费吹灰之力。

  雨水无孔不入的朝衣领内钻进去,他就像在狂风雷暴中屹立不倒的雕像,完全不受任何影响,双目射出慑人的桔光,借主楼透出的灯火,凝视被猛烈撞击的大门。

  他立下决心,宁死亦要阻止敌人杀进上楼去,否则必有人在无力反抗下遭劫。

  “砰”!

  门闩断折。

  三骑从暗黑中幽灵般闯进来,挟着风雨,人人以黑头罩掩去脸目,只露出眼耳、口鼻,状如妖魔,正是肆虐东北,横行无忌的狼盗。

  寇仲发出震天长笑,“嗤嗤”声中,四枝劲箭连珠射出。

  任何人骤从黑暗走到光明,视力多少受到影响,何况灭日弓疾如闪电,越过圆形广场中心的水他,横跨近六百步的远距离,速度丝毫不减的直贡敌胸而过,最后一箭没入门外暗黑处,响起另一声临死前的惨叫。

  四匹马儿受惊下四处乱闯,敌势大乱,马嘶人叫,如在梦魇之中。

  再有六、七骑杀入门来。

  寇仲立知自己用对策略,若他守在水池和外门间的任何一点,由于敌人人多势众,他应接不暇下,势将被敌人突破防线,演成混战之局。无论他刀法如何高明,能白保已相当不错,休说阻截敌人。

  现在他凭灭日弓的远射程,既守住主楼入口,又一眼无遗的监察整座广场,把爱马千里梦和徐子陵的万里斑置于他神弓的保获下,进可攻退可守,实是怃懈可击。

  另四枝箭疾射而去。

  箭无虚发,再有四敌跌下马背,可是另十骑成功冲入门内,高举兵器,绕池往他杀来。

  寇仲静如井中之月,一丝不误地计算敌人杀至的时间。

  此时再有二骑进入大门,马上狼盗俯身弯弓搭箭,往他瞄准,显出出精湛的骑射功夫。

  八箭近乎不中断的发射。像八道闪电般射入敌人体内,箭矢的高速令敌人无从挡格,乖乖的带着一蓬鲜血颓然坠马。

  两骑左右杀至,骑士腾空而起,往他扑来,寇仲来不及取箭,斜弹而起,恰恰避过冲至水他边缘三骑射来的长箭,名副其实的左右开弓,就以灭日弓把来敌连人带兵器扫得飞跌往台阶下。

  尚未踏足实地,四枝箭来到手上,箭声嗤嗤,那池边三名射手同告完蛋。

  无人的战马在广场内冒雨左窜右突,跳蹄狂嘶,绑在四周回廊的马儿受到影响,不安的嘶叫踏蹄,加上闪电雷响,滂沱大雨,有那么混乱就那么混乱。

  “当”!

  第三批冲进来近二十名狼盗领先者的铁盾给寇仲命中,登时四分五裂,惨叫后抛。

  敌人出现在三丈高的外墙顶上,纷纷跳进广场,聪明的更借回廊马儿的掩护,往他立处掩来。

  寇仲像射出兴头般毫不理会,以他能达到的最高速取箭射箭,射得对方人仰马翻,没法形成有组织的阵势。

  到终有敌人迫近台阶之下,寇仲左手把灭日弓摺叠收藏,另一手掣出名震天下的井中月,大笑道:“谁人能档我寇仲三招,老子饶他狼命。”

  “当”!

  一敌给他连人带刀,劈得飞坠台阶,又撞倒另一正要扑来的同伙。

  寇仲往后退守,拦着大门,刀势开展,来者就算能挡住他的刀,亦无能抵挡他超凡的劲气,硬被震得喷血跌开,瞬那间变得血流成河,洒满台阶的惨烈情景。

  在雷电的笼罩下,广场上满是敌人,此时寇仲渐气虚力竭,身上又多处负伤,纯靠坚毅过人的意志撑着。悍不畏死的狼盗仍是前仆后继的攻来。

  蓦地剑光大盛,接去狼盗大部份的攻势,赫然是“蝶公子”阴显鹤。

  寇仲压力大减,精神剧振,笑道:“好剑!”

  阴显鹤刚划破一敌咽喉,只答一句“刀更好”,又忙于应战。

  “我来哩!”

  任俊从寇仲另一边钻出来,接着寇仲右侧的攻势,寇仲登时轻松起来。往前跨出自被围攻后的第一步,劈飞两敌。

  骡道人和丘南山的声音同时在后方响起,暴喝道:“勿要放走崔望。”

  寇仲苦笑道:“你们出来认认看。”

  战圈倏地扩阀,在两个生力军的增援下,敌人被迫得撤往台阶下。

  寇仲一方终守稳阵脚,形势逆转。

  徐子陵此时从门内扑出,一个空翻,飞离台阶,落入广场的敌丛中,只见狼盗东跌西倒,立时溃不成军,混乱的情况像波纹般扩展往敌人全阵,有组织的狼盗终于阵脚大乱,变成各自为战。

  寇仲等以泰山压顶之势,联手杀下台阶,把原本如狼似虎攻上来的敌人,杀得东窜西逃,锐气全消。

  号角声起。

  敌人争先恐后往大门逃去,寇仲等与徐子陵紧跟着敌人尾巴追杀,挡者披靡,留下更多的尸体,落在广场中的雨水给鲜血染个血红,令人触目惊心。

  杀到大门外时,仅余的四十多名狼盗逃进风雨的暗黑去。

  雷雨稍竭,天气仍不稳定,远方天际不时闪亮,隐传雷鸣。

  包括徐子陵在内,出战狼盗者无不多多少少负伤受创,那种群斗混战的情况,正是个看谁伤得重,谁捱不下去,以命搏命的死亡游戏。

  苏青、师爷化、贝晨分和手下们死里逃生,又知两人是寇仲和徐子陵,态度大改,说不尽的感激尊敬。

  七名伙计和厨房工作的三名师傅中毒太深,返魂乏术,平添冤魂。

  丘南山在北马帮、外联帮、东北帮一众帮徒协助下清理遗骸,更看看可有活口,以供盘查崔望的秘密。

  尚有个许时辰就天亮。

  阴显鹤虽肯与众人围坐,仍是不吭一声,没有半句说话,谁都不晓得他脑内打转的是甚么与常人有别的念头。

  寇仲、徐子陵运功迫干衣服,行气调息,以恢复元气。

  徐子陵因负起助人驱毒之责,损耗得比寇仲更厉害,疲倦欲死,坐下后学阴显鹤般不言不语。

  寇仲没有丝毫大胜的感觉,既让崔望溜掉,驿馆的伙计又无辜丧命,使他感到非常窝囊。

  师爷化打破难堪的沉默,干咳一声,以严肃的神情换去可厌表情多多的神态,谦恭的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请少帅爷和徐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郎婷婷露出鄙夷之色,显然看不起师爷化前倨后恭的小人嘴脸,由于吕世清到广场助丘南山清理敌人死伤者,只留下她在饭堂内。

  寇仲瞥一眼被布盖在一角的伙计遗体,其中尚有骚娘子和舒丁泰。心中暗叹一口气,道:“大家不用说这种话,曾共过生死的就是战友。”

  师爷化嗫嚅道:“早前少帅爷指敝大当家与此事有关,不知是否……嘿……”

  寇仲朝阴显鹤瞧去,道:“阴兄可否瞧在小弟份上,点大师爷一条活路?”

  阴显鹤木无表情,惜字如金的道:“许开山就是崔望。”

  师爷化求助的眼神移向寇仲,他心知肚明由他去追问,只会碰壁。

  阴显鹤像不晓得师爷化的存在般,向寇仲续道:“第一个怀疑许开山是陆帮主他老人家,陆帮主曾到北平找我,着我出手相助对付许开山,本人一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故断然拒绝,唉!”

  寇仲知他心生悔意疚歉,道:“陆帮主说过甚么话?”

  同桌的苏青、贝晨分、郎婷婷均露出留神倾听的神色。谁都晓得许开山野心极大,只是没想过他是狼盗首领崔望。只有骠道人仍在闭目疗伤。

  阴显鹤缓缓道:“陆帮主曾花费庞大人力、物力去调查他的出身来历,说他与回纥兴起一个叫大明尊教的邪恶教派有牵连。”

  寇仲一震道:“你们听到骚娘子身亡前念的古怪经文吗?”

  除徐子陵外,其他人只能茫然摇头。

  寇仲道:“她念的是甚么世界未立前,净风、善母两个光明使入于无明之界的似经非经、似咒非咒的古怪说话,光明之使不是有个“明”字吗?可见陆帮主不是无的放矢。”

  苏青问师爷化道:“安乐惨案发生时,许开山在甚么地方?”

  师爷化的面色变得更难看,垂首避开众人目光,低声道:“他刚好孤身一人到关外去,惨案后三天才回来。”

  徐子陵道:“这么说,陆帮主得到的证物,该是能证实许开山是大明尊教的人或甚么使者,而他可能把此事告诉舒丁泰,而致招满门惨死的大祸。“师爷化剧震道:“我该怎么辨?”

  徐子陵没有答他,沉声道:“我和崔望交过手。”

  众人精神大振。

  徐子陵苦笑道:“却留不下他,即使单对单动手,我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他留下。”

  众人露出失望神色。

  丘南山和吕世清联袂而回,看他们神情,便知没有好消息。

  果然丘南山甫坐下,长叹道:“没有半个活日,伤者都以淬毒匕首自尽殉战,也没半个熟面孔的人,身上均有奇怪的刺青,吕世兄猜他们是来白回纥的外族人。”

  最大反应的是师爷化,颤声道:“吕兄弟敢肯定吗?”

  吕世清点头道:“晚辈少时曾随敝师到关外游历观光,在回纥见过这种形式的刺青技术和纹样,据说是属于当地一个神秘教派,但对该教却知之不祥。”

  贝晨分道:“社兴却非回纥人。”

  苏青冷哼道:“教派是没有种族和国家之分的!”

  贝晨分狠瞪苏青一眼,没有反驳,此刻实非斗嘴的时光。

  寇仲向听得一头雾水的吕世清和丘南山解释一番梭,后:“丘老总打算怎样处理此事?”

  丘南山苦笑道:“这会是非常头痛的问题,不瞒你说,我们燕王名义上虽是束北之主,但很多地方仍不由他话事,像杜兴这种一方霸主,背后又有突厥和契丹人撑腰,虽明知他暗里无恶不作,仍莫奈他何,兼且此人武功盖东北,谁都忌他几分。”

  苏青和贝晨分颓然点首。

  寇仲微笑这:“栈锎好办,昨晚发生的事,我们可如实说出去,只把对许开山和杜兴的嫌疑,与及骚娘子临死前的怪经文一字不提,杜兴和许开山交由小弟去对付。”

  阴显鹤沉声道:“怎可不算我阴显鹤的一份。”

  出奇地贝晨分道:“我们东北帮绝不会置身事外的。”

  苏青亦道:“此事最后当然由敝帮主作主,但无论道义上或实际的利益上,我们也要扳倒杜兴。”

  她说得坦白,能除去东北最大的帮会北霸帮,外联帮肯定势力剧增。

  吕世清接着道:“敝师和陆帮主有过命的交情,此事不能不管。”

  各人表明立场后,丘南山断然道曰:“我禀明大王后,再找少帅说话。”

  骡道人张开眼睛,哈哈笑这:“有名震天下的寇仲和徐子陵看上杜兴,杜兴肯定是走衰运。”

  寇仲问徐子陵道:“陵少有甚么意见。”

  徐子陵道:“那就我们在明,诸位在暗,到山海关后我们再随机应变,最好在许开山来前我们离开,不与他碰头,那他就不会思疑我们看穿他和杜兴联成一气。”

  师爷化苦着面近乎哀求的道:“诸位请指点我一条活路,是否该立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唉!可怜我还上有高堂,下有妻儿。”

  寇仲道:“千万不可如此,大师爷是我们非常有用的一着奇兵,我包保许开山不会动你,当然是看你能否骗得过他。”

  徐子陵道:“大师爷要装作若无其事,千万不能在神态上露出害怕他或怀疑他的神色。还要大赞我和少帅,显出感激我们的样子,这样贵当家反不会怀疑你。”

  丘南山拍案道:“这一着确是妙绝,恩不到徐兄如此明白人的心理。”

  众人商议好行事的细节,寇仲、徐子陵和任俊立即上路。

  与杜兴的斗争,出现柳暗花明的局面,再非如先前想像般的简单。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7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九章 三雄重遇
      “两京锁钥奔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
  山海关座落山海之间的“辽蓟咽喉”,要害之地,是万里长城东的重要军事重镇。

  战国时为对抗外族寇边入侵,各国先后在本国国界建边墙,秦一统天下后连结各国边墙,加以修葺扩充,形成西起临洮、东至辽东、迤延万里的长城。以后的汉、南北朝和隋继续增瓦加建。

  至隋为止,山海关尚未建成其最巅峰时期城城相护的格局,但已具雄关规模,在突厥人声势日大的眼前形势下,山海关虽稍失去军事上的意义,但仍是关内外交通要道和物资质易的集散点。

  古城依山襟海,东离渤海湾的尽头只十五里,北面万山重,气势雄伟,城垣从燕山逶迤而来,沿山脊翻山下海贯穿南北,配合数座望台、连成完整的建筑防御系统。

  山海县城顺应地形成南北长、西北短的不规则方形格局,以城墙绕护,开四门,再以十字大街贯通相连,十字街中心建高耸于所有建筑物之上的钟鼓楼,与四门形成对衬。

  商肆集中在十字大街两旁,前店后居,民居多为四合院落。

  但无论店铺民居,均以青砖灰瓦白石等较耐用的建材筑成,朴实无华,不惧风沙,形成有别于中土其他城市的景观。

  但最大的特色是汉夷杂处的情况。寇仲、徐子陵和任俊策马缓行半条大街,碰上的外族人比汉人更多。

  且民风强悍,衔上往来者无不有兵器弓矢随身,步行者少骑马者多,所以店铺外均设有马栏,供人系马。

  抵山海县城后,三人更深切体会到杜兴为何能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称王、称霸的原因;在外族势大而本土人势弱的状况下,高开道既管不到这北疆最后一座县城,更不敢管。街上下见半个燕兵,亦不用缴税入城。在这里强者才能称王,亦只有最强大的势力,才能维持这里松散而下成文的规矩秩序,一切以江湖规则行事,故杜兴这种在关外、关内均深具影响力的地方大豪,始有当家主事的力量。

  山海县城比渔阳更热闹繁荣。

  任俊笑指前方这:“到哩!”

  两人目光随他指示落在横伸出来写有“义胜隆”三字的金漆招牌,晓得是翟娇在此开设的分店。

  任俊蚌然色变这:“没理由的,怎会这么早关门?”

  寇仲和徐子陵亦看到铺门被木板栅封个密不透风。他们今天一口气赶来,此时离日没尚有小半个时辰。

  三人加速来到铺前,只见木板栅上贴有一张黄纸,写上“倒闭封铺”四个出人意外的血红大字。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不妥,先不说翟娇在这里的分店不会突然倒闭,即使真的如此,分店的人亦会在告示上婉转解释,而不会说出“倒闭”“封铺”这类词语,可知事情极不寻常。

  任俊跳下马来,心神大乱的道:“我到后面找他们。”说罢迅速去了。

  寇仲审视半晌,道:“这张告示是今天才贴上的,墨迹仍新。”

  徐子陵淡淡道:“杜兴晓得我们来了,遂送我们一个见面礼,立此下马之威。”

  寇仲点头同意,沉声道:“杜兴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许开山的崔望,此举实属小智,适足暴露他与狼盗的关系。可见在急怒攻心下,他只好找义胜隆分店的人来泄愤,同时测试我们的反应。陵少以为我们该如何处理此事。”

  徐子陵道:“杜兴把分店的人全体掳去作人质,好令我们投鼠忌器。我们若轻举妄动,会正中他下怀。我们应先摸清他在这里的布置,始拟定行动的策略部署。由于表面上杜兴扮的是正义化身主持公道的大侠,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公然动刀、动枪的。”

  任俊此时气急败坏的回来,道:“里面的东西全给捣个稀巴烂,且遍地红漆,人则一个不见。让我去问问附近各店的人,看发生过甚么事。”

  寇仲微笑道:“遇事失去方寸,只会把事情弄得更槽。所谓猛虎不及地头虫,现在我们更应保持井中月的冷静,来吧,找个像样的旅馆先安顿下来再说。”

  像一连走过的几间旅馆般,在门外张罗的店伙见三人来到,立即挂出“客满”的牌子,请他们吃闭门羹。

  任俊气得差点要动刀子杀人放火,寇仲和徐了陵却一笑置之。

  任俊愤然道:“我们去找荆抗,他有个分舵开设在这里。”

  荆抗是二帮一会中的塞漠帮帮主,一向和窦建德有点交情,所以翟娇在这处的地盘,由他照拂。

  寇仲叹道:“小俊你仍是入世未深,荆抗绝不会因大小姐的事情招惹像杜兴这种劲敌。我们更无须令老荆左右做人难。”

  徐子陵带头策马朝南门缓驰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由人处,杜兴试探我们,我们何不来个反试探,看看他会否眼睁睁瞧着我们离开县城。”

  寇仲微笑道:“给个天他做瞻,谅也不敢拦阻我们。我敢肯定由于我们来得突然,他理应没法在这么匆促的情况下集给足以狙杀我们的力量,故掳去义胜隆分店的几个人,是一种拖延的策略。”

  任俊道:“若他们因此遇害,大小旭会狠伤心。”

  徐子陵道:“所以我们要摸清楚杜兴布置的底子,例如他最重视宠信的是甚么人,我们把他拿到手里,再来个交换人质,那到杜兴不屈服。”

  寇仲哈哈大笑道:“杜兴要来和我们玩手段,怕要再投胎才有机会。”

  栈铿话既指名道姓,更故意高声张扬,立时惹得街上匆匆往来的行人侧目。

  任俊傍两人激起豪气,也瞻色顿增,大喝道:“杜兴只是胆小如鼠之徒,只能做些缩头畏尾的行为”那敢来惹两位爷儿。“往来者听得人人失色,杜兴乃此地名副其实的霸主,谁敢公然来捋他的虎胡?寇仲索性暴喝道:“杜兴若躲在就近,快滚出来见我。”

  声音远传开去,盖过长街的蹄声、人声,连附近的街巷亦清晰可闻,立时惹起一阵骚乱。

  忽然一把久违了的熟识声音,从左旁一间食馆传出来道:“杜兴算甚么劳什子东西,竟惹得名震中外的少帅这么生气?”

  寇仲和徐子陵虎躯剧震,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循声望去。

  一人从食馆油然步出,雄伟如山的驱体笔挺如枪,背负长剑、轮廓分明,完美得一如大理石雕像的狭长脸孔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直有君临天下的霸道气概,不是久违了的跋锋寒还有何人。

  寇仲一个筋斗,翻下马鞍,扑上去和跋锋寒一把抱个结实,两人同时放声大笑,壮怀激烈,欢欣畅快至极点。

  谁想得到远赴塞外修炼的跋锋寒,竟在此处出现。

  徐子陵微笑向任俊道:“这位是跋锋寒!”说罢下马朝相拥的两人走去。

  任俊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跋锋寒可说是除“武尊”毕玄外在中外武林声名最盛的高手,隐为继毕玄后域外最出色的武学宗师,与寇仲和徐子陵同为中外新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这三个人重新聚在一起,将会掀起甚么惊天动地的事,有谁人能够料得?

  寇仲的声音传回来道:“小俊,把马系好,我们痛饮一顿才辨他娘的其他事。”

  任俊清醒过来,忙甩蹬下马,侍候马儿,街上的围观者有增无减,当然只敢躲在远处遥看,谁都晓得寇仲等非是善男信女,如今竟直接了当的公然向杜兴宣战,自然会好戏接踵登场。

  徐子陵和跋锋寒相拥时,食馆内的客人、伙计和老板,全体一致的从后门溜走,以免殃及池鱼。

  跋锋寒移开少许,双手用力抓着徐子陵肩头,又看看一旁的寇仲,双目露出慑人的光芒神采,喝这:“好!两位的修为又再有更大突破,确是可喜可贺。”

  寇仲兴奋的道:“你这小子看来也丝毫不赖。凭你眼前的气度精神,说不定我两个合起来仍要留你不住,哈!”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小弟很久没听过这么风趣的话。”

  目光落在任俊身上,微笑这:“这位小兄弟相当不错,前途无可限量。”

  得跋锋寒赞赏,任俊彪身血液沸腾起来,一揖到地恭敬道:全赖仲爷、陵爷指点提拔,任俊拜见跋爷。“跋锋寒放开抓着徐子陵的手,双手搭上两人肩头,朝食店大门走去,欣然道:“那两匹该是高昌的上等战马,你们从那处骗回来的,若非遇上我,出关后包保会给人偷掉。”

  任梭深切体会到三人间的真挚感情,心中一热,再不把旁观者的目够锱在眼内,紧随三人身后入店。

  由于店内负责供应饮食的一众店伙逃个干净,任俊只好一身兼上伙头与伙计两职,侍候三人,好让他们畅叙离情。

  酒过三巡,寇仲早把杜兴忘掉,道:“好小子,竟来个神出鬼没,早前才在长安听到你干掉几个大贼的消息,今天就见到你在这里出现。”

  跋锋寒无法在两人前保持一贯冷傲的神态,笑意盈盈的道:“我是专诚在这里恭候两位大驾。”

  徐子陵奇道:“锋寒兄怎晓得我们到山海关来?”

  跋锋寒道:“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何况我这无家可归飘萍四海的人。在一个无意的情况下,我得悉颉利与契丹的窟哥结成联盟,务要把你们引出关外,置你们于死地。小弟横竖有空,又想见识一下杜兴的“霸王斧”,于是顺道来找你们喝酒聊天,碰不上头就干掉杜兴了事。”

  寇仲开怀笑道:“好小子!敬你一杯。”

  三人轰然举盂对饮,任俊送上一盘热腾腾的牛肉,三人那会客气,大吃大嚼这意外得来的没镅晚膳。

  夜幕渐垂,街上的人见杜兴仍未有反应的动静,散去大半。

  寇仲忽然石破天惊的以突厥话向跋锋寒道:“你的初恋情人追不着你吗?”

  跋锋寒大感愕然,道“你在说甚么?”

  寇仲老脸一红,尴尬道:“我说得语音不正吗?”

  跋锋寒捧腹笑道:“我只在作弄你,谁教你说的?发音可算是相当不错,不过仍须大幅改善。”

  寇仲喝道:“小俊!你又说你教我们的突厥话可把突厥人骗倒。”

  任俊碧惶恐恐的道:“我是夸大点,仲爷别要见怪。”

  三人听得差点笑破肚皮,不知如何,重聚后忍笑的功夫立时大幅倒退。

  任俊来到桌旁,压低声音道:“可能是杜兴来了,外面行人绝迹,不见半个人影。”

  寇仲别头往外看一眼,道:“你到外面把马儿带进铺里来,再看看里面有没有草料,喂饱马儿比宰杜兴更重要。”

  任俊领命而去。

  跋锋寒根本不把杜兴放在眼内、好整以暇的道:“我们突厥话是多音节的,分紧元音和松元音,紧松是指收紧和放松咽肌,要学懂这些紧松元音,说出来才可形神兼备。”

  寇仲道:“我们就改拜你为师吧!”

  跋锋寒道:“坦白说,我今趟来山海关,只是顺道,真正的目的地是????即将立为上京的龙泉府。”

  徐子陵这:“锋寒兄是要参加渤海国的立国大典?”

  跋锋寒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学寇仲的语调道:“拜紫亭的立国关我跋某人的鸟事!我是看上赴那里参予大典的各方高手,想找几个来祭剑,若毕玄肯赏面,最理想不过。”

  寇仲喜道:“我们正想去见识一下。”

  跋锋寒大笑道:“能和两位并肩驰骋于寒外大草原上,肯定是人生快事。你们究竟和社兴有甚么嫌隙?”

  徐子陵趁机问道:“你听过大明尊教吗?”

  跋锋寒一怔道:“杜兴和大明尊教有甚么关系?听说这是从波斯传过来的一种神秘教派,传至回纥后兴盛起来,与回纥一个邪恶的门派结合后逐渐变质,教内的人不但武功了得,且精于天文和用毒之术,没多少人敢惹他们。至于教主是甚么人,我一概不知。”

  寇仲正要说话,外面传来语声道:“北霸帮帮主杜兴求见,寇兄、徐兄可否容杜某人进来说话。”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怎想到“霸王”杜兴如此谦恭有礼。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8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章 仙踪再现
      杜兴不负霸王之名,身材高挺,有魁伟而令人慑服的体型气魄,超乎常人的高额,显示他并非有勇无谋的人。
  他是四十刚出头的年纪,虽说不上英俊,却充满阳刚的气概,神采奕奕。粗浓的眉毛下双目尖锐锋利,像没有事情能把他瞒过。

  他空手而来,黄色武士服外加披风氅,脚踏牛皮靴,确是霸气十足。在三人锐利的目光下没有丝毫不安的神色,反留心打量三人,不过他显然不晓得跋锋寒是何方神圣,眼睛用在他身上的时间最多。

  寇仲从容笑道:“杜当家的霸王斧是否匆忙下遗留在家里。”

  杜兴昂然在三人对面坐下,以笑容回报道:“小弟今次来是谈生意,带霸王斧来有啥用?”目光落在跋锋寒身上,问道:“这位是…”

  跋锋寒长身而起,傲然哂道:“无名小卒,何足挂齿,三位自便。”

  说罢迳自走往铺子后端,与在那里的任俊一起喂饲三匹马儿。

  杜兴收回投在跋锋寒雄伟背影的目光,迎上寇仲的眼神,沉声道:“少帅今趟大驾北来,究竟是要寻杜某人晦气还是代翟小姐谈生意。”

  寇仲暗叫厉害,杜兴依足江湖规矩来和他们交涉,反令他们落在下风。耸肩道:“杜当家若能对大小姐的分店因何被封铺拉人有个令人心服的解释,我寇仲向你老哥斟酒致敬。”

  “砰”!

  杜兴一掌拍在桌上,发出一下令跋锋寒和任俊愕然瞧来的响声,但台上樽内的酒却不见半滴溅出来,显示出他的武功不但超凡入圣,且是怪异无伦的内家功夫。

  他露这一手,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同时对他观感大改,使得寇仲的手也学跋锋寒般痒起来。

  如此对手,岂是易求,适供一试。

  杜兴声色俱厉地叱喝道:“封??拉人关我娘的屁事,你寇仲那只眼看到是我杜兴做的。你奶奶的熊,杜某人若非看在荆抗份上,那有闲情管甚么翟娇的事;现在我辛辛苦苦的说服对方,令他们肯乖乖的把羊皮交出来,你们却来泼妇骂街的大叫大嚷,吵得全城皆知。我杜兴何等样人,管你们是天王老子或玉皇大帝,看不顺眼就把你们砍开七八块下酒,竟敢诬毁我去找那些小卒出气。”

  给他忽然来个气焰冲天的大反击,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呆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硬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就算明知他是狼盗的幕后指使人,明知是他封??拉人,又禁止山海关的旅馆接待他们,但全是凭空构想,没有具体的实据。

  跋锋寒的声音传过来道:“杜兴你好像真的猜不猜我是甚么人?竟然当着本人在我兄弟面前睁眼讲大话。”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不好,他们深明跋锋寒的性格,知他动了杀机,若真个一言不合动起下来,跋锋寒功力何等“硬净”,剑招何等狼辣,高手相争,岂容留手余地。

  若杀掉杜兴,追回羊皮一事肯定泡汤,那时如何向翟娇交代。

  杜兴的反应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猛地起立,两手抓着桌边,随着他往后稍退,整张大木桌给他抬得四足离地,接着气愤的往上甩抛,桌子连着杯盘菜点像没有重量般腾升直上,重重撞在屋顶主梁处,桌子杯碟同时炸成碎屑残片,雨点般洒下来,撒往地上和两人身上。

  杜兴戟抬跋锋寒道:“我操你的十八代祖宗,在这里谁敢向我杜兴颐指气使?我杜兴更是一言九鼎,千金一诺。老子现在再没有兴趣管你们的鸟事,叫翟娇等着倾家荡产、声誉扫地吧!他奶奶的!”

  掉头便走!

  寇仲跳将起来,追着他冲出铺外,蓦地数也数不清的那么多人从四周的由屋顶上现身和在横街小巷冲出来,整齐一致,弯弓搭箭向他瞄准,只待杜兴一声令下,立可把他寇仲射成满身长刺的刺猬。

  寇仲像看不到数百瞄准他待发的箭矢,探手衣内拔出井中月,遥指走到街心的杜兴,大喝道:“我也不管你是霸天还是霸地,谁抢去羊皮,老子就有本事要他呕出来,若是你杜兴干的,以后你就不用在江湖混。”

  本是热闹的长街变得空寂如鬼域,只有众店铺外挂的风灯在塞北吹来的凉风中摇蔽闪烁,近五百名箭手蓄势以侍,却不闻急促的呼吸,可知杜兴的手下,绝非一般帮会的乌合之众。

  这批箭手占大部份是突厥、契丹来的外族人,无不悍勇沉着,如此实力,大大出乎寇仲料外。

  杜兴缓绶转身,他是不得不动作迟缓,皆因寇仲的刀势正紧锁着他,任何微细的误会,会惹得寇仲立即向他全力扑击。

  他在暗里观察,只要寇仲因被众箭所指而气势稍有减弱,他会下令放箭,只恨寇仲刀气不但没丝毫转弱,且不断增强。

  两人目光交击,互相看到对方对自己的憎恶、仇恨和杀机。

  寇仲似操制主动,其实是心中叫苦。

  若他挥刀扑击,只要杜兴能硬挡他一刀,由于他把精神全集中在杜兴身上,必避不过近五百枝从四方八面射来只只夺命的劲矢。若退回铺内,将陷于完全捱揍的劣势,爱马们更难悻免。杜兴既可在前门满布人手,后门肯定也是重重包围,杜兴确有霸王之风。

  另一边的杜兴也心中后悔,悔恨没有杷霸王斧随身携带,使他没有把握硬挡寇仲的井中月。

  十步外的杜兴冷笑道:“少帅是否害怕哩?”

  寇仲从容笑道:“我不但害怕,且是怕得要命。我这人还最怕黑,所以纵使要上路,必找个人来作伴。”

  铺内的徐子陵和跋锋突、没有丝毫动作,晓得若稍有异动,引来的变化实难以逆料,故以跋锋寒的强悍,仍不敢轲举妄动,只好由寇仲独力一人去应付。

  杜兴一边抗拒寇仲催迫过来的惊人刀气,仰天长笑道:“好!我社兴在关内称霸十多年,尚是首次遇上少帅如此胆大包人。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是立即动手,另一条就是有那么远滚那么远,以后都勿要让我见到你的嘴脸。”

  寇仲暴喝道:“废话!”

  正要挥刀痛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一把有如仙乐般悦耳的声音,温柔地在长街的一端传过来道:“两位可否给妃暄一点薄面,息止干弋?”

  寇仲和杜兴同时一震,朝声音来处瞧过去,身穿男装,淡雅如仙的师妃暄,盈盈而至。

  众箭手无不分神张望,大大冲淡弓满待发的紧张气氛。

  寇仲怎想得到师妃暄会忽然出现在北疆这僻处的县城,差点要把徐子陵唤出来看看。

  杜兴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犹豫难决,他的部署本有足够能力对付寇仲三人。多出个他尚未晓得是何方神圣的跋锋寒,已使他大失预算,再来个师妃暄,变成两条战线,三方对阵,他终失去把握。

  师妃暄停步在众箭手阵后,微笑道:“杜当家和少帅意下如何?”

  寇仲还刀入鞘,把外袍掩好,笑嘻嘻道:“仙子有命,小弟当然听教听话。”

  所有目光全落在杜兴身上,看他如何反应。

  杜兴悻悻然道:“看在师仙子份上,你们只许在山海关逗留三天,否则莫要怪我杜兴不客气,仙子届时请勿插手此事。”

  他不自觉地随寇仲对师妃暄唤起仙子来。

  杜兴大喝道“走”!

  说罢拂袖悍然去了,众箭手往后退散,转瞬走得一个不剩。

  师妃暄从容自若的移到寇仲身前,秀眉轻蹙的这:“少帅因何事远道而来?寇仲压低声音道:“你再不恼我们吗?”

  师妃暄轻叹道:“妃暄那有恼你们的空闲?”

  跋锋寒的声音传出来值:“师小姐仙驾既临,何不进来一叙。”

  师妃暄横寇仲一眼,步进铺去。

  四人在食肆内靠门处另找桌子坐好,由任俊澳奉香茗。

  最兴奋的是任俊,一天内连续碰上英雄了得的跋锋寒和超凡脱俗的仙子师妃暄,就像置身一个梦境。

  最自然从容的是跋锋寒,皆因不知道寇仲、徐子陵与师妃暄现在是恩怨交缠,处于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复杂关系。

  师妃暄保持她一贯的冷然自若,寇仲和徐子陵却心知肚明与她之间已多出一道难以弥补的裂缝。

  徐子陵只好微笑不语,当作若无其事。

  跋锋寒打开话匣道:“谁想得到师小姐会在这里乍现芳踪,小姐来了多久?”

  师妃暄淡淡道:“妃暄是刚到,跋兄是否约好寇兄和徐兄在这里碰面?”

  跋锋寒道:“我是有意到这里来碰他们,他们并不晓得我会在此处。”

  寇仲恭敬的道:“妃喧到这里有何贵干?不是要到塞外历练修行吧?”

  听到寇仲亲挚的唤她作妃暄,这美女秀额微皱,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妃暄为何要到山海关来,你们该比任何人更清楚。”

  寇仲抓头道:“妃暄语气隐含怪责之意,好像你到这里来是为我们所累的,难道…嘿!懊不会是这样吧?”暗里则踢徐子陵一脚。

  徐子陵亦猜不到师妃暄到山海关来的理由,当然不会如寇仲一厢情愿的认为师妃暄是因他徐子陵而下惜长途跋涉的来寻他。

  师妃暄漫不经意的道:“还不是因为石之轩。”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愕然。

  以石之轩的才智魔功,纵使出动宁道奇,恐亦无法紧蹑着他尾巴直追到山海关来。

  师妃暄秀眸射出坚定的神色,绶缓道:“我们决定无论追到天崖海角,绝不让石之轩安定下来修练邪帝舍利内的魔功。”

  跋锋寒听得一脸茫然,但既知事情与一代魔师“邪王”石之轩有关,自是大感兴趣。

  师妃暄避过徐子陵,迎上寇仲的目光道:“妃暄不知该骂你们还是谢你们。若非你们自以为是的胡作非为,舍利该不会落入石之轩手上;但如非你们救回金环真,他两夫妇便不会主动找我们合作,凭他们的秘术追蹑石之轩。”

  两人恍然大悟。

  金环真成功救得丈夫,不让周老叹被安隆所害,然后不知他们是奋意改邪归正,还是想利用正道的力量助他们抢回舍利,找得师妃暄愿意与她合作,凭他们能在百里内感应到舍利的奇术,迫得石之轩逃往关外去。

  石之轩取道北疆出关乃合乎情理的事,因为无论从关中朝西或北走,进入西突厥或东突厥的范围,均属不智。

  寇仲低声问道:“散人他老人家,是否与妃暄一道来?”

  师妃暄若无其事的道:“时间紧迫,妃暄没有时间去通知别的人。”

  徐子陵失声道:“甚么?”

  师妃暄剑术肯定已达超凡入圣的境界,但要杀死石之轩,仍是不可能的事。以石之轩的功力与嗜杀成性,反噬一口可不是说善玩的。

  师妃暄瞟徐子陵一眼,像在说“你仍关心我吗”的样儿,神色微妙。

  跋锋寒忍不住道:“你们说的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寇仲答道:“待会再向你老哥详报。”

  转问师妃暄道:“金环真和周老叹在那儿?”

  师妃暄平静地道:“一路上我和他们保持紧密的联系,凭他们留下的标记追踪石之轩,可是到这附近他们竟忽然消失,再没有留下暗记,原因不明。”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恐怕他们步上老尤的后尘,遭石之轩毒手所害。”

  师妃暄没有答他,反问道:“你们到山海关又有何贵干?为何与杜兴闹得这么僵?”

  寇仲扼要解释,并说出狼盗和大明尊教的事。

  跋锋寒这才稍为明白。

  师妃暄露出凝重的神色,道:“对大明尊教,妃暄略有所闻,其教是源自波斯首都泰锡封一贵妃之后,着《娑布罗干》一书,倡说“二宗三际论”,二宗即光明和黑暗,三际即过去、现在和将来。认为最高的神祗是大明尊神,乃神位、光明、威力和智慧四种德性的最高表现。大明尊神下有善母、原子、五明子和五类魔等,组织诡秘,实力庞大。若杜兴与此教有关,当非似表面只为崇奉信仰那般筒单,极可能是部署一场以宗教为名的大举入侵。”

  寇仲咋舌道:“中土的魔门正在搅风搅雨,再来个回纥邪教,真令人头痛。”

  师妃暄长身而起道:“三位既然在此,当不会对此事坐视。妃暄尚有事要办,有机会再碰头吧!”

  三人慌忙起立。

  徐子陵苦笑道:“师小姐对付石之轩一事,可否让我们稍尽棉力?”

  师妃暄迎上他的目光,秀眸透出复杂伤感的神色,轻柔的道:“你们自顾不暇,那来时间与间情去找不知躲到那里的石之轩。”

  说罢飘然去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69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一章 刀剑论交
      四人沿街漫步,除任俊的马儿须他牵引外,千里梦和万里斑像最忠心的狗儿般跟在他们背后,神态安祥,果是不凡灵骏。
  街上早回复车水马龙的热闹,天气仍不稳定,不时洒下几点细雨,但除看不到星月外,天气不算太差。

  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三人并排而行,后跟灵马,加上任俊这精灵的“小仆”,惹得路人侧目。

  他们敢肯定整个山海关的人均晓得寇仲和徐子陵来了,否则在铺内和食馆内的人,不会抢着出来瞻看他们。

  山海关乃中外武林高手往来云集的地方,谁不想见识他们的风采与身手,又或着意结识他们。幸好谁都晓得他们和杜兴势成水火,一战难免。除非想卷入这场胜负难料的斗争去,否则就应对他们敬而远之。

  跋锋寒在食馆早听足寇徐讲述整个时辰,待店主战戟兢兢来请他们离开店铺,他们乃相偕出门。走到这里,跋锋寒才听完整个故事。寇仲连杨公宝臧的事亦和盘奉上,因为他是绝对地信任跋锋寒。

  跋锋寒叹道:“确是精采绝伦,与你们相处那段日子,同是多采多姿,令我非常缅怀。希望我们今晚有些较为有趣的助兴节目,就今晚上找杜兴的晦气如何?”

  寇仲暗为杜兴担心,开罪跋锋寒岂是说笑,道:“你老哥得多耐些性子,首先是先耍把给他扣起的五个人质救出来,送他们离开险境;次要是须查出大小姐她那批羊皮的下落。杀杜兴这霸王当然痛快,却必须先办妥这两件事。”

  徐子陵道:“小仲你可记得大小姐说过,那八万张羊皮是透过拜紫亭向回纥人买的。”

  寇仲一震道:“幸得你提醒我,我差点忘记,又会这么巧的,那批货会否是崔望劫来的贼赃,来个他娘的内劫转为外销,再贪回中原赚取最高的价钱,又他奶奶熊的来个中途拦途截劫,要求赎金。我操他十八代祖宗,这么懂做生意。”

  说到一半,他转学杜兴的声气语调,扮得极为肖妙,令人捧腹,连后面的任俊也给引得放声失笑。

  对任佞来说,一切就像在梦境中,他从未想过在面对着江湖斗争的情况下,自己仍可开怀大笑。晓得被三人强大无匹的自信和豪气感染。

  钹锋寒哑然失笑道:“好一个社兴,很少这么有种的人,不枉我一场来找他。只要能将他生擒,我有把握要他唤爹就唤爹,唤娘就叫亲娘。我到此三天,早摸清他的底子,回店后我们好好研究,该如何行动。”

  寇仲正要说话,后面忽然有人唤“小俊”,四人别头一看,只见来人是个中等身材、衣着不凡、约五十许岁的老者,神采奕奕的从后急步追来,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最令人印象深刻是他的鹰钧鼻,保陷却利如鹰隼的一对眼睛,予人阴鸷沉着的感觉。

  任俊失声道:“荆当家!”

  三人立即晓得来的是塞漠帮的帮主荆抗。

  荆抗脚步似缓实快的赶到任俊旁,抱拳道:“这位是——”目光落在跋锋寒身上。

  跋锋寒回礼道:“晚辈跋锋才,荆当家请指教。”

  对他来说,这算是非常客气有礼。

  荆抗动容道:“竟是击败“飞鹰”曲傲的跋锋寒,荆抗失敬。”

  寇仲退到他旁道:“小子寇仲,他是徐子陵,大小姐曾瞩我们代她向你老人家问好。”

  荆抗连说三声“好”后,冷然这:“我非常不满杜兴,这样对我世侄女请来的人喊打喊杀,教我如何向建德交侍。此事分明是欺上门来,我忍得他一次忍不下另一次。所以我决定要他横死街头,否则怎能出得这口鸟气!”

  寇仲大叫头痛,荆抗肯定是头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老狐狸,看中这是收拾杜兴的千载一时机会,因为有他们三大高手出头助阵。

  跋锋寒凑到正聚精会神听荆抗说话的徐子陵耳旁轻声这:“左边有位非常漂亮的妞儿盯着你。”

  徐子陵偷眼看去,立时心中叫娘,倒抽一口凉气道:“她是傅采林最得意的关门女弟子傅君嫱,我们娘的小师妹。”

  跋锋寒一愕瞧去,傅君嫱没入横巷内,消失不见。

  寇仲怎会听不到跋锋寒的话,亦因看傅君嫱分了心,忘记答荆抗的话。

  荆抗毫不介意,续说这:“我们唯一要小心的是北马帮,许开山与杜兴称兄道弟,有起事来必全力助杜兴。”

  寇仲见到傅君嫱,脑袋那还有兴趣装载其他东西,随口应道:“杀杜兴事小,取必八万张羊皮和救回分店被掳走的人事大。且你老人家必须考虑的是,现在山海关边防大开,谁都可以自由进出,长城等如虚设,如若突厥和契丹人因杜兴之死杀入关内屠城泄愤,荆当家有何应付良方?”

  他是不敢开罪荆抗,才婉转劝他勿要卷入与杜兴的斗争内,否则演变为帮会争地盘的大火拼,还如何救人、索货?不看僧脸看佛脸,荆抗不但是窦建德的老朋友,翟娇以后的对外贸易仍要他照拂,他亦乐得令荆抗的塞漠帮藉此占上优势,可是在想出对付杜兴的妥善方法前,确不宜把事情弄得过于复杂。

  荆抗微笑道:“少帅放心,今趟我们有燕王在背后全力支持,只要除去北霸帮和杜兴,燕王会立即派大军前来进驻,加强边防,包保任何人想来撒野都不像从前般容易。”

  顿了顿又道:“如非得燕王通知,我仍不知大小姐请得两位亲来找杜兴算账。”

  寇仲心忖原来如此,难怪莉抗会公然来找他说话。高开道看准突厥内斗,无暇理会外事,遂想乘势除去杜兴这眼中钉,以摆脱颉利的控制。只应付契丹人,当然比同时应付两族的联军容易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被迫站到荆抗和高开道的一方,舍此别无选择。

  荆抗忽然停下来,道:“诸位请这边走。”

  众人随他止步,寇仲皴眉道:“荆当家要我们到那里去?”

  荆抗欣然道:“住客栈不大方便,我在西门有间前??后居的酒馆,可作四位歇脚之用。”

  跋锋寒朝寇仲瞧去,见他微微点头,道:“耍叨扰荆当家哩!但我尚要回旅馆取必行囊马匹。”

  荆抗笑道:“跋兄只要肯点头,白有儿郎为跋兄办妥。我已命酒馆的人撤走,好让四位能安静休憩,若要人差使,铺内的全是我塞漠帮的人。送各位到那里安顿好后,老夫尚要去见几个人,他们以前都不敢沾手杜兴的事,现在怎还到他们作壁上观?”

  寇仲淡淡道:“荆当家可否使人向杜兴传个口讯?”

  前抗道“少帅请赐示。”

  寇仲道:“小子怎敢指示你老人家,只想请荆当家找人向杜兴说,若明天日出前他仍不肯释放大小姐的五名手下,我就见一个北霸帮的人杀一个,除非他肯自认非是山海关的主事音,否则他就脱不掉关系。”

  荆抗大笑这:“寇仲就是寇仲,老夫刮目以待杜兴听到栈铿话后的反应。”

  燕山酒庄果然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前进宽大,摆开十多张大圆桌,接着是个可饲养马儿的大天井,连接后进的居室、澡房和厨房,另外有水井和藏酒的地窖。屋墙以花冈石砌成,坚固结实,四周有高墙围绕,似塞漠帮在这里的分舵多过像一间酒铺。

  事实上燕山酒庄从不打开门口做生意,而是做批发烧酒的买卖。

  跋锋寒的马神骏非常,而跋锋寒对训练马儿更有一手,在他命令下马儿做出种种动作,如臂使指,使他们为之叹服。

  跋锋寒道:“马是一种高贵和骄傲的动物,练马耍诀,首先得与它建立一种血肉相连的亲切关系,然后培养它的信心和警觉性,遇事慌失的马只会坏事。”

  寇仲道:“你的马叫甚么名字?”

  跋锋寒微笑道:“这是沙陀族一个酋长送我的厚礼,我给它它起了个名字叫“塔克拉玛干”,那是个美丽而可怕的大沙漠。”

  任俊注意到跋锋寒从马身上解下的长弓通体髹漆,彩绘花纹、奇异精美,充满异国风情,道:“跋爷的弓很别致。”

  跋锋寒道:“那是波斯巧匠制的拓木弓,深得远、疾、锐、和、固、耐的制弓六诀,在大草原上,无弓无矢,就如赤身露体般令人难过。”

  徐子陵从衣内掏出亡月弓,张开交到他手上,道:“你看这把弓如何?”

  跋锋寒大讶道:“小弟尚是首次见到能褶叠起来的弓,我的娘!这弓肯定可射谷千步外的敌人。谁制的?”

  任俊见他毫不费力的把弓拉成满月,咋舌不已。

  寇仲道:“这是渔阳一个被称为箭大师的人造的,他一生只造成七张满意的弓,这是他最得意的两把,另一把则在小弟处。”

  徐子陵轻描淡写的道:“这把弓叫亡月,待干掉箭大师的大仇家室韦夫妻恶盗的深末桓后,可改回本来叫射月的风雅名字。小弟横竖没甚么机会用它,就借花敬怫,送给锋寒兄。”

  跋锋寒听到深末桓的名字,虎目亮起来,接着听得徐子陵把这堪称弓中王者的不世异宝亡月弓赠他,仰天畅怀大笑道:“若我跋锋寒推三搪四,就不是你徐子陵的兄弟,我跋锋寒真的非常感激,就以柘木弓与子陵交换,子陵亦不想光着身子到塞外去示众吧!”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小弟怎会拒绝不穿衣?”

  跋锋寒道:“深末桓在北塞是属于没有人敢惹的厉害人物,他的妻子木铃比他更心狠手辣,要找到他们绝非易事,若没有我相助你们,你们在沙漠渴死仍休想沾到他们半点影子,在大草原上,宰韦人的骑射比我们突厥人有更大的名气。”

  任俊谦虚问教,道:“骑射有甚么要抉。”

  跋锋寒道:“骑射之要,往乎前手如拒,后手如撕,前腿欲其直,后腿欲其曲。就像这样。”

  纵身跳上马背,塔克拉玛干绕着天井走个转,跋锋寒夹着无鞍的马,张弓作势,状若天上箭神下凡,威武至极点,动作优美,无懈可击。

  三人鼓掌叫好,跋锋寒翻身下马,拍拍马儿,执弓示范向任俊解说道:“左手执弓,须令上梢略倒,右掌托靶内,食指钩靶外,正中如鹰嘴状,余三指与大拇指紧执靶如拒;右手则注矢于弦,食指掩大拇指,另三指紧执手心兜弦掠胸而过,以肘紧夹后肋,满而后发,方准确有力。射箭若急,则飘虚无力。”

  寇仲叹道:“原来我们射箭的姿势一直犯错。”

  跋锋寒笑道:“少帅无论姿势如何不正确,谁能挡得你以螺旋劲射出来的劲箭?”

  寇仲笑道:“给你赞得手都痒起来,老哥!饼两招如何?”

  跋锋寒把弓收好,欣然道:“难得由你亲口提出,本人正有此意。”

  寇仲忽然探手衣内,闪电掣出井中月,一声不响的疾劈跋锋寒。

  跋锋寒不知如何的斩玄剑早来到手上,剑尖指天的架着寇仲横劈胸胁凌厉至极点的一刀。

  刀剑交击后黏在一起,竟没有发出任何鸣音,怪异至极点。

  两人目光相迎,同时露出笑意。

  跋锋寒运劲推开寇仲,自己亦后移三步,摆开架势。

  其他两人往外移开,腾出空间让两人动手。

  任俊看得热血沸腾,终明白寇仲对他的训诲,高手就该像跋锋寒那样,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能反映外界事物变化的井中水月境界,根本不怕任何突击偷袭。

  寇仲和跋锋寒互拚气势,不知情者会以为他们在作生死决斗。

  跋锋寒长笑这:“痛快!痛快!我和两位兄台打开始就以刀剑论交,大家生出过命的交情。我很少会想到为别人牺牲,但为两位却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不怕付上性命。”

  寇仲长笑道:“彼此彼此。小弟近来自创一套叫“井中八法”的刀招,请老跋你过目,千万不要留手,打败小弟我绝不会难过,只会再接再厉,精益求精。”

  言罢使出井中八法第一式不攻,刀势似发非发,强大的刀气直迫而去。

  跋锋寒面露讶色,往左跨出一步,立时把井中月经营出来的庞大压力转移,令寇仲不得不变招。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动容。

  寇仲咋舌道:“你奶奶的熊,天下间只宁道奇一人能纯靠步法破老子这一招。”

  跋锋寒动容道:“和宁道奇交过手吗?情况如何?”

  寇仲道:“他奶奶的熊,尚未有机会分出胜负。”

  跋锋寒把斩玄剑平举胸前,大笑道:“你再学杜兴的口气说话,小心我真的下杀手把你干掉。”

  寇仲哂道:“想唬倒我吗?够胆的就放马过来。”

  就在此时,叩门声从前面传来。

  去应门的当然是任俊的责任,但他怎舍得错过如此精采绝伦的比试,犹豫间,徐子陵善解人意的道:“让我去看看。”

  “铿锵”刀剑绞击,劲气横空,火花并溅,中外内大超卓年青高手,终正面交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70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二章 敌我难分
      徐子陵拉开燕山酒庄的外院门,入目的是师爷儿略带滑稽的脸孔和他那对二撇须,旁边站着一个昂藏英伟的华服大汉,三十来岁,鼻子稍长,阔嘴角像永远挂着一丝笑意,充满自信,是那种不断要找事实来证明他才是最强大的那一种人。
  师爷化施礼这:“徐爷在上,敝帮主许开山求见。”

  徐子陵忍着想看师爷化表情神气的冲动,因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向许闲山淡然自若的微笑道:“许帮主客气。我们怎敢当呢!”

  许开山露出侧耳倾听的神态,道:“好厉害的真劲,只听刀剑交击声便知是大师级人物在过招,一个当然是少帅,另一位会是谁?即使要我减寿十年,我也愿付出这代价要去知道。”

  徐子陵心中一寒,更知道自己猜错。他咋晚在狼盗群中遇上的高手肯定不是他,不但体型不对,眼前这许开山是厉害多了,武功已臻他们那个级数。

  难道是错怪了他?

  徐子陵表面苦无其事的道:“那是跋锋寒,只要许兄肯垂询,在下言无不尽。”

  许开山动容道:“竟是把曲傲从中原扫回铁勒的跋兄,哈!我许开山交的必是大好运,一下子见着当今天下最英雄了得的三个人物,今晚小弟请客,三位定要给小弟一点面子。”

  徐子陵糊涂起来,这许开山予他没有丝毫作伪的感觉,就像石之轩扮作大德圣僧的和尚样儿,不露丝毫破锭,若以此作标准,许开山实在太可怕。

  他究竟是谁?

  试探道:“许兄不是要去见一个与安乐惨案有关的人,致延误了一晚才抵达饮马驿,不知此行所得结果如何?”

  许开山肃容道:“我迟去半步,弄至被人灭口。奇怪是附近另外尚有一男一女两条??体,这对男女死得很邪门。”

  徐子陵剧震道:“甚么?”

  许开山愕然道:“徐兄认识他们吗?”

  徐子陵把金环真和周老叹的模样形容出来。

  许开山这:“我敢肯定是他们。他们究竟是甚么人?竟和崔望那狗种扯上关系?徐兄要亲眼看看他们吗?方便得很,我把两条尸体带到这里来,唔!惫是明天看吧!今晚我们要痛饮畅谈个通宵达旦。”

  忽然间徐子陵感到自己全处于下风,因他完全摸不透这个人。若非有他和寇仲往场,其他所有帮会加起来恐仍斗不过眼前此君。

  徐子陵目光与师爷化轻轻一触,感到师爷化深心内的惶恐,苦笑这:“许兄似乎并不晓得我们和你的拜兄已势成水火,他还限我们三天内离去,许兄这么来找我们,不怕他不高兴吗?”

  许开山哈哈笑道:“我今趟正是特来作和事佬。有甚么事是不能和平解决的?待会大家把酒言欢,尽释前嫌,然后想个最好的方法,把大小姐的羊皮以个象徵式的价钱赎回来,无论多少,由我许开山支付,最紧要是大家开开心心。”

  徐子陵心中叫娘,他尚是首次感到在言词交锋中招架乏力,完全被对方着着领先,微微一笑道:“大小姐分店的五名伙计下落如何?此事一天未能解决,我们和令拜兄很难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话。”

  许开山笑道:“这个更是一场小误会。”

  向师爷化颔首示意,师爷化退住小街中心处,燃亮火熠,以火熠打出讯号,通知远处的人。

  兵刀声倏然而止。

  许开山闲闲的道:“有机会务请三位指点一下小弟,想不到少帅不但刀法厉害,箭术更是高明得出乎人意料之外。我曾检验那群回纥恶贼的情况,中箭者全被贯穿要害,铁盾亦不起遮挡作用,一箭了事。”

  徐子陵道:“有关杀人灭口的事,许兄可否说得详细点。”

  许开山道:“此人叫葛米柯,是突厥人称“赃手”马吉的得力手下,不知因何事跟赃手反目,秘密约小弟在神木头一座荒废的山神庙见面,透露有关狼盗的消息。他更要我立即付他一笔费用,以作远走高飞的旅费。岂知抵达后他已遭人毒手,死于非命。诸位如有兴趣,可一并查验他的死因,是与徐兄认识那对男女被同一手法杀死。徐兄尚未告诉小弟那两人是谁?”

  徐子陵知他感应到跋锋寒、寇仲和任俊正朝他们走来,道:“那对男女是中原魔门一个着名教派的人物,夫妻关系,男的叫周老叹,女的是金环真,想不到会横死北疆。”

  此时跋锋寒和寇仲分别在徐子陵左右现身,两对眼四枝箭般射向许开山。

  许开山施礼道:“幸会幸会!小弟许开山,拜见寇兄、跋兄,两位是小弟心仪已久的人,终于能相见聚话,此生再无憾矣。”

  蹄声口答,一辆马车驶到门外,久侍的师爷化忙把门打开,五个人鱼贯下车。

  在寇仲后面的任俊失声叫道:“李叔!”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以对。他们并非因人给释放回来而讶异,而是因李叔五人脸色平和,神态如常,没有半点被拘禁过的迹象。虽是心中欣喜,亦暗呼不妥。

  许开山笑道:“李叔快来向寇兄、徐兄和跋兄解释是某么一回事。”

  李叔五十来岁,长相忠厚老实,道:“三位大爷明鉴,我们往北平交一批货予客人,刚刚赶回来,路上给许当家使人截着,始知??头给人贴上封条、屋内则被泼上红漆和捣乱。”

  许开川接着道:“小弟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杜兴绝不是干这种事的人,大哥英雄盖世,甚么事都明刀明枪的解决,否则关内关外,不会人人都给他点面子。”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尴尬,差点语塞,甚至糊涂起来,弄不清楚杜兴和许开山在玩甚么手段。

  寇仲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许兄对这里发生的事定必了如指掌,不知又是谁指示这处的旅馆,不得接待我们?”

  许开山哑然失笑道:“事有凑巧,近日来山海县城有则传言,言之凿凿的说臭名远播关外的黑河三煞要到此找大哥报复,这三人长得好眉好貌,手底却非常残暴狠辣,无恶不作,最为人不齿的是四处奸淫妇女。杜大哥正因看不顺眼,三年前曾亲自出手追杀,可惜给他们溜掉,据说最近想来暗算大哥。”

  跋锋寒以长笑让两人下台阶,道:“我也正想找他们,肯送上门来就最理想不过。”

  寇仲干咳道:“竟是一场误会,哈!我们是敬酒不喝喝罚酒,杜霸王在那里,就罚小弟三??吧!炳”徐子陵晓得寇仲并不是改变对杜、许两人的看法,而是虚与委蛇,好看看他们尚要耍甚么手段。

  许开山道:“小弟在这里最大的小桃源摆下为诸位洗尘的酒席,除杜大哥外,并请来塞漠帮德高望重的荆老作陪客,三位若肯赏光,是小弟的荣幸。”

  寇仲回复常态,哈哈笑道:“许兄如此赏光,我们怎敢有拂盛意。”他再弄不清楚与杜兴、许开山和荆抗的关系,友和敌间失去明显的界限。

  徐子陵目注李叔,正犹豫应否着他们同往,以保护他们,许开山善解人意的道:“李叔他们可放心在这处休息,小弟可保证他们的安全。”

  任俊低声这:“我留下照顾他们。”

  寇仲微微点头,道:“许兄请引路。”

  许开山向师爷化道:“项先生可回去休息。”

  再向三人道:“请!”

  天上??下毛毛细雨,使这僻处北疆的县城陷入蒙蒙烟雨中,有种凄迷如梦的味道。

  四人安步当车,冒雨漫步,表面看会以为他们是结伴寻欢的好友。

  许开山在这里非常吃得开,街上不时有人向他招呼敬礼,而许开山颇为友善,不住点头回礼。

  跋锋寒与许开山并肩而行,寇仲和徐子陵跟在他们身后。

  路人纷纷让道。

  虽是细雨纷纷,街上仍是灯火通明,非常热闹。

  跋锋寒三句不离本行,问道:“许兄惯手用的是甚么兵器?”

  许开山欣然这:“小弟真不敢说出来贻笑方家,困为小弟也是用剑,实无足道之处。小弟唯一可拿出来见人的东西,就是善马、练马的些许心得。”

  跋锋寒显然像寇仲和徐子陵般看不透许开山是怎样的一个人,仍看似随口问来的道:“跋某人对练马很有兴趣,不知其中有甚么要诀?”

  许开山微笑道:,“原来跋兄与小弟乃同道中人,小弟怎敢献丑。养马不外配种、驯马、练马三事,但要调教到千百成群,仍寂无嘶鸣,呼应如臂使指,其中确有些窍门,跋兄当然比小弟更出色当行。”

  后面的寇仲道:“我是有马就骑的那种人,许兄可否略告一二,以开小弟茅塞。”他晓得跋锋寒是要从他练马的心得入手,探究他真正的出身来历。许开山是近年东北冒起得最快的人,短短数年成为北疆最大的战马供应商,却没有人知悉他的底子。

  他的样貌体型有点像突厥人,亦可以属塞外任何一族。

  许开山这:“少帅垂绚,小弟自是知无不言。配种讲的是经验眼力,驯马靠的是马上功夫,练马首先要爱马,令它成为最好的拍档伴侣,动辄鞭打斥责,纵使马儿畏服,绝培养不出一流的战马。”

  钹锋寒道:“许兄惯用飞索还是马套??来栓未驯的野马。”

  许阅山微一错愕,才道:“跋兄果是大行家,小弟用的是马套??。”

  寇仲一头雾水的道:“甚么是马套???”

  跋锋寒道:“马套??是一根结实有性的长木??,??头系有皮绳,套上野马脖子后,持??不放,任其奔走,伺机跳上马背,由它俯仰腾扑,只要不被摔下来,当野马声嘶力竭时,只能认命驯服。”

  又解释道:“塞外驯马法可大致分为飞索和马套??两大系统,不过只有室韦和????人采用马套??,可知许兄的驯马法是源自其中一地。”

  寇仲首次感到占回点上风,全赖跋锋寒对塞外民族的认识,许开山怎想得到会从这些地方漏出底子。

  跋锋寒乘胜追击,道:“许兄有否阉割马儿?”

  许开山的回答小心多了,道:“阉马秘法小弟确是从室韦人处偷学来的,每当马儿长出四齿后,须给马儿去势,如此马儿壮健有力,柔顺无野性,能耐风寒而久岁月,到哩!”

  数名大汉从小桃源迎出,打躬作揖的侍候四人入内。

  一时间三人对这是好宴还是坏宴,再无丝毫把握。

  小桃源位于横贯南北大街近北门处,楼高三层,坐在顶楼向北的大厢房,可透过风雨看到燕山山脉上龙走蛇游于险峰巅脊间的长城,令人不但联想起其起伏转折直抵西疆至酒泉始止绵延万里的雄伟壮观,更令人想起中土自古以来对抗外族入侵那本以关内外民众的血泪写成的历史。

  酒过三巡,杜兴和莉抗仍大驾未至,许开山见寇仲和徐子陵欣赏县城外长城的美景,笑道:“没来过山海关的人,总以为长城是建在秃山荒岭间。那知沿长城名胜遍布,例如离此六里的角山,上有栖贤寺,幽深静谧,松榛蓊郁,从栖贤寺着名的佛渡台看下来,可以看到燕塞湖,湖水碧翠,禽鸣兽踪,佳趣诱人。其他奇景,层出不穷,各有特色。三位若有兴趣,小弟乐于引路。”

  三人暗忖说不定师妃暄正是寄居该寺。

  跋锋寒这:“昨天我到过城北的悬阳恫,山奇石险,其悬洞窥天的奇景,确属罕有。”

  许开山笑道:“想不到跋兄爱游山玩水,所以我常说,人要相处过才明白对方,靠传闻得来的印象,总有失真处。”

  寇仲淡淡道:“究竟是谁干的?”

  许开山愕然道:“寇兄抬那件事?”

  寇仲道:“当然是指大小姐八万张羊皮被硬抢的事。大小姐还折损十五位兄弟,这不是说几句话可以解决的,何况现在更要我们付出赎金,这是那门子的道理?许兄若设身处地,会怎么办?”

  许开山叹道:“这是个选择的问题。依江湖规矩,我们不能透露是谁干的。跋兄会比任何人更清楚塞外马贼的情况,要在大草原寻一群马贼,与在大海捞针没有甚么分别,少帅若要追究,恐怕最后八万张羊皮将如石沉大海。杜大哥是透过中间人联络对方,他们虽开天索价,却非没有商讨余地,但少帅必须答应不再追究,大家始有谈得拢的可能。”

  寇仲正要说话,杜兴旋风般冲进来大笑道:“大家既明白是场误会,我们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部抹去,一切从新开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71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三章 唇枪舌剑
      无论寇仲和徐子陵如何肯定杜兴是奉颉利之命来设陷阱对付他们,又或深信他是狼盗的幕后主使者,而杜兴更与充满邪恶味道的大明尊教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可是基于三个原因,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首先是要顾及北疆数城人民的安全。

  杜兴代表的是一种能平衡关内外的势力,成为外族与高开道之间一个缓冲。只要社兴能控制山海关,突厥和契丹人就不怕高开道敢不看他们的脸色做人。反之,高开道一天不能取得山海关的控制权,就要多做一天奴才,所以才有藉荆抗来煽动他们对付杜兴的事。

  若杜兴被杀,这微妙的平衡势被摧毁,高开道将与外族展开对山海关的争夺战,最后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第二个原因是必须为大小姐讨回八万张上等羊皮,那可不是凭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可以解决的。

  第三个原因是他们根本没有动手的藉口n。难道他们硬说杜兴是颉利的走狗吗?这说出去让人听到会笑掉牙齿。因为杜兴从开始便打明旗号是颉利的人,否则怎到他坐镇山海关。

  这天下现在是突厥人的天下,随着大隋的衰落、中土分崩离析,与突厥接连的疆域,控制者再非汉人。

  在栈镏隔关内外的县城里,这种强敌压境的滋味尤为深刻。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时,像一座铁塔似的杜兴以突厥话先向跋锋寒打招呼,道:“我猜不到你是跋锋寒,皆因前天我才听到你在夫余斩杀格鲁言的消息,错觉以为跋锋寒仍在夫余,怎想得到跋锋寒会忽然在这里出现。”

  杜兴有意无意间,流露出一种对汉人歧视的态度。

  由于杜兴的突厥话说得太快,他们整个月来的苦学全派不上用场,只能听懂几个单音,不能串连出整句话的意思,只有被杜兴故意瞒惑的感觉。

  跋锋寒没有起立施礼,仍神态昂扬的坐在椅上,双目闪闪生辉的盯着社兴道:“我这两位朋友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两个人,任何人低估他们,终有一天要非常后悔。”

  他虽以突厥话回答,但故意说得很慢,咬正每个字音,所以寇徐两人听懂一半,另一半则是猜出来的。

  杜兴听得微一错愕,目光扫过寇仲和徐子陵,然后大马金刀的坐下。

  许开山哈哈笑着站起来,亲自为各人斟酒,打圆场道:“杜大哥见到自家突厥人,就忍不住他乡遇故知的大说突厥话,寇兄和徐兄勿要怪他。”

  跋锋寒双目神色转厉,盯着杜兴道:“我在关外收到风,暾欲谷奉颉利之命,在关外召集各方高手,务要置我两位兄弟于死地。杜兄与颉利一向关系密切,我两位兄弟亦可说因杜兄而来山海关,杜兄对此有何解释?”暾欲谷乃毕玄亲弟,是东突厥声名最着的高手之手,极得颉利宠信。

  栈铿话像他的眼神般凌厉,许开山也不敢说话打岔,厢房内静至落针可闻。

  无论杜兴如何骄横狂妄,却绝不敢轻视跋锋寒。过去几年跋锋寒是名副其实的横扫关外辽阔的大草原和令人生畏的沙漠,足踏遍东、西突厥、回纥、室韦、????、吐谷浑、高昌、龟兹、铁勒,薛延陀诸国,所到处无数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邪魔高手纷纷饮恨于斩玄剑下。

  颉利虽曾多次派出高下精骑,追教跋锋寒,可是给他利用大漠草原的特点,施以反击,落得全部损兵折将,锻羽而归,使跋锋寒逐渐在关外建立起无敌的威名。

  谁都不愿结下这么一个敌人。

  杜兴出身塞外,他只会尊敬像跋锋寒这种深悉大漠草原的高手,所以无论寇仲和徐子陵声名如何轰动,始终只是中土汉人的事,不太被杜兴这半个突厥人放在眼内。

  现在跋锋寒直接了当的向地质问,摆明一言不合,和头酒立变鸿门宴。

  杜兴迎上跋锋寒的眼神,与他丝毫不让的对视,转以汉语道:“我尊敬突利,更尊重颉利,因为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但我杜兴却不是他们的狗,杜兴就是杜兴。坦白说,自从渔阳传来消息说寇兄和徐兄到青褛找箭大师,求取刺日、射月两大名弓,我确想试试他们是否名不虚傅,为何连赵德言和可达志亦不能奈何他们?但跋兄的出现,却令本人打消此意,决定与三位衷诚合作,务要把翟娇那批货要回来。”

  寇仲和徐子陵晓得只有跋锋寒压得住杜兴,故没有说话,任由跋锋寒玩他的手段。

  许开山为冲淡四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插入这:“问题是现在非只讨回那批羊皮货就可把事情解决,大小姐那边有十五人因此丧命。少帅和徐兄对此绝不会善罢,此事变成只有凭武力解决。刚才少帅要求我说出谁下手劫羊皮,我很难替大哥拿主意,大哥怎么说?”

  杜兴皱眉道:“无论关内关外,每天也有人被杀或杀人,死者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又或不应到江湖来混。假如死个把人便因仇恨纠缠不休,以前大隋军到塞外四处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又怎么计算?那我们突厥人岂非要冲进关内见到汉人就级?”

  寇仲和徐子陵差点为之语塞,杜兴的话虽有点横着来说,不无无分道理。

  杜兴双目神光电射,得势不让人,竖起拇指指着自己,豪气冲天的道:“我杜兴能得关内关外的朋友尊重,请的是“信义”两个字。即使突利和颉利开战,但两人仍当我杜兴是朋友,我亦不插手到他们之间。你们可知我要衬自去求契丹的呼延金,才查出谁劫去翟娇的羊皮,条件就是不得??出劫匪是何人。你们现在来向找杜兴说,我不但要羊皮,还不付赎金,更要把对方宰掉,你们教教我社兴该怎么向呼延金交待,呼延金那小子可不是好惹的。“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心中苦笑,暗忖不但低估许开山,更低估杜兴。跋锋寒的出现,令杜兴对付他们的阴谋阵脚大乱;师妃暄的山出,更使杜兴进退失据。所以立即变阵迎战,打出许开山这和事佬中间人的牌,转和他们讲规矩论情理,避开正面硬撼一途,却比刀枪剑戟更难挡。跋锋寒哑然失笑这:“老杜你非是第一天出来江湖行走吧!这世上有甚么事能难倒寇仲和徐子陵呢?他们根本不用求你。”

  寇仲举??道:“敬杜霸王一??,杜兄真的不用把劫匪的名字说出来,因为我敢肯定是崔望干的,只要抓着崔望,跋兄自然要他叫爹就叫爹,唤娘便唤娘,不会唤别的。饮!”

  杜兴和许开山表面不露丝毫神色表情,但三人仍感觉到他们心中的震骇。

  那是高手的直觉。

  寇仲这着凌厉至极点,等若他井中八法中的棋奕,虽劈在空处,却直接威胁到杜兴和许开山。

  五人举??饮胜。

  跋锋寒道:“这种小贼小弟最清楚不过,无论得利失利,事后都立即避进入草原去,以为如此可永立不败之地,岂知却给人摸透他们行动的方式。我敢包保狼盗刻下正往出关途上,只要我们衔尾穷追,他们逃不出多远。”

  徐子陵淡淡道:“封??毁店者正是他们,崔望本想到??子杀人??愤,岂知李叔他们刚好到别处去,避过此劫。”

  寇仲见杜兴和许开山沉默下来,搞活气氛的笑道:“为何还不见莉当家来呢?”

  许开山道:“荆老去见王薄,要晚些才到。”接着叹一口气,柔声道:“四位可肯听我这中间人多口说几句话。”

  各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许开山苦笑道:“北塞正处于大改变、大动汤的时代,由于颉利、突利对峙不下,整个东北失去重心和平衡。一向被突厥人压得抬不起头来较弱的小族,无不蠢蠢欲动,最明显的莫如????中粟末部的立国,????共分粟末、白山、伯咄、安车骨、拂、号室、黑水七大部,七部中除白山和安车骨外,其他各部都反对粟部自行立国,可见拜紫亭今趟能否成功立国尚是未知之数。”

  杜兴接口道:“反对最激烈的是契丹人,这是可以理解的。”

  许开山道:“不要怪小弟把话题岔远,我只是想说明现今的情况,关内外同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诸位根本不将八万张羊皮放在眼内。”

  杜兴道:“狼盗就交由我们处理,我社兴定会给少帅和徐兄个公道。”

  寇仲哈哈笑道:“两位好像仍不知我寇仲是何等样人?无论两位如何暗示崔望不是劫去羊皮的人,仍下会动摇我的信念。换过两位是我,肯放过崔望吗?”

  许开山微笑道:“那就预祝少帅马到功成,把崔望生擒回来,揭开他的真脸目。”

  徐子陵这:“我还想看看金环真和周老叹的遗体,望许兄赐准。”

  许开山欣然答应。

  杜兴忽然沉声道:“三位是否怀疑我杜兴和狼盗有关系?”

  这句话是三人一直想质问社兴的话,那想得到最后会由杜兴自己提出。

  跋锋寒一甩衣袖以突厥话哂然冷笑道:“以杜兴对山海关控制之严,耳目之众,怎会任由崔望与手下过境出关而一无所觉?且够时间夫找红漆油来泼污义胜隆?”

  杜兴冷哼一声,露出铁汉的本质,沉声道:“每天出关入关的行人商旅数以千百计,我社兴若逐个调查,哪还有时间做人?何况崔望极可能是摸黑入城,摸黑出关的,关我杜兴的鸟事。”

  寇仲笑道:“崔望为何能瞒过杜兄,抓到崔望时不是可问个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吗?”

  荆抗的声音传来道:“这世上有甚么事是能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呢?”

  荆抗终于驾到。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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