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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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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24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十章 纠缠不休
  送了虚行之上岸后,两人继续行程。

  待风帆转入黄河,他们才松一口气,在这广阔的河道上,要逃要躲都容易得多。

  寇仲叹道:“我们从南方出发时,好像天下都给踩在脚下的样子,岂知波折重重,志复等三人惨遭不幸,玉成则不知所酊,我们现更为势所迫,要折返南方,关中过门不入,想想便教人颓然若失。”

  徐子陵道:“志复三人的仇我们必定要报的,大丈夫恩怨分明,阴癸派手段如此凶残可恶,终有日我们会将它连根拔起,令她们永不能再害人。”

  寇仲双目杀机大盛,点头道:“除了宇文化及外,现时和我们仇恨最深的就是阴癸派,血债必须血偿,何况就算我们肯忍气吞声,□妖女和祝妖妇也绝不肯放过我们。”

  徐子陵道:“这亦是我肯陪你去江都的原因,否则我会立即赶往巴陵接素姐母子。

  我到现在仍不明白为何老爹肯与虎谋皮,和阴癸派合作去打天下,其中定有些我们尚未知道的原由。”

  寇仲道:“管她娘的那么多!明天我们转入通济渠后,便日夜兼程赶赴江都。不过可要补充乾粮食水,因为至少也再要三天三夜,才可抵达江都。”

  徐子陵沉吟道:“我总有些不祥的预感,这一程未必会那么顺利。”

  寇仲一拍背上井中月道:“我们有那天是平安无事的?谁不怕死,就放马过来吧!

  哈!学而后知不足,我也要拿鲁大爷的宝笈出来下点苦功。”

  徐子陵一把扯?他道:“对不起,去下苦功的该是小弟,轮到你仲大哥来掌舵哩!”

  ***

  两人终过了一个平安的晚上。

  翌日正午时分,船抵彭城西方位于通济渠旁的大城梁都。

  他们尚未决定谁负责守船,那个去买粮食,当地的黑道人物已大驾光临。

  寇仲和徐子陵都是黑道小混混出身,遂抱?息事宁人的心情,打算依足江湖规矩付与买路钱,以免节外生枝。

  寇仲解下井中月,到码头上和来人交涉。

  领头的黑帮小头目见寇仲体型威武如天神,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也是老江湖,忙抱拳为礼道:“小弟彭梁会智堂香主陈家风,请问这位好汉贵姓大名,来自何乡何县?”

  寇仲登时记起彭梁会的三当家《艳娘子》任媚媚,才想到这一带均是彭梁会势力范围,不过他当然不愿给任媚媚知他行酊,忙道:“小弟傅仁,刚在东都做完买卖,现在赶回江都。哈!泊码头当然有泊码头的规矩,小弟该向贵会缴纳多少银两,请陈香主赐示。”

  陈家风见他如此谦卑,立即神气起来,微笑道:“看傅兄神采飞扬的样子,定是捞足了油水,傅兄这艘船也是最上等的货式,最奇怪是傅兄似乎只有一名夥计在船上。”

  寇仲当然明白他要的技俩。

  黑道人物遇上陌生人都会遵从“先礼后兵”的金科玉律,简言之就是先摸清对方底子,才决定如何下手宰割,以谋取最大利益。

  假设他不显点手段,对方会得寸进尺,甚至连船都要给他没收。

  随陈家风来的尚有七、八名武装大汉,只看神态便知是横行当地的恶霸流氓。

  寇仲抓头道:“陈兄说得好。小弟既敢和我那个兄弟驾?一条上价船走南闯北,当然是有点凭恃。不过念在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加上我们又很尊敬『鬼爪』聂敬他老人家,且与贵帮三当家『艳娘子』任媚媚有点交情,才依规矩办事,陈兄该明白小弟的意思吧!”

  陈家风愕然道:“请问傅兄是那条线上的朋友?”

  寇仲没好气地取出半锭金子,塞入他手里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陈兄若肯卖个交情,便不要查根究底,就当没见过小弟吧。”

  不再理他,转身回到船上。

  徐子陵正独力扯帆,寇仲一边帮手边道:“彭梁会看来已控制了这截水道,只不知他们现在归附何方?”

  徐子陵恍然道:“原来是任媚媚的手下,照计不是投向徐圆朗,就该是李子通。嘿!应不会是宇文化及吧?”

  整好风帆后,寇仲道:“我负责入城采购,你可不要让人把船抢去。”

  徐子陵笑道:“若来的是祝玉妍、□□之流,你可勿要怨我。”

  寇仲大笑而去。

  徐子陵闲?无事,凭栏观望。

  通济渠水道的交通出奇地疏落,尤其朝江都去的水段,只有寥落的几艘渔舟往来,不知是否受到战争的影响,客货船都不敢到那里去。

  码头离开城门只有千来步的距离,泊有三、四十艘大小船只,比起东都任何一个码头的兴旺情况,有如小巫见大巫。

  通往城门的路旁有几间食□茶档,只有几个路客光顾,有些儿冷清清的感觉。

  陈家风那夥人已不知去向,照道理若他们摸不清他两人的底子,是绝不会轻易动手的。

  就在此时,他忽感有异,转身一看,刚巧见到一个无限美好的美人背影,没入舱门里。

  以徐子陵的镇定功夫,亦立时骇出一身冷汗。

  ***

  寇仲踏入城门,仍不知此城是由何方势力控制。

  若在其他城市,除非正处在攻防战的紧急期间,否则都肯让商旅行人出入,既可徵纳关税,又可保持贸易。

  可是这通济渠此段的重镇,竟像个不设防的城市,不但没有显示主权的应有旗帜,连守门的卫兵都不见半个。这种情况即使在这战火连天的时代,也非常罕见。

  寇仲茫然入城。

  城内主要街道为十字形贯通四门的石板□筑大街,小巷则形成方格网状通向大街,民居多为砖木房,朴素整齐,本应是舒适安祥的居住环境,只是此际十室九空,大部份店铺都关上门,似是大祸将临的样子,其中一些店铺还有被抢掠过的情况。

  路上只见零落行人,都是匆匆而过,仿如死城。

  足音从后而至。

  寇仲驻足停步,就那么立在街心。

  陈家风来到他身侧,叹了一口气道:“打仗真害人不浅,好好一个繁华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寇仲深有同感,问道:“究竟发生甚么事?”

  陈家风沉声道:“这真是一言难尽,若你早来数天,便可看到这里以千万计的人挤得道路水泄不通,哭喊震天,四散逃命的可怕情景。”

  寇仲大惑不解道:“这城本是何方拥有?又是谁要来攻城呢?”

  陈家风答道:“这城已历经数手,最后一手是徐圆朗,只是好景不常,最近因窦建德挥军渡河,攻打徐圆朗的根据地城任,徐圆朗于是仓卒抽调梁都军队往援,致梁都防守薄弱,最后连那数百守军都溜掉,使梁都变成一座没人管没人理的城市。”

  寇仲愕然道:“窦建德那么可怕吗?”

  陈家风道:“窦建德当然不可怕,论声誉他要比徐圆朗好得多,但宇文化及的狗腿贼兵,却比阎皇勾命的鬼差更骇人。”

  寇仲双目立时亮起来。

  陈家风续道:“当日宇文化及率兵由江都北返,去到那里便抢到那里,残害百姓,奸淫妇女,所以风声传来,人人都争相躲往附近乡间避难。唉!这年头要走都不容易,处处都在打仗。”

  寇仲沉声道:“宇文化及会否亲来呢?”

  陈家风道:“这个便没人知道,我们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形势不对便溜之大吉,若傅兄不介意,可否仗义送我们到江都去?”

  寇仲愕然道:“你们要到江都还不容易吗?”

  陈家风征征瞧了他好一曾后,脸容沉下去道:“原来你根本不熟悉江都的情况,竟不知李子通在河渠重重设关,除非是和他们有关系的船只,其他一概不准驶往江都,否则我何用求你。”

  寇仲笑道:“我确是不知江都的情况,皆因久未回去,但却非和李子通没有关系,陈兄可以放心。”

  陈家风半信半疑地问道:“傅兄和李子通有甚么关系?”

  寇仲不答反问道:“你们彭梁会能名列八帮十会之一,该不会是省油灯,为何不乘机把梁都接收过来,完全只是一副任人打不还手的样儿?”

  陈家风叹道:“若非看出傅兄非是平凡之辈,小弟也懒得和你说这么多话。今时已不同往日,当年昏君被杀,我们在聂帮主的统领下。一举取下彭城和梁都附近的四十多个乡镇,本以为可据地称霸,大有作为。岂知先后败于宇文化及和徐圆朗手上,最近连彭城都给蛮贼攻陷,我们彭梁会已是名存实亡,连会主在那里都不清楚。”

  寇仲一呆道:“甚么蛮贼?”

  ***

  徐子陵掠进舱门,移到舱内四扇小门之间,深吸一口气,才推开左边靠舱门那道门。

  在舱窗透进来的阳光下,美得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正安坐窗旁的椅上,低头专心瞧?她那对白璧无瑕,不沾半点俗尘的赤足,神态似乎有些许见腆,但又似只是她一贯邪异的笃定。

  她没有立即朝徐子陵看望,只道:“我和你们终须来一次彻底的解决,对吗?”

  她的语调不但温柔得像在枕边的喁喁私语,且慢得像把一字一句轻轻的安置在空间里,令人生出一种非常宁和的感觉。

  徐子陵潇洒地挨在门框处,没好气的道:“动手便动手吧!何来这么多废话?”

  □□终抬头往他瞧来,轻摇长可及腹、乌光监人的秀发。哲白如玉的脸庞黛眉凝翠,美目流盼生波,即使以徐子陵的淡视美色,亦不得不承认她实在诱人至极。

  只听她樱□轻吐道:“你怎么不问□□,为何能于此时此地赶上你们?”

  徐子陵耸肩道:“那有甚么稀奇?辟尘弄不垮我们,只好由你们动手,对吗?”

  □□一征道:“我们总是低估你们两人,幸好以后都不会再犯这个错误。”

  徐子陵皱眉道:“你再废话连篇,我便去找寇仲!”

  □□秀眉轻蹙的不悦道:“不要催促人家嘛!我正努力为自己找个不杀你的理由。”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何用这么烦恼。我正活得不耐烦,更想看看你是否真有如此手段,即管放马过来!”

  忽地脸色一变,撞破舱顶,来到船只的上空。

  系舟的索子已被绷断,船只正移离岸旁,顺水流下。

  □□的天魔劲正自脚下攻至。

  ***

  陈家风愤然道:“蛮子就是那些天般的契丹人,他们趁中原战乱,乘机勾结我们汉人中的败类,组成东海盟,专抢掠沿海的城镇,劫得财货女子,便运返平庐。”

  寇仲愕然道:“契丹人那么厉害吗?平庐在那里?”

  陈家风道:“他们骑射的技术都非常高明,东海盟现在的盟主叫窟哥,便是契酋摩会的长子,擅使双斧,武技强横,我们二当家亦丧命于他手下。至于平庐在那里,我也不大清楚,听说似是邻近高丽,乃契丹人的地头。”

  旋又叹道:“他们人数虽不多,但来去如风,瞬又可逃到海上,至今仍没人奈何得他们。”

  足音骤起。

  两人循声瞧去,只见陈家风一名手下气急败坏的赶来道:“不好了!有人劫船!”

  ***

  徐子陵心知肚明,若不能先一步逃生,给□□缠上,定是有死无生之局。

  若他猜得不错,阴癸派因他们再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价值,又怕他们回南方破坏杜伏威的好事,所以下决心要除掉他们。

  不过要杀他们再非像以前般容易,尤其当两人联在一起时,总能发挥出比两人加起来的总和更庞大的威力。故此□□直跟到这里。待两人分开的良机,才出手对付徐子陵。

  久违了的边不负亦从舱门那边的方向斜掠而起,朝他扑至,显是错估了他出舱的方向,而他舍舱门不走而采撞破舱顶之途,等若把自己的小命从阎皇手上检了回来。否则如在廊道处遭上□□和边不负两人前后夹击,那还有命。

  徐子陵在□□天魔助及体时,猛换一口真气,生出新力,竟就那么凌空一翻,掠往帆杆之颠,哈哈一笑道:“失陪!”

  □□正改向追来,徐子陵像大鸟般腾空而起,横越近十丈的河面上空,投往岸上。

  □□真气已尽,只好落往杆顶上,俏脸煞白的瞧?他逃之夭夭。

  寇仲此时从城门那边像流星般赶至,大喝道:“□妖女有胆便上岸和我寇仲大战三百回合,待我将你斩开两截或三块。”

  帆船放流直下。

  边不负冷笑道:“便让你两个多活几天吧!”□□忽又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

  两人颓然在岸边坐下。

  寇仲苦笑道:“想不到一语成谶。宝贝船果然给人抢去,不过我也没资格怨你,因为我都找不到粮草回来。”

  这时陈家风才和一众大汉赶至,人人脸露祟慕尊敬之色。

  寇仲没好气的扫了他们一眼,道:“船失掉哩!你们自己想办法到江都去吧!”

  陈家风尴尬的道:“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两位就是名震天下的寇爷和徐爷。”

  徐子陵叹道:“甚么名震天下?船都没有了。”

  陈家风低声问道:“刚才那两个是否阴癸派的妖女妖人?”

  寇仲点头应是。

  陈家风露出佩服至五体投地的神色,道:“天下间只有两位大爷才不怕她们。”

  徐子陵失笑道:“赞人也有分寸才行,至少慈航静斋的人便不怕阴癸派,非独是我们。”

  陈家风身后一名汉子竖起拇指道:“徐爷才是真英雄,不矜不夸。”

  寇仲道:“你们说甚么都治不了本人空空如也的肚子,有甚么方法弄一点酒菜,吃完后大家各走各路。”

  陈家风喜道:“这只是举手之劳,两位大爷请!”

  两人怎会客气,随他们回城去也。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25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十一章 豪情盖天
  陈家风命人拆开菜馆封□的木板,躬身道:“寇爷、徐爷请随便找张台子坐下,我们立即开灶生火,为两位大爷弄几味地道的拿手小菜,美酒已使人去张罗,立即送ā魿”两人大感有趣,找了位于正中的大圆桌坐下。

  店主因为走了没几天,桌椅仍未沾上尘埃。

  寇仲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向夕阳斜照下的清冷大街,摇头叹道:“好好一个安居乐业的兴旺城市,转眼却要遭受劫难,太可惜哩!”

  徐子陵仍未弄清楚是甚么一回事,问道:“甚么劫难?”

  一名彭梁会的帮众此时提?一坛酒兴高采烈的走进□内,为他们找壶寻□,忙得不亦乐乎。

  寇仲瞧着酒被注进□内,淡淡道:“听说宇文化骨来哩!”

  徐子陵一震喝道:“甚么?”

  寇仲忙道:“我是说得夸大一点,该说宇文化骨的人或者会来,却不知宇文化骨是否肯这么便宜我们送上门来受死。”

  那帮众正为他们点灯,闻言大为崇慕道:“寇爷徐爷真了不起,根本不拿宇文化…宇文化及当一回事。”

  寇仲笑骂道:“竟敢偷听我们的密语,快滚得远远的。”

  那帮众欣然受落,恭敬道:“小人谢角,立即滚远!”欢天喜地的去了,能给寇仲骂两句,似已是无比的光荣。

  徐子陵双目杀机剧盛,沉声道:“只要有一分机会,我们也要给点耐性,待他到来。”

  寇仲大笑举杯道:“这一杯就为娘在天之灵喝的。”

  “叮”!

  两杯交碰,均是一饮而尽。

  寇仲哑然笑道:“我们为何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妖女会去而复返呢。”

  徐子陵舒服地挨到椅背去,长长吁出一口气,油然道:“现在摆明来的只有□妖女和边不负两人,我们怕他个鸟。唉!我已厌了东躲西逃的生涯,够胆就放马过来吧!”

  “砰”!

  寇仲击台喝道:“说得好!”

  两人嗅?从后边灶房传来烧菜的香气,看看逐渐昏暗的大街,都升起懒洋洋不愿动半根指头的感觉。

  所有以往发生的人和事,都似是与这刻没有半点关系,遥远得像从未发生过。

  寇仲把井中月解下,放在桌上,然后伸个懒腰,连双脚都搁到桌边去,舒适地叹道:“陵少!你有没有这整个城市都属于你的感觉呢?”

  蓦地急剧的蹄声自城门的方向传来,好一会才停止。

  两人却是听如不闻,不为所动。

  徐子陵若有所思的道:“你似乎忘记了宋玉致,对吗?”

  寇仲呆了半晌,点头道:“是的!我已久未有想起她,除了你外,我对任何其他人的期望和要求已愈来愈少。宋玉致是真正的淑女,是高门大阀培养出来的闺秀,但她和我们有一个根本性的分别,就是她是游戏规则的支持者,而我寇仲只是个离经叛道的破坏者。只是这差异,我们已注定不能在一起。你说我所干的事,所作所为,有那件是她看得顺眼的呢?”

  徐子陵默思片刻,缓缓道:“但你有否想过,这正是你吸引她的地方。”

  寇仲苦笑道:“对她来说,那只是她深恶痛绝的一种放纵和沉溺,所以她才会痛苦,而我则感到非常疲惫。我和你都是不懂礼法规矩的人,说粗话时最悠然自得。她却是另一种人,所以最后我们都是完蛋了,表面的理由只是她的藉口。”

  徐子陵讶道:“虽然我觉得真实的情况未必如你所说的那样,但你对她的分析无疑是非常深入,更想不到你会有这种深刻的想法。”

  寇仲叹道:“我已选择了一条没有回头的漫漫长路,其他一切都要抛个一乾二净。

  有时真羡慕侯希白那小子,欢喜便与这个美妞或那个娇娃泡泡,闲来在扇上画他娘的两笔,又可扮扮吟游孤独的骚人侠客,不徐不疾的浪游江湖,隔岸观火。哈!”

  徐子陵莞尔道:“有甚么好笑的。”

  寇仲拍额道:“我只是为他惋惜,若没有你陵少出现,说不定师妃暄肯垂青于他哩!”

  徐子陵没好气道:“又要将我拖落水,你这小子居心不良。”

  陈家风此时神色凝重的来到桌前,道:“刚接到报告,有一批约五至六百的骑士,正由彭城的方向赶来,可在两个时辰内到达这里。”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失望的眼色,来者当然不会是宇文化及的人。

  陈家风续道:“来的定是东海盟的契丹蛮子,我们彭梁会和他们有血海深仇,假若两位大爷肯出头,我们愿附骥尾。”

  寇仲不解道:“你们不是打算开溜吗?为何忽然又跃跃欲试?”

  陈家风坐下道:“坦白说,我们虽恨不得吃他们的肉,饮他们的血,但也自知有多少斤两。”寇仲为他斟了一杯酒,笑道:“你不要对我们有那么高的期望,战场上的冲锋陷阵与江湖决战并不相同,对?五、六百人,即使宁道奇也杀不了多少个。”

  徐子陵待他把酒喝完,沉声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陈家风抹去□角的酒渍,答道:“只有五十三人。我们已商量好了,只要寇爷和徐爷肯点头,我们拚死都要和契丹的贼子打上一场。”

  寇仲道:“城内现时还有多少人?”

  陈家风道:“可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上了年纪或心存侥幸的人,怕也有数百人吧:“寇仲向徐子陵道!案你怎么看?”

  徐子陵在陈家风的期待下沉吟片晌,微笑道:“我们非是没有取胜的机会,但只能智取,硬拚则必败无疑。”

  寇仲长笑道:“好吧!那就让我们把契丹贼子杀个落花流水,令窟哥知道我中原非是没有可制服他的英雄豪杰吧!”

  接?一拍台面,喝道:“现在先甚么也不理,这一餐我们就到街上去吃,食饱喝醉时,窟哥怕也可来凑兴!”

  ***

  梁都城门大开,吊桥放下。

  由城门开始,两边每隔十步便插有火把,像两条火龙般沿?大街伸展,直至设于街心的圆台子而止。

  台上摆满酒菜,寇仲和徐子陵两人面向城门,据桌大嚼,把酒言欢。

  除他两人外,城内不见半个人影,由城门到两人坐处这截大街虽被火把照得明如白昼,城内其他地方却黑沉沉的,形成诡异非常的对比。

  寇仲呷了一口酒,苦笑道:“都是你不好,无端端提起宋玉致,勾起我的伤心事。”

  徐子陵歉然道:“那我只好向你赔不是,你现在又想甚么哩?”

  寇仲伸手过来抓?他肩头,道:“一世人两兄弟,何用道歉。我刚才忽又想到,即使和宋家三小姐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她的幸福仍是不会开始,因为天下的纷乱和战事尚未结束,每天我都在和人作生与死的斗争,背上负?连自己也弄不清楚有多重的担子。想到这些,玉致离开我反倒是件好事。”

  徐子陵动容道:“直至此刻,我才真的相信你对宋玉致动了真情,因为你还是首次肯为宋玉致设想,而不是单从功利出发。”

  寇仲狠狠X??话押螅?潘煽?郑?青焦青降木ㄍ塘肆硪弧蹙疲?缓笳趴谏焐啵??喉咙正喷火的急喘?,好一会才叹道:“若我不为她设想,怎肯放手,何况我很清楚她对我的防守,就像现在的梁都那么薄弱。”

  徐子陵有感而发的道:“我们和宋玉致那种高门大阀的贵女子在出身上太不相同。

  若硬要生活在一起,必然会有很多问题出现。”

  寇仲笑道:“你是否想起师妃暄呢?她那种出家人修道式的生活,对我来说便像个沉重和幻梦般毫不真实的天地,枷锁重重,没有半点自由,完全没有理由地舍弃了人世间所有动人的事物,有啥瘾子!”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与你这俗人谈禅论道,便像对牛弹琴,又或和聋子说话,和盲者论色。”

  寇仲哈哈笑道:“所以师妃暄对小弟看不上眼,对你却是青睐有加,因为你和她是同类人嘛!哈!请陵大师用斋菜。”

  硬夹了大堆青菜□满他的饭碗。

  徐子陵啼笑皆非道:“你究竟是何居心,总要把我和师妃暄拉在一起。”

  一阵风从城门的方向吹来,刮得百多支火把的□光窜高跃低,似在提醒他们契丹的马贼群可在任何一刻抵达。

  徐子陵岔开话题道:“我差点忘了问你,李小子的功天究竟如何?”

  寇仲道:“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仍伤不了他,便可知他不会差我们多少。”

  寇仲沉思片刻,低声续道:“我们现在是否正在做些很愚蠢的事呢?对契丹人的真正实力我们是一无所知,只知连彭梁会都给他们毁了。”

  徐子陵断然道:“人有时是会干些愚蠢的事的。只要想想很多你自以为聪明的事,后来却证实是蠢事,便可心中释然。”

  寇仲哈哈大笑,举□道:“说得好!让小弟敬陵少一□。”

  徐子陵刚举起孟子,心生警兆,与寇仲齐朝城门瞧去,立即同时心中叫糟。

  美丽如精灵的□□,正随?一阵风,足不沾地似的穿过敞开的城门,往他们飘来。

  此战是知己而不知彼,已属胜负难料。

  际此敌人随时来临的关键时刻,若加入□□这不明朗的因素,只要到时扯扯他们后腿,他们恐怕想落荒而逃也有所不能。

  □□素衣赤足,倘脸带?一丝盈盈浅笑,以一个无比优雅的姿态,坐进两人对面的空椅子去。

  寇仲和徐子陵不约而同的目显厉芒,杀机大盛。

  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霹雳手段,击得眼前落单的妖女或伤或死,岂非理想之致。

  这可说是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以前尽管口中说得硬,但心知肚明根本没有能力收拾她。

  但两人的武功每天都在突飞猛进里,如能联手合击,而□□又不落荒而逃的话,恐怕连□□亦不敢否定有此可能。

  □□以她低沉柔韧如棉似絮的诱人声音淡然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若你们不肯做君子的话,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新结交那班彭梁会兄弟。”

  两人愕然以对。

  只简单的几句话,□□便展示出她已掌握了全盘的局势,还包括了他们致命的弱点。

  他们之所以答应陈家风等仗义出手,并非为了要替只代表另一帮强徒的帮会报仇雪恨,而是基于三个原因。

  最主要是不希望这么一个美丽安宁的古城,毁于一旦;其次就是因异族入侵蹂躏中原而起同仇敌忾的义愤;最后的一个原因,才是希望能守株待宇文化及这兔子送上门来。在这里刺杀宇文化及,自然比在他的地头行事容易多了。

  可是□□这么来捣乱,教他们如何可分心应付?寇仲忙堆起笑容,嘻嘻道:“□大小姐请息怒,哈!喝□水酒再说,肚子饿吗?斋菜保证没有落毒呀!”

  □□笑意盈盈的瞧?寇仲为她殷勤斟酒,柔声道:“这才乖嘛!就算是敌人,有时也可坐下来喝酒谈心的!”

  自从正式反脸动手以来,徐子陵从未试过于这么亲近的距离及平和的气氛下静心细看这魔教妖女。但无论他如何去找寻,也难以从她的气质搜索到半点邪异的东西,但偏偏曾亲眼目睹她凶残冷酷的手段。

  她的绝世容色亦可与师妃暄比美而不逊色,分别处只在于后者会令人联想到空山灵雨,而□□则使人想起荒漠和秃原。

  □□并没有拿起酒□,目光飘到徐子陵处,樱□轻启的道:“子陵现在可否抛开旧怨,大家作一个商量呢?”

  徐子陵讶道:“你这么乘人之危,还说是有商有量吗?”

  □□语带嘲讽的道:“现在谁不是乘人之危?谁不想乘人之危?子陵并非是第一天到江湖来混,为何仍要说出这种言词。”

  寇仲知徐子陵性格,怕他们闹僵,忙插入道:“有话好说。嘿!一直以来,我也有个疑问梗在心里,目下既讲明是要谈心,我可否请□大小姐你解答?”

  □□明知他是要岔到别处去,却仍乐于奉陪,欣然道:“半个时辰内窟哥的马贼兵团将兵抵城门,若不太费时间,□□自当有问必答。”

  寇仲笑道:“只是个简单的小问题,就是阴癸派为何要卷入这争做天下之主的纷争去?”

  □□耸肩道:“谁不想主宰天下?这问题是否问得多余一点?”

  寇仲嘿然道:“对李密、王世充、窦建德、李世民等人来说,这确是个蠢问题。人生功业,莫过于建朝立代,成千百世不朽之皇图霸业。但对令师祝玉妍又或□小姐来说,真正的追求,怕不是人世间的财富或权力吧!”

  □□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能这么了解我们。或者可以这样说吧!谁主天下等若我们和慈航静斋的斗争的一个扩展和延续。亦是基于这原因,我才肯坐下来和你们平心静气的说话。否则若我们倾尽全力来对付你们,你们以为可以捱得多久呢?”

  寇仲哂道:“不要恐吓我们!你以前不是试过全力对付我们吗?只是不成功吧!”

  □□露出一个似是怜惜他无知的幽怨表情,叹息道:“在东都时,我们确有杀你们的心,正确点说该是只杀你们其中之一,但却投鼠忌器,连敝师都因种种顾忌不敢随便出手,其中因由,你们仔细想想吧!”

  顿了一顿,又幽幽叹道:“我们要对付你们的原因,除了因『杨公宝库』外,更怕你们会站在慈航静斋的一方,现在这忧虑当然变成多余的。”

  徐子陵冷哼道:“废话!你早先不是想杀我吗?”

  □□直认不讳的道:“我的确想把你除去。但却非是如你所想的原因,子陵想听吗?”

  寇仲怕他们再吵起来,坏了大事,代答道:“当然想得要命!”

  徐子陵只好不置可否的闭上嘴巴。

  □□眼中射出温柔无比的神色,其中蕴含的感情丰富得就像拍打江岸的浪潮般连绵不绝,轻轻道:“首先是子陵你和师妃暄已建立起微妙的关系,这对我们来说乃头等大忌,其次是□□有点害怕会情不自禁的倾心于你。”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甚么?”

  瞧?徐子陵红晕升起的俊脸和尴尬万分的表情,□□“噗哧”的娇笑道!案话至此已尽,信不信则由你。”

  蹄声渐起,自远而近。

  窟哥终于来了。

  但寇仲和徐子陵再没有先前的信心和把握。

  □□的笑容却更甜更美。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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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血战城关
    婠婠保持她一贯的清冷笃定,玉容没有因渐趋响亮骤急的密集蹄音而有丝毫变异,淡淡道:“只要你们肯答应让我们在『杨公宝库』内先取其中一件东西,我们便可暂时议和,息止干戈。”
  寇仲与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后,皱眉道:“究竟是甚么东西那么重要,可否清楚说出,那我们便可作出考虑。”

  婠婠露出一个娇媚诱人的表情,耸起肩胛,眯了寇仲一眼道:“可能是个盒子,也可能是个小箱,但绝对和财富兵器没有关系,至于里面是甚么东西,请恕奴家要卖个关子,总言之你们得到它亦没有用处。”

  寇仲苦笑道:“不要用这种眼光表情款待小弟好吗?惹得小弟误会了便不太好,因为小弟一向都爱自作多情的。”

  蹄音骤止于城门之外,动静对比,尤加重山雨欲来前的沉重气氛。

  寇仲向徐子陵道:“这交易似对我们没有甚么损害,纵使深仇大恨,也可等起出『杨公宝库』后才计较。”

  暗里在台下踢了徐子陵一脚。

  徐子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每过一天,他们便多一分和阴癸派抗争的把握,但若现在说不拢便反目动手,则只能是一败涂地的结局。

  叹了一口气,徐子陵沉声道:“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寇仲哈哈笑道:“那就此一言为定,但假若你食言妄动干戈,此事便拉倒。”

  蹄音再起,踏上跨过护城河的吊桥时更是轰隆如雷鸣,数十骑从城门处钻出来,均是缓骑而行,小心翼翼的神态。

  婠婠像完全不知契丹马贼挥军入城的样子,伸出纤手,屈曲尾指抚媚的道:“那就让我们勾指作实,反悔者将不得好死。”

  寇仲引头伸颈,细察她欺霜赛雪的玉手,疑惑地道:“不是又有甚么阴谋诡计吧?”入城的敌寇只有百来人,进城的先头部队迅快地散往长街两边,疑惑地打量围?一桌酒菜坐在街心言笑晏晏的三个男女,显是发梦都想不到城内会是这么一番情景。

  婠婠嗔道:“没胆鬼!枉我还当你是能令人家倾心的男人。”

  寇仲笑嘻嘻地探出尾指和她勾个结实。

  急剧的蹄声再起,十多骑箭矢般冲入城来,直奔至三人坐处十丈许远,始勒马停下,一字排开。

  战马跳蹄狂嘶,十多对凶厉的日光全落到三人身上,无不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婠婠扣寇仲的小指,拉扯三下,娇笑道:“寇郎啊!你莫要反悔呀!否则奴家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话落在不知情的外人耳里,定会以为他们正立下此生不渝的情约。

  贼寇领头者是个鬓髯绕颊的凶猛大汉,背插双斧,身披兽皮黑革。气势迫人。

  他左旁有个年约五旬的汉人老者,容颜冷峻,双目神光电射,一望而知必是内家高手。

  其他都是面相凶狠,身形彪悍的契丹壮汉,露出赤裸臂膀的都载有护臂或护腕的铁箍,更添其雄猛之态。

  寇仲收回尾指,双目精芒电射,落到那背插双斧,仍高踞马上的契丹大汉脸上,大喝道:“兀那汉子,是否就是来自契丹的窟哥?”

  “铿锵”之声响个不绝,众寇除那汉人老叟和窟哥外,百多人同时掣出各式各样的兵器,作势欲扑,摆出恃强动手的姿态。

  那老叟凑近窟哥说了两句话后,窟哥打出制止手下妄动的手势,到所有人沉静下来后,才大喝道:“既知我窟哥之名,还敢坐在这里卿卿我我,风花雪月,是否活得不耐烦。”

  他的汉语乾涩生硬,偏又爱咬文嚼字,令人发噱。

  寇仲舒服地把背脊挨靠椅背,斜眼兜?他道:“老兄你说得好,我们既知你是何方神圣,却又敢坐在这里饮酒作乐,恭候大驾,自然不是因活得不耐烦哩!”

  婠婠见他说时挤眉弄眼,“噗哧”娇笑,接着盈盈起立,别转娇躯,迎着因骤睹她姿容艳色而目瞪口呆的众寇甜甜笑道:“我只是个过路的客人,你们要打生打死,一概与我无关,奴家要走了!”

  寇仲和徐子陵知她杀人在即,也不知该高兴还是不满。

  窟哥剧震道:“请问美人儿欲要到那里去?”

  他一时不备下被的绝世容色完全震慑,竟说出这么一句彬彬有礼,与其一向作风完全配合不到的话来。

  移往寇仲和徐子陵背后,累得两人提心吊胆时,才收起笑容,回复一贯的冰冷,目光射在那老者身上,柔声道:“这位前辈该就是横行东北,有『狼王』之称的米放米老师吧?近来绝迹中原,想不到竟是投靠了契丹人。”

  米放色变道:“你是何派何人弟子,竟知道米某人来历。”

  寇仲长笑道:“米老儿你坐稳,这位大小姐的师尊就是…嘿!对不起!”

  婠婠收回攻向他的天魔劲,从容道:“这才是听话的孩子嘛!”

  窟哥等脸脸相觑,想破脑袋都弄不清楚三人的关系。

  徐子陵不耐烦的道:“小姐你不是要走吗?”

  婠婠倏地移前,似欲在窟哥和米放两骑间穿过,往城门飘去。

  寇仲嚷道:“请顺手关上城门!”

  窟哥长笑道:“美人儿想走吗?没那么容易吧!”

  米放则露出凝重神色,双目一眨不眨的盯婠婠的赤足。

  左右各两骑驰出,交叉般朝合拢过去。

  这些契丹人从少在马背上长大,人人骑术精湛,从马背擒人,正是拿手把戏。

  只有寇仲和徐子陵素知狠辣的手段,都有不忍卒睹的感觉。

  他们当然不会阻止,这些马贼人人作恶多端,没有一个不是死有余辜。

  四骑此时离愈来愈近,众贼齐声呐喊,为同夥弟兄喝采打气,声震长街。

  城门处再涌入数十骑,因好奇心而进城观看。

  忽然最接近的左右两骑猛勒马□,战马立时人立而起,离地的双蹄朝方向乱蹬。

  另两骑则加速冲向,骑术之精,配合之妙,教人叹为观止。

  婠婠似是全无反抗之力,给两马夹在中间。

  另两骑前蹄落地时,蓦地人喊马嘶,夹?的两匹健马倾山倒柱般的往外侧抛,马上本是悍勇无比的契丹骑士却毫无抗力,浑身软绵绵地和马儿向反力堕往身边处。

  即使以寇仲和徐子陵的眼力,也看不清楚使了甚么手段。

  “砰”!案拧惫!

  马儿同时堕地,尘土扬起,接着动也不动,立毙当场。

  婠婠不费吹灰之力地提起两人,随手抛出,重重撞在另两骑的马头处。

  众贼为这突变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之际,马上骑士有若触电,七孔喷血的颓然倒跌下马,反是马儿没有半点事儿。

  被掷两人亦翻跌地上,眼耳口鼻全溢出鲜血。

  如此霸道的功夫,连窟哥和米放都脸色剧变。

  窟哥首先定过神来,怒喝道:“杀了他们!”

  众贼策骑一拥而上。

  婠婠向两人回眸一笑道:“关中再见吧!”

  两条丝带穿花蝴蝶般从袖内飞出,拦截者应带人仰马翻,马贼群乱成一团,竟没有人阻得她少许时间。

  寇仲瞧着她硬杀出一条通往城门的血路,骇然道:“她怎知『杨公宝库』是在关中的?”

  徐子陵双掌一堆桌沿,整张台面应掌离开脚架,旋转飞出,迎往正冲杀过来的十多名马贼,嚷道:“我又不是她肚子内的蛔虫,怎会知道。”

  桌面愈转愈快,上放的酒菜碗碟都像黏实在台面,随桌急旋,没半个掉下来。

  早在台子旋离的刹那,寇仲顺手拿起一瓶酒,此时边咬掉塞子,边含糊不清的道:“我们为受害同胞取回血债的时候到了!”

  两声惨叫,桌子把两名马贼从马背撞得飞跌开去,战马受惊下,横闯乱撞,乱成一片。

  “呼”!

  寇仲把口中塞子运劲吐出,击中一名策马冲来的马贼脸门处,来人翻跌下马。另一脚挑飞脚架,撞倒另一人。

  他仍大马金刀坐在椅内,左手举□痛饮,另手拔出井中月,漫不经意看也不看的随手挥出。

  “当”!

  俯身运矛刺来的契丹恶汉被他一拖一带,连矛带人冲跌地上,弄得头破血流,呻吟不起,而马儿则空骑窜往他右后方空广的长街暗处去了。

  “篷”!案拧惫!

  两名杀至的骑士应徐子陵的劈空掌吐血堕马,其中一匹马仍朝徐子陵正而冲来,给他使出卸劲以掌背一带马头,恰好改向从另两个敌人间穿过。

  寇仲大笑道:“痛快!痛快!”

  战幕全面拉开。

  此时刚杀出城门外,牵引了敌人的主力。

  寇仲一声长啸。

  埋伏在城门上的陈家风等人通过城墙的垛穴以弩弓劲箭,居高临下迎头射击敌人,又抛下点燃了的炮竹,一时“砰砰膨膨”,骇得战马四处乱窜,混乱之际,敌寇那能分辨出只有五十来人在整蛊作怪,还以为中了埋伏,军心大乱。

  寇仲弓身扑起,左手使出屠叔方教的截脉手法,一把抓?刺来的长枪。运劲送出螺旋气劲,震得敌人抛离马背;右手呼的挥刀,挑中敌兵,然后听风辨声,往前一晃,避过从后侧射来的劲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连自己都感到非常满意。

  他已非战场上的初哥,且是经验老到,深明在群战内最忌花巧虚式,最紧要是迅速准确,务求一招毙敌。

  蓦地左方劲风罩至,寇仲认得是窟哥的双斧,哈哈笑道:“哥老兄的美人儿溜了吗?癞虾蟆岂非吃不到天鹅肉。这么深奥的一句你明白吗?要不要我说得浅易些。”

  口上虽极尽冷嘲热讽的能事,手底却毫不闲?,硬接敌人由马上攻来的双斧,铿锵连响,刀刀全力劈出,震得窟哥手腕发麻,惟有拉马避开。

  “砰”!

  寇仲右腿飞起,踢在另一敌寇踏脚的马蹬上,狂猛的劲力竟把那人冲上半空,他再加一记隔空拳,那不幸者如遭雷殛,血溅抛飞往寻丈之外。

  如此威势,登时吓得攻上来的另数名敌人撒马散逃。

  徐子陵亦大展神威,大开大阖的掌风拳劲,配合临场创制细腻玄奥的手法,视对方刀矛剑戟如无物,见矛破矛,逢枪破枪,挡者披靡。

  由于城内的百多敌人分别被两人牵制,陈家风等又能成功依照计划把敌人在城门吊桥处断成两截,城外的既不能来援,城内要走的使要冒上中箭之险。

  “狼王”米放用的是狼牙棒,这亦是他外号得名的来由。

  他首先发觉座骑反限制了自己的灵活性,于是一个倒翻,飞临徐子陵上方,疾施杀手,狼牙棒如风雷迸发,当头劈下。

  徐子陵一指点出,正中狼牙棒,螺旋劲猛送下,米放闷哼的一声,硬被震得再一个空翻,竟到了五丈的高处。

  徐子陵大喝道:“仲少!这老家伙是你的!”

  寇仲一声领命,迫开跳下马背戮力围攻他的五名敌寇,井中月化作黄虹,斜冲而起,劲箭般往半空的米放射去。

  此时由城门至两人被围攻处长达数十步的一截长街,已躺满不下七八十个的死伤者,其中至少一半是折在已走得无影无酊的纤手之下,其他则或是中箭,或是被寇仲和徐子陵所杀,可见战况之烈。

  在熊熊火光照耀下,长街仿似变成修罗地狱。

  窟哥见势不妙,大叫“米公小心”,正要凌空拦截,徐子陵已斜掠而至,挥拳痛击。

  窟哥心神大乱,首次想到这场仗已在糊里糊涂中败个一塌糊涂。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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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 武侠小说 / 大唐双龙传 
大唐双龙传
作者:黄易  写作进程:已完成
第十三章 任重道远
  “呛”!

  清响震慑全场。

  寇仲人刀合一,与空中力图自保的米放错身而过,后者像断线风筝般投往道旁,“砰”的一声撞破了一间店□的封门木板,掉进□内,双脚则曲起架在破洞外,使人感到他绝无生理。

  “篷”!

  窟哥虽在同一时间以交叉斧架?徐子陵全力一拳,却硬被震下马背去。

  徐子陵翻上马背,反手夺过一枝刺背而来的长枪,化作万千枪影,攻向从地上弹起的窟哥。

  窟哥被他杀得汗流挟背。滚地避开。

  寇仲则挟斩杀米放的余威,落到一匹空马背上,策马左冲右突,逢人便斩,城内仅余的七十多名敌寇,至此锐气全消,蜂拥逃往城门。

  陈家风等士气大振,一阵箭雨,又射倒十多名敌人。

  窟哥知大势已去,跃上一名手下背后,混在骑群内,逃往城外。

  是役斩杀契丹马贼达二百人之众,也使寇仲和徐子陵威名四播,惊震天下。

  翌晨起来,陈家风等对他们更是敬若神明,侍候周到。

  两人在昨天那铺子吃早点时,陈家风来到两人桌前,垂手恭敬道:“下属已发散人手,四处号召帮中兄弟前来归队。”

  寇仲愕然道:“你并非我下属,回来干吗?”

  陈家风赔笑道:“我们已商量好哩!以后决定跟随两位大爷闯天下。至于召人来此,则是为了宇文化及,他可不同昨晚那股马贼,非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寇仲啼笑皆非道:“无论你召来多少人手,我们也是有败无胜之局。此事再不要提起,对付宇文化及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若要答谢我们,便密切注视宇文化及那方面的动静,有消息时立即报上来。”

  陈家风只好一脸失望的走了。

  寇仲叹道:“我们是否真要在这里呆等呢?江都的形势必然非常紧急,否则李子通没有理由不来抢像梁都这么有战略性的大城。”

  忽然见到徐子陵呆望门外,连忙瞧去,只见数辆骡马车载?一群男女老幼,沿街驶过。

  寇仲头皮发麻道:“我的娘啊!他们还回来干其么呢?”

  ***

  次日黄昏。

  寇仲和徐子陵立在城门之上,呆看?进城大道络绎不绝的车马队和拖男带女的回城住民。

  码头的船亦从十多艘增至百多艘。

  本变为死城的梁都在短短两天内已回复了生机。

  陈家风的兄弟则由五十多人增至五百人,自动自觉的在维持城内的秩序。

  徐子陵头昏脑胀的道:“城守大人,现在该怎办才好呢?”

  寇仲叹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你来告诉我这个便宜城主好了。”

  徐子陵苦笑道:“你不是要争霸天下吗?便当这是个练习吧。”

  寇仲颓然道:“当日竟陵之战,我仍是犹有余悸,那时我们至少有一批训练有素的守城队伍,现在却只得彭梁会这群乌合之众,杀杀马贼还可以,守城吗?跟要他们送死实没有任何分别。”

  徐子陵淡淡道:“那末便顺道试试怎样练军吧!你这两天不是很勤力啃鲁先生的兵法书吗?该是学以致用的时刻。”

  寇仲失声道:“你不是说笑吧?”

  徐子陵指?坐在一辆进城骡车上的几个小男孩道:“你看他们的小脸孔吧!虽因舟车劳顿疲倦不堪,但脸上仍是充满渴望和期待。谁愿意离开住惯的城中和落地生根的家园呢?只要有一点希望,便立即赶回来。而我们误打误撞下,刚巧提供了他们这点希望,你忍心再迫他们走吗?”

  寇仲骇然道:“这只是一场误会,不知那个疯子四处散播谣言,累得他们都回来了。”

  徐子陵伸手揽?寇仲肩头道:“是甚么都不重要,连李密都不是你手脚,宇文化骨算是老几,横竖你立志要统一天下,便从梁都开始。”

  寇仲苦?脸道:“梁都只是一座孤城,缺粮缺水,甚么都缺,守半天都困难,最佳方法仍是各自逃生去也。”

  徐子陵叹道:“不要夸大,你这叫临阵退缩,忘记了还有彭城吗?有彭梁会的人助你,要管治这两座城市实是易如反掌。宇文化骨能调多少人来攻打我们?振作点吧!我和你已成了梁都全城人的唯一希望,扬州双龙又怎容宇文化骨到这里来放肆?”

  寇仲苦笑道:“现在要争天下的似乎是你而非我,唉!就陪你充一趟英雄吧!希望不用以死殉城。”

  ***

  马蹄踏在刚放下的吊桥处,发出雷鸣的骤响。

  十多名骑士在寇仲的率领下,驰进城来,在城外道上留下仍扬上半天的尘土。

  徐子陵在城门迎接仆仆风尘的寇仲,陪他朝城心的总管府并骑而行。

  寇仲脸色凝重的道:“宇文化骨真是亲自率军前来,据线眼说,他已知道是我们两个在死撑大局,曾向属下夸下海口,要把我们两人五马分尸来祭旗。”

  徐子陵双目射出仇射的火□,冷笑道:“他有多少兵马?”

  寇仲若无其事的道:“该在一万五千到二万之数,以宇文智及和宇文无敌作副帅,若依玲珑娇教下来的观尘之法,只有宇文化骨的五千亲兵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其他的都是招募不久的新兵。”

  接著低声问道:“这两天有甚么新发展?”

  徐子陵淡淡道:“有位老朋友正在总管府等你,由她来说,会比较清楚点。”

  ***

  寇仲步入总管府的大堂,风采如昔的彭梁会三当家“艳娘子”任媚媚含笑相迎。

  寇仲大喜道:“三当家来了就好哩!这处可交回给你了。”

  任媚媚没好气的道:“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若非有你两个在这里主持,本姑娘才没兴趣来呢。”

  陈家风在旁赔笑道:“坐下再说!坐下再说!”

  坐好后,徐子陵道:“三当家今早才到,还带来了数百名兄弟,使我们的军力增至三千人。”

  任媚媚摇头道:“请不要再称我作三当家,彭梁会已完啦,现在要看你们的了!”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以对,前者道:“贵会的聂先生到那里去呢?”

  任媚媚神色一黯道:“梁都一战,大当家被宇文化及所伤,一直未能痊愈,到最近与窟哥之战,新伤旧患交迸下,于十日前不治去世,所以彭梁会已完蛋。”

  寇仲道:“还有你三当家嘛!”

  任媚媚苦笑道:“你们也知我有多少斤H??衷诨崮诘男值芏枷M?芙柚?忝堑牧?量,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现在谁不识寇仲和徐子陵的大名。”

  寇仲问道:“彭城的情况如何?”

  任媚媚道:“彭城已被契丹恶贼弄成颓垣败瓦,没有几年工夫,休想恢复元气。”

  寇仲愕然道:“那就糟!我还想重施李密大败宇文化骨的故技,把军力平均分布两城,他攻任何一城,另一城的人就去拖他后腿,但彭城若变成破城,此计便行不通。”

  任媚媚道:“你不是有苦守竟陵十多天的辉煌战绩吗?现在梁都虽兵力薄弱,却是士气高昂,万众一心,且宇文化及的军力远及不上当时的杜伏威,兼之士气低落,我们非是没有取胜的机会。”

  寇仲颓然道:“徐圆朗的人撒走时,带去了储存仓内的所有粮草,若给断绝供应,我们的粮草只可支持三天。”

  任媚媚道:“这个我倒有办法,我们彭梁会在梁都和彭城间几个乡镇屯积了大量粮草,只要运进城内,至少撑得上个许月。”

  两人同时精神大振。

  陈家风插口道:“请您下属多言,对附近的山川形势,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可否选取险要之处,对来犯的敌军施以伏击,只要能烧掉宇文化及的粮草,我们便可胜算大增。”

  寇仲道:“宇文化骨乃能征惯战,深悉兵法的人,不会那么容易给我们伏击烧粮,定要另想他法才行。”

  徐子陵微笑道:“我们可能仍有救星。”

  三人愕然望向他。

  徐子陵淡然道:“宇文化骨之所以那么想夺取梁都,自然是知窦建德不好惹,所以趁窦建德和徐圆朗交战的天赐良机。一举取得梁都,再沿渠顺流攻打江都。所以最关心梁都的人,应是李子通,只要我们肯勾勾指头,保证他怎都要抽调人手,到来助阵。”

  寇仲拍桌道:“此计极妙,李子通绝不会怕我们,梁都在我们手上,对他有利无害。我们便来个双管齐下,一边加强城防,运粮练兵,另一边则派人到江都去,说服李子通出兵,谁去好呢?”

  任媚媚道:“你两人都不可离开梁都,我们彭梁会一向和李子通有些交情,便让我作个说客吧!”

  寇仲大力一拍徐子陵肩头道:“都是你脑筋够灵活,他娘的,我们就和宇文化骨周旋到底,教他有来无回。”

  徐子陵双目闪过前所未见的浓深杀机,嘴角逸出一丝冷如冰霜的笑意。

  血债终到了血偿的时候。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28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二十卷 第一章 战必攻城
  梁都的居民,不论男女老少,都动员起来,为保护家园奋斗。

  寇仲和徐子陵现在是名满天下的英雄人物,不但战绩彪炳,“所向无敌”,且由于是于低层的市井出身,其形象比之来自高门大阀的隋朝旧臣宿将,又成凭黑道起家的枭雄,更获得人心,故附近一带的武林人物,有志气的壮丁,纷纷前来归附。

  在无心插柳的情况下,寇仲在争霸之路上第一次的公开聚义,便如此地忽然间发生。

  在任何其他情况下,徐子陵都不会直接卷入寇仲打天下的“私人业务”的。但今趟却因对城民发出悲天悯人的善心,更为对付宇文化及,竟作茧自缚,不得不负起训练兵员,编组军伍的重任。

  寇仲则一手凭?鲁妙子传下的天书,另一手摹出梁都整个管治层的行政架构,尽量把有限的资源,作最好的运用。

  宇文化及南来约二万大军,却是行动缓慢,又因需沿途抢掠粮草,强徵壮丁,就像蝗虫般所过之处顿成灾区,迫得沿途的民众纷纷躲往梁都,令寇仲的负担百上加斤。

  这天两人好不容易才聚在贯通南北城门的南北街中福生菜馆一个偏厅处共进午漫,商议攻防之事。

  菜馆内其他人客均习以为常,如两人平易近人,不爱藏在总管府内,只喜到平民百姓的地方相与大碗酒大块肉,间中骂两句甚么娘的粗话。

  寇仲低声道:“现在梁都附近的十四个城镇,二百多条村落,全部尽献所有向我们投诚,故能额外使我们得到多些粮草,稍舒缺粮之苦。”

  徐子陵皱眉道:“梁都以前的粮食是从那里来的?”

  寇仲道:“就是这些乡镇村落,只恨契丹狗贼四处杀人放火。致农田荒弃,未能如常供应。想买粮吗?上游是王世充大战李密,下游则老爹偕沈法兴火拼李子通,漕运断绝。唉!我的陵少爷,想不到我们也有今朝一日,竟要为整城近十万人忧柴忧米!你以前劝我不要去和人争天下,果是有先见之明。”

  徐子陵连笑的心情都没有,问道:“那现在粮食可捱得多少天?”

  寇仲道:“据陈家风那家伙估计,若宇文化骨那贱种依目前的行军速度,三天后便来围城,断绝所有水陆交通,我们就算勒紧裤头,都撑不过十天。”

  徐子陵色变道:“那岂非糟糕,宇文化骨豺狼成性,必仍趁机四出抢掠,令他不虞缺粮,而我们则要困守孤城饿死收场。”

  寇仲苦笑道:“现在我们似乎有数千人,但真能派出来与人周旋的绝不过二十,能自备革□兵器的更只有千来人,战马又少得可怜,连老疲瘦弱也只是百来匹。人说兵贵精不贵多,但真称得是精兵的,怕只剩下你和我两个大傻瓜,今次不是糟糕,而是糟糕透顶。”

  徐子陵决然道:“守城只是死路一条,不若我们博他娘的一□,索性在途中伏击宇文化骨,好过在这里等死。”

  寇仲摇头道:“宇文化骨行军之所以这么慢,又舍迅快的水路而从陆上来,正是为防我们在途中伏击,所以此计万万不成,你说吧,数千人浩浩荡荡的出动打仗,能否瞒过宇文阀当探子的高手呢?现在惟有看看李子通那一方。”

  此时荣升寇仲亲卫头子的谢角来报道:“有位自谓叫宣永的人求见两位大爷。”

  两人大喜,忙?谢角请他进来。

  片晌后一身风尘的宣永来了,三人见面,自是畅叙离情。

  寇仲道:“你来得真合时。”

  宣永欣然道:“你们以一座空城几个难兵大败契丹马贼的事,已传遍北方诸城。”

  徐子陵讶道:“不过七、八天的时间,消息怎会传得这么快?”

  宣永道:“凡在南北水道附近发生的事,都因水上交通发达而特别易于传播。当我知道宇文化及发兵向梁都推进,知道不妙,故立即兼程赶来。”

  寇仲忽地长身而起,向店内食客抱拳道:“各位乡亲兄弟,小弟们因有要事商量,诸位大哥大叔能否快点吃完后离开呢?”

  众客闻言,无不心甘情愿的欣然离去。

  寇仲坐下时,店内只剩下他们三人,连□主夥计都避到灶房去。

  徐子陵道:“宣兄知否我们如何不妙?”

  宣永好整以暇道:“一是缺粮,二是无可用之兵,三是孤立无援,我有说错吗?”

  寇仲大奇道:“看你的模样,似乎可为我们解决这三道难题,不要是哄我才好。”

  宣永道:“粮食处处吃紧,谁都没有办法。不过这三个难题,均是因宇文化及而来,只要将他赶回老家,所有问题就可迎刃而解。”

  寇仲笑道:“宣总管这番话很有见地,令我立刻觉得归根结底只剩下宇文化骨一个问题。”

  宣永愕然道:“甚么宣总管?”

  徐子陵则哑然失笑。

  寇仲道:“当然是梁都、彭城两地的大总管,就算干掉宇文化骨,这个摊子还需像宣大总管这类有统军和守城经验又是天才横溢的人物去管治。趁现在李子通无力北上,林士宏、李密等自顾不暇,我便要靠你为我在这里建立牢不可破的坚强阵他,截断中原要隘的北进南下之路。哈!这真是天赐的安排。”

  宣永呆了半晌,道:“此事须向小姐请示才行。”

  寇仲拍胸道:“大小姐方面,由我去应付。她为何不来呢?”

  宣永道:“我们已号召回一批瓦岗将兵,数达二千之众。但却缺乏落脚地点。小姐闻得你们占取梁都,即命我率领他们前来投靠,现正驻扎城北三十里的一个密林内。”

  寇仲大喜道:“今趟真是有救哩。”

  ***

  宇文化及大军不断迫近之际,寇仲和徐子陵则忙个不了,作好守城的准备。

  这天清早,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策马出城,巡视在城外修筑的防御工事,抵达一个可俯瞰北面平原的丘顶处。

  通济渠在左方滚滚流动,不见船舟。

  寇仲似朗诵般道:“战必攻城,因为城不但是关系全局或某一地带的战略要点,还起?控制大片地区的交通和经济的作用,乃整个战局的支撑点和命脉,实是…嘿…等一等。”

  徐子陵愕然瞧去,只见寇仲以闪电手法从怀内掏出鲁妙子的天书,翻至某一页,才继续说下去道:“嘿!城池乃兵家必争之地,像梁都这么有战略性的城池,在谁手中谁便取得通济渠的控制权。哈!这番话是否似模似样呢?”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不用说服我,我也会尽心尽力去和宇文化骨周旋到底的。

  ”寇仲一本正经的道:“我是借你来作练习,要服人必须先充实自己。看鲁妙子这篇叫『战必攻城』的一章时,不知如何我总想起另一个城池,那可能是我能否立稳阵脚的一个关键,你试猜猜我想起的是那个城市?”

  徐子陵望往东方初升的红日,淡淡道:“是否襄阳呢?”

  寇仲一震道:“怎么竟给你猜到的?”

  徐子陵道:“这有甚么难猜,要进军洛阳和关中,东则有江都、梁都;西则是竟陵、襄阳。后两者中,又以襄阳更具战略意义,否则李密也不用亲身去找钱独关那末辛苦。”

  寇仲点头道:“说得好,鲁妙子的《地势篇》内有一章专论天下兵家必争之地,襄阳便榜上有名。”

  徐子陵问道:“鲁先生怎么说?”

  寇仲如数家珍的背诵道:“襄阳西接巴蜀,南控湘楚,北襟河洛,故每有战事,必然烽火旌垒相望。三国时,魏、蜀、吴三方便力争此城,害得关羽都死于此地。其后西晋伐吴,东晋桓温北伐,均以襄阳为基地。所以鲁先生的结论是『六朝之所以能保江左者,实赖有强兵雄镇于淮南、荆襄之间』。”

  徐子陵不禁想起祝玉妍对鲁妙子“才气纵横”的赞语。他这番对襄阳的论述,确是卓有见地。

  襄阳虽非像洛阳那类通都大邑,可是因它位于汉水中游,乃鄂、豫、川、陕四省的交通要冲。若想从中原南下,或要从关中进入江汉平原,都不能不先取襄阳。

  寇仲志在襄阳,实暗存将来和李世民决战逐鹿之心。即使李世民攻下洛阳,还要通过襄阳这一关。

  无论襄阳或梁都,都不是政治经济的中心,但在战略上却关乎到整局的成败。

  徐子陵道:“想取襄阳,必先夺竟陵,那可非易事。”

  寇仲欣然道:“这个游戏最有趣的地方正在于存在?高度的困难。”

  徐子陵不悦道:“你竟视杀人盈野的惨酷城池攻防战为游戏吗?”

  寇仲苦笑道:“不要板起脸孔义正词严的说话好吗?算我求你吧!对我来说,生命也不外是一个游戏。我的责任就是要设法令这个游戏更具意义和有趣。这纯是从一个超然的角度去看。就像师妃暄认为人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幻而不具任何永恒的意义般。”

  顿了顿后兴奋地续下去道:“陵少你试想想,在我们中原这块辽阔的土地上,分布?大大小小的无数城市,随其地理形势而有?不同的重要性和意义,不正等如一个棋盘上的格子,而人和军队则是棋子。这么去看,战争不像游戏像甚么?所有战役,都是以破城和守城为中心而展开的。”

  徐子陵沉吟片晌,点头道:“你对争天下的看法,确比以前深刻很多。”

  寇仲回头远眺梁都,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我已失去竟陵,再也不能失去梁都!假若我们粮草充足,便可以坚壁清野的方法,把敌军久久拖缠于城外,至其粮尽退兵的一刻,然后一举歼之。现在当然不能用此策略,故只可用计用奇,利用宇文化骨不敢久战的弱点,狠狠挫之。”

  徐子陵摇头道:“现在谁都知道梁都粮食短缺,宇文化骨故意行军缓慢,就是要把沿途的居民追到梁都来,使我们更为缺粮?窘。他不会连十天、八天的耐性都没有的。

  ”寇仲一震道:“你说得对!所以第一计便要用骗。我们不但要骗宇文化骨,还要骗全城的军民。”

  徐子陵动容道:“横竖是骗,不若谎称李子通不但肯借粮,还肯借军;两者都将于若干天内来援。只要消息传到宇文化骨耳内,保证他立即全速行军,务求以最猛烈的方式攻城,那我们便有可乘之机。”

  寇仲一夹马腹,抽□掉头,道:“我们要立即派人截?随时会北返的任媚媚,撒谎也该由她去撒吧!”

  ***

  当日黄昏任媚媚乘船回抵梁都,随船来的还有十多车粮草。报称是与李子通结成联盟后借的第一批粮食。

  在送进总管府的粮仓途上,其中一辆还“意外”翻侧,倾倒出米麦。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亲在城门迎接,分在左右傍?这位“功臣”入城,城民更夹道欢呼,甚至有人跪地焚香膜拜,高叫万岁。

  进入总管府的高墙内后,任媚媚的如花笑脸立即变得木无表情,咬牙切齿地狠骂道:“李子通这狗什种真该他给杜伏威歼灭,不但不肯施加援手,还落井下石,截断下游的漕运,说的话更是令人不堪入耳,真气死人哩!”

  寇仲笑道:“任大姐何须和这种小人计较,迟些待我们收拾宇文化及后,就有他好看。”

  转向徐子陵道:“刚才那场运粮表演够迫真吧?”

  徐子陵满意道:“若非我知晓内情,定会受骗。”

  三人在大堂坐下。

  任媚媚余怒未消的大骂道:“那狗什种不但摆足架子,硬要我白等三天,最后只派个太监来告诉我他没有空,除非再等十天才有时间见我。你说多么气人。”

  寇仲奇道:“任大姐刚才不是说他的话不堪入耳吗,你既连见他一面都不得,如何可听到他说的话?”

  任媚媚鼓起香腮道:“我虽见不到他,但那太监却代他传话,说如若我肯侍寝席,那五天后便会召我入宫陪他。”

  寇仲双目闪过杀机,神情却出奇地冷静,点头缓缓道:“李子通是蓄意羞辱我们。

  好吧!他既然要落井下石,就莫要怪我辣手无情。”

  徐子陵默然不语。

  任媚媚接?报告江都的形势,道:“现在杜伏威屯军于丹阳之东,离江都只二十里远,与沈法兴儿子沈纶驻于毗陵之北的大军互相呼应,曾先后对江都城发动三次猛袭,双方互有死伤,但却以李子通稍处下风。毗陵本是李子通的,于月前才给沈纶攻陷,令李子通尽失江都南面所有郡县。”

  寇仲问道:“那李子通还剩下甚么筹码?敢这样看不起我们。”

  任媚媚答道:“不外是江都以北的十多个城郡,其中以东北临海的东海郡和淮水的锺离郡最重要,前者是这狗什种的老家和后防根据地,后者则是他通往内陆的交通枢钮,任何一地的陷落,均会做成对他致命的打击。”

  寇仲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他是无隙可寻,刀枪不入的?原来这么多破绽弱点,迟些再找他算账。今趟辛苦任大姐!请到内堂好好休息。”

  任媚媚去后,寇仲眉头大皱道:“这事是否有点奇怪?我还以为由于宋金刚的关系,我们又帮他顶?宇文化及,李子通那家伙理应感激得痛哭流涕,岂知竟如此对待我们的使节。”

  徐子陵道:“有甚么比我们和宇文化骨斗个两败俱伤对他更为有利呢?那时他只需派出数千将兵,梁都可手到拿来。”

  寇仲露出思索的神情,好一会才道:“照我看事情非是如此简单,现在他最迫切的就是解开江都之围,所以任何行动,均是要达致这军事目标。试想想吧,假设宇文化骨在苦战后,终于夺得梁都,对他的好处在那里?”

  徐子陵神情一动道:“我明白了,他是要把原本驻守江都以北各个城池的军队调往江都,以应付老爹和沈纶的联军,而宇文化骨则因窦建德的威胁,根本无力扩大侵略。

  那时只要他能击退老爹和沈纶的军队可沿河北上,在宇文化骨的手上把梁都抢回来。”

  寇仲露出笑意,点头道:“定是如此,所以才望我们和宇文化骨两败俱伤,愈伤愈好!这应否该唤作人穷志不穷?又或穷心未尽,贪心又起。”

  徐子陵笑道:“你不也是这样吗?”

  寇仲霍他立起,昂然道:“我怎同呢?胜利已来到我手心里。现在需要的是把井中月磨利,好斩下宇文化骨的狗头,拿到娘的坟前祭奠。这么多年来。我们等的不就是这天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29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二章 谈笑用兵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与李子通结成联盟和借得粮草这假消息传出后,宇文化及的二万大军立时全速行军,朝梁都北城门推进,其先头部队于两天后抵达城外五里处,立即筑垒掘壕立寨,建设前哨阵地。

  寇仲和徐子陵从远处丘顶一棵高达三丈的杉树之巅,居高临下极目瞧去,把敌方形势一览无遗。

  寇仲道:“止则为营,行则为阵。这个营寨既有水源,又有险可守,达到扼敌和自固的目的。可见我们今次的对手,也是说宇文化骨而下的大小将领,均是军事经验丰富的战将,绝不可小觑。”

  徐子陵听得点头赞许,寇仲这人表面似乎给人粗枝大叶,容易得意忘形的印象。事实上却是遇事冷静,审慎小心,不会犯上轻敌之忌。

  安营首要择地。现时敌人立寨于丘坡高处,又荡平附近林木,在营防上一丝不苟,在在显示出非是乌合之众,寇仲不敢掉以轻心,正具备一个卓越统帅的基本条件。

  随口道:“鲁先生的秘笈对此有甚么指示?”

  寇仲道:“立寨之要,必须安野营、歇人畜、谨营垒、严营门、恤病军、查军器、备火警、止扰害、责交通、惜水草、申夜号、设灯火、防雨晦、下暗营、诘来人、避水攻等,够了没有。”

  徐子陵听他随口诵出这么多条安营立寨必须在意的项目,奇道:“你倒念得蛮熟的。”

  寇仲得意道:“这就叫勤有功,又叫临阵恶补。但随你怎么看,你有否觉得这个营寨设的位置虽险却远,如要从那里把攻城的工具送到城墙下,未曾到达便要把骡马累个半死,一点都不实际。”

  徐子陵一边仔细观察,一边笑道:“你这小子开始有点道行哩!宇文阀累世为将,如此设营必有他娘的道理,会否他主要是作粮营和恤病军之用?除此则更可作为大后方,支援前线作战的营寨。”

  寇仲欣然道:“又是英雄所见略同,这粮营可说是宇文化骨今次大军南来的根本,但因其远在后方,围城后不虞我们敢出城攻袭,所以防守必然薄弱。只要我们和宣永以奇兵配合,攻他娘一个措手不及,胜利果实至少有一半到了我们的袋子里,哈!这场仗似乎并不难打。”

  徐子陵功聚双目,把敌方营寨的情况一览无遗,沉声道:“你看得太轻易了,这营寨据山之险,外开壕堑,内设壁垒,只要再加些陷阱尖竹蒺藜之类的防御措施,垒土立栅,护以强弩。再在四周安排警戒,广布暗哨,加上宇文关的众多高手,岂是你说要强攻便可攻吗?”

  寇仲笑道:“你好像忘记鲁妙子他老人家最厉害的不是兵法,而是巧器工具。他在书中详列十多种不同破寨之法,说攻寨如攻城。攻城要借助云梯,擂木、撞车。攻寨也要借助车子,只要能破开一两个缺口,敌人兵力又非强大,被寨实是易如反掌。”

  徐子陵皱眉道:“车从何来?”

  寇仲道:“从改装而来,这事可由宣永负责。小弟现得鲁妙子真传,至少等若半个孙武复生。宇文化骨如此送上门来,我不顺手牵羊偷粮偷马,气得他□心呕血,怎对得住娘?放心吧!我明白你的孝心的!”

  徐子陵给他说得啼笑皆非,同时替所有与寇仲为敌的人暗自心惊。

  寇仲本身是个军事的奇才,早在多次战事中大放异采,现在连鲁妙子因应各种形势设计出来的战争工具,都背得滚瓜烂熟。一旦给他聚练出一批精锐的战士后,天下岂还有能与之撷抗的军力?恐怕李世民都要吃败仗。

  现在他所欠的,就只是一批精锐之师和『杨公宝库』。

  寇仲又道:“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却非攻寨,而是偷箭,你可知我们城内可用之箭,不到半个时辰便射光。那时只靠滚油沸水和石头,绝守不了多久。”

  徐子陵愕然道:“怎样偷箭?”

  寇仲笑嘻嘻道:“不是偷,而是借,这只是孔明借箭的故技重施,我们送他假箭,他们还我真箭,不是非常划算吗?”

  接?指?左方流过的通济渠道:“探子回报,宇文化骨的主力大军将会于今晚抵达,我已使人于对岸密林处暗藏百多艘扎满假人的快挺,当他的军队到达时,便把快艇放进河内,顺流冲下,每艇只有三人,一人操舟,二人放竹箭,另外再派兵佯攻,宇文化骨心慌意乱下,只好送些箭给我们使用,就当是上主菜前的小点。”

  徐子陵叹道:“现在连我都有点信心你会赢这场仗哩。”

  ***

  寇仲、徐子陵两人并骑立在小坡之上,远眺里许外紧靠通济渠的草原处点点火把光芒移动的壮观情景。

  寇仲低笑道:“我没有说错吧,宇文化骨为了减少被攻击的可能性,必靠河而行,岂知却正中我的下怀。”

  徐子陵仰望星月无光的夜空,道:“你的假盟假粮之计显已奏效,否则宇文化骨不会急得连晚上也催军急行,予我们可乘之机。”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是时候了!”

  说罢手往上扬,烟花冲天而起,在高空爆起一朵火红的光花,燃亮昏沉云蔽的夜空。

  梁都那方面立时杀声四起,火把点点,朝敌军冲去,表面看来果是声势汹汹。其实只是每人手执两支火炬,由既没有兵器甲□,又乏弓矢的民兵虚张出来的把戏。

  骤眼瞧去,便像有近万人从梁都城北附近的山丘密林对来犯者展开突袭。

  寇仲和徐子陵身后驰出近二百骑,全由彭梁会中骑术最好,武功最高明的武士组成,用尽了梁都所有战马,组成唯一的骑兵队。

  远方敌人的火把近队尾处乱起来,但前段和中段仍是有条不紊。

  寇仲向徐子陵笑道:“这一招是玲珑娇也没教的,就叫作观火把法,可知这来的第二批五千人的宇文军是新旧参差,良莠不齐,队尾当是由新兵所组成,我们就给他来个衔尾突击,包保有便宜可占。”

  火把长龙散开之后停了下来,显示敌人正布阵迎战。

  寇仲和徐子陵一夹马腹,领?二百三十七骑循?早拟定好的路线,穿林越野,往敌人阵后推进。

  “砰”!

  再一朵烟花在高空爆开作响。

  河渠那边喊杀之声四起,百多艘扎满假人的轻舟快艇顺河冲奔而下,数百枝燃?油布的竹制火箭划破河岸的空际,往岸上正朝梁都方向布阵的敌人投去。

  艇上的真战士均躲在挡箭板后,任由穿上衣服的假兵挨箭。

  沿岸的野林长草纷纷起火燃烧,敌人以为前后受敌,立时乱了起来,尤以后军为甚。

  寇仲一声令下,左手掣起盾牌,催马全速往敌人后军杀去。

  两人改用利于马战的长戈,身先士卒穿过疏林,挑了十多枝射来像是应景的箭矢,破入敌阵里。

  沿岸全是窜?熊熊火光的火头,轻舟到处,还不断增加火头,确是声势骇人,似模似样。

  寇仲和徐子陵两支长戈有若双龙出海,挑剌挥打,所到处敌人纷纷倒地。

  宇文化及这队军乃清一色步兵,负责运送辎重粮食等物,早被先前虚张声势的前后夹击骇寒了胆,此时骤见敌骑冲杀而至,又是气势如虹,更猜到领头者就是名震天下的徐子陵和寇仲,一时亡魂失魄,更那想得到对方只有二百多骑,竟不战而溃,四散奔逃。

  众人大喜,在寇仲指示下追人的追人,烧车的烧车。

  蹄声轰鸣,数百敌骑沿岸杀至。

  寇仲眼利,瞥见领头的正是老相好宇文无敌,哈哈笑道:“无敌兄别来无恙,兄弟别矣!”

  领?手下,慌忙奔回梁都去。

  此战不但借得数万枝劲箭,又烧掉敌人大批攻城器械和粮草,至重要是大大振奋城内军民士气,增添他们对两人的信心,而己方的损失却是微乎其微,敌人则死伤惨重。

  连他两人都想不到会有如此辉煌的战果,入城时,任媚媚率军民夹道欢迎,呼声震城,誓与两人共荣辱同生死。

  对于当日北返途中沿途抢掠杀人的宇文军,谁不切齿痛恨。

  ***

  寇仲和徐子陵卓立北城墙头,遥望里许外宇文军建立起来的营寨。

  徐子陵淡淡道:“至少尚要两天时间,宇文化骨才能在四方建立营垒,完成合围之势,这两天够我们做很多事。”

  寇仲微笑道:“首要仍是抢粮,昨夜我们烧掉宇文无敌这支先锋军大量粮草,他必须从后营补充军粮,那就是我以轻骑突袭抢粮的好时机。”

  接?叹了一口气道:“若我有像李小子那么一队黑甲精骑就十分理想。”

  徐子陵神情一动道:“你还记得早年在扬州所见的披?沉重马战装备的隋朝骑兵吗?连马儿都像刀箭不入的样子,神气何等威武,为何却被揭竿而起,装备简陋,缺乏铠甲兵器战马的义军打得望风而逃,落花流水呢?”

  寇仲沉吟道:“那是因为失去民心,士气低落吧!”

  徐子陵道:“这当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亦可看到人马穿甲披铠的重装备骑兵,早不合时宜。例如你手下是这么一支重骑兵,怎样能在接报后赶去及时截粮?现在代而兴起的是大量的野战步兵,配合只有战士披甲的轻装骑兵作突击,这种战术最是灵活,李小子正是将这种装备和作战方式发挥得淋漓尽致。”

  寇仲道:“不知是否与我的性格有关,我总爱以轻骑为主的作战方式,因为骑兵随时可变成步兵,而步兵却不能变成骑兵,在灵活方面是更胜一筹。”

  徐子陵笑道:“你忘不了偃师之役尝到的甜头吧!不过你的话不无道理。”

  寇仲伸个懒腰道:“你猜我收拾宇文化骨后,会急于做甚么事?”

  徐子陵摇头表示不知道。

  寇仲一对虎目射出期待的神色,道:“我将设法召集一批铁匠工匠,日夜不停的把鲁妙子所设计的攻城工具赶制一批出来,以作收复竟陵之用,拥有竟陵,那襄阳将举手可得。”

  徐子陵尚未来得及反应,任媚媚领?一名三十来岁,风尘仆仆的瘦长汉子来到两人身前,道:“这是我们仁堂香主洛其飞,人称『鬼影子』,他一直追蹑于宇文化及主力大军之旁,沿途观察敌人虚实,所以现在才来到。”

  两人瞧去,此人虽其貌不扬,只像个地道的乡巴汉,但手足特长,两眼精灵,显是脑筋与身手都极端灵活敏捷的人。

  寇仲问道:“宇文军的主力已来了吗?”

  洛其飞肃然行礼后道:“应在黄昏时份抵达,全军共一万三千人,由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人率领,分为中军,左右虞侯和后军共四军,其中三千人是弓手和弩手,骑兵一千人,其他都是步兵。”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动容,不是因为宇文军的实力强大,而是这人说话的信心和情报的细致入微。

  洛其飞续道:“宇文军显然在与李密一战时损失惨重,只从其骑兵用的是长弓而非角弓,便可知晓。”

  两人听得茫然相顾。

  任媚媚道:“其飞他以前曾为隋将,在军中专责打点装备,所以在这方面非常在行。”

  洛其飞解释道:“长弓是专供步兵之用,多以桑拓木制成。骑兵用的该是筋角制的复合弓,形体较长弓小,最方便于马上使用,所以宇文军的骑兵要用上长弓,该是因缺乏角弓的迫不得已之举。”

  寇仲叹道:“像洛兄这么有见识的探子,应是少有。”

  任媚媚笑道:“其飞不但轻功高明,还精通易容改装之术,由他当探子,当然比任何人更出色。”

  洛其飞道:“两位大爷勿再称小人作洛兄,唤我名字便可,以后其飞会不计生死,为两位大爷效命,有甚么吩咐,一句话交下来便足够。”

  徐子陵问道:“照其飞的看法,宇文军的真正实力如何?”洛其飞道:“除中军的四千人外,其他该都是训练不足的新兵。若我没有猜错,明天黎明前他们会开始攻城。”

  寇仲愕然道:“这么急?”

  洛其飞道:“因为自前晚开始,他们每逢扎营休息,工程兵都轮更修整攻城设备,若非要立刻攻城,怎会如此不让兵士休息,大可待来到城下安顿完妥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任媚媚问道:“他们攻城的器械齐备吗?”

  洛其飞道:“算是齐备的,有云梯车二十辆、投石车百辆、弩车十乘、挡箭车七十余辆、巢车四台,足够攻城有余。”

  寇仲狠狠道:“若宇文化骨要于黎明前攻城,那宇文无敌今晚便会诈作佯攻,以动摇我们军心,务令我们力尽筋疲,哼!”

  徐子陵道:“能否把他的攻城装备说得更详细点?”

  洛其飞如数家珍的道:“飞云梯车是装在六轮上的双身长梯,梯端有双辘轳,可供敌人枕城而上;投石车是在车上放有巨大的投石机,以贡杆把巨石投出,摧毁墙垣;弩车则是以绞车张的强弩,可一次过发射八枝铁羽巨箭,射程远达千步,非常厉害;挡箭车是四轮车,上面蒙?厚厚的生牛皮,战士藏于后面,然后推车前进,可挡格矢石,使能直抵城下。巢车则是于八轮车上置高台,既可察敌又可把箭射入城中。”

  寇仲双目一亮道:“我们能否倾下火油,放一把火将他娘的甚么牛皮熟皮、弩车梯车全烧掉呢?”

  洛其飞摇头道:“宇文化及这两天正是使人把特制的防烧药涂在所有攻城器械上,这种药如遇日晒雨淋,效用会消退;故必须在涂药后尽快应用,所以我才猜他会在抵步后立即攻城。”

  两人这才恍然。

  又大惑头痛,敌人攻城的器械如此厉害,但他们守城的工具却简陋得不能再差一点,相去太远。

  引兵出城拚搏吗,则如送死无异。

  就在此时,远方山头亮光猛闪三次。

  寇仲知是己方探子以镜子反映阳光报讯,暂时抛开烦恼,哈哈笑道:“辛苦其飞了!任大姐先带其飞去安顿好,我们抢得粮草,再和你们叙话。”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30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三章 战争游戏
  寇仲和徐子陵领?二百轻骑,从东门出城、绕个大圈子,刚驰进一个位于敌方前哨营寨东面的密林,徐子陵忽然叫停。

  寇仲愕然勒马,挥手要众人停下,问道:“甚么事?”

  徐子陵神色凝重的道:“我感觉很不妥当,自转到城东北的平原时,我生出被监视的感应,恐怕我们中了敌人的奸计,他们这趟运粮只是个陷阱。”

  两人把马儿推前十多步,抵达密林边缘处,朝外窥看。

  在漫天阳光下,林外是个长草原,左方有个坟起的山丘,右面丘坡连绵,前方半里许处再有片疏林,林后该是敌人运送粮草的所经路线。

  他们早在敌人后军处布下探子,只要敌人粮车离营,他们便中途截击,抢夺粮草。

  寇仲道:“你的感觉总是对的,我们是否该立即撤军?”

  徐子陵从容笑道:“假设你是宇文无敌,会怎样布置这个陷阱?”

  寇仲以马鞭遥指前方的疏林道:“当然是在林内布下陷坑拌马索一类的东西,但除非他老哥是生神仙,否则怎知我们会从那里取道去截粮?”

  徐子陵道:“说得好,宇文无敌或者是一名猛将,但绝非擅玩阴谋手段的人,这运粮陷阱亦该出于其手下谋臣的献计。照我猜想,他会在丘坡高处伏有箭手,骑兵则暗藏林内,我们不若来一招引虎离林,作战目标则是取宇文无敌的狗头,你看如何?”

  寇仲兴奋道:“斩下他的狗头,就高悬城外,这样将不愁宇文化骨不立即连夜攻城。”

  徐子陵讶道:“你似乎很希望宇文化骨今晚立即攻城,究竟你有何打算。”

  寇仲大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今晚你便会晓得,哈!这游戏愈来愈有趣哩!”

  ***

  寇仲和徐子陵领?手下策骑进入草原,快马加鞭,朝两列丘坡间的疏林区驰去。

  骤眼看去,谁都不知道他们有二十人留在林里,设置陷阱。

  到了草原中段,寇仲打出停止手号,众人连忙勒马。

  寇仲装模作样地喝道:“我先去探路,见我手势才可跟来。”

  徐子陵道:“我随你去!”

  两人拍马续行,转瞬来到疏林区边缘处,蓦地寇仲大喝道:“有埋伏!”

  话犹未已,前方有人喝道:“放箭!”

  两边山头箭矢像雨点般洒来时,他们已疾风般掉头狂驰。

  由于两人是有备而来,敌人又是仓卒发射,箭矢纷纷落空。

  就在两人奔回原路时,数百敌骑从疏林驰出,带头者正是老朋友宇文无敌。

  寇仲方面的手下装出乌合之众手足无措的模样,乱成一团,不辨东西的左冲右突,最后当然全都回到密林去。

  宇文无敌见状一往无前的紧追而至,五百多骑疾驰的声音雷鸣般震动?草原的空间。

  寇仲和徐子陵先后冲进林内,拔身而起,藏于树荫浓密处。

  只十多息的时间,宇文无敌的骑兵旋风般卷入林内,在两人下方驰过。

  接?是战马失蹄惨嘶的连串声音,敌人不是跌进陷坑,便是被拌马索弄翻坐骑,又或被劲箭命中,今次轮到敌人乱成一团,四散奔逃。

  寇仲徐子陵像天兵神将般从天而降,见敌便痛施杀手,毫不留情。

  他两人的手下亦从四处杀出,原来气势如虹的敌人立时溃不成军,虽人数占多,却是全无斗志,只知亡命奔窜。

  宇文无敌知道不妙,高呼撤退,领?十多名近卫夺路出林时,忽地前方人仰马翻,他也算及时知机,弃马腾身窜上树梢,正要掠往另一株树颠之际,寇仲现身该树干的横丫处,横刀微笑道:“瓦岗城外,宇文兄毙了我们的爱马灰儿和白儿,那令人心碎的情景,便像在昨天发生般深切难忘,现在终有个彼此了断。”

  宇文无敌有如铜铸的脸上露出狰狞神色,额上肉瘤微颤之下,冷笑道:“我不过干掉两头畜牲吧!又不是奸杀了你的亲娘,忘不了只是你的愚蠢,怪得谁来。”

  寇仲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想起自己和徐子陵首次拥有并以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两匹乖马儿,更想起傅君□,狠狠点头道:“好!我本想生擒你去换点东西,现在决定再不留情,要把你的臭头斩下来。”

  宇文无敌狂喝一声,手中长矛幻出无数矛影,就那么横窜过两树之间的虚空,向寇仲攻去。

  只要寇仲闪避少许,他便有机会逃出林外,与赶来援手的步兵会合。

  寇仲冷静得知石雕般瞧?宇文无敌斜冲而来的庞大躯体,默默运聚功力。

  整个天地像忽然改变了,他感官的灵敏度以倍数在提升,不但可准确的计算和把握宇文无敌的每一个动作细节,还可清楚知道树下的徐子陵正大展神威,截?每一个想逃出林外的敌人,好抢夺宝贵的战马。

  两人目光交击。

  在一刹那间,他看到宇文无敌深心中的畏惧。

  对方已被他冷酷的镇定所震慑。

  “呼”!

  井中月在空中划出一道妙若天成近乎神奇的轨迹,嵌入宇文无敌的万千矛影里。

  “当”!

  宇文无敌心内的震骇再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因他曾和寇仲、徐子陵交过手,故虽闻得他们武功不断大有精进,心中仍不大相信,只以为传闻夸大。

  可是当他无论如何施尽变化,仍给寇仲大巧若拙的一刀把他的所有虚招完全破掉时,才真正知道寇仲的实力。

  他乃身经百战的人,还想欺寇仲功力火候及不上自己,把家传绝学冰玄劲运至矛尖处,希望能借力横飞开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岂如刀劈处虽是矛尖,但他的胸口欲如骤中万斤巨锤,冰玄劲气像轻烟般被疾风吹散,而敌人狂猛无比的螺旋怪劲则如疾矢劲箭般直侵心脉。

  “啊”!

  宇文无敌长矛脱手,直堕树下。

  寇仲亦被他的反震之力冲得晃了一下,吐出小半口鲜血。

  他不以为意地还刀鞘内,另一手抹掉嘴角的血渍,高喝道:“得手了!我们走!”

  ***

  寇仲遥望城墙外平原远处像千万只萤火虫般不断颤动的火把,叹道:“真痛快!我从没想过一刀劈出,会是这么痛快的,胜负就决定于瞬眼之间,没有半点侥幸,忽然间,我已为灰儿和白儿报了仇。”

  在灿烂的星空覆盖下,梁都却是乌灯黑火,城头的军民在黑暗中等待敌军的来临。

  初更的梆子声响起。

  敌人的挡箭车推进至城墙百步许处,停了下来,重整阵势。

  战鼓声自黄昏开始响个不停。

  徐子陵道:“你不是要把宇文无敌的首级高悬示众吗?为何最后连他的尸身都弃而不理。”

  寇仲沉声道:“我只是说说吧!”

  此时陈家风来到他旁,报告道:“已依寇爷吩咐,把枯枝乾草撤遍城下。嘿!寇爷此计确是精采绝伦,最厉害处是料敌如神,预估到对方会连夜攻城。”

  寇仲道:“赢了再说吧!你教所有人紧守岗位,听我的指示。”

  陈家风欣然去了。

  寇仲道:“今天我们强抢对方近二百匹战马,使我们袭营一计,胜算大增,宇文化骨啊!你恐怕做梦也没做过会饮恨梁都吧?”

  战鼓骤急。

  敌人高声呼喊,近百辆投石车蜂拥而来,接?是挡箭车和弩车。

  车轮声,喊杀声,填满城墙外的空间,声势骇人至极点。

  寇仲和徐子陵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注视敌人的先头攻城部队不断向城墙迫近。

  持盾的步兵分成三组,每组千人,各配备有两台飞云梯,随后而至。

  宇文化及的骑兵在更远处列陈布防,作好支援攻城部队的准备。

  巨石和火箭像飞蝗般往墙上投来,火光燃亮夜空。

  城上军民纷纷躲往城墙或防御木板之后。

  轰隆声中,巨石投中城墙墙头,一时石屑横飞,动魄惊心。

  寇仲大喝道:“柴枝对付!”

  墙头全体军民一声发喊,负责守城约五千军民,除了近千配有强弓的箭手发射还击外,其他人只管把储在墙头的柴枝往城下抛去,亦有人负责掷石。

  喊杀震天。

  近墙一带柴枝不断堆积,在黑夜里敌人怎弄得清楚那是甚么回事,还以为守城者缺乏箭石,故以粗树枝掷下来充数。

  寇仲和徐子陵则小叫“好险”,若没有寇仲此计,强弱悬殊之下,说不定只一晚就给敌军攻破城池。

  敌人终杀到墙下,飞云梯一把接一把的搭往墙头。

  寇仲见形势紧迫,狂喝道:“放火!”

  抛下的再不是柴枝,而是一个个的火球。

  埋身肉搏的墙头攻防战剧烈地展开时,堆积在城墙下的柴枝乾草被火球引发,纷纷起火,迅速蔓延。

  寇仲和徐子陵在墙头来回纵跃,刀矛齐出,把爬上墙头的敌人杀得血肉横飞,倒跌落城。

  守城的军民见主帅如此奋不顾身,又见下方烈火熊熊,把敌军和甚么投石车、弩车全陷进火海去,均知胜算在握,更是万众一心,奋勇拒敌。

  宇文化及知道不妙,吹响撤退的号角时,已是回天乏力。

  城墙下七百步内尽成火海,烧得敌人惨叫连天,变成无数在烈火中打滚哀叫的火团。

  转眼间,墙头上再无敌人。

  幸而没有被火波及的敌人,潮水般退却。

  寇仲跃下墙头,同任媚媚道:“这里交给你!”

  任媚媚愕然道:“你们要到那里去?”

  寇仲微笑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明白吗?”

  ***

  寇仲、徐子陵领?四百骑兵,与宣永的千余骑士,在战场东北一座约好的坡丘上会师,人人战意高昂,精神抖擞。

  宣永由衷佩服道:“我和一众兄弟旁观寇爷和徐爷以妙计烧掉宇文阀攻城的先锋军和器械,杀得他弃戈曳甲而逃,无不心服口服,叹为观止。差点按捺不住想挥军直捣敌阵。”

  寇仲出奇地谦虚道:“只是场小胜吧!但却大大挫折敌人的锐气,不过若敌人明天卷土重来,必会小心翼翼,不作躁进,那时我们便有难了。”

  徐子陵接口道:“纵使能把城池守住,但伤亡必然惨重,所以我们必须趁势于今夜一举击垮敌人,轨杀宇文化骨。”

  宣永虽是智勇双全的猛将,且行事胆大包夭,亦听得呆了半晌,愕然道:“我还以为此去只是偷袭对方的后营阵地,只求多收些扰乱敌人军心的战果呢!”

  蹄声由远而近,善于探听敌情的洛其飞驰上山坡,来到三人马前,报告道:“果如寇爷所料,宇文军受重挫后,于营寨外重重布防,怕我们乘胜袭营。”

  寇仲大笑道:“知我者宇文化骨是也,他更瞧准我们缺粮乏兵。”

  宣永皱眉道:“既是如此,我们如何再施奇袭?”

  寇仲胸有成竹道:“不是有招唤作围魏救赵吗?让我们兵分二路,由你负责攻打其后防营垒,以冲车破其寨壁,火箭焚其营帐,至紧要把声势弄大一点。后营乃宇文化骨的命脉,是他不能不救的。他带领援军来时,便由我在途中伏击,包保可杀他娘的一个血流成河,落花流水。”

  宣永叹服,再无异议。

  要知寇仲最厉害处,就是伏有宣永这支为宇文军茫然不知其存在的奇兵。故倘见后营被袭,怎肯容寇仲夺取粮草,且在新败之后,又知寇仲兵力薄弱,不足为惧,必挥军来救,以求反败为胜,那就正中寇仲的圈套。

  寇仲道:“成功失败,就看此役!”

  言罢各自挥军去也。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31楼 发表于: 2007-09-09
第四章 奇兵制胜
  寇仲和徐子陵偕四百骑兵,埋伏在前后两个敌寨间的一处密林内,静待敌人自投罗网。

  在他们计算下,敌人来援者必是清一色骑兵,而军力只在千余骑间,理该不难应付。

  附近的山头均有放哨,只要左方三里外宇文化及的主力军有任何异动,他们都会了若指掌。

  蓦地右方里许外敌方后营处喊杀连天,火光熊熊,冲天而起,蹄声更响个不停。

  寇仲道:“最好是宇文化骨以为我们已倾巢而出,一方面派快骑来援,另一方面再发动手下二度攻城,就最理想不过。”

  “轰”!

  后营处传来硬物撞击的声音,看来宣永的冲车战术已然奏效。

  此时洛其飞如飞掠至,大喜报告道:“两位大爷今趟又是料敌如神,宇文化及已尽起战骑来援,眨眼即至。”

  “蓬!蓬!蓬!”

  敌人同时敲响攻城的战鼓。

  徐子陵微笑道:“宇文化骨也想来一招围魏救赵,若我们快手一点,说不定可在他攻城之前再来一招前后夹击。”

  话犹未已,蹄声迫至。

  敌骑出现在密林外的平原,形成一条长龙,朝后营方向狂驰而去。

  寇仲直等对方龙头奔到一处坡丘土,全军完全暴露在攻击之下时,才大喝一声,率先疾冲。

  各人早弯弓搭箭,当马儿驮?敌人进入射程,劲箭破空而去,敌人纷纷中箭翻倒。

  敌骑立时阵势大乱,硬被断为首尾不能相顾的两截。

  寇仲和徐子陵各领手下,契?敌队前后杀去,挡者披靡。

  一边本是新败之军,更是疲惫之师;另一方却是连场大胜,士气如虹,将士用命,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几乎是甫一接触,宇文军便只懂四散窜逃,不敢应战。

  一番追逐后,部份敌人折返宇文化及的阵地,另一批则被寇仲和宣永两方的人重重围困,正作负隅顽抗。外围的人高举火把,照亮整个战圈。

  寇仲的井中月在黑夜里黄芒大盛,见人便斩,手下没有一合之将。

  “当”!

  井中月硬被架住。

  两人打个照脸,寇仲大笑道:“原来是成都兄,为何这么巧竟在这里遇上?”

  就在两人怒目相视时,宇文成都仅余的十多名手下已被斩瓜切菜的给斩下马来,只剩下他孤零零的匹马单骑。

  宇文成都被围在核心处,脸上阵红阵白,眼中射出惊惧神色。

  寇仲一对虎目精芒电闪,冷笑道:“当日你以卑鄙手段暗算崔冬时,可有想过会有今朝一日。”

  倏地从马背跃起,飞临宇文成都上方,井中月狂风骤雨般往下攻去。

  宇文成都大骇下竭力运剑抵挡,却被寇仲含恨出手的狂猛刀法杀得左支右拙,汗流浃背。

  四方围拢过来的人愈来愈多,人人见寇仲神勇若此,都高声呐喊,为他打气。

  呼喊喝采声直透星空。

  “当”!

  余音袅袅之际,寇仲还刀鞘内,以一个优美的空翻回到马背上,直至此刻,他仍是足未沾地。

  宇文成都脸上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接?长剑掉地,眉心处现出一道寸许长的血痕,“砰”的一声倒跌地上,扬起一蓬尘土。

  众人纷举兵器致敬,欢声雷动。

  寇仲朝刚赶来的徐子陵瞧去,后者俊目射出丰富的感情,显是因报得崔冬之仇,给勾起前尘往事。

  当年宇文成都在东溟号上强抢账簿,徐子陵和寇仲那曾想过以后竟能在战场上把他斩杀于刀下?

  宣永趋前道:“敌营已被攻破,粮草全在控制之下,下一步是否直捣敌人大本营呢?”

  寇仲大喜摇头道:“形势已变,现在担心粮草的是敌而非我,何况他的骑兵给我们杀得七零八落,我们就多付点耐性,让他重尝粮尽后为李密所败的惨痛苦果好了。”

  众人轰然应诺,相率回城。

  ***

  “敌人撤走了!退兵哩!”

  梁都城头上军民同声欢呼,直上霄汉。

  寇仲、徐子陵和宣永三人奔上墙头,朝敌阵瞧去,只见营寨虽在,但敌人已移往通济渠旁,以数十艘筏舟为垫,用粗索穿缚,建成简单的浮桥,迅速渡往对岸,万多人大半成功渡河。

  此?确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又是理所当然。

  这三天接连的打击,使宇文化及损失惨重,不但折去宇文无敌和宇文成都两大猛将和兄弟,近半的攻城器械被烧毁,大部份骑兵被歼,损兵折将近七千之众,加上粮草被夺,撑下去实与自杀无异。

  寇仲正猜到宇文化及会退兵,还定下以快骑追击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连夜退走,且是先渡往对岸,扼河之险以障安全。

  寇仲脸上阴晴不定时,徐子陵的手探过来紧抓他肩头,虽带点颓丧却肯定地道:“我们绝不可因一己私仇,要全城人为我们犯险,报娘的仇也不争这一天半日,总有日宇文化骨会以血来偿还血债的。”

  寇仲像泄气的皮球般露出苦笑,无奈地点头。

  敌人退而不乱,又有通济渠之险,而军力则是自己的数倍,这样仓卒追去,就算能取得最后胜利,亦必付出惨重损失。

  就当是宇文化骨尚有点运道吧!

  ***

  黄昏时份,天上下?蒙蒙细雨,寇仲和徐子陵却躲在一间酒□内喝闷酒,善后工作交由宣永和任媚媚等人去处理。

  在争霸天下来说,寇仲的大业已现曙光,但何时才能杀死宇文化及,却是遥遥无期。

  眼看成功在望,大仇得报之际,忽然发现竟功亏一篑,最是令人怅然若失。

  对喝两□闷酒后,寇仲斜睨徐子陵一眼道:“一向以来,你是不大爱喝酒的,为何到达洛阳后,每次我劝酒你都不拒绝?”

  徐子陵呆了半晌,想起在洛阳与李靖重逢时的恶劣心境,苦笑道:“酒的一个好处就是使人忘记冷酷无情的现实,沉醉在梦乡中,只可惜无论我喝多少酒,仍忘不掉素姐的不幸。刚才我偷空问过任大姐有关香玉山的事,她的答案不提也罢。”

  寇仲拿起酒壶,骨嘟骨嘟的灌了十多口,任由□角泻出的酒花洒得襟前尽湿,然后急促地喘气道:“我决定甚么事都抛到一旁,立即赶往巴陵救出素姐,谁阻我便斩谁!”

  徐子陵摇头道:“这只是下下之策,你不是常说上兵伐谋吗?上上之策,则是由我一人往接素姐,而你则装出要与萧铣衷诚合作的姿态,教他不敢不对我礼数周到,让他以为奸计快将得逞。”

  一阵风雨刮进酒□来,吹得灯摇影动,十多张无人的空桌子忽明忽暗下,倍添孤凄清冷的感觉。

  街上虽充满欢欣狂歌,庆祝胜利的城民,与这酒□里却像两个隔绝的世界。

  寇仲呆怔半晌,像是自言自语般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徐子陵见他直勾勾瞧?门外热闹的情景,两眼却空空洞洞,倾前少许沉声道:“你现在首要之务,就是论功行赏,安定梁都军民之心,并趁现在李子通、徐圆朗无瑕理会你,宇文化骨又惨败北返之际,先行确立好根基。至于如何解飞马牧场之危,寇帅似不用小弟教你该怎样做吧?”

  寇仲一震后,双目回复神采,探手过来紧握徐子陵置于台上的一对手,沉声道:“你一定要给我把素姐母子带到飞马牧场,我们已失去了娘,再不能失去素姐。”

  徐子陵肯定的点头道:“我一定不负你所望。”

  寇仲道:“你何时走呢?”

  徐子陵道:“喝完这□酒立即起程。”

  寇仲松开双手,挨往椅背处,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好一会才点头道:“假设萧铣和香玉山敢害你和素姐,我会把他娘的甚么大梁帝国夷为平地,杀他一个鸡犬不留,若违比誓,就教我永不超生,长沦畜道。”

  徐子陵淡然笑道:“放心吧!我徐子陵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要杀我岂是如此容易。”

  寇仲望往门外,沉吟道:“我仍是有点担心□妖女,事实上到现在我仍不明白为何她肯与我们罢战,难道『杨公宝库』内那件东西,对她们真的那么重要吗?”

  徐子陵道:“我也想过这问题,照我猜估,她们的转变是因为你大挫从未吃过败仗的李密,使她们认定你是唯一配作李世民对手的人,而李世民则是师妃暄钦选出来的真命天子,所以□妖女才改而支持你。”

  寇仲愕然道:“支持我?若是如此,□妖女为何联同边不负来对付你呢?”

  徐子陵道:“正因她要对付的是我而非你,我才生出这个想法。试想假若她能把我生擒,更可以占尽上风,不愁你不答应她们的要求和条件。那晚在梁都她虽是乘人之危,但开出的条件却是绝对可以接受的;又明?帮我们一把,杀得窟哥的马贼心胆俱丧。所以归根到底一句话就是阴癸派看上你。”

  寇仲冷哼道:“那只是她们的愚蠢,我迟早要她们派灭人亡。”

  顿了顿,叹道:“无论任何人做任何事,均有清楚分明的目标或理想。即使平民百姓,亦追求生活温饱,养妻活儿,安居乐业,又或追求财富权力,甚或成帝皇不朽的功业。可是我从不明白□妖女追求的是甚么?只像唯恐天下不乱,不住搅风搅雨。”

  徐子陵道:“所谓一山不能藏二虎,慈航静斋和阴癸派的争斗持续近千年,现在因出了祝玉妍和□妖女才使阴癸派出现中兴之象,也到了两派要分出胜负的时刻。帝皇宝座的争夺战只是其中一个战场吧!也是我们所可觉察得到的,因为我们已卷入这个漩涡里。”

  寇仲大讶道:“你倒看得很通透。”

  徐子陵道:“这叫旁观者清。”

  寇仲抓头道:“你若是旁观者,那谁才是局内人。”

  徐子陵微笑道:“素姐的事,宇文化骨的仇,我便是局内人,其他的我只是旁观者的身份,仲少明白吗?”

  说罢长身而起。

  寇仲哈哈一笑,拿起酒□道:“祝陵少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徐子陵欣然□起酒□,“叮”一声和他碰一记,举□饮尽,飘然去了。

  寇仲瞧?他没进街外不顾风雨的人潮里,才把烈酒尽倾到喉咙里去。

  ***

  梁都市中心总管府的西厅内,寇仲和手下重要将领,举行第一个重要会议。

  与会者包括宣永、任媚媚、洛其飞、陈家风、谢角、和随同宣永来投诚的瓦岗旧将高自明和詹功显,后两人均在这场战事中表现出色,论功行赏下被提拔为宣永这梁都总管的左右先锋将。

  寇仲首先婉拒连日来不断有人提出要他称王的提议,道:“我们所以能建立梁都这根据地,完全是机缘巧合,故得以在各大势力的隙缝里生存,纯属异数,所以愈能不惹人注目,愈是理想。称王之议,在眼前实是有害而无利。”

  任媚媚肃容道:“但在现今的形势下,无论你如何低调收藏,梁都始终是紧扼通济渠的咽喉,别人都不肯放过梁都。不如豁了出去,公开称霸,凭?寇爷的威望,自有远近豪杰纷来投附,壮大我们的声势。”

  寇仲从容一笑道:“任大姐的话当然有道理,不过却该在我们进一步扩展势力后始可实行。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趁徐圆朗、宇文化骨和窦建德在北方纠缠不休,王世充忙于接收李密地盘之际,向自顾不暇的李子通抽点油水,好巩固和扩张我们的领土。”

  陈家风双目射出兴奋的神色,道:“我们应该找李子通那座城池开刀呢?”

  寇仲见宣永一直含笑不语,道:“宣总管有甚么好的提议?”

  宣永从容道:“守城容易,攻城困难,若非李子通把军队抽调往江都,凭我们现时的实力,根本一筹莫展,但现在却仍有几分成功希望。”

  接?展开图卷,摊放桌面,续道:“眼前有三件要事,必须同时进行,首先就是巩固城池,确立根基;其次是重建彭城,以梁都彭城两地为中心,把周围数百里的十多座城镇和以百计的村落,纳入版图内。到最后才是在东海、锺离两座大城中选其一为用军目标,拟定进取策略。”

  洛其飞道:“东海和锺离,均是有高度战略性的大城。前者可令我们得到通往大海之路,更可与沿岸城市交易;后者依傍淮水,提供往西南经略的立足点,在重要性上各有千秋。但以目下的形势来说,宜先取东海,那在心理上对李子通打击最大。”

  顿了顿,又道:“但我却支持任大姐早先请寇爷称王的提议,所谓言不正名不顺。附近十多座城池,大部份均为地方势力所把持,他们之所以不肯投附李子通或徐圆朗,皆因认为他们难成大器。但若以寇爷的威望,只要振臂一呼,必望风而从。寇爷必须对此议重作考虑。”

  高自明和詹功显均附和此议,并以当年翟让瓦岗聚义作例说明称王的重要性。

  寇仲微笑道:“我有个折衷之法,何如不称王而称帅,那既正定名份,又可于这人人称王的时势中予人崭新的印象,不致那么容易与各方势力弄成针锋相对,势不两立的样子,办起事来更灵活百倍。”

  众人纷纷称善。

  谢角提议道:“不如就叫龙头大帅,这名字挺威风哩!”

  寇仲失笑道:“这名字太霸道才真,又有点乌贼头子的味儿,还是称作少帅吧!你们就是少帅军,令人在感觉上更为和易与亲切些。”

  众人见他随口说出这么恰当的一个名称,知他早有定见,都同声赞好。

  寇仲道:“宣总管刚才提议的三件当务急事,都很有见地。巩城固地,就由任大姐负责吧,在彭梁一带,谁不识彭梁会美艳的二当家呢?”

  众人起哄大笑,任媚媚横他一眼道:“仍是那么饶舌。”

  寇仲笑道:“我这种人是不会变的,权力名位对我来说只是镜水花月,过眼云烟。在这争霸天下的斗争中,能令我关心的只是平民百姓能有太平安乐的日子,和斗争本身的艰苦过程,否则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有啥意义。”

  众人均听得肃然起敬。

  寇仲转向陈家风道:“重建彭城的责任,就以陈家风为主,谢角为副,有事由我们的任大姐负责所有资源的调配。”

  谢角道:“这就没有比二当家更为适合的人选,以前任当家正是我们的司库。”

  任媚媚道:“再不要称我作二当家,以后再没有彭梁会,只有少帅军。”

  寇仲道:“东海、锺离两郡,我们先取东海,以宣永为主帅,其飞为副,自明和功显则负责招军练兵,依照我给的图样制作攻城器械,尽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好一切,以宣永总全局指挥之任。”

  宣永愕然道:“少帅你自己又干甚么?”

  寇仲淡然道:“我要到飞马牧场借人借马,建立一枝天下无敌的骑兵队伍,当我回来时,就是攻打东海的时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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