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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荣誉》作 者:张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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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9-06
本书是我国第一部揭开东突恐怖主义神秘面纱,再现新疆公安民警反恐斗争的长篇小说。 新疆地区接连发生了几次重大的恐怖犯罪案件,代号为“黑鹰”的境外来客秘密进入南疆,建立了沙漠恐怖据点,依干其乡的青年一个个神秘失踪。公安局长钟成派出了反恐一队的王路、艾力深入村里进行调查,捣毁了这个据点,然而,恐怖组织的头目带着队伍却神秘消失。

第一篇
第一章(1)

  在相对和平的年代里,我写一群英雄。我写的是新疆警察,新疆的热血勇士们;我写的是新疆儿女,新疆的母亲们。他们视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视国家的荣誉重于生命,他们是维护新疆和平及稳定的伟大功臣。我写我们英雄的警察和人民,我写他们是为了向他们真诚地致敬。
                               ——作者



   命运的轨道直直地、顺畅地向前方铺展开,王路没有任何烦忧的事,整个夏天都沉静在阳光灿烂的前景里。那时他还不知道,一个叫钟成的人即将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一

  南振中铁青着脸冲钟成两手一摊,说:“缺人?缺人你自己找去!”一句话把钟成顶到了南墙根。南振中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他是个收放自如,高兴时可以仰天大笑,生气时可以拍桌子瞪眼的人。

  钟成不温不火脸上仍堆着笑,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常说,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就是给下面解决问题的吗?现在我需要你这个老领导帮我解决点实际困难,你却不管了。”

  “扯别的没用,叙旧咱们另找时间。我给你一百个编制,这已是最大限度。要钱要人两样我都没有!”南振中拒绝了钟成的要求,弄得钟成有些灰溜溜的。

  南振中见钟成闭口不言了,内心略略有些内疚,他起身往钟成的茶杯里续满热水,乐哈哈地递给钟成,然后下命令道:“喝吧,茶水这东西,我这儿可是管饱。”

  钟成不得不接过烫手的茶杯,无可奈何地嘬了一口,水太热,他咂了咂舌。

  俩人站在一起,身高的差度立刻显现出来。南振中看上去五十岁出头,他的标准高度是一米八二,瘦高瘦高的;钟成看上去四十出头,身高是一米六八,而且其貌不扬,可是他的身板挺得笔直,结实得像一块石头。

  看到南振中心软了,钟成又不依不饶起来,他连叫屈带调侃地说:“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吃草,难道我钟成是属驴的吗?一天到晚被人蒙着眼睛拉磨。”

  南振中哈哈大笑,他说:“这话问得多余,你不属驴属什么?你就是一头拉磨的驴,我早看透你小子了,你这辈子就是干活的命。”

  虽然南振中仍然没有吐口给钱给人,但钟成从他的话里和表情里却找到了一种善意的理解,于是,他再次恳求道:“南厅长,真的,请体谅我的难处吧,组建一支强有力的反恐特别侦察队是迫在眉睫的事,但我南疆是要人没人,要经费没经费,你让我怎么干?”

  南振中没有马上回答,在屋里踱了几步,又转回身端起自己那个硕大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用激将的语气说:“我也没办法。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为难你了,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有办法。要不,这样吧,你到公安厅来当厅长,我到你南疆去当局长?也我试一试,我有没有组这支队伍的能力。”

  钟成听了这些话,知道再缠下去也是无望,依他的经验,眼下也只能抓住南振中的话柄,狠狠地叨唠两句,图个心里痛快。于是,他抱着不说白不说的态度挖苦道:“厅长,你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真不讲理。铁公鸡下蛋一毛不拔的事全让我摊上了,我就是倒霉啊。”一边抱怨,他一边观察着南振中的表情,看他是不是真的要急眼。

  南振中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横竖不往心里去,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爱咋说咋说,你就是骂死我,浑身上下我也少不了一根汗毛。不过,你小子少给我来弯弯绕。谁不知道你钟成肚子里道道多,还有能难倒你的事?你少在我面前装穷叫苦的,我不管你打什么小九九,反正话摞在这里,特别侦察队,得给我拉起来,仗,也得给我打,而且还得给我打漂亮了。我再重复一遍,人,钱,两样我全没有。你看着办吧。”

  钟成只好把进一步争取的念头先搁到一边,他转移了话题,说:“这样吧,厅长,你要实在是一分钱都不给的话,那就帮忙给我整块地吧,反正新疆有的是空地,我带着民警开荒自给自足行不行?”

  南振中略一思考,把嘴一撮,手掌击在桌面上说:“我看行,是个好办法,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要地皮的事,我可以出面给你解决。”

  钟成追问:“什么时候解决?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地委的批文。”

  南振中瞪着眼珠子说:“干什么?你总得给我点时间通融通融吧?我看你还是先弄人,有了人拉起队伍先干着再说。不过,你也别给我装,我已经听说了,你把人弄得已经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信息掌握得很准确嘛。”真相被揭穿,钟成讪讪地说。“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给我解决。”钟成又提出要求。

  “说!”南振中竖着耳朵听着。

  钟成大胆地说:“你看人家外国警察,发现一个情况,要么马上查手提电脑,要么打电话到指挥中心查询有关信息,办事效率很高,我想让我的特别侦察队员每人手中有个‘警务通’,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战斗力。”

  “说得好。到厅里后,我考虑最多的就是‘科技强警’问题,目前我正在做这个大项目。南疆作为反恐前线,我会优先考虑的。”南振中坦诚地向钟成透露这一观点。钟成刚要催促什么时间到位,南振中又说话了,他说:“噢,对了,公安厅给你们分配的扶贫点的工作,你们还得落实好。”

  本来,办案经费的困窘已经让钟成很头疼了,现在,上级要求公安局还得下到各乡村建立扶贫点,钟成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本能地抓过南振中的水杯,说:“南头儿,让我喝口水,行吧?”

  南振中做手一个请便的姿式。钟成便不客气地把南振中那硕大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掉。

  南振中几乎是夺回自己的水杯,也不吭声,只管往里面续满水,然后,重新放到钟成面前。钟成端起来试试水温,见温度正好,便挑衅似地端起来,又咕咚咕咚地把第二杯水喝了个干净。

  南振中还是不吭气,夺过水杯又续满一杯,亲自放到钟成的手中。钟成若无其事地又把第三杯水喝下肚去。

  南振中又续满第四杯,端到钟成面前,话里带笑地问:“喝饱了吗?再喝一杯?我说你是头驴,你还不承认。”

  钟成用手背一抹嘴角,准备撤了。他知道,再说也没用,南振中的态度已经很了然,与其在这里瞎磨蹭,还不如回去马上开干。

  南振中噗嗤一下笑了,他说:“我估计啊,出了门,你这泡尿得尿五分钟。”

  钟成颇有经验地回答:“不止,最其码得七分钟,我自作自受还不行吗?”

  南振中憋着笑望了钟成一会儿,点着他的鼻子说:“你一点都没变,心里总像烧着一把火,什么人挨近你都有被点着的危险。”

  “可是你变了,你在南疆当书记那会儿很支持我的工作,现在你当公安厅长了,却不帮忙了。”钟成见机插嘴,明知无望,他还是想利用老领导的这层关系给南疆公安局多弄点人才和经费,这可不是贪,他心里很清楚,南疆许多县公安局的民警连着两个月的工资都是打白条。

  自打钟成进门,南振中的目光里就一直跳闪着亲切的热情,但他却没有轻意让钟成觉察到。这会儿,一提到过去,提到在南疆的日子,南振中激动了,他真诚地说:“真的,钟成,我得谢谢你,在南疆工作的那几年里,你跟我的配合真是太默契了。我相信以后你仍然会支持我的工作,你是我的老部下,我不靠你靠谁?”

  钟成恢复了一脸的严肃,他郑重地说:“厅长,我知道你又在给我下套,让我心甘情愿地当一头拉磨的驴,这也怪了,我还真就心甘情愿地在你手底下干活。其他,啥话我都不说了。”

  “我刚到公安厅才几个月,需要熟悉和要办的事还很多,但有一件事不能等,那就是坚决有力地打击暴力恐怖犯罪,维护新疆人民,也可以说全国人民的治安稳定。厅里刚截获一份情报,代号“黑鹰”的家伙最近从境外潜入新疆了,得到情报后,我们进行了跟踪,可是,此人很狡猾,突然中断了所有通讯工具,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南振中把那份情报递到钟成手里,钟成看过之后,又抬起头来,两人会意地对视了一会儿。显然,这件事情比任何事情都重大。

  “他会到藏到哪去呢?是北疆?南疆?还是留在乌鲁木齐?真让人着急啊,他潜伏在哪里,哪里就有出事的隐患。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国庆节,这家伙这个时候来干什么,我想你这个老反恐侦查员应该很清楚吧?”南振中对党的事业绝对忠诚,对人民群众的安危是百分之一百二地赋有责任心。这一点,钟成是最了解不过了。南振中在南疆当书记期间,总是以他的坦荡胸怀和实干精神感染着钟成。

  得知“黑鹰”入境,钟成的眼前立刻晃动着司马义和卡斯木这两个从境外派遗进来的恐怖组织头目。三年前,他们先后分别潜入南疆,在一个方圆百里的无人区秘密组建了一个恐怖训练基地,并成立“东突厥斯坦伊斯兰组织”,在南疆大肆制造杀人、抢劫等恐怖事端。南疆警方是通过一个抢劫运钞车案,才发现这伙人行踪的,继而端掉这个隐藏了一年零九个月的恐怖组织基地。每提这事,钟成都特别懊恼,恐怖组织基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存活了近两年,这真是他的奇耻大辱。钟成痛定思痛,对以后的侦察工作提出“主动进攻,露头就打”的八字方针,这一提议得到了南振中的支持。现在,他望着静静的窗外若有所思地问:“是啊,他是什么来头呢?又能藏到哪去?”

  “依我之见,藏到你南疆去的可能性比较大。你想啊,司马义和卡斯木都是被你南疆打掉的,敌人怎能甘心拱手交出他们苦心经营的根据地,怎么甘心连着失败两次呢?我估计啊,这次来的家伙可能不是一般人物,有他的杀手锏,所以,不能掉以轻心,你要有充够的应战准备。”南振中的目光也看着窗外,仿佛那个“黑鹰”就在窗外的某处蹲守着。

  钟成从南振中的脸上读到了昔日共事时合作的快感,他也笑着对窗外的天空说:“哎呀,我就喜欢啃硬骨头,喜欢挑战性强的运动项目,毛泽东不是说过嘛,生命在于运动。‘黑鹰’想来,谁也阻挡不住,不过,他也要想明白了,他在南疆顶多纠集几个残余势力折腾,能撑几天?能跟咱们强大的警方对抗吗?我保证,境外派来一个,死一个,再派,就再死,只要我在那儿守一天,他们就别想得逞。”

  南振中并不阻拦钟成的自信和骄傲,他鼓励说:“收拾黑鹰,我相信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我考虑的是另一件事。”南振中的表情凝重起来,他说:“现在我们仅仅知道‘黑鹰’来啦,但并未具体掌握他在何处,我担心在我们抓住他之前,人民会受到伤害,要无辜地付出血的代价,而且这一点恐怕是无法避免的。因此,我觉得你提出的‘八字方针’要坚决贯彻,要主动出击,露头就打,要主动搜索哪儿哪儿有谁失踪了,哪儿哪儿又搞基地了,绝不能被动地等着发生了什么事后,再去挖出一个存在了近两年的恐怖组织,绝不允许这种事情重复发生。中央已决定开展‘标本兼治’方针,最近,自治区党委决定要在全疆抽调大批干部组成工作队,主动走出去,下到全疆各市县、乡村,对人民群众展开声势浩大的正面宣传攻势。打是标,教育是本,新疆的问题只要双管齐下,局面肯定能控得住。”

  钟成郑重地说:“我的工作确实出现过失控局面,但我也不是吃干饭的,你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对问题的思考有预见性,而且行动到位,本来需要几年时间才解决的问题,可能只用一年就解决战斗。”

    因为谈到“黑鹰”入境的事,所以,现在钟成的心情与刚进厅长办公室时已截然不同,他是个听到案子就兴奋、就坐不住的人,他的思绪一下子从伸手要人才经费马上转移到如何与“黑鹰”交手,其实,组建反恐特别侦察队和与“黑鹰”较量并不矛盾,是一件事。瞬间,钟成有了新主意,决定不再跟南振中磨嘴皮,他要行动了。

  南振中喊住着急着要离开的钟成。

  “还有什么事?”钟成已经被“黑鹰”的到来烧得全身是火,好像在乌鲁木齐多停留一会儿都会延误战机似的。

  南振中提醒他一件事:“公安厅准备配一名得力的副厅长,你钟成在南疆当局长已经五年了,无论资历还是政绩都属于被考察的对象。目前,侯选人已经物色了好几位,组织部门最近要分别去考察这些干部。我真心希望在公安厅公示副厅长人选时,能看到你钟成的大名。”

  听了南振中的话,钟成脸上没起什么变化,也没继续追问此事。南振中知道钟成表现出的平静并非是掩饰自己,钟成的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但是南振中仍然问:“对此有什么想法吗?说出来我听听?”

  钟成憨憨地一笑:“没什么想法,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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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5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三章(1) 
  王路的心被陈大漠充满着。抬头是他,低头是他,回想过去是他,设想将来还是他,王路和他注定是一体的,分都别想分开。从王路刚进警察队伍的那一天起,他就出现在王路的生命中,左右着王路的生命和事业的发展。这样的人,王路怎能忘记他呢?王路在心里为陈大漠写着一篇祭奠文章:《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   
               一   
  就在王路再度昏迷过去,躺在医院输液之时,钟成和亚力坤赶到看守所提审艾尔肯。无论上级领导还是广大民众都要求尽快公判艾尔肯。作为公安机关,必须完成逮捕艾尔肯之前的每一项准备工作,包括向检察院提供艾尔肯完整的犯罪供词。   
  钟成的情绪还沉浸在失去爱将陈大漠的悲痛之中。他怎能不沉痛呢?一年前,抓住境外派遣来的吾买尔时,是陈大漠主动挺身而出要求蹲“号子”,因此,获取了艾尔肯恐怖组织的宝贵线索。以后,他的妻女被绑架,为了不影响同志们的情绪,他硬是自己忍住不说出来。在历次的战斗中,他都不畏艰难,以身作责地带领队员们与暴力恐怖分子们面对面地战斗。失去大漠,尤如失去左右臂,钟成钻心地疼痛着。   
  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钟成不希望自己损失一兵一足。但新疆这个战场实在是个特例,有太多意想不到的战斗发生。令他欣慰的是,南疆的警察们在战场上没有一个当逃兵,一声令下,都英勇地冲锋在前。就像昆仑山战斗,尽管在组织“敢死队”时,面对生存或死亡,队员们沉默了五分钟,但经历了短暂的徘徊之后,他们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可能一去不回头的战场,因为他们是警察,他们不赴战场谁赴战场?   
  艾尔肯在电视上见过钟成,也研究过钟成,但钟成却是第一次见到与他周旋了一年之久的对手。   
  艾尔肯被带到钟成面前时,面色灰白,但他仍然故作镇静地清咳了一声。   
  “你不咳,我也知道你内心的慌乱;咳一下,更证明你内心的慌乱已经遮掩不住了。‘黑鹰’先生,不久以前,我有幸捡到了你丢在地道里的那本《好汉是这样当的》,也研究了那本书的内容,我觉得里面除了教会你怎样骗取纯情少女们的感情,还树立了一个成功的逃犯形象。但你很不幸,你现在却是一个不成功的逃犯,而且你绝没有任何机会从这里逃出去,因为你是人民的罪人,人民不会放过你!”钟成的开场白令艾尔肯绝望到底了。   
  艾尔肯明显看到了他和钟成目前在优势上的差别,胜者为王败者寇,现在他是寇。所以,他审时度事一番,才说:“我不知道你们要抓我,其实那次你们到沙漠里围捕我时,我就想,如果你们抓我,我就跟你们走。这次,我也没想逃走,我一直在山里等你们。”   
  “让你逃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对我智商的一种侮辱。现在,我得向你道歉,以前没能及时重视你,冷落你了。”钟成轻蔑地调侃面前这个气焰曾经嚣张一时的恐怖头目。   
  艾尔肯环视了一下四周,他看到的都是愤怒的目光,于是,他从心底产生了一种畏惧的神情,他试探着请求:“咱们立个君子协议怎么样?你问什么,我都说,但有一点,你们不能打我。”   
  “怕疼?放心,我们还怕弄脏自己的手呢。不过,我觉得你很无耻,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暴徒,竟还谈君子协议?你是哪家生产的君子?恐怕不是国产的吧?我看你是个地地道道的政棍,与君子的距离差远了。”钟成嘲讽道。   
  艾尔肯长长叹一口气,“虎落平川任人欺呀。”   
  钟成冷笑道:“到底是师范学校毕业的,还懂得把自己比喻成曾经威武的虎,我看你顶多是一只丧家犬。你这个伪宗教人士,你以为自己站在反政府的立场上,躲避国家政府的控制,就能随心所欲地对人民搞爆炸搞暗杀,你也不想想,你的这些恐怖活动虽然得逞一时,共产党能让你得逞一世吗?你也不想想,真正的穆斯林教徒能长期被你蒙蔽、被你利用、被你玩弄吗?告诉你,是新疆人民不允许你们胡闹下去,我们能抓住你们,就是依靠人民的力量,人民永远站在正义的立场上。”   
  艾尔肯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无奈地说:“如果我和你替换一下位置,我说话比你还有底气,我也会用义正言辞的口吻对一个行将即死的人说话。对,用你的话说,我现在是丧家犬,我已经没有任何权力驳斥你。可惜的是,我的‘突厥斯坦帝国’理论没能付诸实现,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钟成欠欠身子说:“是啊,是有点可惜,你的宏伟蓝图仅仅是蓝图而已,你想走的第一步,把维吾尔从中国分立出去的愿望,不幸被我们击碎了。你认为这是偶然的事吗?不,这是必然!不论你艾尔肯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你扯这杆民族分立的破旗,你就必然会遭到人民的迎头痛击。今天是我在这里狙击你,明天我钟成不在位了,照样有王成、李成或张成局长来打你。露头就打,看出苗头就打,闻着味就打,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这片土地上,你就别想搞民族分立这件事,你想都不能想,就是这么回事。我这一届公安局长是这个主张,下一届公安局长比我还坚定,谁碰这事谁死定了。”   
  艾尔肯恳求说:“再给我半个小时,咱们再理论理论。就算我求你了。其实我也服你了,你已经把我内心的矛盾掏了出来,反正也是死,我想在死之前,知道我错在哪儿?行吗?这是一个死人最后的要求。”   
  钟成转过身来,客气地说:“你还算说了句人话,好吧,我给你这个机会。”   
  艾尔肯很高兴钟成把他高估成理论的对手,他确实想在赴死之前与钟成做最后一番较量,如果输了,他就认。于是,他抛出话题:“我认为‘民族分立’是必然趋势,建立单一制民族的国家也是大势所趋,你挡都挡不住。我的‘突厥斯坦帝国’的梦想,只是最后也是最高的一种境界。在我的计划里,搞民族分立需要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达到,建立单一制民族的国家,并且建设好它,得需要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而实现突厥斯坦帝国梦想,又要用二十年左右。我今年三十六岁,六十年之后我还不到一百岁,如果你们放掉我的话,我肯定能活到一百岁,我不相信在我一百岁的时候,实现不了帝国梦想。”   
  “嗬嗬,你的意思是说,每个国家就是一个民族文化共同体,因而每一个民族都可以建立一个国家,你不觉得这是个神话,是谬论吗?你也算是个读书人,你什么时候见过历史上有过一个民族就是一个国家的理论?众所周知,当今世界的交通、通讯与人员流动已使单一民族聚居的社会走上了多民族杂居之路。咱们远了不说,就说中亚各国吧。显而易见,这些国家都是多民族国家吧?光哈萨克斯坦就有一百三十多个民族,吉尔吉斯斯坦和克尔克孜斯坦这两个小国家也都有八十多个大小民族,那么请问你这个政治家、野心家,如果把这些国家交给你去治理,你该用什么办法呢?是建立单一制的民族国家?还是建立多民族的国家?如果按你的理论搞民族分立,搞单一制民族国家,那么全世界各民族大大小小有三四千之多,那么,世界上是不是要搞成三四千个国家?说实话,我对此很困惑。再有,搞照民族分立的理论,苏联已经一分十五,前南斯拉夫已一分为五,即便如此,俄罗斯联邦还是个拥有一百多民族的多民族国家,车臣民族分立主义还在带头哄闹分立;在前南斯拉夫尽管有骇人听闻的种族清洗,已是弹丸之国的波黑仍是个多民族国家,那里还是在闹分立,近日科索沃的民族分立主义又成民族冲突的焦点,这样分立下去果真能实现纯粹单一制民族国家吗?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在境外受训回来许多恐怖分子,他们都回答不了我的疑问,现在,你来给我做出回答。”   
  艾尔肯确实也想过这些麻烦,此刻他的思维过分亢奋,无法拼凑成一套理论体系来与钟成抗衡。但他仍然强辩道:“你们汉人离开,把新疆留给我们维吾尔自治,我们自然有办法治理。就算我们暂时躺在床上睡大觉,也还有土耳其的民主政治和市场经济结构作为我们可资效仿的模式,你不必太操心。”   
  钟成驳斥道:“我怎么不操心?在新疆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主体民族就有十三个,凭什么把新疆单单交给你们维吾尔民族?其他生活在新疆的四十六个兄弟民族,他们怎么办?你拿他们怎么办?如果这四十六个民族都要求民族独立,你们怎么办?   
  我认为,我们中国的民族宜合不宜分。我们应当强调民族合作,民族互动;反对民族分裂,民族‘单干’。我们这个民族大家庭采取的是民族区域自治制度,这种制度,有利于我们普遍地实行民族自治,有利于我们发展民族合作、民族互助。我们不要想民族分立,更不应该想民族‘单干’。艾尔肯,你原来是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却干起肢解自己民族的勾当。你看过电影《红河谷》吗?那里面有一个英殖民主义军官对我国西藏发起武装入侵时假惺惺地说:‘你们藏族是一个民族,应该建立起自己的国家。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你怎么重演这幕狼外婆的丑剧呢?”   
  “依你的主张,我们维吾尔民族永远都无法实现维吾尔国家的理想啦?”艾尔肯不服气地反问道。   
  “艾尔肯,你怎么深陷不拔呢?那条路是行不通的。你想搞维吾尔民族分立,你想搞维吾尔民族国家,那是你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不是全体维吾尔人民的愿望。维吾尔人民维护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完整的大家庭,他们不想让自己变成一只可怜的小船,被你这种披着宗教外衣的家伙抛到一座孤岛上。说到宗教,我要不客气地指出,你艾尔肯本人是个伪宗教徒,你根本不知道《古兰经》的真义是什么,你只是利用《古兰经》达到你的政教目的。在当今世界纷乱无序的情况下,许多穆斯林信徒为了寻求精神寄托、维护本民族历史传统、抵制现代社会弊端才走上崇信伊斯兰教的道路,而你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为了迎合教民们的情绪,你提出‘突厥帝国’梦想,让不明真相的维吾尔人民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所谓的‘突厥斯坦帝国’而做飞蛾扑火的牺牲。你这样引导维吾尔人民不是给他们幸福,而是给他们带去无边无际的灾难。   
  艾尔肯,假设中国政府同意你把维吾尔从中国肢解出去,你认为后果很好吗?看看苏联解体的例子吧。苏联解体在中亚最直接的后果是:一下子造就了五个独立的民族共和国。据我所知,历史上这片土地的一些地方有过一些王朝、汗国,但从来没有过统一、稳定的民族国家。其实,凡是关注政治体制的人,都注意到了,苏联解体后独立出来的这些国家,都在自己的宪法中纷纷明确申明要建立世俗的国家政体。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想,你和我都研究过这其中的深刻的含义吧?这些国家都规定:宗教信仰自由,但宗教仅仅是个人的事情。宗教不能参与国家的政治生活。而且禁止建立任何形式的宗教政党。你也很清楚,这些国家中,除了克尔克孜斯坦的伊斯兰复兴党外,其他国家都不存在合法的宗教政党。而你现在,却披着宗教的外衣,与政府对着干。艾尔肯,说好听点,你是个有政治理想的男人,说严重点,你是个有政治野心的男人。现在,我给你开一张空头支票,满足你已经成立一个民族国家的愿望。请问,当你的政府成立之后,如果有人站在暗处,搞恐怖组织和反动宣传,说实话,你会怎么办?我想你除了打击他们,别无选择,对不对?”   
  话说到这个份上,艾尔肯终于点点头,他思忖道:“从你的理论上批驳我,我还能信服,你的道理也是道理。”   
  钟成截住他的话题,温和地告诉他:“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向覆没的吗?”   
  “为什么?”艾尔肯知道钟成嘴里不会说出好听的话,但他仍然伸长脖子想听个究竟。   
  “真想听?我来告诉你,你呀,是失信于民了。你的利益没有代表人民大众的根本利益,只代表了你艾尔肯私自的利益,你当然要中途翻车,毙命。还要我说下去吗?”   
  艾尔肯摇摇头,他的心已经沉重不堪,无法再承载什么,此刻,他只求速死。他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去死?”   
  钟道正义凛然道:“人民什么时候公判你,你就什么时候在这个世界消失。在我看来,你的灵魂早已死去,活着的只是你的肉体,你何必还在乎什么时候消灭你的肉体吗?”   
  “钟局长,我服你了。但愿到天堂之后,我们还是对手,我在那里等你。”艾尔肯真诚地向钟成发出天堂邀请。   
  钟成坦然地笑道:“你去的地方,我不会去。我们共产党人只信仰共产主义,是唯物论者。人死了就是死了,哪都去不了啦,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之分。对不起,我无法接受你的邀请,你自己去吧。”   
  不久,南疆人民公判了罪大恶极的艾尔肯。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三章(2) 
                   二 
   马建中给艾尔肯等人一一捺印指纹,他喜出望外,虽然最后一场战斗他没有参加,可是,艾尔肯的小拇指正是一年前在乌鲁木齐公共汽车案上提取的那枚指纹。而且为了那枚指纹,他还与省厅的指纹专家争吵过。   
  马建中把这一好消息报告给钟成,钟成立刻通过内部机要的形式,把情况报告给省公安厅,当天下午,乌鲁木齐晚报登出“公共汽车爆炸案”的主犯在南疆落网的好消息,无数的市民,走上街头欢庆。但是,消息中注明,南疆警方一直没有放松对犯罪嫌疑人的比对工作,这次,昆仑山战斗之后,警方又将犯罪嫌疑人艾尔肯的指纹进行比对,结果艾尔肯的食指纹正好与爆炸案现场提取的指纹相吻合了。   
  马建中看到报纸后,非常生气,他当晚把指纹鉴定结果给厅里发了一份传真,告诉他们报纸登错了。在传真里,他声明道:“那明明是艾尔肯的小拇指,而不是食指,报纸上为什么写着食指呢?”   
  但是,省厅对此没有明确更改意见。   
  马建中生气了,他专门给肖专家打电话辨别道:“明明是小拇指,为什么报纸上说是食指?这是我亲自做的鉴定,你们给报纸提供的证明是错的。”   
  肖专家说:“你说你一根筋,反正报纸登都登出来了,你说有什么用?”   
  马建中愤慨地说:“既然错了,就应该纠正。错就错了,为什么不承认?”   
  肖专家说:“这么件小事,刻意去纠正它也没什么意义,你这个南疆人,脑袋就是一根筋。”   
  马建中委屈地说:“行,就算我事多吧。”他把电话摔了,眼泪哗哗地流,他认真地问王路:“你说,这能说是件小事吗?为了这枚指纹我们查过几十万枚手纹,为了找到这枚指纹,艾力死了,陈大漠也走了,这能算是一件小事吗?如果我们不是这样认真地玩命,这宗案子能破吗?”   
  半年之后,当马建中因为不服气再次提到这个案子时,王路曾安慰马建中说:“建中,别管他们。他们永远都不了解南疆人。就像我,如果我不到南疆来,永远也不会了解你们一样,我爱你们,真的,我就爱你们的一根筋。”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三章(3) 
               三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路才醒过来,浑身疼痛无比。他一睁眼看到是白色的屋顶。环视了周围,搞不清楚是在什么地方,想动动胳膊,可是左臂根本动不了,天啊,难道我被俘虏了?王路挣扎起来,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醒了,不要乱动。”不对,如果被俘应该不是汉语,等意识渐渐的恢复了,他才看到房间的角落有一个人坐在桌子后面正在起身,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在病房里面了。马天牧来到了他的身边,她俯身仔细看了看王路。王路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马天牧温柔地说:“你已经昏迷有10多天了,失血过多,如果当时不采取紧急输血措施的话,你已经不在这里了。”   
  王路问:“这是什么地方?”   
  “公安医院”。她走到另外一边,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人来了,是赛尔江,通过他,王路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赛尔江说,当时王路好像猛虎下山一样冲了过去,一共打倒三个人,后面的人打中了王路。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临时指挥部派出的接应队伍赶到了,他们与王路他们其实就隔了一道山梁。   
  在王路的鲜血流干之前,他被救援部队抬了下来,并且立即进行战场急救,然后使用直升机运到公安医院。这个时候,有两个人进来了,赛尔江很有礼貌的站了起来,退出了。来看王路的是南振中和钟成。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三章(4) 
              四 
  一切尘埃落定。该散去的都散去了。   
  经过三天的输液医治,王路又睁开了眼睛。   
  王路的魂回来了。他的耳边似乎回旋着一首歌,他清楚地记得,那是在上大四那年,他和热恋中的马天牧跑到北疆的伊犁去游玩,晚上就住在一个哈萨克人居住的村庄里,村庄美丽而静谧,村里年迈的“阿肯”(歌手)为这对小恋人弹唱的,王路永远忘不了那首歌。奇怪的是,那个年迈的哈萨克歌手似乎换成一个马天牧的声音:   
             敌人已踏上城头,   
             快饮尽最后一滴酒。   
             把兄弟的尸体堆起来,   
             我们准备战斗。   
    噢,一旦我们沉默着离去,就意味着战斗。   
  王路醒来了,是马天牧的歌声把王路叫醒的。那时,阳光正明媚地透过窗玻璃照射到病床里来,王路料定那束阳光一定是经过昆仑山的雪水净化过的,无比亲切无比洁净,王路在昆仑山的日子里,接受的就是这束阳光的洗礼。他感激地注视着这缕阳光,并伸出手去触摸这缕具体的阳光,王路像个初生婴儿般渴望着它无私的滋润。   
  一只手伸到王路眼前,帮王路遮挡了住了刺目的阳光,阳光是不能长时间注视的,否则王路将陷入长时间的黑暗之中。王路的目光便随着这只手往上走,他看到了一张秀美的脸,那是他熟悉的马天牧的脸。她陪坐在王路的床边,王路看见她的两行热泪缓缓地溢出眼角。由这两行热泪,王路断定,马天牧在内心仍然执著地爱着自己,这也是他今后勇往直前的一笔宝贵的财富啊。   
  但是,王路的目光只在马天牧的目光中停留片刻,就游走了。王路去找一个人,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回来的人。王路有许多话想对那个人说,但是,那个人走远了,连背影都不让他看到,他眼窝一热,绝望地、无声地喊了一嗓子:陈大漠。   
  跟着,王路的热泪就涌出来了。   
  马天牧用温软的、体贴的秀手默默地帮王路试去一遍遍从心底涌出的热泪。王路抓住她的手像是依偎在宽广无边的海岸,王路对马天牧说:“我需要靠岸,你就是我的岸,我真想躺下去,不起来了。”   
  马天牧热泪盈眶地把王路的头揽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她当然知道王路的所指。   
  可是,马天牧不能给他承诺,她的心思还不能平放在王路的身上。那一刻,他们静静地谁都不再说话。   
  那时,窗外的风声、嘈杂声、以及美妙的《献给爱丽丝》的钢琴声,一起涌至王路的耳畔。王路的心同时也被陈大漠的背影和马天牧又要离开的预感占据着。他想,解决与马天牧的事只是个时间问题,但不是根本问题,而唤回陈大漠却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战友情和爱情,两样王路都放不下,有时,战友间的生死之情更令人刻骨铭心地不能忘怀。   
  王路的心被陈大漠充满着。抬头是他,低头是他,回想过去是他,设想将来还是他,王路和他注定是一体的,分都别想分开。从王路刚进警察队伍的那一天起,他就出现在王路的生命中,左右着他的生命和事业的发展。这样的人,王路怎能忘记他呢?王路想起上中学时读过的鲁讯的一篇文章《为了忘却的纪念》,那时,他并不理解鲁迅沉郁悲愤的深刻思想,现在,情形虽然变了,感受却是相同的,他在心里为陈大漠写着一篇祭奠文章:《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   
  就在外面的风声、嘈杂声甚至美妙的《献给爱丽丝》的钢琴声飘荡在王路周围时,马天牧轻轻地把门和窗户关闭了。王路感激马天牧及时帮助他把这一切世俗之声切断了,让王路独自怀念着陈大漠。她终于默契地读懂了王路的状态,读懂了王路的眼睛,她知道王路的眼睛里并不是空无一切,那里充满了陈大漠,她甚至轻声问了一句:“你是用心在写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吗?”   
  王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怀着感激之情。她轻轻拍拍王路的脸,表示她知道了王路所流露出的内容。她轻抚着王路的头发说:“我和你一样,也怀念着为了救你而牺牲的陈大漠。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恩人,因为在我的感觉里,你就是我永生的爱人,对吗?”   
  “永生的爱人?”王路内心酸涩地问。   
  马天牧:“是的,我是你永生的爱人。”   
  王路:“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马天牧:“我们现在不说离开的话好吗?”   
  王路:“我怕以后连说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到底是谁?是我的爱人吗?”   
  马天牧:“其实,我还是我,从未改变过。而且更加爱你了。但是,我们不能像正常男女那样过平凡的日子。对了,你没在意过我的手相吧?按着《手相学》来说,我的事业线虽然若隐若现,但一直都有,稳中求胜。我断定自己将来是个事业上成功的女人,这一点,并不输给你。”   
  王路坚定地看着马天牧的眼睛说:“别用伪科学迷惑我。就像买股票,我看好你这一支。”   
  马天牧:“你是说我在劫难逃?”   
  王路:“你说呢?”   
  马天牧:“我问你。”   
  王路:“我问你。”   
  王路忽然觉得马天牧的语气有点像网上的聊友“风飘雪”,于是,他会意地笑了笑。马天牧问:“你笑什么?”   
  王路:“我笑着这世界上竟有那么相似的人。”   
  马天牧:“谁?”   
  王路:“不告诉你。”他示意马天牧帮自己一把,“来,扶我下地,我要接接地气。”   
  王路把一只脚先落地,然后是第二只脚。双脚踏踏实实落地的那一刻,王路才确定:他又回到自己所热爱的生活中来了。   
  “你想出去走走吗?”马天牧搀扶着王路。   
  王路挣脱她的搀扶,他自己能走。王路走了两步,然后转过身来,郑重地对马天牧说:“我要认莱丽当我的亲嫂子,不论她的眼睛被治好,还是全瞎了,我要照顾她一辈子,你同意吗?”   
  马天牧从容地说:“王路,她本来就是我们的亲嫂子,我在心里早已替你认下了这个亲人。”   
  王路顿了顿,又发誓说:“我要认陈大漠和莱丽的女儿做我的亲女儿,无论她做多少次手术,无论她将来是不是呆傻,我都照顾她,你同意吗?”   
  马天牧动情地说:“王路,我们都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包括你,无论将来你遇到怎样的困难,贫穷或是富有,疾病或者落魄,我从精神上都不会离开你。”   
  王路:“又是精神,你不觉得给我的爱太空洞吗?”他试图旧话重提。   
  马天牧:“你为你选择的警察职业而付出,我为我选择的战地记者职业而付出,我们都还年轻,多付出一点是值得的,当我们年老时,我们会觉得这一生过得刺激而有意义。不是吗?”   
  王路:“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女性。”   
  马天牧:“别讥讽我。其实,对于我这个选择新闻记者为终生职业的女人,我所付出的并不亏,反而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多少女人想经历我所经历的,但她们没有我这个福气。最终,我还是得到了双赢的结果。”   
  王路笑着问:“马天牧?”   
  马天牧:“什么?”   
  王路:“别口口声声说你是什么记者了,好不好?”   
  马天牧无辜地:“难道我不是记者吗?”   
  王路:“我知道你不是。”   
  马天牧:“那我是谁?”   
  王路:“我不说。”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三章(5) 
             五 
  南厅长眼珠子一瞪,对钟成下令说:“谁说情也不行,这小子也太胆大妄为,差点打乱了公安厅的‘沙漠行动’的整体计划。”   
  钟成恳切地说:“但是,作为一名反恐侦查员,他不辱使命,毕竟为打掉伊不拉音立下大功。”   
  南厅长把水杯往桌子上一顿:“我不否认他的伟大成绩,但是他在调查过程中使用的极端手段也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收拾他,你怎么带好你的队伍,怎么去打更艰难的战役?”   
  钟成:“是,是,我也知道这小子利用黑客手法,擅自攻入银行账户,调查伊不拉音的资金来源是违纪的事,但他不违法,而且初衷是想早破案,请厅长三思而定。”   
  南厅长:“钟成同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教训他不是目的,调整他的状态才是我的用意啊。”他把一份绝密情报递到钟成面前,“看看吧,境外恐怖组织又叫嚣了,宣称被南疆警方打散的艾尔肯恐怖组织化整为零之后,近日重组成功,背景更复杂的新的特派员已经潜入境内。”   
  钟成仔细看了看那份绝密情报,决定不再为王路的事扯皮了。他抢过南振中那硕大的水杯,一口气喝了个底掉,然后用手背抹了抹嘴说:“反正每回到你这来没有痛快的时候,算了,我走人!”   
  南振中神情严肃地说:“走人?你的事我还没说呢。”   
  钟成惊讶地站住:“我什么事?”   
  南振中:“自治区组织部考察组对你进行了背靠背的考察,结果是:钟成被取消副厅长侯选人。”   
  钟成沉默。   
  南振中:“当然,自治区组织部也争求了我的意见,我认为——”,他顿了顿,才说:“你作为南疆行动的总指挥,在狙击‘黑鹰’的这场战役中,失误太多,没有采取有预见性的行动,导致陈大漠的妻女被绑架、热比亚大厦爆炸、沙漠腹地的恐怖训练基地存活了一个多月,包括你自己都差点被暗杀等等,基于这种种漏洞,我向自治区组织提出,你暂时无法胜任副厅长的重任,当然,同时,我也觉得南疆这块土地很需要你继续担任局长。所以,你既要反思自己的过失,又要不辱使命,在未来的岁月中继续保卫南疆人民的平安。怎么样,能想得通吗?”   
  钟成:“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南振中:“想不通也得给我执行,你没有时间解释了,等着你去办的事情很多。”   
  钟成:“谢谢你帮我避开繁文辱节。我只想说,做南疆的公安局长不容易。”   
  南振中:“做南疆的公安厅长,我就容易吗?”   
  钟成:“我别无选择,只有执行。”   
  南振中:“我就有其他选择吗?”   
  钟成:“好吧,我是南疆最后一名守卫者。”   
  南振中:“我们都是。”   
  钟成:“那我走了。”   
  南振中:“恕我不送。”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三章(6) 
                 六 
  马天牧给王路留下一封信,悄悄踏上新的征程。   
  又一个早晨开始时,王路睡来后发现了枕边的信,一看那笔迹他就知道是谁,于是,这是一封折成千纸鹤形状的信,留在千纸鹤上的字有四行,顺时针读一遍其实是首诗:“留不住你的脚步/我为你祝福/挥不去你的笑容/伴我天涯路。”   
  风飘雪——马天牧?王路恍然大悟。风去自由,飘过处踏雪无痕。这是马天牧本人的真实写照啊。王路知道马天牧又一次在他的生命中了无痕迹了。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也许很快,也许很久,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他们既然选择了这种神圣而冒险的职业,他们就不属于自己了,他们是国家利益的一部分,他们牺牲的不仅是家庭,还有最美好的爱情。   
  王路在医院呆不住了,他向医生提出要出院,但医生说还得静养几天。王路决定自己批准自己出院。于是,他换下病号服,偷偷换上医务人员的白大褂,堂而皇之地从医院溜了出去。   
  像普通人那样坐进公共汽车里,王路知道自己的生命里已经刻上了一段不寻常的经历。一切都因为改变了选择而改变。而他仍然不后悔。   
  王路直奔反恐一队,他想念队里的战友,想念陈大漠、艾力,想念马建中、亚力坤,想得心里酸酸的。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王路推开反恐一队的办公室,却见钟成铁青着脸坐在陈大漠的椅子上,等他。钟成严肃地问:“出院啦?”   
  王路:“是的。”   
  钟成:“谁批准的?”   
  王路:“我自己。”   
  钟成:“胆子不小啊。”   
  王路一楞,刚要开口分辩。   
  钟成:“我不听你的解释。”   
  王路争辩:“你应该给我解释的机会。”   
  钟成:“我宣布,从今天开始,王路停职检查,听侯处理!”   
         尾声   
  我所讲的故事,都是正在发生的人和事。   
  2002年5月30日,当我在南疆的泽普县参加完被暴力恐怖分子杀害的警察的追悼会后;当我与陈大漠的原型谈起他那一只眼睛失明的维族妻子,和患了脑瘤的美丽女儿之后;当我与钟成的原型在乌鲁木齐长谈之后,我乘机离开了新疆。我发现,在2002年6月开始的时候,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我要给内地的人民讲一个关于新疆警察的故事。关于钟成,关于陈大漠,关于艾力,关于亚力坤和马建中,关于王路,我想让你们一一深刻地认识这些我的警察兄弟们。   
  我的故事当中的人物有的已经化作一种亲切的怀念,长存于我心中;有的化作一种不凡的精神,溶化在我的血液里。引用王路的原话“我曾经是那样稚拙。我的灵魂落地、我的感情成熟、我的思想定型都是他们给的”,王路的话同样也适用于我。   
  我执意要让读者朋友认识的新疆警察们,几乎每人都经历过一些听上去让你心惊肉跳的战斗,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都很平常,不算什么。   
  在这样一个宁静而有深度的夜晚,疆野无限宽阔,我更加想念他们。   
  我将永远是他们的一部分,并且努力使自己配得上他们的期望。在他们为国家的利益浴血奋的时候,我只有写出这些文字来慰藉他们的精神。 
(全文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4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六篇
第三十二章(1) 
                   一   
  艾尔肯扶着热娜在一个没命地往雪山上跑。   
  因为跑得太猛,热娜流血不止,脸色白得像纸,艾尔肯心里明白,她走不了啦,就要流产了。他想:带着她走,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他决定要甩掉她。于是,他俯下身来,亲切地亲了亲热娜的脸,他问:“亲爱的,跟着我的这段时间幸福吗?”   
  热娜天真地点点头。   
  “不后悔吗?”   
  热娜又无力地点点头。“以后能记得我吗?”   
  热娜深情地望着艾尔肯,大眼睛里含着泪水。   
  “那好吧,亲爱的姑娘,让我们告别吧。”艾尔肯用力地拥抱了一下热娜,然后,他用手里的那支短枪,猛然顶着热娜的额头说:“那么,让我们到天堂里见吧!”   
  未等热娜开口说话,一颗子弹已经把她的生命送走了。   
  阿不都尔等人听到从艾尔肯处传来一声枪响,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艾尔肯不慌不忙地,从容地一个人走过了,他冷静地说:“赶紧逃吧,如果你们不想现在就死的话。”   
  那些保卫艾尔肯的恐怖分子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艾尔肯镇静地问阿不都尔和西艾尔力:“现在怎么办?拿地图来,看看我们应该往哪边跑?。”   
  阿不都尔说:“只有一条路可逃了。”   
  艾尔肯激动地问:“哪条路,快说?”   
  阿不都尔说:“翻过塔吐鲁沟,偷越国境,到巴?固谷ァ!?nbsp; 
  西尔艾力冷冷地:“还有一条路呢。”   
  艾尔肯也忙问:“哪条路?快说。”   
  西尔艾力冷冷地回答:“死路。”   
  艾尔肯忽然就火了,他说:“我黑鹰死不了,你信,你们瞧!”   
第十六篇
第三十二章(2) 
                二 
  王路小组离开恐怖组织基地十几公里后,还能看到身后的一片火光。   
  按规定,隐藏在雪地里的米格机,这时间已经在接头地点等侯“敢死队”成员。   
  王路小组到达后,飞机已经打开舱门迎接他们。可是,陈大漠小组还没到,还不能马上起飞。   
  于是,王路命令队员先在飞机周围布设小型的防步兵地雷,防止恐怖分子阻止飞机起飞。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了。王路的耳机里终于传来了陈大漠小组快到接头地点的消息。于是,飞行员发动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引起了艾尔肯等人的注意。   
  艾尔肯说:“马上劫机!”   
  阿不都尔带着十几名恐怖分子从不同方向开始接近飞机。   
  王路小组也看见了从雪山上突然冒出十几个带枪的人,他立即命令周围警戒的队员准备还击,这时,陈大漠小组也向这边运动过来。王路必须等着队员们一个不剩地上飞机。   
  阿不都尔和西艾尔力等人一边用突击步枪零星的射击,一边快速接近飞机,王路命令队员开始还击。由于有夜视镜,王路小组占了很大的优势,同时地雷也有效的阻止了他们的接近。终于,陈大漠小组成员都靠近了。大伙快速地上了飞机,飞机在大功率的状态下企图拔地而起。   
  可是,恐怖分子由于集中火力进行了射击,飞机的前半部突然震动了一下,但还是摇摇晃晃地起飞了。   
  由于时间非常的紧张,敢死队员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脱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现在他们必须离开,越快越好。   
  尽管飞机飞行了一段,但发动机开始发出异样的响声。紧接着就冒出了黑烟和火光,速度也降低了。飞行员大喊着:“抓紧,要迫降了。”   
  黑暗的群山中,队员们能否迫降成功,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机舱里已经进烟了。飞机开始降低速度,下降高度。由于有夜视镜的帮助。飞行员选择了一个山的鞍部降落。好,终于着地了,但是速度还是过快,队员们被甩在了机舱一角,陈大漠和王路的身体挤压在一起。有几名队员受了轻伤。那时,陈大漠狠命砸开了已经变形地舱门。然后把跳出来。紧接着把队员们一个个拉出来。   
  王路是最后出来的队员,他的脚刚一落地,飞机燃起了大火,并开始爆炸。   
  队员们连滚带爬地脱离了这个危险的火海。他们没来得及把随身的物品带下来,包括与临时指挥部联系的卫星定位器。   
  全体行动,显然目标过大,如果分散开也许相对安全。   
  陈大漠、王路、亚力坤的决心已定,他们开始分散,陈大漠决定,由亚力坤带领大部分人员,外加飞行员及两个牧民先走,陈大漠和王路带着四名队员,共六人断后。   
  亚力坤等人给陈大漠和王路留下一些弹药后,出发了。   
  半个小时后,陈大漠和王路等人也出发了。路上他们在身后布下了剩下的几个防步兵地雷,并且在地雷附近故意丢下一些不要的物品。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吸引敌人,好让亚力坤及伤员们尽快脱离。因为食品和弹药都不是很多了。如果不能很快成功,大家不得不面临弹尽粮绝的窘境。   
第十六篇
第三十二章(3) 
               三 
  陈大漠、王路、赛尔江走了整整一个白天,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事。   
  这天夜里,他们六人躲在一块岩石下面休息。   
  黛色的天空像一个偌大的口袋,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把光明装进去,把敢死队员们装进去,把他们行走的大山装进去,把它自己撑满。这一夜,王路特别想念亲人们,尤其想念马天牧。晃惚中,他竟然做了个梦,梦见与父母还有姐姐提着食物给爷爷上坟。一家人横穿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戈壁滩,来到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那是爷爷的坟地。有个声音远远传来,似是预言性的,那声音说:二十五年一个轮回,你已经二十五岁了。”   
  王路不知是什么意思,母亲便提醒王路注意:“下一个轮回别走错路。”王路更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醒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打了个盹后,被冻醒了。   
  看看其他队员,也都半梦半醒。王路半闭着眼睛,又做了第二个梦。   
  他梦见自己到了一个美丽异常的境地,一株株美丽怪异的花开着,周围是几种色彩和层次的绿,还有几个立体形的、奶油色的假山亭亭玉立。马天牧出现了,她穿戴时尚,携着她的丈夫和孩子幸福地融入王路的梦境。她似乎有一大群孩子,全都那么可爱,她正驾驶着一辆跑车,与她的一大堆孩子们做游戏。看着这情景,王路在梦中不禁会心大笑,他丝毫不在乎这些孩子是她跟别的男人生的,相反,他还非常喜欢她爱孩子的样子,喜欢她幸福生活的样子。这个梦的梦境好像在海底,湿淋淋的,又好像是一个海市蜃楼的幻景。王路打了一个冷噤,又醒了,原来王路走的这段山路下起雨来。队员们全被浇醒,一个个抱头行走,再也没有谁能回到梦境中。   
  不能做梦了,王路就仔细回味刚才的梦境,他下意识地分析着自己的意识流:自己在梦里的身份并不明确,好像是活着,但没有跟马天牧结婚,马天牧嫁给了别人,而且儿女成群。自己做为一个局外人,真心希望马天牧生活幸福。自己怎么就变成局外人了呢?这个局外,是生活的局外还是生命的局外?王路一时弄不清自己的状态,他越啄磨越心酸,他想,可能自己下意识里已经把自己确定为死去的人了吧?不然,为什么做出这种含着眼泪的幸福的梦呢?   
  天蒙蒙亮时,他们又继续潜行,在跨过一个山梁的时候,大伙同时听到了第一声枪响。   
  一发子弹打在了他们旁边的地上。是侧前方的枪声。他们马上卧倒,顺着山势向下翻滚,躲在了岩石后面。   
  对方也没有继续射击,看来是想观察陈大漠等人的位置。   
  王路顺着枪声看过去,终于看到在一块岩石后面,有一个身穿作战服的人,他是阿不都尔。不远处,站着艾尔肯正拿着望远镜往这边观察。原来,他们走到同一条路上来了。   
  陈大漠分析:“对方肯定有十几个人,咱们只有六人,怎么办?”   
  队员赛尔江说:“决不能让他们抓住我们。”   
  王路生气地瞪了一眼赛尔江说:“这时候,别胡说。”他和陈大漠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会意地点点头。   
  陈大漠暗示王路和队员们迅速后退,脱离。等他们离开的有点距离了,陈大漠也向后爬,但是对方再次发现了陈大漠。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陈大漠的身边,而且还是曳光弹。   
  王路急得直打手势:坏了,这是指示目标,马上就会由很多的枪同时向陈大漠打过来。不能再等了,他决心冒险,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于是,陈大漠立即起身飞快的向前冲。也许出乎对方的预料,当陈大漠跳到另外的隐蔽位置时,阿不都尔等人的枪才响起来。他们成功压制了陈大漠,使陈大漠无法从隐蔽的地方起身。   
  王路和队员们开始还击,吸引了对方的火力,陈大漠借这个机会,赶快换了一个地方。他们的弹药已经不足了,没有办法和恐怖分子们长时间对峙,必须迅速脱离。但是对方紧紧咬住不放,暂时无法脱离。   
  突然,陈大漠命令王路:“王路,你们走,我吸引敌人掩护你们”。   
  陈大漠看了看王路和赛尔江,因为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掩护意味什么。他好像有很多的话要对王路说,但是没有说。王路不得不点点头,带着其他四个队员向后爬去,忽然陈大漠喊住王路说:“王路,不要忘记我”。   
  王路回头看去,隐蔽在石头后面的陈大漠冲大伙最后挥了挥手,在他的前方,穿山地作战服的恐怖分子们已经若隐若现了。他开始点射。暂时压制了对方。趁此机会,王路带着队员们向相反的方向转移。   
  突然,一声巨响,陈大漠吸引敌人的地方发生了爆炸,王路的眼眶一下子就热起来,他知道,他亲爱的战友陈大漠跟他们永别了。   
  王路在内心里疯狂地大喊:“大漠,大——漠!”但是,陈大漠根本听不到他内心的呼唤了,他也找不到陈大漠的原身了,既使他们曾经熟悉到连谁谁咳嗽一声,都能分辨出来是谁的声音,但是,瞬间之后,王路已经找不到他亲爱的战友的身体,他眼前是一片碎块,他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爱的战友。   
  一声巨响之后,敌人已经注意到王路和队员们,他们分出一部分力量逼近了王路他们。   
  王路命令:“别跟他们纠缠,赶快走!”   
  王路带着队员们往另一条路走去。突然前面不远处出现了几个穿作战服的人,王路心里恪噔一下,他想:坏了,是敌人。而且,隐蔽已经来不及了。那时,他们也看见了走在前面的王路。并且,枪口同时指向了王路,那一刻,双方的枪都响了。在从前的行动中,王路很少使用连发,但这次他使用了连发。枪声响成一片,开枪的同时王路也向前冲,他以前听爷爷说过,战场上,敌人最害怕近战,子弹从王路身边嗖嗖地飞过,但都没有打中,对方有两个人已经倒在了王路的枪口下,还有一个可能是中弹了,滚到了一旁,但是稍微靠后的一个却还在开枪。   
  糟糕,王路的枪没有子弹了,来不及换了,忽然他感觉好像有人在前面用力推了他一下,他被击中了,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感觉浑身无力,手中的枪“啪”的一声调在了地上,倒下的一瞬间他感觉背包咯了他一下,好硬。   
  血从嘴角留了出来,王路想吞咽下去,但是却没有力气,放任它流淌。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赛尔江摇摇晃晃地找到了趴在地上的王路,他猛烈地摇晃,掐王路的人中:“王路,醒醒!”   
  王路在迷蒙中听到了赛尔江的召唤,醒过来,亚力坤说:“王路,你他妈的活着吗?你别死!你要是活着,就答应一声。”   
  王路清醒过来,睁开眼看赛尔江,王路叫了一声:“赛尔江,我活着。”   
  王路这才想起置身的恶劣环境,这才想起一场侦查员们盼望了多少天,为之倍受折磨的战斗就在他们身边猝不及防地发生了,一切都在瞬间,连序幕都没有,就发生了。那时,王路满眼看到的是血,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下的人。他的脑子虽然还有些混乱,但他知道,这会儿应该往前冲,可是,他冲不动了。   
第十六篇
第三十二章(4) 
                四 
  南振中厅长亲自带着增援的队伍赶来了。他颤抖地抓着王路的肩膀喊:“儿子,你怎么样?”   
  王路结结巴巴地说:“我完成任务了。”   
  厅长南振中——王路的亲生父亲,他看着儿子血流满面的样子,顿时老泪纵横,他说:“好儿子,老爸本来准备回去卸任了,如果你们完不成任务,老爸准备战死在昆仑山,儿子,你让老爸为你骄傲!”   
  王路一下子昏倒在亲爱的父亲的怀里。   
  王路的爷爷王鲁南最早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山东分部的骑兵连长,和平解放新疆之前,他跟着部队转到新疆,新疆解放之后,他成为南疆第一任公安局长。战争年代,因为工作的需要,他常常化名转战南北,为了保护他的家属子女的安危,他的儿子改姓叫南振中。解放后,因为南振中这个名字已经被人们喊习惯了,已经读了大学的南振中说:“反正名字只是个符号,我的血脉还是王家的。”   
  等王鲁南的孙子出生后,他说什么也要让孙子姓王,于是,王路又沿承了王家的姓氏。王鲁成在南疆只当了十年公安局长,组织上又把他调回山东当了地委副书记,那时,刚从新疆大学毕业的儿子南振中就留在了新疆工作。王鲁南说什么也要把孙子王路留在山东老家,直到他前年去世,王路才把爷爷的骨灰带回南疆,撤到大戈壁滩和大沙漠里,这时,王路该读高中了,他就此留在了父母的身边。由于长期与父母分离,他对父亲只敬畏,不亲近。父亲跟爷爷一样,都是王路的精神偶像。   
  现在,南振中的热泪就那样一滴滴硕大地流在自己儿子王路的脸上。   
  父亲南振中吼叫起来:“卫生员,快,快把王路抬到床上去抢救。”
第十六篇
第三十二章(5) 
               五               
  马建中很不情愿地来到山下。两名受伤的群众正在医院里躺着。他重新验了验伤口,发现受害者的背部被打成蜂窝状,这是典型的猎枪打出的散弹所致。还未等马建中拿出结论报告,当地警方就已经报告:开枪的人找到了。   
  马建中赶到审讯室一看,原来是个醉鬼。据他自己说,老婆在十年前跟他离婚了,害得他至今一人孤苦伶仃。那么,谁是导致他和老婆离婚的幕后指使者呢?就是老婆的两个弟弟,他对两个小舅子充满怨恨。这天,刚刚喝醉酒的他,恰好在路上遇到了老婆的两个弟弟,于是,他跑回家去,抄起猎枪,从背后击伤了两个青年,然后逃回家去,继续喝酒。   
  喝了一夜的酒,醒来后,他突然想起自己开枪击伤了两个小舅子。他骇怕了,竟然自己跑到公安局打听两个小舅子被打死没有?公安人员看他可疑,便审讯他,一审,案子露出了真相。   
  马建中气得直想踢他。但他只能冲着醉鬼坐的凳子踢两脚,他气坏了,“你他妈真会挑时候闹事。”他把脖子梗到一边,对博斯坦警方说:“赶快把我送回山上,那边战斗快结束了。”   
  战斗是否结束,这正是马建中焦急的事。此时,他内心矛盾着。既希望战斗已经结束,又希望战斗还未结束,最好留个尾巴给他,由他来画个圆满的句号。相对另外几个侦查员,马建中把事业看得更重些。这并非说他的功名心强,而是因为他把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了,他当然渴望得到更多的回报。可是,生活中事与愿违的事情太多了。马建中越想成功,越想在这个案子中立头功,这个案子越与他无缘似的。事情就是那么戏剧化,就在案子收尾之际,该死的醉鬼突然开枪打他怨恨的人,而钟成偏偏点将让他去验枪痕。立头功的良机就这样与马建中擦肩而过。   
  马建中十万火急地赶到临时指挥部时,战斗刚刚结束。那时,亚力坤在全体队员们的注视下,把他熟悉的陈大漠的尸体碎块一一拼凑起来,谁能想到,几天前还是生龙活虎的陈大漠,现在捧到亚力坤手里却变成了一堆碎块。亚力坤的声带又哑又涩,他捧着掌中的陈大漠嚎啕大哭:“大漠,这是怎么回事?大漠你说话呀,你让我怎么去见莱丽!”他一遍遍问自己,仿佛是他害死了陈大漠,他已经失魂丧魄了。   
  南振中一把抱住这个情感失重的汉子,内疚感由然而生,他悲痛地对亚力坤说:“娃娃,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保护好你们,责任在我。”   
  陈大漠的碎骨被放进一个塑料袋中。这个塑料袋一直被亚力坤小心地揣在怀里,他说:“大漠胃寒,怕冷,我要让他暖和暖和。”   
  在场的人,没有谁不触景流泪。   
  亚力坤自语道:“大漠本来是可以带着队伍先回来的,可是他非让我带着队伍回来了,他自己要断后。牺牲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大漠呀。”   
  一场血战彻底改变了亚力坤热爱欢乐的性情,他的痛苦源于悲怆的内心。尽管他的快乐的天性没有改变,可是,从此之后,亚力坤多了一份沉默的神情。   
  马建中还未到临时指挥部,就远远地喊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但是,无人应和他。他像个外星人似地,他和陈大漠和这场战斗之间,隔着一座山隔着一个黑色的日子。   
  无人应和马建中,这使他格外敏感,他立刻感到指挥部的气氛潮湿的像能拧出水似的,人们的眼睛都是湿红的。他拽住目光发滞的亚力坤的胳膊问:“怎么啦?战斗结束了吗?抓住了吗?”   
  亚力坤失神地从怀里捧出大漠的骨肉说:“牛,跟大漠见个面吧,这是大漠。”   
  马建中一看那堆血肉,心都跳出来了。他明白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昆仑山“啊,啊,啊”地大喊,除此之外,他不知干什么。他的痛苦达到要撕裂心肺的程度。天地间,谁经历过这一番战友情后,而不为之刻骨铭心呢?   
  亚力坤拉拉马建中的衣袖说:“走吧,干活去。”   
  马建中的狂躁一下子被中止,他不解地说:“亚力坤,亚力坤,难道你都急糊涂了吗?”   
  亚力坤平静地说:“没有。大漠如果还活着,他肯定先去审讯,那边的事儿还没完呢。”   
  马建中一听到“大漠”的名字,马上不说话了,平时,他最尊重的就是陈大漠,现在,既然陈大漠让他去干活,他怎会不去呢?于是,马建中说:“走呢!干活去!”   
  在战斗中被俘的沙吾提的伤口已经凝固了,亚力坤弯下腰看了看说:“建中,去给他打盆热水来,给他洗脚。”   
  马建中本想用脚狠狠踩沙吾提一脚的,但亚力坤却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来对待沙吾提,亚力坤变了。   
  马建中把温水打来,亚力坤蹲下身去亲自给他洗脚,沙吾提的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在沙吾提流泪之前,被俘的这些恐怖分子们没有一个开口的,他们都缄口不言,亚力坤想撬开沙吾提的嘴,他看到沙吾提就想起了热娜,他相信这个青年是迫不得已才跟这些人混到一起去了,他有自信心说服他开口。   
  沙吾提感动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亚力坤头也不抬地说:“亚力坤。”   
  沙吾提平静地说:“我知道你。”   
  亚力坤说:“听说过我的人很多。”   
  沙吾提说:“我听说你是个二流子警察,但你办案子挺厉害的。”   
  “既然栽到我手里了,你认为你还能逃吗?”亚力坤反问。   
  沙吾提说:“反正已经走到这种地步了,要杀要砍随你便。”   
  亚力坤说:“年龄不大,中毒不小。你在他们当中也算个代表人物,你的罪责有多大,你心里有数。不过,看在你还知道我的份上,我想救你。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想清楚了,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我给你放一条生路。”   
  “真的?”沙吾提不相信地问。   
  “就看你自己的态度。”亚力坤肯定地表示。   
  亚力坤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沙吾提讲热娜,讲库尔班大叔一家的被杀,讲马木提被抓捕,讲完这些事时,沙吾提说:“你别说了,你问我什么,我都讲,从今天开始,无论我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精神自由了,我再也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好后悔啊。”   
  沙吾提不仅讲述了艾尔肯一伙的具体情况,而且说出,他曾给南疆公安网的检举箱里发过电子邮件,向警方透露基地情况。   
  南厅长跟钟成商量说:“这个青年本质不坏,只是脑子不清醒,一时走了弯路。押回去后,我们先按司法程序走,关键时候,我们公安机关要站出来替他说话,尽量给他一条生路。”   
第十六篇
第三十二章(6) 
               六 
  马天牧并不知道王路上了昆仑山,正经历着生与死的考验。她不知道在王路报名当“敢死队”员时,曾想念过她,更不知道,在死神与王路擦肩而过时,王路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王路本来就不相信书中写的,某些英雄人物在牺牲之前的一瞬间,想这想那,想得很多,这一次的经历,更确证了,生与死也就是一两秒钟的事。   
  在王路经受着生与死的洗礼的时侯,马天牧眼圈红通通地又一次从陈大漠家出来。她想靠她的力量帮助这对在艰难环境中生存着的母女。也是通过莱丽的嘴,马天牧切身体会到做一个警察妻子有多么不容易。以前,出于感情,她可能会牵挂王路,但自从采访了两位警察的妻子后,她似乎一下子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她懂得关心王路、担心王路了,她开始找到与王路同步呼吸的感觉。   
  马天牧给王路打了无数次手机,想听听王路的声音,但回应她的永远都是“对不起,用户不在服务区。”   
  她换了另一种方式,给王路留言:“千山万水脚下过,一缕情丝挣不脱。”马天牧已经接到上级指示,要她尽快返回总部。   
  当然,连这样一条可能令王路感动的留言,他都没有收到。王路在深山里,因为行动的保密性,他的手机电池也被暂时撤掉。   
  留言之后,马天牧把自己放松了一会儿,她想像着王路接收到这条信息后,那种幸福的神态,她自己首先陶醉在幸福之中。也许,这将是最后一次与王路面对面地对话了,她就要启程去执行一个新的任务。   
  但是,在离开之前,她想为王路的战友们做最后一件事,即:以一名女记者的名义写一封倡议书,呼吁南疆的妇女们,献出自己的爱心来,帮助警察陈大漠妻女度过难关。马天牧饱蘸激情,含着泪写完了这份倡议书,落笔之际,她率先掏干了自己的口袋。在她的带动下,南疆日报的女记者们也纷纷捐款,三十块,五十块都是无所谓的数字,但无数个三十、五十凝聚起来,就是一股爱的暖流,莱丽母女有救了。   
  华雷跟马天牧的关系早已哥们化了,他们变成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了。这会儿,他被马天牧的真诚所感动了,他对另一个女记者说:“我就知道当初我没看走眼,既便马天牧被别的男人娶走了,我也觉得自己很荣耀,这说明我品味不底啊。”他还说:“一个女人,无论他多美也无论她多丑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得有同情心,得善良。”他激动地对马天牧说:“我决定,向总编请示,把你这份倡仪书发表在我们的《社会新闻》版上。但是,我也有个提议,不要只发动妇女们捐款,而应让全社会的人都来帮助莱丽母女,一人有难万人相助,这是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看这样做行不行?”   
  马天牧感激地说:“华雷,我代表莱丽母女谢谢你。”她真挚地给华雷鞠了一躬。   
  倡议书在当天的《南疆日报》登了出来,意想不到的是,当天下午起,为莱丽母女捐款的群众在报社门口排成了长龙。新闻媒体的工作人员,在热情地登记捐款时,也流了一下午的泪,几乎每个群众都要求报社转达他们对莱丽母女的深情问侯。马天牧初次感受到,由于自己投入爱心去参与而使人民被发动起来的力量。多好的人民啊,这个社会,永远是好人多。马天牧一下子也觉得自己高尚起来,她多么喜欢这种高尚的行为。她真心想为王路的战友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因为,他们值得她这样奔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3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1) 
                   一   
  南振中和厅党委委员们一夜未离开办公室,天一亮,秘书通知:“飞机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起飞?”   
  南振中说:“把我送到军用机场,现在就走!”他要亲自飞往南疆,上阵指挥这场特殊的战斗。   
  南振中和钟成一起乘专用飞机飞往南疆。路过天山时,由于高血压的缘故,钟成的脸色几乎发白,手指是紫色的,南振中心疼地问:“在飞机上就有高山反应了?”   
  钟成说:“这段时间有点上火。”   
  南振中说:“钟成啊,咱们的指挥部要设在山上,到时侯,你可不能冤死在山上啊,就是死也得跟敌人干上一场再死。”   
  钟成说:“厅长,千万别怀疑我的体力,到时侯,你就看看我是怎么勇往直前的吧。”   
  到达南疆军用机场时,买副局长带着反恐一队的队员赶到机场迎接。   
  从机舱走出来,南厅长满脸肃然地一一跟大伙握手。因为这些侦查员即将奔赴战场,不可预知的流血和牺牲正等着他们去面对,当然,实现英雄梦想的那一刻也在前面等着他们。南厅长特意握了握陈大漠的手问:“你的妻子很坚强啊?”   
  陈大漠自豪地说:“如果她当一名侦查员的话,一点都不比我逊色。”   
  南厅长由衷地说:“你这个家庭为了咱们南疆的反恐斗争做出了重大贡献,我代表厅党委向你表示感谢。”说着,南厅长向陈大漠敬了个礼。   
  陈大漠的眼眶湿润了,他也向南厅长回了个礼,然后说:“谢谢!”   
  南厅长转身又非常用力地握了握王路的手,并鼓励他说:“好好干!”   
  王路向南厅长敬礼,并坚定地回答:“明白!”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只是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南振中,而且得到他的鼓励,王路觉得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厅长毫不客气地用手点着钟成的鼻子说:“钟成啊,这次战役很重要,飞机给你派来了,武警、边防部队也都做好了准备,如果你南疆公安局完不成要完成的任务,我可不能轻饶你啊!”   
  钟成连忙说:“我知道,我比谁的压力都大。咱们上飞机前,我已经通知老买让反恐大队的所有队员在家待命,我要组织‘敢死队’!”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2) 
                二 
  临时指挥部设在昆仑山脚下的已经建好的前方基地内。前方基地其实是个掩体工程,说白了是个硕大的涵洞,它借助山体作掩护,侦察机都不易察觉。   
  因为“黑鹰”的大本营距离临时指挥部两百多公里。南振中和钟成细细研究了多种行动方案。南振中建议:“能否用空降的办法,把行动小组送过去?”   
  钟成思考很久才说:“我认为,在防空严密地地区,不适合使用直升飞机。”   
  南振中激动地说:“可是,如果让他们步行,肯定会遇到对方的伏击;要是扮成商人,又没有办法携带太多武器。”   
  于是,两人又一次研究了地图,最终决定:让飞机把行动小组送到靠近对方控制线附近的一个地方,然后再步行过去偷袭。   
  反恐大队的所有侦查员都全副武装地到齐了。大战来临,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拥有自己的秘密。但是,从他们的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等待最高指挥官到来之前,他们甚至轻松地在灯下打起了牌,根本看不出他们即将执行一件与生死相关的任务。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熟悉了相关的航拍照片,通过照片获知了恐怖分子的基地规模,当然还看到卫星地面站。但是没有看到兵工厂,南疆公安局的任务就是寻找地下兵工厂的位置,并准确地报告给指挥部,把它们炸毁。分析过照片后,大伙还熟悉了尚未正式装备的新一代单兵系统。王路对其中的那只短突击步枪最感兴趣,口径5.8,完全不同于其他小口径武器,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他把小口径枪拿在手里,不停地把玩着。   
  按照钟成的计划,“敢死队”分成两个小组,每个小组由十人组成,也就是说,进入恐怖分子基地执行任务的成员需要二十名。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三个小时,现在是挑选这二十名“敢死队”队员的时候了。   
  指挥部内一片沉寂。   
  南振中厅长坐阵指挥,他一字一句地问钟成:“钟成,你看谁进山合适?”   
  钟成没有马上回答。坐在他面前的,全是他的爱将,点那一个他都会心颤。屋里静悄悄的,气氛很沉闷,这毕竟不是点名上台领奖的好事。此时大伙心里都矛盾着,又想执行任务,又都害怕被点名。毕竟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任务,谁都明白,这一进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五分钟后,钟成终于把目光锁定在陈大漠脸上,他千字一均地问:“大漠,谁进山合适?”   
  对于钟成点他的将,陈大漠似乎早有准备,他毫无二话地回答:“我合适!”他那掷地有声的回答穿透了沉闷的空间,屋里顿时松动起来,年青人似乎都坐不住了。   
  “还有谁进山合适?”钟成又问。   
  “我!”王路无畏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的目光直视钟成。   
  钟成的目光“唰”地一下转移到南厅长的脸上。   
  南厅长的身体仿佛被王路的声音明显地震动了一下,但他迅疾平稳下来,他平静地说:“很好。王路,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有什么资格执行任务?”   
  “年轻就是本钱,首先我不怕高山反应,其次,我不怕死!”王路硬硬朗朗地回答。   
  钟成犹豫着想说什么,但此刻,南厅长却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所以,钟成又镇静地继续问下去:“还有谁适合进山?”   
  “我!我!我!”   
  马建中的声音,亚力坤的声音还有其他反恐队员的报名声此起彼伏,在陈大漠和王路的带动下,二十名“敢死队”队员诞生了。   
  可是,就在要宣布“敢死队”队长之际,南厅长突然与钟成耳语了几句,于是,钟成宣布:“陈大漠留在指挥部,由马建中和王路分别任第一、二小组的组长前去执行任务。”   
  陈大漠惊讶地问:“为什么?”   
  钟成板着脸说:“你要走了,谁给我开车?执行命令,帮助队员们做好出发的准备!去吧!”   
  陈大漠百思不解地奉命出去了。但他心想:我怎么可能不进山执行任务呢?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屋里只剩下南振中厅长和钟成两人,钟成问:“你的意思是?”   
  南厅长说:“咱们得给老陈留条根啊。”原来,陈大漠的父亲与南振中的父亲是当年跟着王震一起进疆的功臣,新疆解放后,他转业到南疆公安局当了一名侦察员,并且娶了一个维吾女子为妻,后来在一次执行秘密任务时牺牲,那时陈大漠只有八岁。   
  钟成感叹:“是啊,可是王路——”   
  厅长截断钟成的话:“没有可是,说实话,我为王路骄傲。钟成,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把这个大学生调教成一块好钢,你知道有多少人感激你吗?公正地说,他也的确是好样的。”   
  南振中眼窝一热,泪竟然涌了出来,但是,他一扬脖子,把眼泪咽了回去,他说:“钟成,我是前两天才从自治区办公厅转来的一份公安‘内参’上看到,大漠的老婆一只眼快瞎了,女儿也患了脑疾,你说说,这么大的事,他一直瞒着,要我们这些当领导干什么?我们对不起老陈,对不起大漠啊!”   
  钟成说:“我也是刚从《南疆日报》上看到他老婆和孩子的事。平时,他从来不提家里的事,有时我问他几句,他总是说‘好着呢,好着呢’,谁知遭绑架之后,家里竟出了这么多事,他都不吭一声,是我失职。”   
  “所以,咱们千万别让他进山,咱们千万别干让自己一辈子都背良心债的事,你说行不行?”厅长眼里又有了泪。   
  钟成点头:“就这么定了!”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3) 
               三 
  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被选中的“敢死队”队员们先是穿上防弹背心,然后开始穿戴防红外的作战服和作战头盔。这种作战头盔不同于一般的钢盔,是复合材料的,上面有各种接口,单兵摄像头就在头盔上,每个小组的组长可以在显示器上看到队员们的图像。   
  钟成过来跟大家道别,为了让大家放松,他故意问:“亚力坤,你有什么要求?”   
  亚力坤认真地问:“说话算数吗?”   
  钟成笑着说:“你别让敌人宰了。好好干,等你回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过分,我都满足你的要求。”   
  亚力坤不客气地开出一个条件,他说:“我想到北京洗个桑拿,想跟内地的大美人跳舞。”   
  钟成哈哈一笑,拍着手说:“简单,没问题。”   
  钟成手指着王路问:“你呢,帅哥?”   
  王路顺嘴来了一句:“万一我死了,不要让狼吃掉我,把我拖回来。”   
  钟成一听这话,马上把头掉到一边。他心里也明白,他的手下正经受着一场生死考验。进山容易出山难啊。   
  马建中本来不想说什么的,想了一想,又觉得还有些事放不下,于是,他对钟成说:“钟头儿,如果我回不来,麻烦组织上能安排好我母亲的生活,我就这一件事。”   
  陈大漠悄悄问:“你老婆孩子呢,你就不关心了?”   
  马建中还在赌气,他说:“我要是死了,我老婆肯定改嫁,孩子就跟着她走呗。”   
  其他队员似乎受到了感染,纷纷提出各自的要求。钟成一一答应着,他无法不答应他们那些朴素的心愿。   
  突然,一个队员来向钟成报告:“指挥部找你有急事。”   
  “怎么回事?”钟成一进指挥部便问。   
  南振中告诉他:“刚才无线电传来一个情况,有人在距离此处二十公里处开枪击伤一名克尔克孜牧民,咱们的机动巡逻队已经赶去,他们要求派一名痕迹技术员去看现场,你看,派谁去合适?我担心这一枪可能与“黑鹰”恐怖组织有关。”   
  钟成考虑一下说:“马建中比较合适,可是他已经参加‘敢死队’了。”   
  南振中:“赶紧换人呀。”   
  于是,钟成让人把马建中喊来,他说:“建中,‘敢死队’咱不参加了,组织上派你去执行另一项重要任务。”   
  马建中一听急了,他脸红脖子粗地质问钟成:“眼看就到立功的时候了,为啥让我离开?”   
  “让你下去就得下去。没准那一枪就是‘黑鹰’的小分队开的呢。赶紧下山。”   
  “我不下,你蒙我,‘黑鹰’肯定在山里。”   
  “下去,这是命令!”钟成不容置疑地催着马建中下山。   
  南厅长在一旁调侃道:“你是怎么带得兵?老跟上级干架,这还得了?”   
  马建中刚刚离开,陈大漠喊了一声报告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准确地说,是一封遗书,他把它郑重地交到钟成手里,他说:“我请求接任马建中,当第一梯队的队长。如果我回不来了,请组织上把这封信交给我的老婆孩子。”   
  南振中走过来,把信从钟成手里拿回来,又塞给陈大漠说:“你不能去。”   
  陈大漠恳切地说:“厅长,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必须去。”   
  钟成着急地说:“你不服从组织分配,我处分你。”   
  陈大漠铁定主意,把信又塞回钟成手里,他表示:“给处分,我也去!”   
  陈大漠没再多说什么,他向两位上级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出去准备了。   
  看着陈大漠离去的背影,钟成掂了掂手里薄薄的信,说:“这信怎么这样轻啊?”   
  其实,陈大漠在信里只写了一句话,那就是:“我永远爱你们。”   
  这封信不是此前写就的,就在‘敢死队’员们向钟成提要求时,他也悄悄地给家人写了一封遗书,他写道:   
  “莱丽,我热情如火的女人。如果我不在了,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和古丽仙,你们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要坚强地活着。我是共产党员,是物质论者。我相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说有什么能留下来的话,那就是我过去和你们在一起生活的影子。你的眼前千别老是晃动着我的影子,那样,对你们将来的生活不利。我欠你和女儿。我发誓,如果这次我能顺利地回到家中,一定加倍报答你们,带你到北京治眼睛,带我们的女儿去开刀做脑瘤手术。说实话,你们两人的手术,哪一个我都害怕啊,真怕一刀下去,再也无法看到你明亮的大眼睛,再也不能看到我亲爱的女儿了。但是,必须得上医院,这次回去,就是卖血,我也要给你们母女俩治病,等着我——”   
  陈大漠的遗书写不下去了,因为写到这儿时,他发现自己是那么渴望活着回到亲人身边,自己不想死,也不能死,他死不起啊。他死了,两个至爱的人怎么活下去?他比“敢死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心理负担都重,但他刚刚又做出决定:必须上山。于是,他把那封遗书撕了,重新写了一句话,装进信封里,交给钟成。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4) 
                 四 
  经过充分的准备,两组“敢死队”成员出发了。从临时指挥部到恐怖分子基地的距离是一百公里。如果步行,得五天五夜,如果乘飞机,只需两个小时。南厅长命令米格21战斗机把“敢死队”员们先送到距恐怖分子基地五十公里处的地方,飞机暂时被隐藏了起来。陈大漠和王路与飞机驾驶员约好,等他们完成任务后,再回到飞机藏身的地方,一起乘机返回临时指挥部。   
  因为一起走目标大,所以,陈大漠和王路决定各带十名队员分别从两个方向接近目的地。他们约好,明天凌晨五时,赶到距离恐怖分子基地十公里处的一块怪石处接头。这块怪石在航拍照片里特征很明显。   
  这是个大雪封山的季节,四十公里的山路,如果在平时,只需十几个小时就到达了,而现在却不同了,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量,怎么也得二十个小时。   
  一路上几乎没见到任何人烟,牧民们早就回山下的村庄里过冬去了。除了满山的怪石,就是难于攀登的冰川,加之高山缺氧,队员们走得气喘吁吁。王路主动走在最前面,引着大伙走,这十人当中,可能要数他的体质最好。   
  凌晨四时半,王路小组提前半小时赶到接头地点。陈大漠小组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时,无线电里除了静电的声音,没有任何声响。王路对赛尔江等队员宣布:“就地待命,按上级要求,如果十二小时内第一小组未到,我们就从另外的路线返回。”   
  夜晚降临了,昆仑山里的气温估计在零下四十度,每名队员都把身体紧紧地裹在羊皮大衣里面。他们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站在山顶放哨的哨兵发来了信号,王路的耳机里传出急促的嘟嘟声。王路给大伙一个手势:“有情况!”他飞快地翻身躲藏在一块巨石后面。   
  哨兵简短地报告:“前方3公里处,发现红外信号。”   
  王路快速爬到哨兵身旁,顺着他指向看过去,通过红外线的望远镜可以看到时隐时现的几个身影。好像还有两头牲口。   
  王路向队员们发出简短的信号:“准备战斗!”一切都在无语中进行,为了防止监听,队员们之间事先约定了肢体语言暗号。所以,就算恐怖分子有条件监听的话,听到的也只能是简短的嘟音。   
  王路小组一共带了六支AK74突击步枪,还有两支通用机枪。大伙先把自己隐藏好,打开了保险,只等对方移过来。但是很奇怪,望远镜里的那些人和牲口忽然不见了。   
  王路突然预感到不好,他警觉地挥挥手,示意队员们分散警戒,同时,他自己带着两名队员向那几个人影消失处奔过去。   
  果然,在刚才几个人影出现的地方,留下了搏斗的痕迹和血迹,周围是凌乱的脚步,这些脚步向来路延伸。   
  王路马上示意两名队员继续追击,他们顺着脚印追了约两公里后,终于看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两个手上带枪的人押着两个当地牧民模样的人向基地方向逃窜。这时,对方也发现了王路他们,顿时,对方手里的突击步枪响了,子弹打在离王路他们不远处的岩石上。   
  由于担心会伤及那两名牧民,王路没有采取扫射的方法,只是不断地逼近他们。看的出,对方也是有战斗经验的人,他们的点射很多,没有连射。   
  原来,那两个带枪的人,其中一人是吐逊。吐逊与卡拉分手后,先是跑到博斯坦,本想直接回昆仑山基地,可是他发现返回的道路似乎都设了卡哨,于是,他想起了自己在境外时一起培训过的吾买尔,他当然知道吾买尔已经被“黑鹰”除掉了,他记得吾买尔说有个弟弟在家游手好闲,他想,何不把他也拉上一起进昆仑山?于是,吐逊寻到吾买尔家,在其家躲了两天。再后来,他们在去往昆仑山基地的途中,发现两个骑着骆驼、满载食品、在雪地里寻找猎物的父子俩。吐逊一见,大喜过忘,他对猎人父子进行了突袭,然后用枪逼迫父子俩给他们当向导。没想到,在快接近昆仑山基地时,这父子俩突然反抗起来,双方进行了一番搏斗之后,吐逊用枪打伤了年纪大的猎人的小腿,更没料到的是,他们又遭到了来历不明的人的伏击,吐逊当然没想到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竟是警察。   
  王路从石头后面看去,发现两个带枪的人押着两名牧名躲藏在一个岩石缝隙里。他暗示一个队员在这块岩石后面吸引对方,他自己带着赛尔江悄悄的向岩石运动。渐渐的接近了,   
  可是他发现对方看守很严,隐蔽的很好,而对方的射击角度也很好,基本上没有死角。王路略做思考后,决定冒险。他逐渐地接近那两个带枪的人,大约有五十多米的距离时,一块大岩石挡住了双方的视线。王路和赛尔江已经运动到石头后面,他知道,如果此刻他跳出去,一秒内,对方就可以打中他。但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王路只有跳出去,与对方面对面,比试谁的枪快。那时,王路握枪的手心出汗了。尽管有赛尔江的掩护,可是对方也有人掩护,二比二。顾不上多想了,王路一跃从岩石后面跳出来,吐逊的枪立即指向了王路,同时,王路也感觉到对方的恐惧,因为王路本人也感觉到恐惧。   
  双方的枪响了,王路手中的短突击步枪打出一个点射,吾买尔的弟弟的胸口上立刻开了一朵红色的小花,而吐逊的子弹打在了离王路前面不远的地方,飞溅的石头打在了王路的身上,很痛,但是王路顾不得这些了。他快速上前,扫视四周的同时又补了一个点射,不远处的石头后面露出了一个头,一只枪口也对向这边,那是吐逊。王路没有时间隐蔽了,边跑边开枪,弹壳比比啪啪的掉在地上,他成功压制了对方,并且及时换了一个弹夹,这时,吐逊又一次露出头来,这一次他没有躲过,一个短点射,王路感觉到血雾溅了起来。紧接着,他   
  两个惊恐的牧民被王路意外地营救出来了。   
  结束这场小插曲时,距离陈大漠小组接头的时间只剩十分钟了。突然,山顶的哨兵又报告:“前方两公里处,发现红外信号。”   
  王路再次爬到哨兵身边,用红外望远镜看过去,发现了七八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因为距离远,尚无法分辨,对方是不是陈大漠他们,王路下达命令:“准备战斗!”   
  队员们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的靠近。   
  渐渐地,对方靠近了。在大约一千二百米左右时,对方忽然分散开了,变成了典型的战斗。王路小组的人都有点紧张了,他们的手指头放在了扳机上。观察了几分钟以后,王路突然发出了解除警报的信号,原来从对方的战斗姿势上看,是陈大漠小组。   
  王路从哨兵手中接过激光信号装置,发出了信号。对方很快也发送了回答信号。于是双方都关上了保险。   
  王路带着十名队员迎下山去。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5) 
                 五 
  这儿离恐怖分子基地还有十公里的路程,也就是说,翻过这座山,就要到达“黑鹰”的大本营了。钟成通过卫星电话发来了密令,他说:总攻的队伍都已经准备好,就等“敢死队”炸毁兵工厂作为发起总攻的信号。   
  于是,凌晨五点(相当于内地夜里两点),陈大漠和王路的两个小组再次明确任务后分开:由王路带领十人寻找到兵工厂的准备位置后,迅速撤离接头地点接应;由陈大漠带领十人去炸毁兵工厂后,到接头地点与王路小组汇合,然后,两组人员乘机返回临时指挥部。   
  海拔4000米的高山上,漆黑一团,红外夜视镜里面的一切都是神秘的绿色。“敢死队”员们把新装备的短突击步枪都临时加上了消声器。   
  临分手前,陈大漠与王路用力地握了握手,然后,他们开始分头行动。   
  王路小组有顺序地接近了恐怖基地的外围,首先是一个队员排除地雷,都是防步兵地雷,数量不多,10分钟后排除完毕,他们接近了铁丝网。一个队员刚要剪断铁丝网,王路悄声说:“等等。”队员问:“什么?”王路暗示说:“如果剪断的话,会触动振动报警装置。”队员问:“怎么办?”王路说:“用工兵铲在下面的土里挖一个通道,从下面钻进去。”   
  当队员们都爬进去后,王路安排一名队员在通道里警戒。   
  行动进入了实质的阶段,王路小组开始观察对方的动静,他们发现,每隔30分钟就有巡逻的恐怖分子走过。看来,他们要全部进入基地只有30分钟的时间。通过侦察,他们发现兵工厂隐藏在大涵洞里。天是黑的,他们侦察这一切时,红外夜视镜发挥了作用。   
  王路认为进入涵洞只有两种方法,第一,从通风口进入。这样的涵洞,通风口都很大。第二,就是通过涵洞门进入。王路与其他队员研究决定:直接从涵洞的门进入。这样的危险系数小于从通风口进入。   
  王路退回来与陈大漠简单碰了个头,陈大漠同意王路的提议。于是,由王路带人先进入涵洞里,他们在转过两道弯以后,终于找到了堆积如山的爆炸物,在放置了不可解除的定时装置后,他们快速地退了出来。   
  按规定,王路小组尽快撤退到接近掩藏飞机的地方,接应陈大漠小组。   
  巡逻队刚过去的时候,陈大漠下达了发射火箭的命令。天依然很黑,一个队员往里面打了一个照明弹,另一个队员发射了一枚火箭弹。只见两道火光之后,就是激烈的爆炸,大涵洞里面顿时冒出了浓烟。   
  陈大漠喊了一声:“撤!”   
  王路小组在涵洞里还放有其他定时装置,如果不能按规定的时间撤退,定时装置一爆炸,陈大漠小组将陷入自己设置的危险中。   
  在一个较大的入口处,陈大漠小组还击毙了闻声赶来的几名恐怖分子。与此同时,大涵洞口塌了。由于使用了红外搜寻装置,所以准确度很高。   
  在炸毁了大涵洞内的所有爆炸物后,总攻开始了。 
第十六篇
第三十一章(6) 
                   六 
  总攻开始了。   
  按照计划,八个架次的战斗机降落在不同的地点,对“黑鹰”的恐怖组织基地形成了包围圈。恐怖基地上空忽然被红光所覆盖,因为着陆前,飞机都发射了火箭弹,铺天盖   
  地。   
  火箭摧毁了恐怖分子居住的房屋和帐篷,基地顿时成为一片火海。   
  这时,恐怖分子们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乱糟糟地冲出来。但是都被警方的火力压制回去。   
  公安、武警、边防战士同时出动,他们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向“黑鹰”的大本营合围,临时指挥部的原则是:先消灭反抗的,然后清扫每个角落。在基地四周,都布置了狙击手进行拦截漏网的人员。   
  大约三个小时以后,“黑鹰”的恐怖组织基地,枪声渐渐地平息了。剩下的时间里,他们的任务是清剿和破坏一些小洞穴,彻底摧毁这个恐怖基地。   
  躲藏在岩石洞里的马木提和沙吾提举着手投降了。现场进行了快速清点,恐怖分子们死得死,伤得伤,但是,却少了一个重要人物艾尔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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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2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五篇
第三十章(1) 
  一   
  西尔艾力在新藏公路零公里处没有等到吐逊和卡拉,他意识到他们可能出事了。于是,他独自跟青海来的枪贩子交易枪支,并且用到手的枪逼着枪贩子,俩人一同进了昆仑山。   
  与此同时,阿不都尔带着两名恐怖分子悄然下了山。]   
  他们来到一个小学校门前的甜瓜巴扎,寻找一个脸色发黄的缺三根指头的男人肉孜。   
  肉孜今年二十八岁左右,目光躲闪不定,他的个子很高,发泽是黑褐色,他早已忘记阿不都尔这个人了,他以为走到他面前的青年想买甜瓜,他热情地挑了一个甜瓜,递到阿不都尔面前。阿不都尔冷冷地说:“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我们到对面的树底下,讲几句话。”阿不都尔头一歪,肉孜看到了附近的那棵树底下站着一个戴墨镜的人,他是奴尔东,也是从境外受训回来的。   
  肉孜顿时生出一种恐惧感,他装作收拾东西,趁阿不都尔不注意,转身就跑,连瓜都不要了。   
  但是在一旁担任警戒的恐怖分子伸出手臂拦住了他:“喂,肉孜,别跑嘛,我们只是有事跟你商量,不想把你怎么样。”西尔艾力平静地解释。   
  肉孜不得不站住,他战战兢兢地问:“什么事吗?坏事我不想再干了。”   
  西尔艾力和沙吾提半推半拉地把肉孜带到那棵树底下。   
  阿不都尔不客气地问:“你们的组织现在干什么?”   
  肉孜一听阿不都尔了解他的背景,知道隐瞒不了什么,便懊丧地说:“解散了。”   
  阿不都尔开门见山地要求:“我们的组织却准备制作爆炸物品,我亲眼见过你会做炸弹,所以来找你,希望你能给我们帮助。”   
  肉孜一听急了,他摆手道:“这个嘛,再不要找我,你看我的手?”他把缺了三根指头的残手给阿不都尔看,以表示对他有所同情。“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你们提供帮助,我们的许多同胞为了做这样的事,在在人民面前失去了威信。”   
  阿不都尔悖然怒道:“所以,你们的组织解散了。我告诉你,既然你们以前走了这条路,半路上退却是不行的。你们应该给我们帮助,必须给我们帮助!我们在这条路上要继续走下去。”   
  肉孜沉默。   
  阿不都尔耐着性子等肉孜说话。   
  肉孜见执拗不过,便点点头说:“好吧,我同意跟你们走。不过,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制成爆炸物后干什么?”肉孜问。   
  阿不都尔坚定地说:“搞民族独立。”   
  肉孜摇摇头说:“那我不去了。”肉孜想走。   
  但阿不都尔对两名恐怖分子使了个眼色,他俩一左一右不动声色地架起肉孜瘦瘦的胳膊就走。   
  “除非你同意帮忙做炸弹,否则我们不会松开你的手。”阿不都尔跟在肉孜的身后,他压低声音威胁着。   
  肉孜被强行带到昆仑山基地后,沉默了一天一夜。他是个有名的铁匠,自小聪明过人,喜欢搞些小发明什么的。三年前,他被人纵恿着参加了地下讲经点,在那里,他听了阿力木传到境内的反动录音带《圣战之路》,又听了伊不拉音讲的反动演说,他热血沸腾,跟村中另外几个有着相同的宗教极端意识的青年一拍即合,他们商量找一间出租房办个地下讲经点,给村里的穆斯林教徒们讲经。可是他们觉得只办地下讲经点并不过瘾,于是,他们又商量决定成立一个所谓的“伊斯兰圣战者”组织。肉孜还记得,当时纵恿他参加组织的人就是阿不都尔,阿不都尔说:“我们学经,掌握知识后,要改革家庭成员,然后改革全部穆斯林,按《古兰经》学说的要求行事,学《古兰经》没有经书可以偷异教徒的财务,现在许多办宗教工作的孩子被抓,或被枪毙,我们一定要继承他们的遗志,要建立一个组织,吸收一些学经、能经受考验的人加入组织,使新疆独立。”   
  根据这个组织的宣言来理解,他们偷东西不算犯法行为,是遵照安按的旨意行事。一年里,肉孜与其他十几名成员一起,先后作案九次,偷盗了六辆摩托车、三辆自行车,他们还在博斯坦、和田等地散发反动传单。后来,喀什的“热比亚大厦爆炸案”发生后,他们这个组织也趁势作乱,在喀什的一个水泥桥板旁边安放了一枚炸弹,可惜这个枚炸弹还未引爆,就被马建中给拆散了。不过,那一次,马建中他们也被惊出一身汗。当他拆解了炸弹,刚刚离开现场两分钟,在他们走过的小路旁,又引爆了一颗炸弹,第一颗炸弹和第二颗炸弹之间的时间相隔了半小时。   
  其实,这是恐怖分子肉孜制做发明的一种新式连环炸弹。也就是说,第一颗炸弹爆炸半小时之后,第二颗炸弹才引爆。肉孜就是在试爆这类炸弹时,把自己的手指炸残的。   
  在抓住肉孜之前,警方一直没有侦破这宗爆炸案是何人所为。“伊斯兰圣战者”组织被打散,原因极其偶然。一次,南疆公安局的侦查员抓获了一名盗窃摩托车的犯罪嫌疑人,在审理案件的过程中,警方查获了一个设在出租屋里的非法讲经点,当场抓获了正在讲经和听经的人,收缴了十几盘反动录音带、讲经册、笔记本、话筒等物。其中一个笔记本上贴了一些成员的照片,此事引起南疆地区公安局的重视,成立了专案组,他们顺藤摸瓜,在两个月内挖出一个所谓的“伊斯兰圣战者”组织。抓获了九名组织成员,肉孜潜逃到博斯坦躲藏在亲戚家的地道里,整整三个月不敢出门。后来风声小了,他才在家人的帮助下,摆起瓜摊生存,决心不再染指任何组织。   
  可是现在,肉孜想躲都躲不了,警方放松了对他的追踪,阿不都尔却又来绑架他了。他认为阿不都尔这种行为纯属绑架。他阴沉着脸,他做什么都阴沉着脸,自从进入昆仑山基地,他就没笑过。他的脸阴了两天之后,才开口说话,他一开口就没好气,他用缺了三根指头的残手指着阿不都尔说:“你去买七箱氢化物来,再到巴扎上买台电焊机,照我说的去做。”   
  阿不都尔又找来一个叫艾则孜的铁匠给肉孜当助手,他的任务是精确地焊接炸弹口。   
第十五篇
第三十章(2) 
                二 
  沙吾提用自己以前使用过的那个邮址与B国的恐怖成员联系上了,并且,成功下载了从B国学过的那十六种制造炸药的方法。艾尔肯一看到配方又高兴了,他对逐渐放松了沙吾提的戒心。   
  趁着还关闭电脑的空档,沙吾提立即进入南疆公安网,在“举报箱”里留下一句话:“艾尔肯在昆仑山有个兵工厂。”他快速退出南疆公安网,快速关机,当他发现做这一切时,并未引起艾尔肯的注意,他长叹一口气,这时,他的胸前和背后都湿透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警方就会闻着味找上昆仑山来,那时,将会发生一场大的仗役。可是,那时,如果自己被警察的乱枪打死怎么办?沙吾提突然又为刚才之举而懊悔,他心里矛盾极了。   
  “肉孜,你看看这个配方,就照这个配方做爆炸物。”艾尔肯拿着那份下载来的配方兴冲冲地来找肉孜..   
  肉孜无声地接过来研究了半天,然后摇摇头退给吐尔逊江说:“不好,不如我制作的炸药杀伤力强。再说,南疆这个地方根本弄不到这些化学药品。”   
  艾尔肯耐着性子问:“那你说怎么办?”   
  肉孜说:“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艾尔肯看到肉孜把焊制的手雷壳摆了一地,他吃惊地问:“你在干什么?”   
  肉孜道:“做炸弹呀!”   
  肉孜指着他用三种材料做成的手雷说:“你们要的爆炸物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了。这种是用自来水管做的,那种是用铜管做的,最后这一种是塑料管做的。都可以爆炸呢。”   
  艾尔肯问:“你认为哪种管子做出的手雷杀伤力大?”   
  肉孜介绍说:“根据我以前试验的经验来看,是自来水管做的杀伤力最强,另外两种不太好。”   
  艾尔肯着急地说:“照你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做出一批来呢?”   
  肉孜没好气地指着地上的12瓶化学药品说:“这些药品能做一百枚手雷。难道你一下子要做一百枚?   
  “何止要一百枚?”艾尔肯兴奋地看着一箱箱柔软的结晶体被装进铁制的手雷壳里,他大喊道:“咱们要做五百枚,一千枚,不,应该是五千枚炸弹,先把博斯坦炸平了,再去炸和田、喀什,把整个南疆炸成鱼网,哈哈,我们干得事才叫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肉孜皱着眉头问:“你要那么多手雷,可这些药品只够做一百枚的,那你们赶紧准备药品去吧。”   
  肉孜恐惧地看着疯子一样的艾尔肯,他难过地想,他这次突然失踪,家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已经向老婆保证过,再也不参加这些在人民面前失去威信的组织,可他还是又被裹持进来了。                 
  肉孜把100枚手雷很快制好了,艾尔肯带着阿不都尔和沙吾提兴奋地跑到山坳里进行试验。艾尔肯率先扔了一颗手雷,“嘣”,山坳里弥漫着一股尘烟,艾尔肯兴奋地狂叫起来。   
  阿不都尔扔出第二颗手雷,“嘣”,山坳里又卷起一股尘烟,他也被成功的喜悦冲昏了。果然如肉孜所说,自来水管做的手雷杀伤力最强,艾尔肯把这类手雷握在手里,他说:“剩下的,全部做成这种手雷。我要最强的武器!”   
  艾尔肯纵恿沙吾提说:“怎么样,沙吾提,你也试一颗吧?”   
  艾尔肯没想到他刚说完这句话,沙吾提由于紧张已经流汗了。自从沙吾提来到昆仑山,再次看到他所痛恨的恶魔艾尔肯,他就动了杀他的念头,因为这个人毁了他的爱情,更毁了他的一生。为此,他一直寻找机会。就在刚才,当艾尔肯得意妄形地提出要去试验制爆物时,沙吾提激动的心都颤了,他想,机会终于来了。   
  在境外时,沙吾提接受过如何试验制爆物品。此时,他却装着并不精通的样子,把一颗手雷抓在手里,他想,只要他一转身,对准艾尔肯投过去,艾尔肯就完蛋了,然后,自己也自杀。沙吾提是这样想的,也正要这样做,他的可疑举止立即引起肉孜的怀疑,就在沙吾提准备转身对着艾尔肯投出之际,肉孜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爆炸物投到一片空旷之处。   
  沙吾提被肉孜半路突然杀出来的举止弄呆了,肉孜淡淡地解围说:“我觉得你很紧张,我怕你像我当年那样,弄不好把自己的手指炸没了。”   
  肉孜在一瞬间已经看出沙吾提的用心,他想救沙吾提一条命,因为他觉得沙吾提其实根本没有杀人的胆,他杀不成,反而会被杀,可是,他把一切都做在不动声色之中。   
  艾尔肯一时还分不清这两个人想干什么,后来一细想,难道沙吾提想杀自己?这么一想,他的背后忽地出了一片冷汗。他铁青着脸对阿不都尔说:“我看沙吾提有时头脑不太清醒,还是去挖地道吧。”   
  阿不都尔阴沉着脸点点头。他也看出一些端倪。   
  艾尔肯对在场的人宣布:“今天的事,回去后对谁都不能说。”   
  艾尔肯让沙吾提和肉孜先离开,然后,他铁青着脸问:“如果不是跟你有一段交情的话,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动机来自你的暗示。”   
  阿不都尔冷静地说:“动乱之时,谁都难免有心浮气躁的时侯。”   
  艾尔肯多疑地说:“如果排除了你和阿力木想吞并我的因素,我倒觉得这个小伙子挺可爱,我完全相信他刺杀我的原因是我夺走了他的小情人。我喜欢这种刺激。”   
  阿不都尔阴郁地说:“现在你还有心情讨论什么情人的事?我考虑的是,吐逊和卡拉为什么还没有动静?他们应该在这两天回来了。”   
  艾尔肯自负地说:“放心吧,南疆那帮笨警察根本找不到他们,我们完全可以漠视南疆警方那些无聊的叫嚣。” 

第十五篇
第三十章(3) 
                 三 
  坐在亚力坤对面的卡拉依然像挤牙膏似的,挤一点,说一点。   
  今天,钟成亲自过来审他,钟成严肃地说:“卡拉,根据你这两天的表现,你确实有立功赎罪的决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卡拉跟了一句。   
  钟成不紧不慢地继续他的讲话:“但是,根据我刚刚掌握的情况,有些重要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说清楚,或者说还有更重大的事情没向我们交待,比如,艾尔肯和他的恐怖组织现在到底在哪儿?”   
  “局长,我知道的全都讲了,真的全讲过了。”卡拉心虚地辩解。   
  钟成问了一句:“真的吗?没有补充的了吗?”然后,他不再理会卡拉,站起身走出去了。   
  亚力坤拍拍卡拉的肩膀说:“卡拉,卡拉呀,你没有补充交待的了吗?局长生气了,本来他想放你走的,可是你隐瞒重大问题不交待,现在,我看能不能放你走,是个严重的问题了。实话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艾尔肯藏在昆仑山,而且你们还有个地下兵工厂,怎么样,我们侦察的还属实吗?”   
  卡拉听了这些话,真是崩溃了,他想,警察连艾尔肯他们在哪儿都知道,艾尔肯肯定要完蛋了。他心里打着鼓。   
  “卡拉,再给你五分钟,你必须画出你们基地的详细布局,否则你死定了,谁都帮不了你。”亚力坤再次警告卡拉。   
  今天上午,卡拉看到警察们进进出出神情异常,刚才公安局长又亲自跑来审他,他想,艾尔肯那伙人肯定是要被发现了,他甚至庆幸自己提前被抓,否则警方要是用炮火去端了那个基地,自己还不得被炸死?   
  就在亚力坤出去解手的工夫,卡拉交待了。亚力坤重新进来时,还有点不相信,他问王路:“他开口了?”   
  王路沉静地点头:“开了。”   
  亚力坤恼火地上前抓住卡拉原本就很稀软的头发:“他妈的,我在这儿时,你怎么不讲?我刚刚出去撤尿的工夫,你就什么都交待了,我陪了你整整两天两夜,你他妈的净跟我玩虚的,你当我是三陪呀?你玩我。”   
  王路赶紧示意亚力坤松手:“别,别误了正事。”   
  亚力坤委屈冲着王路问:“难道跟你讲和跟他讲不一样吗?”他心疼地地摸了摸稀少的头发,竟有几根头发掉下来粘在他的手中,他顿时有了哭腔,他冲着亚力坤发火:“我迟早也要给你讲的嘛,你为什么要抓我的头发?这是父母给我的,是真主给我的,我要带着它进天堂的。”   
  这个卡拉真有意思,抓他时还亮出刀子跟王路拚命,现在掉了几根头发却哭起来,可见他已经脆弱的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第十五篇
第三十章(4) 
  四 
  南厅长召集公安厅党委委员,开了一个紧急的秘密会议,议题是周密部署昆仑山剿灭“黑鹰”暴力恐怖组织计划。钟成作为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列席了会议。   
  一只硕大的水杯放在南振中的桌前,显然,他已经喝了不茶,他的眼里蓄满了血丝。他神情严肃地说:“同志们,我先给大家汇报几件事,第一,省厅秘密派出的侦查员回来了,他们送来了最新的无人机的侦察资料。目前,‘黑鹰’恐怖基地的全貌已经清楚了,尽管他们又重新伪装了基地,但他们的大致人数已经摸清,不超过四十人;第二,为攻打兵工厂做准备的前方隐蔽基地已经草建成功,我看了录像后很振奋,这个前方基地连给飞机加油的功能都具备;第三,就说说我们的武器设备。这次,我们将使用新一代单兵系统,这些武器很多都是还没有大规模装备的。飞机也不使用高原上常用的“黑鹰”,而是新进口的米171,特意加大了功率。另外,武警、边防那边也都已准备就绪。我要求南疆公安局这个主战场要赢得这场战役的全面胜利。大战临近,钟成你南疆有信心打赢这一仗吗?”   
  关于昆仑山战役,南厅长还是首次向大伙公开透露,这个问题,他跟钟成磨合的比较多。钟成倒是每临大事有静气,他沉着地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应该没问题。只是,我想现在就把南疆公安局的任务领走。”   
  南厅长:“总攻开始后,你们南疆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找到兵工厂,防止敌人炸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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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1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五篇
第二十九章(1) 
  钟成的妻子对马天牧说:“我的同学当中,好多夫妻过着过着就散了,但我们俩不会散。有时我就想,这幸福啊,要看是怎样一个标准?如果从一个女人需要丈夫关心、需要丈夫呵护这点来说,我不幸福。在这点上,钟成做得不好,非常不好,但我也知道,他不是对我不好,而是没有时间对我好。如果从一个女人为自己的丈夫而骄傲来说,我是幸福的。因为我丈夫是个实实在在干工作的人,而且受到大家的敬重。他出差在外,我只为他工作是否有危险、高血压病是不是又犯了而揪心,从来不考虑他的人品有问题。他对家庭、对我的感情绝对忠诚,就这点而言呢,我又觉得值了。”   
               一   
  马天牧一直想跟王路长谈一次,但自从艾力牺牲,反恐一队的人似乎也都消失了,找谁都找不到。她并不知道,王路和他的战友正周旋在一宗神秘的购枪案里。   
  马天牧决定一边采访,一边等王路回来。   
  这天,马天牧费了点周折才打听到钟成的家,像所有乱冲乱撞毫无经验的年轻记者一样,她咚咚咚地敲开了钟成家的门。   
  门开了,是钟成妻子的一张笑脸。她刚做完胆曩切除,正在家里休息。   
  “大姐,人能进来吗?”马天牧提着一袋水果笑咪咪地问。   
  “你都来了,我能不让你进吗?”钟成的妻子实在地说,她把马天牧请到客厅的沙发上。   
  马天牧没想到钟成的妻子如此朴素: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普通的短发中夹杂着不少的白发,脸盘挺秀气,身材削瘦。她平和地说:“我早上接到办公室同事的电话,说有个记者要采访我。我说,别来了,有啥采访的,她们没给你说我的态度吗?”   
  马天牧笑笑,执著地说:“她们说了不让我打扰你,说你刚做了手术,可我打定主意要采访你,反正你在家也挺寂寞的,我呀,就坐在床边跟你聊聊天好吗?”   
  钟成的妻子李玉梅无奈地笑笑:“那就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马天牧连忙把李玉梅拽到床边:“大姐,别动,你要是喝水,我给您倒去;如果不喝,我也不喝,我是属骆驼的,耐渴。”   
  李玉梅的身体还很虚弱,她说:“那我就躺下了?”   
  “这样最自然了,我心里的内疚也少了点。”马天牧到洗手间冼了个手,然后,坐在床边给李玉梅削她带来的水果。   
  马天牧随便问着:“大姐,你跟钟局长结婚几年了?”   
  李玉梅抿着嘴笑:“呀,一眨眼,两人在一起也混了十五年啦。”   
  “你们是自己认识的还是别人介绍的?”马天牧开始刨根问底了。   
  “嗨,怎么说呢?一切都是缘分。那年我十九岁,当时理想是当画家,我从小就学画画,在这方面有些天赋,我雄心勃勃地报考了中央美院,专业课分考的挺高,但政治和英语丢分太多,高考落榜了。我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鼓励我再复习一年,我也有这个信心。但谁知,几天之后,我自己又变了。那天,我神使鬼差地溜达到公安局附近,当时,公安局门口围了许多青年人,我凑过去一看,原来公安局正在招收警察。我从未想过当警察的事,可那天,我一下子被女考官那身好看的警服吸引了,多美啊,多神气啊,于是,我自作主张地报了名,就这样我成了一名警察。入警一个月后,公安局团委搞新老警察联欢,上高中时,我的舞就跳得特棒,而且不怯场。那天,挺高兴地代表新警察们跳了个新疆舞,这一下,被钟成看上了,准确地说,是被钟成大学时的同学看好,他极力推荐给钟成说,‘看这姑娘多水灵啊,像葡萄一样,不抓紧下手,一个月后,追她的小伙子得排长队。’钟成特别在意这个同学的看法,于是他就憨乎乎地约我出来,我出来了,他又什么也不会说,我就想,咋还有这么老实的大学生呢?我把钟成的情况如实向父亲汇报,因为我的家庭教育非常严格,我从不说谎,母亲问我钟成家的经济状况好吗?我说,他家四个孩子,他是老大,经济上很困难。母亲问我喜欢他吗?我说有点喜欢。母亲又问喜欢他什么?我说他老实。母亲说他的经济条件不好,以后你要吃苦,你会不会后悔?我说不会。母亲说,那你自己定吧。一年之后,我们结婚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跳过舞,我的舞台变成了锅台。”   
  马天牧突然侧脸问:“大姐,你觉得跟他过幸福吗?”   
  “这叫我怎么说呢?酸甜苦减辣的感受都有。我的同学当中,好多夫妻都过着过着就散了,但我们俩不会散。有时我就想,这幸福啊,要看是怎样一个标准?如果从一个女人需要丈夫关心,需要丈夫呵护这点来说,我不幸福。在这点上,钟成做得不好,非常不好,但我也知道,他不是对我不好,而是没有时间对我好。如果从一个女人为自己的丈夫而骄傲来说,我是幸福的。因为我丈夫是个实实在在干工作的人,而且工作的很出色,得到大家的敬重。他出差在外,我只为他工作是否有危险、高血压病是不是又犯了而揪心,从来不考虑他的人品有问题。他对家庭、对我们的感情绝对忠诚,就这点而言呢,我又觉得值了,我找了个好丈夫,真的,十五年来我不仅爱他还敬重他。”李玉梅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但说这些话时,她的脸上竟泛着红晕,而且说到激动处,目光有些潮湿了。   
  马天牧伸出手去,轻轻拉了拉李玉梅的手说:“大姐,你说的真好,平实中见真情。”   
  李玉梅说:“十年前我还不能这样冷静地想问题,那时年轻啊,受了委屈就想跟他闹,可他从不跟我计较,甚至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你知道吗?他才叫大聪明呢,表面上是我吵吵嚷嚷的,好像他脾气好得不行,其实,吃亏的是我,人家嘻嘻哈哈的照样一件家务活都不干,我就跟个傻牛似地,整整干了十五年,把自己累成腰椎间盘凸出,把自己累得胆襄切除了。”   
  “钟局长知道你做手术吗?”马天牧关切地问。   
  “我哪儿会告诉他?就是跟他说了,他也没时间回来照顾我,他心里还急;而我也抱着希望等他来,如果希望达不到,我会更失望。所以,没必要,还不如我自己解决,自己照顾自己。这些年啊,习惯了。怎么样?我发明的这种心理平衡法,把自己医治的还挺健康的吧?”李玉梅爽朗地介绍着她的感受。   
  马天牧竟然忘了记录,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娈地吸收着李大姐用经验累积的水份。她的经验之于马天牧太珍贵了。   
  马天牧比较着说:“那这么说,你和钟局长之间其实是不平等的,你对家庭的付出远远超过他。”   
  “何止不平等,是绝对不公平。女儿是我一手辛辛苦苦带大的,但女儿却跟他感情好得不得了,你说这公平吗?平时家时里买米买面的活都是我干,还有搬家,全是我一个人洗涮,一个人打包,一个人找那种板车,又拉又扛的,钟成只是在有时间的时候回来看看,他最多对我说谢谢,感动极了也会抱我一下,嗨,我这人就是贱,人家就那么表示一下,我跟个牛似地什么都大包大揽了。现在有人一提搬家,我头皮都麻,跟他结婚十五年,我们光搬家就有十几次了,没办法,他的工作需要呀。有一次我们单位拉煤,整整一吨啊,我硬是一桶一桶自己拉回家的。那天,我母亲正好来看我,她心疼地说,‘你明天肯定起不了床’,但第二天,我咬着牙起了床,钟成不在家,女儿要上学,我还要工作啊。我这人看上去瘦弱,其实非常坚强,在工作上,我从来不沾钟成的光,而且要求自己比别人干的更好。地区公安局的人,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是钟成的老婆,我对外人也从来不提钟成,为什么?他已经够忙的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我为他着想的比较多,也就是说,我理解他的工作,但从不过问他的工作。还有一次是冬天,我自己倒腾一个几十斤斤重的铁炉子,那次,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腰部“嘎”地响了一下,当时我就不能动了,腰椎间盘凸出了。接着,我哇哇吐起来,吐完又哇哇大哭,我哭我自己的腰断了,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女儿放学回来,一看到妈妈这个惨相,吓得跑到单位去找爸爸,钟成把我送到医院,医生说,要开刀,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几,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我下半辈子完蛋了,得在床上过了。那时我恨死了钟成,想,一旦我能站起来,我就跟他离婚,不过了。”   
  马天牧吃惊地打量着李玉梅说:“大姐,没想到你还有过这样的苦难史,那么后来出院之后,你跟他提离婚的事了吗?”   
  “嗨,那都是气头上的想法,我怎么舍得离开他呢?”李玉梅不好意思地说。   
  马天牧问:“从那以后,钟局长是否有内疚感呢?”   
  “他对我其实一直都很内疚。我不是说了吗,他想对我好,但在工作和我之间他无法兼顾,如果他是个普通警察,可能还有点时间,可他是个一局之长,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管,自己还有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我不可能让他为了这个家,局长不干了吧?就算他不当局长了,可我不能让他连警察都不干了吧?我自己就是警察,起码的政治觉悟还是有的。这个社会上总要有人当警察吧?这么一想,什么事都通了。我就对他说,钟成,你也就是找了我这样的好身体,如果找个病秧子,看你怎么办?钟成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那还真难办了。”   
  “这些年,你除了觉得吃苦受累挺委屈,还有别的委屈吗?”马天牧暗示性地提问。   
  “有啊,刚进门我就跟你说了,我爱画画,想当画家是我一生的梦想。可是要当画家,就得花钱,花时间,还参加一些沙龙活动什么的。钟成就跟我商量说,‘你看咱家本来经济就困难,还要支援母亲那边。再说,搞艺术的那些人思想比较开放比较乱,经常约你出去也不合适吧?我老出差,一走就是一两个月,谁照看孩子,谁照看家庭呢?这样吧,等以后,咱们条件好了,我给你布置个画室,让你画个够’。钟成这家伙哪是在跟我商量,而是在强硬地要求我无条件服从,我也只好服从,如果我反抗的话,两人的感情矛盾肯定会激化,怎么办,我只有做出让步。这一让就是十五年过去了。这不,这次女儿读初中坚决要求去住校,我女儿的个性特别强,主意也大,这点像她爸爸,她还说初中念完之后,自己要到乌乌鲁木齐去读高中,将来到北京去读大学,然后再到国外去读研究生,心野着呢。女儿住校了,钟成说要给我腾出个地方做画室,让我把年轻时想干的事都干了。我倒也这么想啊,可是感觉不对了,拿起画笔不知画什么,而且身体也不行了,腰痛的直接就坐不住,我也曾参加过一次艺术沙龙,可能是老了,也可能是没作品,那些年轻人都不跟我交流,我在那儿呆了一会儿,就回家了。钟成问,怎么回来了?我说,我再也不去了,想画的时候就在家里画画吧。钟成检讨自己说,‘要不是嫁给我,你也许是个著名的画家了,你后悔吗’,我说,现在就别说后悔的话了,我现在不是有个挺美满的家吗?人活一生,哪能都事事如意呢?跟那些散了的家庭相比,我不知幸福多少呢。”李玉梅一口气讲了那么多她和钟成的事情,发了那么多感慨,对马天牧的触动很大。   
  马天牧道:“大姐,我从你对钟局长的‘控诉’中,倒听出一种深深的爱情,我确信你因为爱他,才心甘情愿地当贤妻良母的。”   
  李玉梅笑着说:“谁说不是呢?”   
  “你觉得值了?”马天牧道。   
  “值了。”李玉梅肯定地说。   
  马天牧从李玉梅家出来时,落日已经与地平线上溶为一体。李玉梅坚持把马天牧送出门去。她站在款款的落日里,尤如一尊亲切的母亲的雕像,久久地目送着亲人远去或盼着亲人归来。   
  马天牧几回首,心中都涌动着一股热流,她发自内心地感叹:多么伟大的母亲,伟大的女人。 
第十五篇
第二十九章(2) 
                二 
  马天牧从钟成家采访回来,很激动,她情不自禁地又拨了一次王路的手机,幸运的是,竟然通了。她忙问:“王路,你在哪儿?我想过去看看你。”   
  王路和亚力坤正在审枪贩子卡拉,他一听是马天牧打来的电话,就站起身跑到外面去接电话。王路来到楼梯的一侧,他问:“你还在南疆吗?怎么还没走?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跟你多说,这儿正忙着呢,得把电话挂了。”   
  马天牧抢着说:“就给我两分钟,你听我说,王路,我爱你,你爱我吗?”   
  王路不自然地看着话筒,就像不自然地面对马天牧那张秀丽的脸,王路说:“你说什么呢?等我办完这个案子,咱们再谈行吗?”   
  马天牧说:“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其实,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跟牛一样的声音,你还没听够吗?”王路也不忍心挂断电话。   
  马天牧说:“我还想闻闻牛味,可惜,你是头野牛,老是逃离牧人的视线。”   
  王路倒喜欢马天牧这种说话的方式。王路说:“你怎么变得温和了?没有以前厉害了。”   
  “你喜欢我温和呢,还是喜欢我厉害?”马天牧试探着问。   
  王路说:“看感觉吧。感觉是个游移不定的家伙,有时我喜欢你厉害点,有时喜欢你温和。”   
  马天牧兴奋地说:“我欣赏你今天的理性状态,其实你是个挺有深度的人,可能我就是因为迷恋你这种深度才不愿意离开你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已经痛下决心再也不来南疆了。”   
  “我知道。”王路淡淡地回答。   
  “如果那样,你不为我们的感情扼腕可惜吗?”马天牧热切地想听到王路的感受。   
  王路理性地说:“可惜。但我想了,如果你一定要做这个决定,我也没办法,咱俩的事,主动权在你手里。我想让你自己决定,是接受我还是放弃,所以我不想拦你,让你自行选择我或淘汰我。”   
  马天牧咯咯咯地笑着:“你一直在隔岸观火、见死不救啊。”   
  “我救得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入警一年多来,我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尤其是艾力的牺牲,我想,也许哪一天我会突然扔下这个世界,到另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去,这样一想呢,又觉得你离开我其实是对的。”   
  “王路,我们重新开始吧。”马天牧恳求道。   
  “天牧,就像买股票一样,我看好你这一支股!”王路知道这个姑娘是爱自己的,他也舍不得她,他已经看出她是在用身心向自己靠拢。   
  可是,王路这会儿确实没工夫跟马天牧多说,他匆匆收了线。 
第十五篇
第二十九章(3) 
                 三                 
  吃过晚饭,马天牧步行走到南疆地区公安局宿舍,她左问一家西问一家,终于找到了陈大漠的家,并且敲开了他家的门。   
  “哎呀,外面风沙很大吧?刚才大漠打电话来说,可能会有一个女记者找上门来,他猜的果然不错,你真来了,请进,请进!”拉开门,陈大漠的妻子莱丽先递出来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她的普通话讲得好极了,笑得也很开朗。   
  “他说你跟他匆匆见了一面,他没跟你说我是贤妻良母吗?他对我说过,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贤妻良母。我会忍。他以为我支持他的工作,其实我是觉得改变不了他,我曾几次想跟他离婚呢。”   
  出乎马天牧的意料,莱丽特别好配合,而且有着维族女人特有的开朗性格,马天牧一下子就喜欢上头发卷曲着的莱丽。   
  警察和警察的妻子性格不一样,但有一点,她们都让人感到了亲切。莱丽和陈大漠的家很普通,几件家具都是旧的,但家里很整洁,客厅摆着一张沙发,一个九寸的电视,小茶几下面是一张挺好看的地毯。   
  莱丽的脸生得并不十分漂亮,但是配上一副金边眼镜和一头短短的卷发,怎么看都充满了动感和新意。只是,马天牧总觉得她的目光看人有些费力,似乎要扑到马天牧面前似的,但马天牧不好意思问什么。   
  她穿着一件维族女人喜爱穿的长衣花裙,身体的曲线恰到好处地若隐若现,腰身显得特别灵活,马天牧已经打听过了,她是南疆中学的音乐教师。   
  莱丽动作很优雅地为马天牧端来水果,她们提议,:“我们坐在地毯上吧?”   
  马天牧欢快地说:“好呀,我就喜欢这样坐着随便。”   
  “我再把灯光调暗点,可以嘛?”莱丽征徇马天牧的意见。   
  马天牧更高兴了,她把手一摊:“这是你的家,随便,这样挺有情调的。”   
  于是,她俩就像老朋友一样推心置腹地聊了起来,那时,莱丽呶呶嘴示意,她的女儿古丽仙已经睡下了。   
  马天牧轻声问:“你刚才说曾经想离婚,为什么?”   
  莱丽直率地说:“为孩子的事。我怀第一个孩子快七个月时,被毛驴车撞了一下,回来后觉得很不舒服,让他带我去医院。他说正要出差,回来再说吧。回来后他又说,这几天工作实在太忙,你一个人去吧。我独自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我,孩子已经死在肚子里了。那是个男孩啊,我哇哇大哭起来,我从未承受过这种打击。在交费处,仍是呆呆地大哭,一个好心人劝我说:喂,别哭,别哭,别哭坏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想,我哭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呀。”   
  莱丽提到这事,尽管已过去数年,她依然小声地哭成了泪人似的,她把眼镜摘下来,抽搐着痛哭。马天牧直拍她的肩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件事。”   
  “没关系,我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些,这些年,我没跟任何一个人说过这事。后来,他回来了,他也很难过。他的一大堆同事听说之后,也来看我,那时他还只是一般的侦查员,看到他的人缘那么好,也就原谅了他,我知道他在忙着办案。”   
  “也就是说,你其实很爱他,但这件事伤了你的心,对吗?”马天牧轻声问。   
  莱丽眼睛仍然红着,她叹口气说:“我只怪自己命不好。一年之后,我才怀了女儿,她是保胎活下来的,体质特别弱,动不动就生病,全靠我一个人带她。有一次,孩子发烧到四十度,吓坏我了,他当时正在外面办案,那是个刮沙尘暴的天气,我自己抱着孩子,真是眼泪和风沙都混在一起呀。”   
  马天牧体谅地说道:“真是为难你了,我能想像你当时的艰艰。”   
  “孩子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十几天。几个实习护士在背后骂我,说最难伺侯的就是我。因为我总是问医生,为什么老吃药,老打针,孩子就是不退烧呢?别把孩子吃坏了。我说,你们是看着我们没权没势丈夫又不在这里就欺侮我。我感到委屈极了,想想,如果不是他干这一行,怎么有这些烦恼?他到办案回来,到医院里来接我们母女,我没埋怨他,埋怨也没用,看到他只觉得没劲。我想到了离婚。我和他是他母亲介绍认识的,我们谈了好几年恋爱才结婚,婚后感情非常好。可没想到他的工作会这么忙,一年有三百天不在家。但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心扑在工作上,人又那么好,所以没离。”   
  马天牧好奇地问:“陈大漠知道你的想法吗?他会怪你吗?”   
  莱丽说:“我向他提出来过,他哭了。他说,老婆,我其实真的很爱你,但我的工作性质就这样,不在外面奔波,坐在家里能办案吗?他对我一直都很内疚。所以,每当他在家的时候,尽量多陪陪女儿,多帮我做点家务。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在这个家里,我和女儿好像都有权力跟他发脾气,就连他抽根烟,如果女儿看见了,会说,妈妈,爸爸又抽烟了。他就自觉地到阳台上去抽;如果我看见了也会大声吼他,不要抽。再比如早晨起床后用卫生间,他总是让我和女儿用完了他才用,如果他先用,我就会催他:你快点,快出来。他就赶快让给我。可能他也把这个家当旅馆,觉得在这个家里挺心虚的,特自觉。”   
  “陈大漠给我的感觉很沉默,我看你是个很开朗的人,那你们在一起生活别扭吗?尤其是,他是蒙古族和汉族人的后代,而且你是纯色的维族人,两人之间的差别大吗?”马天牧询问。   
  莱丽哈哈一笑:“只要有感情,什么民族的人都可以在一起生活,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那么回事嘛,不就是油盐酱醋吃饭睡觉吗?我的许多姐妹都问我,嫁给汉族人是什么感觉,我首先纠正她们说,我丈夫是蒙汉混血儿,嫁给他以后我觉得好极了。为什么?因为他身上没有维族男人的大男人特权,他很尊重我,还帮我干家务活,比起那些经常挨男人拳头的维族女人,我简直生活在天堂里了。”   
  马天牧手指指卧室问:“陈大漠跟女儿的感情好吗?”   
  莱丽嫉妒地说:“好呢。超过跟我的感情。她崇拜父亲。那天,她父亲从乌鲁木齐回来,把一堆奖章拿回家,她高兴极了。把奖章抱到卧室,关上门,不让我进去,自己一个人欣赏。家里挂了一幅新疆地图,每当陈大漠出差,她都要我在地图上指出来在什么地方,等陈大漠一回来,她就会说,爸爸,昆仑山这地方你去过八次了,你什么时候才带我去一次呢?我们常常把女儿独自关在家里,所以她渴望自由。”   
  “你的女儿一定很漂亮很聪明吧?”马天牧忍不住朝卧室张望了一下。   
  莱丽高兴地说:“你猜对了。我的女儿是我最大的骄傲,她不仅漂亮、懂事,而且特别有音乐天赋,像我。”莱丽自豪地夸着自己的女儿,“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我的女儿被绑架之前,已经被北京少儿舞蹈艺术学校录取了,今天,我接到了体检书,明天就带着她去体检,我的女儿真是太棒了。”   
  马天牧不由地也兴奋起来,她由衷地伸出:“大姐,真的祝贺你,看你这么骄傲,我将来也一定生个女孩。”   
  莱丽喜滋滋地夸道:“我女儿真是聪明。我们从没有时间,也没刻意教她什么,她自己竟然能抱着一本大部头看小说,像格林童话啦,她都会读,但不会写,她还会编诗,编故事。三岁半时,她就会自己编诗了。我女儿极度敏感,我担心她长大后会很累,因此平时有意对她粗糙些。她总是对我说,妈妈,我喜欢听任贤齐的《对面的女孩走过来》,还喜欢听周华健的歌《最近比较烦》,自从被绑架之后,她回到家里常常一个人关在卧室听这首歌,有时陈大漠不回来,我心里烦,就对她发脾气,她就当着我的面大声唱:“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总觉得日子过得有一些极端。”我真怀疑她是不是理解了这首歌词故意唱给我听的。她常对我说,妈妈你可以对我讲道理,但是脸色不要变,声音不要大。我心一软,就会把她抱在怀里说:宝贝,妈妈有时不开心,烦,会发脾气,宝贝不要觉得委屈,妈妈有错,每人人都会有错,宝贝要学会对自己讲道理,妈妈发脾气时,你要制止妈妈。比如昨天晚上,妈妈凶你,你就趴在沙发上哭,妈妈伤害你了吗?她说,对。我说,妈妈向你道歉。她说,妈妈你说过,伤害就是威胁,我受到威胁了……”   
  说到这儿,莱丽突然住口了,她侧耳向关了门的卧室听了听,然后向我做了个鬼脸说:“我的女儿要去卫生间。”   
  她冲着卧室喊:“古丽仙,我知道你下床来了,要去卫生间对不对?把灯绳拉开,不要害怕。”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响,一条精瘦精瘦的小身子蹿了出来,她揉着眼睛往卫生间去。   
  马天牧注意到小姑娘梳着很多条又细又长的小辫子,她很想知道她长得什么样?   
  莱丽并未起身照看她。她就坐在沙发上冲着卫生间嗓音柔柔说道:“古丽仙,妈妈知道你会自己开灯。你好棒哟。嗬,妈妈听到水响了,你站起来了嘛?妈妈看到你擦小屁股了,你真行呢,一点都不怕黑呢。哟,妈妈的宝贝自己出来了。”   
  古丽仙一出来,莱丽的脸上立刻笑成一朵花,她过去俯下身“咂咂咂”有响声地在女孩脸蛋上亲了几下,然后松手说:“妈妈知道宝贝特别乖,现在又想回到床上睡觉啦。”   
  于是,古丽仙就懂事地回卧室去了。   
  莱丽亲女儿的时候,马天牧看到她的女儿果然生着一副姣好的面庞,是那种骄美的小模样,难怪北京少儿舞蹈学校会看中她。马天牧想像着说:“你的女儿如果练舞蹈的话,一定特别美,特别用功。”   
  莱丽自豪地说:“那当然,我的女儿绝对是未来的舞蹈家。你要是在白天来,看到她那对漂亮的大眼睛,看到她可爱的小脸,你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她的。她是那么懂事,我真喜欢她。她什么事都是自己做,我真不该老是对她厉害。”   
  马天牧不止一次听莱丽说自己的脾气不好,她便关切地问:“你的脾气很坏吗?”   
  “结婚之前很好。后来,自己带孩子苦,他又老不在家,常常感到寂寞,就跟守活寡一样。他在家时,尽量会对我好一点,可这治标不治本,解决不了根本上的问题。我是个女人,我需要男人。学校的教师们也都议论我时尚,嫁汉族男人,烫头发,每天都跳舞练体型,我希望家庭生活的质量高一些,但陈大漠不可能完全满足我。我就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当我意识到我的脾气坏了的时候,我已经常常控制不住地发脾气了。”   
  马天牧在大学选修过《金赛性学报告》及《女性心理学》等课程,她意会,莱丽可能陷入“感情饥饿症”或“性饥渴”的痛苦之中。明摆着吗,陈大漠一个月有二十天不在家,莱丽饱涨的情感和性欲得不到满足,她当然要烦,烦透了,她当然要跟最亲近的人发脾气。   
  莱丽感受很深地说:“我最见不得别的年轻夫妻手牵手亲热的样子。有一次我到楼下的鞋摊钉鞋,一对汉族夫妇也来钉鞋。当老婆的往小登子上一坐,鞋一脱就不管了,只顾看报纸。而当丈夫的却拿着鞋反复给钉鞋人说,什么什么地方坏了,脱线了。看着,看着,我就想哭。鞋钉好了,丈夫亲自把鞋给老婆穿上,他们走了很远,丈夫还蹲下身,帮老婆摸摸钉的地方是否紧。那时候,我就在心里骂陈大漠,大漠啊大漠,你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个男的一样对老婆那么温存呢?陈大漠本来就内向,在感情表达方面是低能儿。他干的这份工作,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精力,连对我温存的事都不懂了。偶尔他带我去逛逛商场,我心情特别好,我会主动亲热地拉着他的手或挽一下他的胳膊,他嘛,浑身就不自在起来,不一会儿,他的胳膊就垂下来,让你自动脱落,那时,我就觉得真没劲。你看人家外国人,表达感情时多么公开,想抱的时候就抱,想亲吻就亲吻,看看咱们西北的男人,真虚伪,装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   
  听到这儿,马天牧就想笑,看来王路比陈大漠还强呢,恋爱那阵子,马天牧的劲儿上来了,还当众吻王路呢,在学校时,两人散步时,王路对马天牧挽着他的胳膊也并没有坚决反对。不比不知道,就怕货比货,此刻的马天牧知足了。   
  “心烦的时候,我给孩子们教完课后,我就自己对着镜子跳舞,流满身大汗回家,心里能痛快点。大漠从不跟我生气,我真希望他能跟我生气,那样的话,我会趁机跟他大干一场。有时我也跟过去的同学们出去喝酒,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和大漠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是我追得他,这个事,我们全班同学都知道。有一次同学聚会,我喝醉了,打电话让他接我,他赶紧把我接回家。等我酒醒之后,他笑着说,以后喝得头晕时,就别喝了嘛。他从不干涉我做任何事,他对我很放心,不像别的男人,总是对自己的老婆疑神疑鬼。   
  有时我打孩子,他在一边着急,但不阻止。等事情过后,他才会告诉我,你别对孩子那样。他特别尊重我,他太成熟了,从不跟我发脾气其实也没劲儿。我知道他的心思全放在破案上,没工夫跟我计较。我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我也不想这样,我会慢慢改。我这么折腾,他真的宽容我。因此,我根本不舍得离开他,天下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丈夫呢?”   
  莱丽数落了一大圈大漠的不好,结论却是:大漠是天下最好的丈夫。   
  马天牧笑着问:“陈大漠老是不回家,你怀疑他对你的感情是忠诚的吗?”   
  莱丽自豪地说:“如果连这点把握都没有,我莱丽白嫁给他了。上高中时,我们班一个汉族女生特别喜欢他,全班人都知道,但我把陈大漠抢过来了。为了断那个女生的念头,我呀,就主动跟那个女生成了好朋友,既然成了好朋友,她怎么好意思跟好朋友的丈夫来往呢?这是我的计谋,还真成功了。我断定,除了这个女生,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接近陈大漠,她们要想打陈大漠的主意,也不掂量掂量我莱丽的厉害。”   
  马天牧笑说:“你的确很厉害。没人能争得过你。”   
  莱丽悄声说:“大漠说,我其实是个当警察的料。有一次,我的女同学的丈夫要跟她离婚,我就让她去查有没有第三者,查电话单、手机就清楚了嘛。我把这事告诉大漠,他笑笑说:你挺厉害的嘛。我说,如果你在外面找了人,我就杀了你。如果是那样,我的付出就没了任何意义,不杀了你干什么?大漠挺害怕地说:不会的,不会有别人喜欢我,只有你一个人喜欢。其实他对我挺好的,有时到内地出差,他总会给我买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回来,他知道我爱打扮,但他从不给自己买一件。”   
  马天牧羡慕地说:“我虽然不了解陈大漠,但一见到他还是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人,是个好人。”   
  莱丽喜滋滋地说:“谁都说大漠人好。我说,你们弄错没有?我不好,他能对我那么好吗?他有严重的胃病,还有风湿性关节炎,手指常常都是肿的。我总是对他说:你现在对我好一点,看你什么病都有了,老了我可以伺侯你,否则,老的时候看我怎么对付你。他就笑笑,什么都不说。”   
  马天牧陪着莱丽轻声笑了一阵儿,然后,她关切地问:“那么,你的身体好吗?”   
  莱丽的脸色顿时暗下来,她用悲悯的口吻说:“我以前挺棒的,可是自从被绑架之后,两眼的视力突然下降,一只0.1,一只0.2,看人都费劲儿,我本来不是个很有知识的人,却装模作样地配上一副金丝眼镜,你知道,我是教音乐的,别提多难受了,我还真不习惯戴眼镜,不伦不类的。”   
  “那医生怎么说?”马天牧着急地问。   
  “照医生说的,那就严重了,是视网膜萎缩,医学上也叫色素变性什么的,运气好的话,可能撑个几年,运气不好,可能要双目失明。”莱丽绝望地叹气道。   
  “那治不好吗?”   
  “希望不大。但也有治好的,听说北京、长春的医院开刀可以治好,可手术费却是天文数字,就凭我和大漠这种经济能力,哪敢做手术?”莱丽对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想透了。   
  “不能这么悲观。治病要紧,我都可以帮你,组织上也不能见死不救嘛。”马天牧真诚地握住莱丽的手说。   
  莱丽感激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但我已经放弃了做手术的念头。趁着我现在还能看见大漠和女儿,我就多看他们几眼,谁知道做手术后,我还能不能看见人?我真的不想让大漠为我背上沉重的经济负担,我求你也别对外说这件事,我自己的事会自己解决。”   
  “大漠对这件事怎么想?”马天牧问。   
  “他很痛苦,他说,莱丽,要不我不干这份工作了,从朋友们那儿借笔钱,一边做生意,一边给你治眼睛。说实话,有他这句话就够了,我知足了。我对他说,大漠,我害怕进医院,更怕上手术台,我想一辈子让你看到的都是一个完美的我。我看见大漠眼泪流出来了,他其实很爱我。他很沉默,但他喜欢热闹,尤其喜欢我讲话,一到他面前,我乱七八糟什么都讲,他从来不烦我。”   
  马天牧下决心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这对相爱的夫妻。她发现莱丽实在是个生动的女人。莱丽整个人的每一部分都会说话似的,她的嘴好像是为笑准备的,只要一开口,笑跟着就向耳边生,谁会想到她是个可能成为瞎子的女人呢?她的眼好像是为哭准备的,只要一动情,眼泪想来就来了。一不小心,她就会提高嗓门说话,那个时刻,她是直爽的,言谈举止中能捕捉到女豪杰的影子,这个特征就是她性格开朗的一个方面吧?但是,当她去接陈大漠的电话时,声音却有点发嗲,温柔得让人听了心颤,她问:“你在还忙啊?在外面办事?吃饭了没有?你问小宝贝吗?她早睡了,她自己脱得衣服,不用我管,明天我会带她去体检。你问我对记者说些什么?反正我没说你什么好话,你说过的,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吧,你忙吧,我挂啦,工作时小心点好吗?”   
  陈大漠每到一处,只要有条件,总会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莱丽说,这一点大漠做得非常好。   
  莱丽像个小猫似地趴在沙发上接陈大漠的电话,一点都不像个患严重眼疾的人,她的开朗与生俱来,真让人羡慕。   
第十五篇
第二十九章(4) 
               四 
  第二天早晨醒来,马天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莱丽打电话。她很关心古丽仙体检的情况,她想,如果顺利过关,她打算为这名未来的小舞蹈家拍几张照片,请华雷帮忙在《南疆日报》上刊登出来,因为“小荷已露尖尖角”了。   
  然而,莱丽的天快塌下来了。莱丽拿着话筒,整整五分钟都在哭。马天牧等不及了,挂了电话,向莱丽家狂奔而去。   
  古丽仙静静地坐在妈妈的怀抱里,帮莱妈妈抹泪。马天牧急切地问:“说话呀,莱丽,怎么啦?”   
  莱丽紧紧地抱着古丽仙,哭得更伤心了。   
  过了一会儿,莱丽才松开女儿,她问女儿:“宝贝,告诉妈妈,你平时头疼吗?”   
  古丽仙点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莱丽心疼地问。   
  “妈妈你说过,爸爸不在家,我们都要坚强,我不说。”古丽仙懂事地劝着妈妈。   
  “是不是妈妈平时对你太厉害,你才不敢说头疼的?”莱丽想知道女儿的心。   
  古丽仙回答:“妈妈,你说了,看病要花很多钱,咱们家没有钱,所以,我不说。”   
  “可是,宝贝,为了你,妈妈就是卖血,也要给你看病啊,你把妈妈的心都弄疼了,宝贝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妈妈也不活了。”莱丽冲动地又哭出来。   
  古丽仙冷静地用手帮着莱丽抹着眼泪,她说“妈妈,爸爸胃疼的时候,你帮他揉肚子,现在你心疼了,我帮你揉揉心好吗?”   
  听了古丽仙的话,连马天牧都忍不住想流泪。马天牧等了一阵儿,等她和莱丽的眼泪都止住时,才弄清楚:莱丽的女儿体检时,被查出长了脑瘤。   
  马天牧万般痛惜,她想,老天对陈大漠一家真不公平,她决定要帮助这家好人,起码让孩子得到医院最好的治疗,她本能地做法就是把钱包倒空,她说:“大姐,别着急,有我们这些记者在,就不能让好人的孩子受委屈,不能让警察的孩子连住医院做手术的钱都没有,大姐,你千万要挺住,我这就去想办法。”   
  马天牧一路流着泪回到“热比亚大厦”的房间里,她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她的心在流血,她一定要为这个好孩子做点什么,她飞笔写下一份公安“内参”报告,专题报告了陈大漠一家急需组织和社会各界关怀的写实文章。   
  (亲爱的读者,如果您正好读到这一章,首先我要谢谢您对西部警察的关注,其次我要告诉您,这一章的情节不是虚构的,它是真实的。在我写这篇小说时,陈大漠妻子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另一只眼睛也即将失明;陈大漠美丽聪明的女儿已经做了脑瘤切除手术,她不得不放弃到北京少儿舞蹈学校学习的机会。陈大漠本人在一次反恐战役中,在手腕被恐分子击伤的情况下,一个人勇敢地跟八名恐怖分子对射,打死一名恐怖分子,打伤一名恐怖分子,并且等增援部队赶到时,他再次投身战斗,直到全部消灭恐怖分子。在南疆,当见到这个活着的二级英模时,我说,你的家境这么艰难,组织上可以帮着解决点困难吧?他连忙摆手说,地区公安局的民警们为了我女儿做手术,已经捐过款了,他们当中许多人好几个月都没发工资了,我拿着那些钱手心发烫啊,不能再麻烦组织和同志们了。如果孩子确实没有缘份活下来,我只能祈望她来世还是我的女儿。)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0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1) 
                 一   
  这段时间,钟成老是头昏,他心里明白,头昏的原因主要有两条,一是艾力的牺牲对他打击太大;二是“黑鹰”至今下落不明,尽管那个神秘的举报者再次光顾时,有可能透露“黑鹰”的下落,但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举报者身上。为此,他已经向南厅长打了报告,要求增派无人侦察机,对昆仑山一带进行细密的侦察。联想到亚生逃跑的方向,他觉得这个“黑鹰”很有可能在距离边境不远的昆仑山地带藏着。这一点,被抓获的吐尔洪也交待过,他说他曾听亚生和买买提起,要逃到昆仑山基地。可是昆仑山那么大,他们到底藏到哪儿呢?钟成想这件事想得脑袋都疼。但是,他绝不能让自己头昏下去,他希望自己时刻都精精神神地出现在民警们面前。   
  “大漠,走,跟我去医院看看。”钟成叫上大漠。   
  大漠纳闷地问:“去看谁?”   
  钟成绕弯子说:“去看看革命的本钱还剩多少?”   
  大漠才反应过来,钟成是看他自己的身体。   
  杨医生是钟成的老朋友,量完血压后,她调侃说:“哈,低压120,高压190,比昆仑山还低点呢,你再努力努力超过昆仑山得了。”   
  钟成笑着问:“怎么努力才能达标呢?”   
  杨医生说:“别不当回事。我得把你扣下来住院输液。”   
  钟成在医院里悄悄输液,亚力坤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亚力坤一进门就说:“喂,钟头儿,有个内地来的人要从阿肯村我的朋友那儿买枪呢,你看,让不让他来?”   
  钟成正打着点滴,他一下子坐起来问:“买枪干什么用?这里面有明堂。他要什么样的枪?”   
  亚力坤说:“他说长枪短枪都要,越先进越好。”   
  “他是给自己买还是替别人买枪?”钟成又问。   
  亚力坤说:“他没说。”   
  钟成果断地说:“让他来!你尽全力接触,了解他们为什么买枪。口述不行,给我拿个书面报告。”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2) 
             二 
  天不亮亚力坤就把王路叫起来:“走,打猎去!”   
  有这等好事,王路惊喜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亚力坤平时喜欢打猎,他有一批“猎友”。这次给他提供信息买枪信息的人,就是他的猎友海米提。   
  亚力坤从钟成的病房里出来,开始做进山的准备。他们首次把卫星定位器装在车上。   
  两人开着一辆“212”吉普车往邻外的村庄驶去,路上,亚力坤对王路说:“有个塔吉克朋友请我去他的村庄,我们要一起打猎和吃饭。我去吃这顿饭的目的是了解买枪人的详细情况。”   
  两人向北行驶了约八十公里后,车子开始进入山区。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很是气势磅礴。山下面是细细的公路,公路两旁是一个个美丽的小村庄。亚力坤指着一个被白杨林、沙枣树、无花果树、桑子树及各种绿色植物环绕着的村庄说:“看,那就是海米提的村庄。王路不禁伸长脖子,对那个村庄充满了无尽的向往。在王路看来,那更像是一幅静谧的、颇有异国情调的、充满美感的油画。       
  “但是,我们晚上才会回到那里吃饭,现在,海米提在山上的牧屋里等我们呢。”亚力坤的心情很好,他开车的时候,握方向盘的手不停地有节奏地打着拍子,还吹着口哨。王路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吹了一路的《游击队之歌》。   
  海米提的小牧屋在山里的山里,因为山里的山里是这群山脉中最大的一座山,也是呱啦鸡和野兔子最多的一座山。这座山的前面是一块硕大的岩石,呼啸的山风被岩石挡在后面,于是,海米提就在岩石下面的那块空地上,用石头堆盖了一个简易小牧屋。天暖的时侯,他就住在小牧屋里,白天围着山打猎;天冷的时候,他就下山,回到村庄里生活。   
  海米提手持猎枪,站在他那简易的牧屋前,等着侦查员们。看见朋友的车来了,他高兴地挥手,亚力坤的车嘎然停在他牧屋前的那片空地上。   
  空空的大山只有他们三个渺小的男人。三人见面后夸张地大声问侯,惊得山上的呱啦鸡、野兔子忽啦飞过来,忽啦飞过去。   
  王路发现海米提是白种人。他的脸色红里透白,眉毛是浅淡的黄,他的头发和皮肤上的汗毛都是软软的黄色。他的个头不高,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他老远就笑着伸出手来:“喂,老朋友亚力坤,节日快乐!”   
  亚力坤高兴地跟他握手:“喂,海米提,我的头儿向你问好,我可是把话带到了。”   
  海米提连忙点头:“谢谢,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   
  “情况怎么样?”亚力坤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海米提道:“买枪的人来了,他是村子里尔曼的亲戚,名字叫卡拉,从内地来。看样子,他买枪不是为了打猎。我对他说有枪,他提出来要看货。”   
  “他开什么价?”   
  “他说不用考虑价格,只要枪好,多少钱都可以。”   
  “他带钱了吗?”   
  “带了,两万块,我亲眼看见的,崭新崭新的。他要枪的心情很急迫,先预付给我两千块钱,要求我尽快给他买到枪。”   
  “关于买枪的目的,他说过什么吗?”   
  “前几天,他跟着我在山里打猎,混熟了,一高兴就交了底,他说买枪不是为了自己用,而是为了搞独立运动。”   
  “对了,尔曼是个什么人,有前科吗?”   
  “这个人嘛,平时游手好闲,离婚了,也没听说过他干什么坏事。”   
  一阵山风吹来,倍感凉爽,亚力坤夸张地运气、活动筋骨说:“喂,海米提,今天天气很好嘛,咱们来场比赛吧?看谁打的猎物多,让小王跟着当公正裁判,怎么样?”   
  海米提点点头说:“咱们就绕着这坐山走,一人十只野兔子,二十只呱啦鸡,太阳嘛,刚好要从头顶偏过去的时候,还绕回到小牧屋,然后,侦查员们一起下山。”   
  亚力坤说:“同意!”   
  于是,亚力坤和海米提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始了比赛。   
  之后的大半天里,王路都跟在亚力坤身后帮着捡他打中的猎物。长筒猎枪打出的散弹声不断传出,这座山热闹了许多。   
  战果还不错,等三人绕回到小牧屋前时,海米提手里提着十只野兔子,二十二只呱啦鸡。王路和亚力坤的手里却只有六只野兔,十五只呱啦鸡。   
  海米提到底是职业猎人,弹无虚发;而亚力坤和王路太需要练练手了。   
  一行三人满载战利品,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回到进山时看到的那个美丽的村庄。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3) 
                 三 
  钟成通过卫星定位系统与亚力坤通话。他问:“到底是谁要买枪?”   
  “他说是搞独立运动用的,但具体到哪个组织,哪个人还无法进行了解,因为我们没把货给他。海米提正拖着他,答应这两天就让他见货,钟头儿,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钟成听着,他盯着亚力坤思考了片刻,然后说:“我认为,这恐怕不是一般的贩枪案,像是某个组织的行为。我怀疑买枪的人与“黑鹰”或从境外派遣回来的恐怖组织有关。事关重大!这样吧,你们不是从咱们库房里拿了两支进口枪吗?让他见到货,看他怎么反应?”   
  枪被放在一个黑色的小包里,包里装着窃听器,海米提就提着这个黑包去见购枪人卡拉。   
  “货带来了?”卡拉因为精通枪支,所以,西尔艾力特意派他下山购枪。临行前,艾尔肯交待:不要土制枪,一定要进口的枪,他不希望战斗过程中,恐怖组织成员因为枪的质量问题,而丢掉性命。   
  卡拉的双眼紧紧盯着海米提手中的黑包。   
  海米提得意地说:“我说话算数,我在阿肯村的能量有多大,尔曼清楚,对不对尔曼?”   
  尔曼觉得很有面子,他夸赞道:“海米提本事大得很,别说几支枪,就是几十支枪他也能搞到。”尔曼吹大了,但海米提并不否认什么。   
  “货在哪儿?在里面嘛?拿出来看看嘛。”卡拉急切地指着黑包问海米提。   
  海米提不慌不忙地把黑包放在桌子上,缓缓地拉开拉锁,慎重地从里面拿出一支进口的鲁格SP101小底把左轮手枪,卡拉立刻惊叫:“啊,鲁格公司的产品枪!”   
  海米提把枪放到卡拉手中:“验验货吧,绝对一流制造。”   
  卡拉把枪拿到手里反复试看着,他赞叹道:“是把好枪。你知道吧,这是用军用级400号不锈纲制造的全新型小型左轮手枪,它的部件都具有鲁格公司的精湛加工特色。”   
  海米提老道而又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还需要的,我这里还有大底把的GP100.357马格南姆口径左轮手枪和44口径红鹰左轮枪。”   
  “真的?你厉害啊,朋友,你是怎么搞到这些枪的呢?”卡拉阴阴地问道。   
  海米提说:“我趟这条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经我手里过的枪,花样可就多了,德国的沃尔特P99手枪、比利时的赫斯特P90TM冲锋枪、美国柯尔特公司制造的635型冲锋枪、瑞士的SG550突击步枪,全是我玩剩下的。”   
  卡拉警惕地问:“你玩得这么大,警察就没有发现你?”   
  海米提不屑地说:“你说警察啊?他们怎么会注意到我呢?我是个猎人,猎人手里就得有枪,他们来查的时候,我就把持枪证拿给他们看就行,而且,警察里还有我的朋友,他们很相信我。”海米提的话半真半假,卡拉无法分辨它的真实程度。   
  卡拉把小底把的左轮手枪放到嘴边嗅了嗅,又眯起眼睛瞄了瞄,情不自禁地说:“那么,这支枪归我啦?”   
  海米提点点头。   
  卡拉激动地说:“这是支好枪!好极了。我们有了枪,就像骏马长了翅膀,哈哈,朋友,你为我们积极搞枪,说明我们的思想是通的。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维吾尔正在搞独立运动,我们的组织非常严密,非常庞大,许多都是没有结婚的信徒。好了,我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你也不必多问什么,因为我们有规定,谁要是暴露了我们的组织,谁就会遭到全家灭亡的下场。”   
  海米提不解地问:“什么,你们维吾尔要搞独立?”   
  “是啊,新疆是我们维吾尔的,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但是现在,新疆成了汉人的殖民地,所以我们要独立,把所有的汉人都赶出去!”卡拉激烈地发表着见解。   
  “可是,你们维吾尔独立了,我们塔吉克人怎么办?”海米提焦虑地问卡拉。   
  卡拉不假思索地说:“你们塔吉克也独立嘛,你知道吧,苏联的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坦都独立了,你们也独立嘛。”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们塔吉克人独立以后怎么办?我们住在哪里?你刚才不是说新疆是你们的地盘吗?”   
  “你们——,你们——,这样吧,我们维吾尔当老大,你们塔吉克人听我们的就行。”卡拉含糊地回答着,说实话,他倒是真没考虑过这么深层,这么理论化的问题。   
  海米提两手一摊说:“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算你们坦吉克人独立了,新疆还有克尔克孜、哈萨克、回族、蒙古族、锡伯族好几十个民族,他们是不是也要搞独立,如果新疆是你们的啦,你们允许不允许他们搞独立?允不允许他们继续在新疆生活?”   
  海米提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猎人了,他每天钻研的是如何最准确地打到猎物,从不考虑生活以外的问题,这几天,他突然为本民族的命运担起心来,他想,如果真如卡拉所言,新疆是他们维吾尔的,那么他们独立之后,还不得把他们塔吉克人也赶走?想到这里,他生气地把手臂伸到卡拉面前说:“把枪还给我,我不卖了。别的枪我也不卖了。”   
  “为什么?”卡拉不解地问。   
  “你们拿枪去搞独立,如果你们独立成功了,我们塔吉克人就没地方住了,也没法打猎了,以后怎么生活?”   
  见到海米提动真格的了,卡拉忙告饶道:“这个问题,不谈了。如果以后我们独立了,我叫他们对你好点,让你还住在这里打猎。”   
  “那我们阿肯村的其他人呢?他们怎么办?”海米提向卡拉要答案。   
  卡拉理直气壮地说:“他们又没帮过我,我管不了那么多人。”   
  海米提说:“算我瞎了眼,把枪卖给你,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别,别,朋友,咱们做咱们的生意,独立是另外一回事。你给我一支枪,我不也给你两千块钱吗?难道你跟钱有仇吗?我的组织有的是钱,你只管卖枪给我就行了。朋友,既然你神通广大,能不能再多弄些枪?短枪长枪都可以,只要是先进装备,我也要了。”   
  “你这样说我倒能接受,咱们就是做生意,别在我面前谈什么独立不独立的事,我不愿意听。还想多弄几支枪?只要你肯出钱,我会想办法弄到的。”海米提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摆谱说话。   
  卡拉急切地问:“那得等多长时间?”   
  “七、八天吧。”海米提淡淡地回答。   
  “这么长时间?”卡拉有点急切。   
  “等不及就算了。”海米提无所谓的态度。   
  “等,一定等你!”卡拉向海米提表态。   
  可是,半夜,尔曼突然来敲海米提家的门,他说:“卡拉让我告诉你,让你明天跟他一起到博斯坦去,他的组织的人找他来了,说是博斯坦那边有人能搞到更好更多的枪。”   
  送走尔曼,海米提急忙叫醒亚力坤和王路,报告说:“购枪人卡拉要跑!”   
  “他去哪里?”   
  “博斯坦。”   
  “什么原因?”   
  今天夜里,突然来了一个人,让他到博斯坦去,说是那里能买到长枪。他们天一亮就赶早班车回去。”   
  王路看看手表说:“也就是说再过六个小时他们就出发!”们原本是想在阿肯村拖他个七、八天,看看他有什么反应,都跟什么人有联系,没想到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三百公里路呢,他们怎么走?”   
  “坐长途汽车。”   
  “叫你一块去吗?”   
  “是的,卡拉叫我一起去博斯坦。”   
  亚力坤感激地握着海米提的手说:“你大胆地跟他们去吧,我们会安排好一切。”   
  钟成坐在大屏幕前,通过王路和亚力坤身上戴的卫星定位仪器,已经看到发生的一切,他命令:“咬住。放长线钓大鱼。”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4) 
                  四 
  当又一个早晨到来时,临时跟踪小组已经埋伏在长途汽车站四周。   
  那个不速之客是从境外受训回来的吐逊。   
  卡拉从昆仑山走后,有一天,艾尔肯突然问阿不都尔:“卡拉走了几天啦?”   
  阿不都尔搬着指头算:“十三天。”   
  艾尔肯说:“这个数字对西方人来说可不吉利。我怎么会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卡拉单独行动可靠吗?不行,得赶快把他叫回来,咱们现在可是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干大事,弄不好全军覆没。”   
  阿不都尔并不了解卡拉,他认为卡拉是西尔艾力的人,经艾尔肯一提醒,他隐隐地有些担忧,他立即派吐逊下山赶到阿肯村,把卡拉找回来。   
  没想到卡拉还真的搞到了一支好枪。这令吐逊一阵惊喜。既然买到枪了,此地更不能久留。吐逊决定天一亮就走人。   
  吐逊坚持要带着卡拉的亲戚尔曼和海米提一起走,他说:“他俩知道咱们的情况太多,只要一说出去,警察闻着味就会来了,所以,他们必须跟咱们一起干,没有回头路了。”   
  卡拉说:“可那个猎人是塔吉克人,不是咱们维吾尔?”   
  “艾尔肯说了,我们要联合一切对我们有用的人,等没用的时候再干掉他。”吐逊坚定地执行艾尔肯的命令。   
  第二天一早,吐逊和尔曼一副生意人的打扮,肩上随便搭着个脏兮兮的袋子,晃晃荡荡地上了“阿肯村——博斯坦”的长途汽车。从阿肯村通往博斯坦的长途车两个小时发一班,眼看着离发车还有十分钟,奇怪,海米提和卡拉呢?怎么不见人影?那时,陈大漠带着马建中等人已经连夜赶到阿肯村,并且秘密地守侯在车站。   
  还剩五分钟,陈大漠果断地命令:“建中,赛尔江你俩先上车。我们继续等。”赛尔江是反恐一队新入队的大学生,分配给马建中当徒弟。   
  到博斯坦的长途汽车准时发车了。上车后,建中和赛尔江一眼看见了坐在中间部位的两个跟踪对象,他们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马建中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赛尔江则坐在前排。他们一前一后把两个跟踪对象夹在中间。   
  陈大漠带着王路和亚力坤继续守侯。   
  直到中午一点半,海米提和卡拉才出现在长途汽车站。看来,他们打算乘坐下午两点的那班长途汽车。亚力坤咬牙切齿地说:“真够狡猾的,还分批走呢。要是个姑娘嘛,我等一天都不累。可是,他们是男人。”   
  那时,陈大漠开来的“沙漠王”,被手脚麻利的亚力坤改成了地方牌子,把警灯什么的都换掉了。亚力坤说:“一切为了前线的需要。”   
  下午两点,卡拉和海米提乘坐的那辆长途汽车出发了。王路驾驶的“沙漠王”也悄悄启程了。   
  王路速度适中地咬住了长途汽车。当驶入戈壁滩上的路面时,王路清楚地看到迎面开来一辆从博斯坦始发的长途汽车,两车相错时,只听“嗵嚓”一声巨响,王路驾驶的沙漠王左边的挡风玻璃被一个啤酒瓶砸了个洞,玻璃碎片顿时撒满驾驶室,王路本能地来个了180度就地倒车,然后奋然追上那辆长途汽车。王路当时的意识就是:是否有人搞暗杀?因为陈大漠坐在车上。王路猛一加速,超过长途汽车后把车横在它在前面,长途汽车被迫停下。   
  王路和亚力坤火气冲天地上了长途汽车,拦在车门口。亚力坤亮出警官证后,问:“刚才谁扔的啤酒瓶子?”   
  乘客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坐在最后排的三名男青年。   
  亚力坤走过去问:“酒瓶子打碎了我们的挡风玻璃,谁干的事,赶快站起来!”   
  三名青年中的那个小个子站了起来,他说:“是我,我顺手扔出去的,谁知砸到你们了。”   
  依亚力坤的脾气,怎么也要打一架,但他忍了。只要排除了暗杀的可能,他还是能分得清当下应该做什么。   
  亚力坤和王路从长途汽车上跳下来后,陈大漠急得朝他们挥手:“快走,别误事。”   
  王路驾驶的车就像荒野上一匹受伤的狼,他们自己都能听见那发急的吼叫声。那是因为车速太快才有的反应。风沙呜呜地从被砸坏的挡风玻璃处吹进来,吹得人无法睁开眼。三个人如同洗了一次风沙浴。   
  晚上,陈大漠一行到达了博斯坦。被跟踪了一路的购枪人卡拉带着海米提住进了客运站附近的一个小招待所。这个住处,是吐逊和卡拉临出发前秘密定好的,而且他们在总台定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暗号。所以,当卡拉到小招待所后,他问总台服务员:“请问104房间住的是大阪城来的姑娘吗?”   
  服务员奇怪地回答:“不,哪来的大阪城姑娘?只有长着小胡子的男人呀。”   
  卡拉一喜,知道吐逊确实住在104房间。   
  卡拉带着海米提敲104的房门:“请问是大阪城来的姑娘吗?”   
  吐逊在里面回答:“这里没有大阪城来的姑娘。你要找南疆来的小伙子吗?”   
  卡拉答:“是的。”   
  于是,吐逊把房间的门打开,先是警惕地向四周望望,然后才说:“进来吧。”   
  吐逊要的是只有一张床的单间。到了晚上,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把新锁按上,把旧锁换了。吐逊凶狠地对尔曼和海米提说:“委屈你们了,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能出这间屋子。”空气中顿时呈现出一种沉闷和压抑。   
  吐逊让卡拉到床上来,让尔曼和海米提睡在地上。睡觉前,吐逊疑神疑鬼地让尔曼和海米提脱光了衣服睡觉。卫星定位设备本来安装在海米提的衣服钮扣上,因为被强行脱去衣服,卫星定位设备脱离了海米提的身体,无法进行有效的摄像功能。   
  那时,陈大漠等人住在与海米提相隔五间屋子的另一个房间里,卫星定位设备信号突然变得不清晰,大伙都有些急,想直接踹开门把那伙人抓了算了,但陈大漠觉得,还是稳着点好,因为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再等等海米提的情报。   
  半夜,卡拉悄悄问:“下一步怎么办?”   
  吐逊道:“西尔艾力在新藏公路零公里处跟咱们汇合,他通过关系找到一个从青海过来的枪贩子,那人已经把十几支柯尔特M16加强型步枪藏在新藏公路零公里处。那人约定明天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由于俩人的声音太小,海米提干着急,听不清他俩说了什么。   
  吐逊悄悄对卡拉说:“喂,我看天气不好!门口停着的那辆“沙漠王”好像有问题,我看见好几次了,是不是跟踪我们的?”   
  卡拉把窗帘的一角揭开,借着月光,他看见了那辆停放在招待所门前的“沙漠王”,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在路上时,被人扔酒瓶子砸坏了玻璃的那辆车吗?尽管已经修复好,但卡拉仍然记得那辆车。他对吐逊说:“不好,这辆车可能是对着咱们来的。”   
  两人悄悄商量了一下,既然警方已经察觉了,那就不能把枪带在身上,万一被查住,麻烦就大了。他俩决定把枪藏在招待所的卫生间。   
  海米提虽然闭着眼睛,但他不敢睡。忽然,他听见吐逊和卡拉从床上爬起来的动静,接着,他感觉两人慑手慑脚地走到他面前,他立刻佯装打起呼噜,可是紧接着,他就觉得有一股凉丝丝的东西喷到他脸上,他刚想喊,但仅仅一秒钟工夫,他就昏睡过去。   
  原来,为了自身的安全,吐逊把携带入境的“辣椒喷雾剂”喷到海米提和尔曼的鼻孔里。吐逊得意地说:“二十四小时之内,他们不会醒来。”   
  卡拉没见过这种“辣椒喷雾剂”,它的外形就是一支小巧的圆珠笔,他好奇地问吐逊:“这东西太神奇了,咱俩为什么不会晕倒?”   
  吐逊得意地说:“等回到基地,让我好好跟你上上课。现在没工夫告诉你,赶紧动手吧。”于是,两人搭成人梯,把卫生间的屋顶揭下一层砖瓦,把那支鲁格SP101小底把左轮手枪放进去,再把拆下的砖瓦原封不动地贴好。做好这一切后,吐逊说:“我翻窗户出去,你从前门走,出去后,各走各的,三天后基地见。”   
  于是,吐逊翻后窗跑了。等到吐逊没了踪影之后,卡拉才悄悄打开前门,他化妆成一个蒙面维族妇女的模样。   
  王路其实一直没睡着,他想不明白装在海米提钮扣上的卫星定位设备怎么失灵了?因为睡不着,王路干脆跑到服务台去坐着,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104。   
  下半夜三点多,从104房间走出一个蒙面的维族妇女。开始,王路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房间。可是,那个“蒙面女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个男人,而且那人离开招待所后,越走越快。   
  王路意识到此人有问题,他顾不上跟谁说一声,撒开腿就追过去。   
  王路几大步就追上了蒙面女人,他在身后喊:“喂,站住!”   
  谁料“蒙面女人”听到身后有人喊,撒开腿就跑,越跑,王路越觉得有问题。于是,他冲上前去,猛然把“蒙面女人”扑倒,一把揭开了罩在“蒙面女人”头上的长披肩,露出一张男人的脸,他是卡拉。卡拉的手正摸向腰间,那里是一把尖刀。王路没有慌张,他飞快地伸出手砍在卡拉的脖子上,但是这一招似乎未能见效,卡拉仍然敏捷地把刀直握在手里。“小子,反应挺快的嘛?”王路不仅没害怕,反而更镇静了。因为他从对方拿刀的姿势,看出来对方不是他的对手。王路的教官在课堂上曾说过:“一般受过训练的人用刀是斜握,向对手的胸膛以上刺,因为这样可以一刀解决战斗,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是直握刀,对着下腹部刺,这样的概率较大。”现在,王路一闪身,左手抓住他拿刀的手腕,往怀里一带,然后抬起右腿狠狠地顶在卡拉的小腹上,就把卡拉放倒了。   
  卡拉虽然精通枪械,但他自身的体质很差,而且,他并没有像吐逊那样,在境外受过特种培训。于是,他成了王路俘虏。   
  陈大漠等人听到动静也都跑了出来,却见王路已经押着卡拉往回走呢。   
  王路直接把卡拉带回104房间,海米提和尔曼仍然昏睡之中。侦查员们怎么喊,也喊不醒。王路上前试试他们的鼻孔,发现都还有气,再回头看看卡拉的神情里有一丝得意,他就明白了,他对大伙说:“算了,他俩是被喷了‘辣椒喷雾剂”,一时醒不过来。”他猛然问卡拉:“对不对,卡拉?”   
  卡拉忙说:“对。”   
  王路问:“你的同伙呢?”   
  卡拉得意地说:“你们恐怕找不到他。”   
  王路气愤地说:“那你自己就当替死鬼吧。”   
  马建中和亚力坤无心跟卡拉逗嘴,他俩已经把屋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枪。后来,还是马建中机灵,他突然觉得卫生间哗哗作响有点不对头,他对亚力坤说:“既然卫生间哗哗响着,那就说明,他俩刚才在卫生间呆过,搜!”于是,俩人一头扎进卫生间。   
  果然,不到十分钟,马建中就喊上了,他说:“卫生间的天花板被人移动过。”接着,他又喊:“这儿找到一支枪!”   
  马建中猴子似地倒挂在天花板上,取出一支鲁格SP101小底把左轮手枪。   
  卡拉一看,脸儿都白了。   
  陈大漠瞥了一眼卡拉,果断地说:“就地突审。”   
第十四篇
第二十八章(5) 
              五 
  卡拉整整一天都装傻,死活不开口。亚力坤气得用手点着卡拉的鼻子说:“什么都不讲是吧?叫什么名字也不说是吧?从哪儿来的也一问三不知对吧?好,你有种,我服你了。那我最后一次问你,为什么是你坐在我面前?而不是街上的其他什么良民?”   
   卡拉抬头叹口气,坚定地说:“我没有罪,你们不该抓我。”   
   亚力坤也叹口气说:“你有三十岁了吧?我也三十出头了。我们俩人算是同时代的维吾尔青年,可是咱俩却走上不同的道路,今天坐在相反的位置上。咱们维吾尔族,应该有传统的美德和品格。我记得老人常常对我们说,吃苹果的时候不要忘记种植果树的人,喝着清水去摧残开渠引水的人,那么这种人必然不得人心。你们想干的事,难道不是这样吗?”   
  卡拉沉默着,他开始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亚力坤接着说:“几只野鼠,不管它怎么厉害,但是它们绝对不可能拱倒昆仑大山;几群蚂蚁,不论它怎么凶狠,但是它们绝对不可能推倒高楼大厦。你们想干的事情,就像几只野鼠、几群蚂蚁,最终必然失败,落得个可耻的一场。这样的案例很多,你自个想想吧。你为他们东奔西跑,担惊受怕,最后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会得到什么结果?你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手心里,还不赶快跟他们划清界限,如果死死地包庇他们,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亚力坤对自己的这番话颇为得意,他暗想,这话肯定像一枚枚炸弹,把卡拉炸晕了,他偷眼瞧了瞧卡拉,发现他正在发抖,亚力坤突然把脸色放得非常威严,他说:“我要说的,全都说了,卡拉,你说,你到底讲不讲?”   
  卡拉一惊:原来审他的警察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两天不讲话,一开口他突然变得口吃了:“我只是为别人买枪——”   
  亚力坤打断他的话:“为谁买枪?买枪干什么?钱从哪里来?跑掉的那个人是干什么的?要讲,你就要像倒提口袋倒西瓜那样,全都讲出来!听明白没有?我已经给你搭好了梯子,你赶快从悬崖上爬下来吧。我这个人喜欢痛快,你要赶紧适应我!你就会有好出路。”   
  卡拉迟疑地问:“要是我讲了以后,你们会对我怎么样?”   
  亚力坤说:“你想想,你的头儿能给你两万块钱买枪,说明你的头很重用你,也说明你在组织中是个说了算的人物,如果你不讲,就凭这一点,我们能放过你吗?但是如实讲了,就是另一种情况了,你是聪明人,还用我讲下去吗?”   
  “不,不,我向真主保证,我们所有的人用的名字都是化名,我自己都说不清我应该叫那个名字。我们做了大量的炸弹,我们的头目说,等我把枪买回去后,我们首先要在喀什市,在汉族人的春节放响‘礼炮’,显一显我们这个组织的威风。我向真主保证,是艾尔肯给我的钱让我买枪。”卡拉的口一开,就像河水猛然冲出山涧,挡都挡不住。   
  侦查员们一听到“艾尔肯”这个名字,全都跳起来了,原来大伙是跟一直想要干掉的人干上了。大伙找这个人找得好辛苦,现在他终于浮出水面了。   
  “艾尔肯现在什么地方?”   
  卡拉突然哭了起来,他说:“你们不要逼我了,我不能再说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9楼 发表于: 2007-09-06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1) 
  老人率先坐进公安局的小车,坚强地没流一滴眼泪。但是,当孙子——艾力的遗体被抬过来时,老人一下子就昏倒了。   
               一   
  抓住了吐尔洪,警民情绪高涨。但是主要凶手亚生不知去向,大伙的情绪又有点受挫。   
  无论怎样审讯,吐尔洪都说不知亚生的去向。他说:“我真的不知道亚生在什么地方?如果我们知道杀了人后应该去哪儿藏着,我们就不会被你们抓住了。”   
  钟成分析了吐尔洪的供词,认为吐尔洪没有说假话。   
  “看来,这个亚生只有匹夫之勇,而无谋。不出三天,他准会从沙漠里跑出来。”钟成预言道。   
  “为什么?”王路问。   
  钟成解释说:“我看过地图了,咱们所在的这个村庄是通向大沙漠的最后一块绿洲,往前五百公里都是沙漠和戈壁滩。亚生慌不择路,才走进这个死亡之海。他没做任何准备,他吃什么?他肚子会饿的。依他的直线思维的特点,他还会回来找吃的,除非他决定死在沙漠里。如果不是这个结果,他就不是亚生,而是‘黑鹰’了!”   
  王路问:“那么他还会跑回这个村庄吗?”   
  “那不一定,所以这个乡的每个村庄都要设防。”钟成把临时指挥部撤到乡里,驻扎下来,营造外松内紧的氛围。   
  买副局长带着反恐二队重点负责库鲁克村的防守,为了深入地摸情况,老买自己骑着个毛驴往各个村庄跑,往亚生有可能躲藏的任何一处地方搜寻。   
  果不所料,第二天晚上,还是努尔拉来报告:“我和他是冤家吗?又碰上了。他翻墙到我家里,问我老婆要水喝,要馕吃。我的儿子悄悄跑出来找到我,这不,我就赶紧向你们报告来了。”   
  努尔拉的家住在村头,与村里大部分住户隔着一段距离,村里人进进出出都要经过他家。逃循中的亚生也不例外。天黑之后,饿成疯狗一般的亚生躲藏在努尔拉家的果园里,等天色更黑时,他跳墙进了努尔拉家的院子,他用枪顶着努尔拉的老婆:“进屋去,给我找点吃的来,不许开灯。”   
  努尔拉的儿子上小学四年级,是个小惊猴。亚生“吧噔”一声跳进院子里时,他正在羊圈里撒尿,接着他就听到有人威胁他的妈妈:“不许动”。小家伙一听动静不对,扒着墙头偷眼瞧了瞧,他看见了一把黑闪闪的枪。他“嗵”地一下跳出羊圈,找他的爸爸报告去了。   
  情况来得紧急,现场所有警力加起来是十五人。钟成让努尔拉画了一个地形结构图,并迅速做了分工。他说:“四人上房顶,六人围房子,五人进院子。”由陈大漠带侦查员们去围捕。原则是尽量不惊扰村民。   
  钟成则留在临时指挥部等侯消息。   
  按着分工,努尔拉带着四人上了房顶,亚力坤带六人守在房子外围堵截,陈大漠、艾力、马建中还有王路从正面进入院子。   
  马建中扛着一个四五公斤重的剪锁钳子,“腾”一下轻盈地翻到努尔拉家的院子。他快捷地剪开反锁着的大门,大伙一涌冲进去,然后,马建中、王路、艾力各自迅速守住一扇门,此时,由于院子里没有灯光照射,黑漆漆的。手持激光电筒站在庭院当中的陈大漠低声说:“注意,现在同时敲门,准备往里冲”。   
  陈大漠的话音刚毕,王路、艾力、马建中三人同时敲门。嗵嗵,刚敲了两下,突然艾力敲的那扇门一下子无声地打开了,瞬间艾力被人猛然拖进去,紧接着胸部就挨了一刀。事情来得太突然,艾力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他忍住疼痛大喊:“陈队长,人在这儿!”门“啪”地一下被关上了,艾力的胸部被捅了第二刀。   
  陈大漠一听,立刻把激光电筒照到艾力所在的那扇门前,但是那里没有艾力。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咣当”一下踹开那扇门,只见屋里有两个人正扭抱在一起。黑暗中,他分辨不出哪个是艾力,哪个是亚生,即使用激光电筒也无法一下子把他们分清,他干脆一把把两个人同时抓在怀里,他的下颌碰到一顶帽子,他知道,那是恐怖分子亚生,因为艾力没戴帽子。他立即用双手去卡亚生的脖子,他喊着:“艾力,我在这儿!”   
  陈大漠同时用腿猛顶亚生的腹部,亚生猝然倒下,夹在中间的艾力跟着倒在亚生的身上,他因为用力过猛也倒在艾力的身上,三个人压成一摞,就地混打起来。   
  那时,王路已经从另一间屋里找出努尔拉的老婆,并带着她把各房间的灯一一打开。   
  院子里顿时有了光亮,王路听见陈大漠在那间黑的屋里喊:“王路,快来,人在这儿,快来!”随之,大伙儿听到了两声枪响,哑哑的,闷闷的。   
  马建中、亚力坤和王路同时奔向那间响枪的黑屋子。   
  黑屋里的三个人仍在战斗,那两枪是艾力朝亚生开的,但因为在黑暗中,枪只打在亚生的腿上,亚生疼红了眼,一手拿枪一手拿匕首。陈大漠见状,一脚踢飞了亚生手中的匕首,亚生照着陈大漠开枪,可是,连开了两枪,只听扑扑的声音,他手中那支MK40隐蔽手枪关键时刻卡壳了,他恼羞成怒地用枪身使劲打陈大漠,陈大漠则用脚踢他的胳膊,躺在血泊中的艾力死死地抱着亚生的腿。   
  王路机敏地拾起地上的激光电筒,向他们仨人照过来,大漠急忙喊:“王路,你们先别过来,让‘黑豹’进来!”   
  “黑豹”听到命令呼啸着冲上去,那时,陈大漠的一只脚踩在亚生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抓着亚生的头发,这“黑豹”真是好样的,它竟然知道该扑向谁,它一下子扑到亚生身上。有了“黑豹”的帮忙,陈大漠腾出一只手来,给亚生上了手铐。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2) 
                 二 
  “艾力,艾力,你还活着吗?”没有听到艾力的动静,陈大漠和王路急得喊起来。   
  不知是谁拉开了灯,大伙立刻看见了满身是血的艾力。艾力听到了大伙的呼叫,他的脸明亮地崭开了笑容,他微弱地哼了一声,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单薄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又重重地摔到在地上,陈大漠和王路同时扑过去,把艾力抱在怀里。   
  马建中见状,脑袋“轰”地一声,仿佛要炸开了,热血直往脑上涌,他咬牙切齿地用枪顶住亚生的身体,问:“他妈的,你就是亚生吗?你这个混蛋!”   
  只听“怦”一声,马建中的枪走火了。亚生啊啊两声,重重地倒在地上,立刻就有血样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流出来,溅到正在抱着艾力的钟成身上。   
  本来就一团糟了,现在事情弄得更糟了。陈大漠恼火地骂道:“你这个牛,你想干什么?你想犯罪吗?”   
  马建中脱口而出:“犯罪就犯罪,大不了我跟他一命抵一命,艾力要是不行了,我也不活了。”   
  艾力没再说话,王路把衬衣撕成条,先把艾力的伤口包住,亚力坤则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包裹着艾力的身体。   
  陈大漠瞪着眼珠喊:“还不走?赶紧送医院抢救啊!”   
  马建中和王路用自己的手掌捧着艾力的身体往外走,他们怕一不小心弄疼了艾力。亚力坤和努尔拉抬着受了伤的亚生,也一同把他放到车上送往医院。   
  路上,陈大漠用手机给钟成紧急汇报,钟成一听艾力受伤头都炸了。他又履行程序向南厅长报告“人抓到了,但被民警枪走火给打伤了。另外——”他停顿一秒后,沉重地说:“我们的民警艾力受了重伤,正在送往医院的途中。”   
  汽车开不进村来,停在路边,陈大漠和王路几乎是捧着艾力的身体在跑,他们舍不得让艾力的身体颠簸。艾力的血一滴滴流在地下,浸染着这个美丽的村庄,那时王路和陈大漠的双眼全被泪水模糊了,他们心里明白,艾力可能活不成了,因为他的脸色苍白,胸部全是血。但王路和陈大漠仍然拚命地捧着他跑向医院。   
  马建中把车开到村口,他跳下车,迎上来,看着满身是血的艾力,他的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他边哭边骂道:“妈的,艾力你要是死了,你就是孬种,你他妈就不是人,艾力,你不能死。”   
  艾力仿佛听到马建中的骂声,他在陈大漠和王路的手中使了使劲,他俩敏感地觉察到了,于是,他们静止不动了,等着艾力说点什么。艾力果真稍有了点活力,他露出平时的那种滑稽劲儿,他说:“马建中,反正我比...你...长得好...看,你…骂也…没有…用…”   
  这是艾力留给战友们的最后一句话。这个自称“高档”的人,这个自称“名牌”的家伙,连离开这个世界时,都那么潇洒。他的确是个真正的“名牌”男人,谁都超不过他。   
  艾力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他永远地离开了反恐一队这个集体,离开了惦记着他的亲人们。   
  “艾力!!!”这一时刻的钟成,尢如被千根针刺在心头,内疚、悔恨、悲伤、无颜以对忽啦一下拥挤压迫着他的心胸,虽然面对这场战役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虽然针对这场战役的残酷性,南厅长曾安慰过他:“哪位将军的战袍上不是染满了鲜血?哪次战役不是倒下一批又一批警察和英勇的人民?”但他却承受不了自己心爱的手下的牺牲。他把这悲惨的后果怪责到自己头上,觉得因为自己指挥不当,才造成艾力的牺牲,他想,如果自己的搜捕方案再慎密一些,如果警力再调派多一些,如果平时艾力被培训成一名擒拿格斗的高手,如果自己安排得再细点,那么,艾力的牺牲肯定是避免了,一切的一切,自己为什么没想到呢?为什么会犯下如此重大的错误?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   
  “艾力!!!”马建中几乎要趴在艾力的脸上呼唤他,那神情仿佛是说:我就不信唤不回你。看着艾力猝然而止的生命,看着一个活蹦乱跳、有血有肉的年轻身躯从此无声无息了,最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的是马建中。从进入这个反恐一队,艾力就和马建中是搭裆,两人平时争争吵吵,但每到遇到危情,相互总是推开对方,自己承担危险。马建中真希望此刻艾力能睁开眼睛跟他大吵一架,他发誓,只要艾力活过来,无论艾力怎么骂他,他也不还嘴。马建中像牛一样在深夜里嗥叫,几年前,当陈大漠把艾力推到马建中面前时,马建中只有一句话:“让他滚,我这儿才不养二流子呢。”   
  艾力在家排行老七,是家中娇惯的小儿子。他从小聪明伶俐,招人喜爱,也招人烦。他整个小学都是在打架中度过的,他的脸没有一天平整过,有时左眼睛鼓着,有时右脸肿得老高,有时头上缠着绷带。高中毕业后,正赶上在社会上招收警察,他的父亲坚持让他入警。用他的话说,如果不是当了警察,穿了这身警服制约着,他早就是南疆有名的流氓,早就直直地进了监狱。所以,当马建中叫艾力滚出去后,马建中冲着陈大漠发了一通火:“这样的流氓,也配跟我一起工作?”   
  陈大漠说:“他的本质不坏,而且他有许多你不具备的优势。”   
  马建中气冲冲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艾力笑嘻嘻地跟过来,堵在他面前说:“不错,我是流氓,我怕谁?可是我就是怕你,你必须帮助我做你那样的人,我听说了,你是个很勇敢的英雄。”   
  马建中一听艾力这么尊重他,抬举他,于是,怒气消了一半。从此,艾力成了马建中绝好的助手。   
  “艾力!!!”王路看着这个刚结识一年,优点和缺点并存于一身的可爱的伙伴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他有一种恍如隔梦的感觉,这一切怎么会是真的呢?肯定是一切场,一场恶梦,他盼望恶梦早点醒来,好跟艾力再说玩笑话,关于男人,关于女人,只要是从艾力嘴里说出来的,无论黄色的还是红色的,他都愿意听。   
  “艾力!!!”亚力坤的泪水一颗一颗滴在艾力的脸上、身上,泪水和血水融在一起,那是他们多少年来深深的兄弟之情、民族之情、战友之情啊。平时,局里的那些女民警最喜欢跟亚力坤和艾力说笑,因为她们觉得这两个男人了解女人,知道女人喜欢听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如果有几天看不见他俩,女人们会往反恐一队打电话,问他们去了哪儿。他们往女人堆里一站,有一种气场,使得女人们的日常生活里,越发离不开他们,说到底,女人的骨子里其实喜欢“坏”男人。她们评价说,艾力顽皮,“坏”在表面;而亚力坤蔫不拉叽,“坏”在骨子里。此刻,亚力坤在心里默念:艾力,你怎么能死呢?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公安局里那些喜欢你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想想吧,你身上有她们需要的一种快乐,现在,你把这种快乐收走了,她们还不知道有多么伤心呢,她们会狠狠地哭你的。   
  “艾力!!!”陈大漠喊着艾力。作为队长陈大漠,作为偏爱着艾力的兄长,陈大漠的的悲伤真是撕心裂肺。平时,他常常调侃说:“你们这几头蒜,放到锅里抄抄吃就是一盘。”他还说:“伸出手来,你们就是我的几根手指头,各有特色,一个都不能缺。”现在,他的手指头少了一根,手指连心啊,陈大漠的心巨裂地痛着,同时拚命责怪自己的失职,他想,人家父亲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交到他手中,却由于自己的失职,把人家的命丢了,回去怎么向人家交待啊?尽管钟头儿就在眼前,但是面对自己的老领导,陈大漠仍然深深地愧疚,他反省自己,为什么当时反应慢了一步?为什么自己没有站在艾力站的那扇门前?为什平时不严格要求艾力的作战素质?至使艾力送了命。只要人活着什么事都好办,什么知识都能学,可是,艾力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他只能是一名忠诚勇敢的警察,却不是最合格的全能警察。这个结果的造成,与自己有直接关系。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能发生这样的事了,一旦有危险,自己一定要挺身而出保护这些娃娃。等送走艾力之后,一定要严格培训这些娃娃的应战素质,擒拿格斗、使用枪械样样精通才行。   
  钟成擦去眼泪,说:“同志们,咱们对艾力说,现在回家,让他跟咱们回家。”于是,大伙每个人都对艾力说了一句:“艾力,现在咱们回家——回家——回家——”   
  马建中驾车,艾力幸福地躺在陈大漠、王路和亚力坤的手中。大伙一路朝着天空鸣枪,以此来震慑天堂里的那些恐怖分子,别跟艾力过不去。反恐一他的战友们就是以这种形式送走了他们亲爱的兄弟——艾力。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3) 
                三 
  大伙决定,还是由亚力坤给帕丽旦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不幸的事。但亚力坤死活不肯做这件事,他说:“我不愿意看着艾力死了,又把帕丽旦也杀死,她还是一朵鲜花。”   
  侦查员们谁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把恶讯告诉帕丽旦。   
  南疆地区公安局的门前正对着一条马路,王路至今还记得侦查员们回来的那个早晨,天空像是有感应般,飘了一阵儿细润的小雨。成千上万的群众静静地围在公安局门前的道路上。他们得知抓捕了杀害依明阿吉的恐怖分子亚生,以及抓获亚生过程中侦查员艾力牺牲了的消息后,都自发地等候着侦查员们的归来。   
  马建中和亚力坤在前,王路和大漠在后,另外四名全副武装、身着警服的警察协助着,他们用手和用那流血的心抬着自己的战友艾力回来了。   
  群众自发地、默默地给这支特殊的队伍让出道路,侦查员们的身前身后都是默默的哭声。   
  艾力的爷爷已是八十岁的高龄,老人患有高血压、脑部多发性脑梗塞等疾病,所以家人谁也没敢告诉他艾力牺牲的事。但今天早上,当他看到一家人兴师动众地要出门,而且是公安局派人派车来接他们,他心里就明白了,一定是他最喜爱的小孙子艾力出了事。因为上次艾力在沙漠里失踪时,公安局也派车来接艾力的父亲。他断定,肯定是艾力出事了,艾力可是家中惟一的警察,不是他是谁?   
  他毅然提出:“我也去。”   
  艾力的父亲说:“我们出去办点事,您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   
  艾力的爷爷就说了:“儿子啊,别瞒我了,我知道我孙子出事了,你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吧。”   
  艾力的父亲突然抑制不住悲伤地哭了起来。   
  “别哭,儿子,这是光荣的事。”艾力的爷爷抑制住深深的悲痛劝慰家人。老人年轻时,曾当过兵,用枪跟民族分裂分子打过仗;共产党和平解放新疆那会儿,老人还曾带着解放军进到昆仑山里剿匪。   
  临出门前,老人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他说:“当年我跟着部队打散了那些反动的民族分裂分子,后来又跟着共产党进山去剿匪,那时候,一个冲锋上去,多少好青年就回不来了。今天,我的孙子替我牺牲了,我们家是光荣之家,要有觉悟,不能给组织上找任何麻烦,不能给艾力脸上抹黑。”   
  老人率先坐进公安局的小车,坚强地没流一滴眼泪。但是,当艾力的遗体被抬过来时,老人一下子就昏倒了。   
  艾力的妻子帕丽旦几次昏厥,她醒来后对钟成说:“局长,走的时候,我好好地把艾力交到你手中,可是,现在,你们回来了,艾力却没回来,你还给我艾力,还给我艾力啊。”她又昏厥过去,又醒来,再醒来时,她又说了另一番话,她说:“钟局长,我不能怪你,如果这次艾力回来了,你们当中必然有一个人回不来了。”   
  钟成听了这样的话,难过地背过脸去,大伙都没想到平时二流子一样的艾力,竟然有这样一位通情达理的好老婆,怪不得艾力追得那么执著,那么辛苦,结婚之后又那么牛,何况帕丽旦已经有了艾力的孩子。   
  艾力的爷爷昏倒之后,被医务人员送去输液,但艾力的父母,艾力的姐姐们都不肯离开艾力的遗体,他们捧着亲人艾力的遗体亲了又亲。看到这种场景,钟成的内疚感就更重了,他真的是对艾力的家人充满了愧意,但是,善解人意的艾力的父亲却一把握住钟成的手安慰说:“钟局长,你们辛苦了!艾力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谢谢你们培养了艾力。”   
  钟成感动的只差没给这样的父亲下跪了。他握着老人的手真诚地说:“父亲,你放心,艾力的妻子就是我们的姐妹,让她到我们公安局来上班吧,打水扫地都行,不干活也行,我们公安局养着!艾力的儿子就是我们的儿子,今后,我们省吃省用也要出钱供他上学,一直到上大学,要让那些恐怖分子们看看,没有父亲的孩子比有父亲的孩子过得还好,艾力的血不能白流。父亲,你看我们这么安排行吗?”   
  钟成一口一个“父亲”地叫着,把侦查员们的心都叫碎了。大伙知道他是在替艾力最后一次呼叫父亲。   
  艾力的父亲摇头说:“局长,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们不能接受。如果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天天想着帮我养孙子,你们还怎么有心思去抓坏人?艾力还有这么多姐姐,艾力的老婆帕丽旦喜欢跳舞,她也能养活自己。如果,以后她要是又嫁人了,我们全家会为她祝福,她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女儿。真的,我们不给组织再增加什么麻烦了,你们心里面干干净净地去抓坏人吧!”   
  艾力父亲的话朴朴实实,但把侦查员们的心都震颤了。钟成一再向艾力的家人道歉,他说:“父亲,母亲,姐姐妹妹们,我不是常胜将军,我把你们的亲人艾力带丢了。我永远都会为这件事难过,我不请求你们的原谅,但我们以后会加倍地战斗,不让艾力的血白流。”   
  艾力的父亲劝慰道:“打仗就得有人牺牲。我的儿子活着,别人的儿子就会牺牲,这个道理我们全家人都明白。孩子,你千万不要脑子太沉重,那样的话,艾力会怪我们的。”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4) 
               四 
  一踏入南疆的土地,沙吾提就心痛不已,一年前,他曾发誓不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不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就再也不回到这里。一年过去了,他确实变化很大,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多情善感满脑子是诗歌的青年人了,他的单纯早已随着他踏入境外那片土地起就已经埋藏,一去不复返。他多想跳下车去,一头扑向自己的乡村,彻底与这群恶魔脱离?但是他彷徨了,如果说阿不都尔、吐逊他们是恶魔,那么自己又是什么呢?自己已经在境外接受了特种培训,而且对着阿不都尔宣誓,一定要为“圣战”献出自己的生命。就凭这个誓言,他也变不回当年那个纯洁的青年了。这次,他是跟着一名叫吐逊的恐怖分子一起入境的,期间,他们在广州停留了两天,就是这两天里,一名叫“小桃红”的舞厅坐台小姐第一次让沙吾提知道了什么是床第之欢。于是,他如饿狼般,尽情沉迷于“小桃红”的身体里。也许是他即将承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需要排泄这种心理和精神恐惧。一切都混乱了,他曾经暗恋热娜几年,都没有碰过一下她的手指头,而现在,一个卖笑的女孩却轻易地拿走了他的第一次,他曾经看做神圣的东西全都成了垃圾。而且更为难堪的是,他染上了性病。如果说,性病的痛苦使他的肉体受到折磨,而在境外所经历的一切却是心灵的创伤,永不能抹平。   
  被阿不都尔骗出境外的沙吾提,现在怀着悲伤的情怀回到了生养过他的土地。在通往昆仑山的路途中,要经过他的家乡。当那熟悉的乡村气息包围着他时,他泪流满面了,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家那扇温暖的大门正热烈地敞开着,他多么想奔回家,扑到父母的怀中,喊一声“父亲母亲我回来了。”但是,他不能。他这副有病的身体,他已经加入的这个组织都注定了,他已经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回到自己的家了,他已经没有回家的资格和权力。   
  在经历了几天几夜的长途汽车的颠簸,又经过了两三天的徒步跋涉之后,沙吾提和吐逊终于在一个夜晚来到距离昆仑山基地十公里处的地方,他和吐逊被指定到这个地点等着人来接。   
  一个看上去身手敏捷的小个子男人从一株扇形的红柳丛中突然闪出来,沙吾提和吐逊同时做出卧倒的姿势,他们分别藏卧在一个岩石后面。对方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他把自己的脸全部包裹住,只露一双眼睛用来辨别人,他对着满天的乌云问:“今晚会出现星星吗?”   
  沙吾提和吐逊同时听到暗号,他们相互点了点头,于是,吐逊从岩石后面闪了出来,他回答:“星星在有月亮的时候出来。”   
  沙吾提不用看清对方的脸,只凭对方的走路时右脚略跛的姿式便得知:这个与他们接头的人是西尔艾力,那个把他从村庄里骗到沙漠恐怖训练营里的冷冰冰的人。那一刻,沙吾提的心很沉,他想:无论自己怎么躲避,都无法绕开这个恶魔,难道自己命中注定非要跟这种人混为一体,直至毁灭?   
  “一,二,没有第三个人了吗?跟我走吧。”西尔艾力头一歪,向一个深深的山坳里走去。沙吾提和吐逊知趣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没有多问什么。   
  一圈铁丝网围起一大片凹凸不平的山地,四个大帐篷坐落在铁丝网中间,每个帐篷里能容纳十几张床铺,床铺上面睡满了人。   
  在距离帐篷一百米左右的半山坡处,有三间显然是牧人住过的土坯屋,土坯屋的周围扎着两圈铁丝网。牧人早已被杀死,现在,里屋住着艾尔肯和热娜,外屋住着十几个保卫他的恐怖分子,在里屋与外屋之间,是一个空屋,也是艾尔肯所谓的会议室。   
  这个深夜,西尔艾力把从境外回来的沙吾提和吐逊带到门前堆放着两大堆麦秸的土坯屋里。那两堆麦秸几乎遮住了土坯屋的门。进门之后是个院子,院子的两边是两排大炕,炕上炕下都滚放着金灿灿但几乎是腐烂了的玉米。这些玉米都是屋子的主人留下来的。西尔艾力一边走,一边厌恶地用脚把玉米踢到一旁,给沙吾提和吐逊的脚下留出一条小道。用脚开出来的小道直通到恐怖分子们住的外屋,西尔艾力冷冷地通知两人:“到了,你们要见的人在里面。”   
  沙吾提四下打量着这间空落落的屋子,炕上随便丢着几条破被褥,还有几件旧衣服。炕上的地毯也很陈旧,这是沙吾提见过的惟一没有挂墙毯,没有好看的衣柜的人家,家中缺少的摆设太多,反正不像一个过日子的人家那样讲究。十几名恐怖分子目光阴郁地盯着两名新来的同伙,全都沉默着。   
  难道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沙吾提狐疑地看一眼吐逊,吐逊也在看他。西尔艾力明察秋毫地说:“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我们到一起是要干大事的,不能贪图享受。”   
  这时,到里屋通风报信的恐怖分子出来了,他摆摆手说:“跟我走。”   
  于是,沙吾提和吐逊被人带到外屋和里屋之间的那个会议室。   
  不一会儿,沙吾提看见那个被许多人当成神一般的人物——艾尔肯在一个年轻的保镖的护卫下,来到会议室。他是这群在深山里做着危险的事情的人的头目。他的能言善辩使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艾尔肯精神抖擞地坐了下来。他一看见沙吾提就说:“你像一面镜子,照着我这一年来不凡的成绩,我想不承认我的功劳,都不行。你看看,一年前你是多么无知,而现在,你却是一名从境外受过特种训练的战士了,我真为你们骄傲。”   
  艾尔肯过来拍拍吐逊的肩膀,算是对他们的归来表示欢迎。当他的手臂就要落在沙吾提的肩膀上之际,沙吾提厌恶地闪开了。艾尔肯眉头一皱,却没有发火,他大度地说:“如果你仅仅是我的手下,那么你死定了;如果你是因为热娜,你也过分了,就算你曾经爱过她,但你没有睡过她,她跟我睡的时候还是个处女,你凭什么说她就应该归你呢?你说你过不过分?但我不计较你,因为我喜欢热娜,希望你以后不要超出咱们交往的分寸,再重复一遍,热娜是我的人,不许你动她一指头,也不许跟她见面。我这个人呢,有点怪,宁愿死后受万人唾骂,也不愿在活着时受人奚落,你要想跟我过不去,就必须准备两条命,否则你不够格跟我叫板。”   
  沙吾提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侯见到了自己的情敌,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热娜。准确地说,他并没有见到热娜,只是,当一个蒙面女孩的背影从里屋一闪而过时,他已经从女孩走路的姿势上认出了那是热娜。此刻,热娜并不知道沙吾提已经来到昆仑山,她正一心一意地爱着她心目中的“民族英雄”,尽管她还没见过这个民族英雄有什么作为,她的满耳朵里全是艾尔肯的甜言密语,她爱得晕了。   
  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沙吾提的心就颤了,他又想那些如诗如画的日子。十二卡姆里的两句歌词痛楚地涌上他的心头:   
         河床上的砂石怎能抬完,   
         悲伤的泪水怎能擦干。   
         日月像河水一样的逝去,   
         我心中的苦水已变成鲜血。   
  沙吾提痛苦地砸着自己的心,这几句歌词就是他青春和爱情的葬礼啊。   
  冤家路窄,见到艾尔肯,沙吾提恨不能一枪打死他,但是,他又不得不把握紧的拳头放下了,因为他空前绝后地自卑,因为他已经跟妓女睡过了,他有什么资格要求热娜再爱自己呢?   
  沙吾提沮丧地听了一通艾尔肯的训斥,然后,又被人带着见了阿不都尔。   
  阿不都尔问沙吾提:“为什么不喊我?你们这些没头没脑的家伙,能有今天,都要感谢我,要不是我出钱,你们哪来的福气跑到国外去转一圈?问问你们的父辈,他们谁有本事把你们弄到国外去?所以,你们要有报答我功德,尤其你,沙吾提,下次别让我看见你沉闷的样子,你想逆流而下,回到暗无天日的过去吗?我想,明天太阳出来之前,你应该想清楚自己的使命。”   
  沙吾提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他,但他的嘴里却顺从地喊道:“是。”   
  因为沙吾提是最后一个来到昆仑山的人,帐篷里已经没有床铺了,所以,他只能睡在五米深的地道里。地道口设在恐怖分子们睡觉的炕边上,地道口平时用几块砖堵着,眼不尖的人根本想不到那儿的地下是空的。   
  地道的通风口有三处,一处与厨房的排烟口连着,一处与地面上的草丛连着。另一处与羊圈连着。三个通风口也即出口,一旦发生危险情况,他们可以从这三个出口逃跑。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5) 
               五 
  沙吾提做为最后一批在境外受过训的恐怖分子也顺利入境了。阿不都尔的成功,无疑给一直躲藏在昆仑山里的艾尔肯注入了一剂兴奋剂,他激动地扳着阿不都尔的肩膀说:“你给了我信心,我们必须要赢得更大的成功。”   
  西尔艾力则冷言冷语的讥讽道:“高兴得太早了吧,人头虽然多了几个,但武器装备还差得远呢。”   
  艾尔肯皱着眉头问西尔艾力:“做炸弹用的化学药品搞到了吗?”   
  西尔艾力:“我尽力了,但你想做成A国的那种炸弹,山下没有那种配制药品。”   
  阿不都尔不服地问:“照你这么说,只能用土办法做炸弹了?”   
  西尔艾力冷冷地回答:“土炸弹的威力更大,要不,你接手做这件事吧,我还得到内地搞枪。”   
  阿不都尔诚实地说:“弄土炸弹我不是专家。”   
  西尔艾力不屑地说:“我以为在境外受训过的人什么都会呢。”   
  阿不都尔并不理会西尔艾力无聊的嘲讽,他喊来沙吾提,命令道:“把你带来的纸条拿出来,核对一下药品名称。”   
  原来,沙吾提曾被派往B国,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学过制造爆炸装置,他掌握了B国的16种方法制造TNT炸药。入境时,阿不都尔特意叮嘱他将制爆技术和理论方法,利用隐蔽性液体写在纸条上带了进来。   
  沙吾提忙把纸条拿出来,但是,无论他怎样用化学药水显影,白纸条还是白纸条,因为时间过长,失效了。   
  阿不都尔气极败坏,他指着沙吾提的鼻子骂:“说,问题出在哪儿?怎么会不起化学反应呢?你是怎么保管的?你是不是故意把字迹弄掉了?你是不是还想关禁闭?”   
  阿不都尔没想到自己会失算,他故意留了一手,从没跟艾尔肯透露让沙吾提带隐蔽纸条的事,他想以此事在艾尔肯面前拿一把西尔艾力,没想到秘密武器失灵了。   
  前一阵子,乌鲁木齐公安局在侦破公共汽车爆炸案过程中,捣毁了一个地下“东突联络站”,联络员卡拉受惊后化妆外逃,投奔了阿力木。此次,他又被阿力木派遗入境搞恐怖活动。他看到老熟人西尔艾力在艾尔肯面前有失宠之势,于是,忙出谋献计说:“要么先去搞枪?我有个亲戚在南疆北部的阿肯村,我曾听他说过,他们村里有个猎人路子很宽,私下买卖枪支的生意很火。”   
  艾尔肯神情为之一振,他说:“这个线索很好,马上落实。不过,我认为制爆炸物的事要抓紧,这种东西杀伤力大。我们的计划是炸铁路,炸大桥,炸公安局大楼,光凭几支进口枪,肯定不行。”   
  阿不都尔请求艾尔肯:“能否把手提电脑让沙吾提用一下?”   
  艾尔肯警觉地问:“干什么?”   
  阿不都尔得意地说:“沙吾提可以上网呀,B国有他的同学,他可以通过电子邮件,获知这16种制造TNT炸药的方法。”   
  艾尔肯不屑地问:“你会弄电脑?”   
  沙吾提点头。   
  艾尔肯把电脑打开,亲自看着沙吾提上网,登陆,并且给他在B国的同学发去电子邮件。   
  艾尔肯见沙吾提果然对电脑在行,于是说:“把沙吾提留下,给我当保镖。”   
  兵强马壮了,艾尔肯忍不住召开“第二次南疆敢死队恐怖行动宣誓大会”,会前,他康慨激昂地向大家报告说:“告诉大家四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库尔班那个老东西被我们干掉了,西尔艾力顺利回来;第二个好消息是,依明阿吉那个亲近政府的走狗被我们杀死了;第三个好消息是,一个叫艾力的警察被亚生打死了,但是亚生也没命了;第四个好消息是M国的大楼被炸掉了。一个坏消息是,我的经文老师伊不拉音被警察抓走了。”   
  说到伊不拉音,艾尔肯真的很难过,他明白政府再也不会放伊不拉音回家了。他想,就当伊不拉音死了,于是,他要求手下全体为伊不拉音和亚生做祷告。   
   沙吾提因为要等来自B国的电子邮件,所以,他被批准没有参加宣誓大会。他饿了,本能地往一个用石头搭起的厨房里转了一圈,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个老头的背影。沙吾提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愣了一下,他喊道:“马木提大叔?”   
  那个背影转过身来,木然地看着沙吾提。他的确是马木提。沙吾提觉得马木提变了,他上前握住马木提的手说:“马木提大叔,你怎么也来了?”   
  马木提暗然地说:“荒谬啊,荒谬。从前的一个富人,现在却给一群疯子当厨子做饭。”   
  沙吾提不解地问:“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带着热娜一起跑?”   
  马木提木然地说:“我现在已经是个失去自由的人了,过去呢,是个愚蠢的富人,被艾尔肯利用了。”   
  沙吾提急切地说:“总之,你应该回家,你不应该带着热娜来经历这些事情。”   
  马木提道:“可是,热娜她还走得了么?热娜回不去了,我怎么有脸回家呢?”   
  沙吾提一激动说:“要不,我去杀了艾尔肯,咱们仨人一起跑。”   
  马木提赶紧捂住沙吾提的嘴说:“千万别冒失,热娜还怀着孩子呢,就凭是他的骨肉,艾尔肯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我们也只能活一天算一天啦,就算我有逃跑的心,也只能等合适的机会。”   
  沙吾提明白了,他、马木提还有热娜都还活着,但是意志上要听人摆布。可是,沙吾提不想被艾尔肯摆布。   
  宣誓大会还在热闹地开着,沙吾提重新坐回手提电脑前。他进入“google”搜寻系统,试着在搜寻一栏敲出“南疆公安网”这行字,他只是想试试,但随着一阵雄浑的音乐声,“南疆公安网”郝然跳出画面,紧接着,与面疆公安相关的诸多内容相继呈现出来,当然大多都是介绍南疆公安局近年来反恐的战绩以及介绍反恐反分裂的宣传文章。没想到南疆公安局已经开放到把公安网推向社会的地步。   
  最令沙吾提兴奋的是,南疆公安网专门设了一个举报网址。沙吾提把这个网址默默地背了几遍,确信记住了,才赶紧退出该系统。那一刻,他的大脑里产生了一个报复计划。   
第十四篇
第二十七章(6) 
                 六 
  自从艾力牺牲后,反恐一队办公室变得沉默了许多,也没人跟马建中吵吵了,也没人跟亚力坤一起搞恶作剧了,也没人拉着王路去欣赏街上的漂亮姑娘了。缺少了艾力,反恐一队就缺少一种生趣。   
  王路每天更是沉闷地守着台电脑。现在,最阴险的敌人伊不拉音已被打掉,来自境外的特工阿依古丽也消失了,惟有“黑鹰”还狡猾地隐藏在某处,没有露出真身。王路断定“黑鹰”已经更换了邮址,因此,王路改变了在网上的侦察思路,他把跟踪目标扩展了范围。   
  这天下午,王路按惯例在新增设的“南疆公安网”上游览了一遍,最后,他打开“举报箱”,发现今天点击“举报箱”的网民达六十七人次,其中一条留言引起了他的极度注意,一个署名“冰山上的来客”的人留言:警察同志,南疆近期可能有大事发生。   
  王路没有查到“冰山上的来客”的网址,他相信此人肯定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地址,同时,他也相信,此人可能还会光顾网上“举报箱”。   
  陈大漠把这个信息告诉了钟成,钟成命令王路密切注视举报者,一经发现,立即与他取得联系。钟成分析:举报者有可能来自“黑鹰”内部。因此,钟成通知南疆警方随时做好迎接战斗的准备。   
  于是,王路这几天暂时又锁定在电脑前。   
  等待举报者期间,王路抽空去了一趟QQ聊天室,发现“消息”框里有两条留言。一条是“风飘雪”的,另一条是“冰上雪莲”的。   
  “风飘雪”的留言是一首诗:所有的旧事已如烟/我仍然怀念那段伤感的初恋/如果能看清人生的来龙去脉/我何苦要偏离得那么远?   
  “冰上雪莲”的留言是:“才抬头,冰已经化了,你再也看不见雪莲了,你再也看不见冰上的那朵雪莲了。”   
  王路觉得这两个网友的留言简直是莫名其妙。他怀疑“风飘雪”这首诗一定是错发了,这不像她平时的风格啊?而“冰上雪莲”就更难懂了,好像是一段离世之言。   
  王路顾不上揣摸这两个网友的反常心理,他很快退出QQ聊天室,继续待侯那个神秘的举报者。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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