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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创世福音录》作者:狼小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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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四十九章 一切的构成

 

  “诡诸默·阿马赖亚”

  “你醒了吗?”

  我缓缓挣开眼睛,眼球却感觉到一阵激烈的痛楚。

  头顶,各种各样的机械,导管,电线,和显示屏悬挂着。照明系统的光透过这些东西散发出来,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足足睡了好几天呢。”

  我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身影。他正站在一个半圆形的银白色电子控制台前,背对着我。“感觉怎么样?”

  “……你是……啊!是你!”我试图跳起来,但身体却被一些黑色的固定带给束缚住了。“你想要干什么!”

  他就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一样,自顾自地说:“感觉很疲劳,而且全身有些隐隐作痛,是吧?这是当然的。你受伤太重了。你跟邯郸残战斗的时候或许感觉还可以活动,但这并不表示你的创伤不算严重,只不过因为当时你的意志力占了上风,让你感觉不到自身的痛楚和疲惫。你应该感激我,是我在最后关头救了你。”他转过身来,对我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这张脸……!没错,就是这个混蛋家伙!

  我全身痉挛了一下,面对这张跟我一模一样的面孔,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大声咆哮。

  “我正想找你呢!你怎么会……”我停了一下,改口说,“你也是通过‘圣光’到这里来的?”

  “不是。”他摇摇头。“我的肉体跟你不一样,很脆弱,经不起那样的冲击。要不然我早就离开死亡行星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你到这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在死亡行星上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你……你这混蛋干吗把我弄到莫尼罗去!”

  “干吗发火?”他嬉笑着说,“圣光不受外部控制,它的出口要开在什么地方,是无法预测的,完全看被传送的人的意志力和肉体强度。意志力薄弱的人可是会一生迷失在那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的,而至于出来的人,则可以得到一次巨大的提高——不管是肉体强度还是异能力量。”

  我疑惑地看着他。“真的吗?”

  “你在经历了那么多战斗,伤痕累累却仍然活到现在,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据了。你现在大概已经可以连续使用‘诅咒’,而不必等待24个小时了。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试试看。”

  我仔细地看着他那双蕴满了笑意的眼睛,过了很久,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单纯地想要获得自由?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你又为什么救我?”

  “我想要改变我自己一手制造的未来。”他朝我走来,一直走到床旁才站住。“我还没有跟你正式介绍过我自己呢。我是阿马赖亚·兰多,制造了你,泪,无的人,也是银白之塔真正的制造者。”

  阿马赖亚?制造了我们的人?银白之塔真正的设计师?

  我吃了一惊,随即皱起眉头。

  “你不相信吗?”他作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没关系,你相不相信都不要紧。”

  “你……如果你真的是阿马赖亚,那你现在起码已经四十多岁了吧?”

  “比那还老。”他好像感觉这个问题十分滑稽,忍不住笑起来,“我的年纪已经九十岁以上了,搞不好还超过了一百。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我究竟多大了。但这具肉体却十分年轻。从培养槽里取出来之后,大概才用了五六年。”

  我瞠目结舌。

  “我制造了大约二十多个肉体,全部存放在死亡行星的北方女神神殿里。每当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衰老不堪的时候,我就把我的记忆和思维全部移植到一个新的肉体上,继续活下去。”他像哄小孩子一样摸了摸我的头,“听明白了吗?”

  “等等。”我尽力思索着,试图找出他的漏洞所在。“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在地球族的档案中,银白之塔的主设计师又为什么会成为诡诸无?”

  “那是因为那份设计草案是由他提交上去的。”

  “那你呢?我记得你是在一次进行外星勘探归来的途中失踪的。难道那是一场阴谋?”

  “嗯。”他脸上的笑容暗淡了。“我在死亡行星出生,对那种寂寞已经习惯了,所以反而感觉很喜欢。如果不是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也不会想要回到这里来。”

  “必须要做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阻止‘神裁计划’。”他斩钉截铁地说。

  “‘神裁计划’?”

  “也就是地球族高层领导口中的‘圣火计划’。”他看看我,“看样子你好像不知道?”

  “只有一点模糊的猜想。”

  “的确,作为第二个单纯提供能量的辅助星,你是不需要知道整个计划,你只需要在这个计划的最终阶段提供能量就可以了。”他打开了床上的固定带,“现在你可以起来了。”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姐姐,也就是现在的邯郸残对于这件事情是知道的?”我从床上坐起来,动作不太灵活,但却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锐痛了。

  “没错。而且,恐怕他一直都在代替你姐姐的位置,协助诡诸无进行着一些必要的工作。”他从我身边离开,走向那个电子控制台。“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没有邯郸残的协助对诡诸无来说恐怕都已经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了。政府的最上层期待着‘神裁计划’的实施,因而一直在暗中协助他们。现在,如果我估算的没错,那么就只剩最后的启动方程式没有运算完成了。一旦连这最后的步骤也结束,那么‘神裁计划’立刻就会进入实行阶段。”

  “政府的最高层,是指‘扶政会’吗?”我跟着他走过去,脚步很慢。“他们既然支持这个计划,也就说明这个计划对于地球人类来说是有好处的?”

  “在他们看来是这样的。这个计划在他们那里叫做‘圣火计划’。大体就是通过银白之塔,同时引发莫尼罗,郝古拉,二号开发星球,拓其斯塔,地球,这五个星球的最大潜能,再加上‘诺亚方舟’的辅助,彻底清洗这五个星球上除了人类之外的所有高等生命体。”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我由于震惊而慢慢眯起了眼睛。

  “除了人类之外,所有高等生命体都将死亡?……拥有外星血缘的人也包括在内吗?”

  “你很机敏。地球族的政府一直很恐惧红蛇骨,把它视为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所以当他们接到诡诸无提交的计划书,并且确定了其可实施性之后,他们立刻采取了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整个地球族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计划的存在。红蛇骨那边更是别提了。”

  如果霍依兰知道这个秘密……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我模模糊糊地想着。“等一下。为什么诡诸无要策划这么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对他……”

  “错。”他打断了我,“这个计划却不是诡诸无策划的。”

  “银白之塔的设计书,圣火计划的设计书,原理解释……以及其它的种种资料,都是我交给他的。”他有些骄傲地指了指自己,“我才是整个计划真正的发起者。无只是个协助者。”

  “可是……就算是这样,无又为什么要协助你呢?这个计划对他有什么好处?”

  “‘圣火计划’对他来说确实是毫无好处的。”他神秘地微笑起来,“但,‘圣火计划’并不是真正的‘神裁计划’啊。它是个幌子,是个用来欺骗扶政会的假象。而‘神裁计划’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我怔住。

  “不过它也不完全是假的。通过银白之塔的力量,引发五个星球的最大潜能来进行一次生物革命,这是真的。所不同的,是这场革命的结果。这并不是一场被人类所控制的,面对所有非人类高等生物的清洗。而是一次公正的审判,来自于神的审判,面对的是所有的生命体。具体审判标准和实行方法我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审判结束之后,一个崭新的时代将随之而来……一个崭新的,属于所有生命的伊甸园。”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唇边的微笑也变得模糊起来。“是不是很奇妙?”

  我只觉得口干舌躁。

  “这……是什么原理?”我艰难地说,“拥有非正常力量的人也会死亡吗?”

  “我不知道。”他从冥想中清醒过来,摇摇头。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说,“按照你刚才的话,你才是真正的设计师,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基本原理?”

  “我没说过我是真正的设计师啊!我只是说我是真正的发起者。”他掩着嘴偷笑着,好像感觉我很滑稽,“这个计划并不是我设计出来的。它真正的设计师是谁,连我也不知道。自从我从死亡行星的培养槽里苏醒之后,我就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留给我的只有大量的机械,两种来源不明的DNA,以及一个自称是‘创造者’留下来的文件。他说他留下了一份详细的,可以给人类带来全新未来的计划书。而我,他的造物,则是为了这个计划而生的。”

  “于是你就开始行动了?”

  他点点头。“事实上我对这个计划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想法。我并不相信什么宿命,也不想遵从这个所谓的‘创造者’的命令。但,当时我一个人在死亡行星上,既没有生活目的,也没有任何想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寂寞了。所以我想我必须要找一点事情来做。于是我着手准备,在标号为‘完美力量’的DNA上稍做改动,将处于封闭状态的异能打开,就这样制造了诡诸无,又用被称作‘辅助星’的DNA制造了泪和你。一切完成后,我将神殿设为自动运作状态,在泪的思维中留下留言,告诉她我们在地球族那里等着你们。等你和泪的身体完成之后,神殿就会自动把你们送进‘圣光’里,让泪带着你进入地球族的范围之内。而我自己则借助无的力量来当作保护,两个人一起通过北方女神神殿去了拓其斯塔……”

  “等等,我有问题。”我插嘴,“你既然可以借助诡诸无的力量做保护,用这种方法通过‘圣光’到你想去的地方,在死亡行星的时候你又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离开?”

  “跟你一起离开?”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无能从内部用意念力来驾驭‘圣光’,泪也可以做到。但你不行。所以你去了莫尼罗。如果你再把力量分出一些来照顾我,我们搞不好会一同死在‘圣光’里。”

  也就是说,我是三个人当中最差的。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点点头,表示我听明白了。

  他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无已经跟我失散了。一直到我后来成为地球族内首屈一指的科学家时,我才又一次见到了他。当时的他把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我把真相告诉他时,他也表现得十分惊讶,目瞪口呆,就跟你现在一样。”他对我笑笑,“当我把这套计划的设计书和相关资料交给无的时候,他感到兴奋难耐。但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教给他的东西太多了,而那些计划也实在太详细了,每一个细节都包括在内。当他把所有的东西都阅读过之后,他立刻就发现,他独自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整个计划。所以,在我完成了银白之塔的设计工作之后,他就用异能在我乘坐的飞船上捣了鬼,当时如果不是飞船刚好就在死亡行星附近,我现在就已经死在宇宙空间中了。”

  “很惊讶吗?”

  “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你?”

  “因为他已经发现,我对这个事情的兴趣正在急速消退。如果我决心放弃,而他则要坚持实行,我就会成为他的障碍——而且恐怕会是最大的障碍。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跟他一样,甚至更加了解这个计划的人。”他不经意的叹息了一下,“他这样做是对的。当我完成银白之塔的设计之后,我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他谈谈关于放弃这个计划的事情。”他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的移动而移动,轻轻抚摸着合成金属的墙壁。

  “那……你现在希望做什么?彻底毁坏这个计划吗?”我问。

  “是。”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这个世界不需要这些。没有人有权力去审判整个人类,更别说别的种族了。每个生命体,不管他是什么种族,不管他是否拥有非正常的力量,不管他是好是坏,是强是弱,都有步向未来的权力。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世界需要的是一个自由的,由所有生命共同创造的未来,而不是一个人工的伊甸园。”

  我看着他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慢慢地说:“这个世界跟你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你没有亲人,也没有伴侣,也没有什么非要你去干的工作或者使命,只要你呆在死亡行星,就不会受到灾难的波及。可是你还是返回这里来了,冒着可能会被诡诸无干掉的风险,试着去阻止一切。为什么呢?”

  “你是在讽刺我吗?”他并没有生气,微微侧着头,似乎很不解。“你是想说,我在给自己贴金,把自己当成一个舍身挽救众生的救世主吗?”

  我没有回答。

  “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死亡行星,感觉不到时光的流失,走到哪里都见不到生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诺大的天地间幽灵一般地游荡。不论是狂笑、怒吼、咆哮、还是号啕大哭,周围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最后甚至连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他不再看我,而是低头凝视着显示屏。刚才他似乎执行了什么操作,显示屏上出现大量数据,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我不想再那样了。我想作为人类中的一员,跟那些或好或坏的人一起生存下去,跟他们一起体会时代的变迁,悲伤喜乐,慢慢地学着怎么去爱怎么去恨,学着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学着跟很多人相处。在这个世界中,我感觉到我是活着的。所以我不能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坐视不理。我要做些什么。就是这样。”

  “但是你能做什么?”

  “在将银白之塔交给无的时候,我留了一手。很多核心操作方法没有告诉他。不论他怎么封闭,我都有办法进入银白之塔进行阅读。否则我们现在也无法进入银白之塔的中央了。”他盯着屏幕说,“我正在检查诡诸无对于‘神裁计划’的进行方案。这个计划一旦启动,连诡诸无也会在审判范围内,所以我想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如果能知道这一点,或许能想出一点办法来。但这可能性很小,并不是最可靠的方法。”他停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从邯郸残手下救了你,也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只要你肯帮忙,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容易得多。”

  “等等。”我思考了一下,说,“有一件事情我不理解。你刚才好像说过,我在这个计划中所担任的角色是一个提供力量的‘辅助星’?提供什么力量?”

  “这个计划的启动需要两把‘钥匙’,一把是‘启动方程式’,另一把就是来自于你,无,还有泪——也就是现在的邯郸残的‘非凡力量’。用这三股力量作为引擎,激活银白之塔的力量。这两把钥匙缺一不可。”

  “那岂不是说,如果想要摧毁这个计划,只要我不出面提供力量就行了。”

  “没错,这正是这个计划最脆弱的一环。如果提供力量的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不合作,那么一切都会泡汤。当初的泪选择了死亡,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死,那么一切都会被终止。哈!”他毫无笑意地干笑一声,“但是诡诸无不会让事情那么顺利的。他早就预料到了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因此他早早就开始试着突破极限,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他本来就十分强大的力量和意志在这些时间内不断暴增,直到最后连肉体也成为了他的束缚。当泪死去之后,他把泪的力量和意志全部移植到了邯郸残身上。他失去身体之后,活动不方便,很多事情不能自己亲自去做,所以就需要一个人来协助他。但这个时候这样做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制造一个方便的工具而已。他已经不需要你和邯郸残了。”

  “什么意思?”

  他一字一字地说:“凭他的力量,一个人已经足以启动‘神裁’了!”

  果然如此。

  我是该为我准确的猜测而感到高兴,还是应该因为现实的残酷而感觉难过?

  他看了看我的脸色,说:“看起来你早就猜到了?”

  “嗯。”我点头承认。“如果他还需要我,就不会放任我被送往死亡行星。”

  “的确是。”他走过来,直视着我的眼睛,“你的身体已经完全痊愈,恢复到巅峰状态。你的能力在经过北方女神神殿之后,也应该有所增加。现在你愿意用这个能量去杀死诡诸无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认为我能战胜他吗?何况还有邯郸残在帮着他?”

  “你怕死?”他带点儿嘲笑地看着我,随即又恢复常态。“对不起,我不是在讽刺你。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很消极,有点像是……”他笑起来,手握成拳头放在嘴前掩饰着笑容。“有点像是受到重大打击,万念俱灰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沉吟了一下,“对了,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死亡行星上的怪鸟是你制造的吗?”

  他点点头。“怎么了吗?”

  “莫尼罗做制造的怪兽跟它在力量上很相像。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他笑笑,“我是调用北方女神神殿的电脑里的一个固有程序来制造怪兽的。基本来说,我除了决定要以鸟作为最初本体之外,其它工作都是电脑完成的。这台电脑的程序跟银白之塔一样,都是那个自称‘创造者’的人留下来的,在思路上肯定有相像之处。莫尼罗人提供必要的外部设施,让银白之塔制造怪兽,自动给那些怪兽输入能量,当然会造成这种相像的结果了。”

  我“哦”了一声,表示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但阿马赖亚好像完全浸沉在这个话题中,根本不顾我想不想听,自顾自地往下说:“那不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电脑,它的操作程序不是人类人员庞大的软件公司所能设计出来的,它是有生命的。神裁计划是它最高的命题,它能不断自我完善,提出命题,模拟运算,修复bugs,移动数据,自动升级,就像人类一样,它也在日夜不息地生长。它无所不能。”

  “有点像皮欧拉里克……”

  “没错,是我把它的核心程序移植过去的,所以皮欧拉里克成了地球族最神奇的电脑。死亡行星虽然为它提供了永不枯竭的能源,却不能用来实现神裁计划。”

  “原来这样啊。”我点点头,“我对那个电脑没什么兴趣。”

  “说起死亡行星来……”他看了我一眼,笑容突然变得诡谲。“在死亡行星,你说想要杀死的人就是邯郸残吧?”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很重视他?”他笑得越发诡异了,“你把对你姐姐的感情转移到他身上了吗?”

  我大吃一惊,死死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会喜欢上泪呢?”他越说越无法控制自己,“当你在培养槽里生长成一个婴儿,开始需要用模拟意识来进行早期教育的时候,我突发奇想:如果让这个孩子爱上他的姐姐会怎么样呢?所以我就在教育程式里进行了一些改动,以及增加了一些虚假的记忆……怎么样,果然很有趣吧!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成功呢!”

  他好像刚刚一个可笑的笑话一样,一手扶着控制台,一手抱着肚子,笑得声音都断断续续得了。

  有那么可笑吗?

  真的有那么可笑吗?

  我侧着脑袋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像抖衣服一样把他弯曲的身体抖直,狠狠一拳揍在他的脸中央。

  他的后脑勺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咚”的一声闷响。

  他再也笑不出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呻吟。

  “你干什么啊……!”他勉强抬起头来看我,鼻梁上一片红肿。“我的鼻梁是不是被打断了?”

  “如果不是还需要你在这里检查银白之塔,我会把你的脊椎也一起打断。”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五十章 宽恕的底线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红蛇骨基地,星空广场。

  立体影像中,城市熙熙攘攘,哭叫声,汽车运作声,呼喝声,人与人互相碰撞的声音,溶成一片恐慌的灰雾,覆盖着这逃难的人群。城市远方隐隐传来莫尼罗轰炸机的声音,地面随之抖动。四周的楼房一座又一座地崩塌,烟尘四起。街道上各种型号的反引力车一律保持着低空飞行,高度稍稍上升就有可能会成为狙击的目标。

  “这里是24号城市的临郊,地球卫视现场报道……”

  包包关掉了电视机。

  看看形势就知道,整个地球族在二号开发星球的完全战败已经是时间问题了。那些奇异的怪兽们比我和李伤在拓其斯塔上消灭的那只更加强大。它们可以承载着二三十个异能士兵进行超长距离瞬间转移,在一定范围内根本不存在运兵问题。地球族常规军队再加上红蛇骨也不是它们的对手。

  到现在还没有离开二号开发星的人除了士兵就是没有足够钱去买涨价了上百倍的通往拓其斯塔的船票的人。可以断言,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将丧命在这场战争里。可是他们现在仍然在努力地争取活下去的希望。有时候这些普通人还会表现得比某些士兵更加坚强。

  这就是所谓的,对生命的渴望吗?

  “包包?”

  “怎么了?”包包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李伤。

  “红蛇骨的调查报告出来了。”李伤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正正红蛇骨制服的领子。“下级红蛇伤亡率达到79%,中级红蛇伤亡率超过80%.另外行踪不明者还未统计。桃子的疗养结束了,现在虽然还没度过适应期,但新生的手脚活动还算灵便,因此她也在今天上午被派去了第五要塞。”他把目光从那张蓝色的纸张电脑上抬起来,“还有更糟糕的,昨天夜间的小突击结束之后,邯郸残失去了踪影。”

  “这么说,第五要塞那里只剩下戚蕴,子晚美儿,还有今天才加入的桃子?”

  李伤默默点头。“我不理解扶政会的做法。我们红蛇骨的人明显不适合直接参与军团作战,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也是理所当然的。”

  谈话这样中断了。车在树林中滑行着,速度极快。阳光穿过树林,在地面上投下一层斑驳的阴影。

  我曾经为所拥有非凡力量而感到骄傲,我曾经以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无所不能的。

  包包,她的手指沿着雷神的边缘滑动着,她的目光也在随着指尖跳动。

  但当战争发生,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力量极其有限。我们可以阻止子弹,我们可以让山壁崩溃,我们可以飞过一栋摩天大厦,但我们却不能阻止惨败降临到我们头上。

  我们不如想象中强大。为什么要等到注定失败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与想象的样子有如此大的差距?

  太讽刺了。

  突然,他们脚下的地板亮起来了,一行字投影在他们胸口高度的空气中:“霍依兰司令官将在下午三点钟呼叫两位,请两位做好准备。”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扶政会议事厅

  地球族和莫尼罗,郝古拉联盟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莫尼罗的武器不断随着战地的改变而进行改良,异能士兵和异型怪兽组成的强大地面部队再加上郝古拉族的辅助,地球族节节败退,边界城市不住失守,战线迅速推向二号开发行星的首都城。

  “奇怪的是,这次它们直冲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而去,沿途不断破坏各个研究所,它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圣火计划’和‘启动方程式’的存在。”

  “这个恐怕很有可能。它们所俘获的科研人员中有一些级别相当高级,曾参与过银白之塔的整修和启动方程式的初期编写工作。它们至少嗅到了什么。”

  “现在战线已经推至第5要塞,距离首都城大概五百公里左右。如果这个要塞再被突破,首都城就将受到攻击。红蛇骨已经全面出动,全力协助军队守卫第五要塞。”

  “启动方程式的完成已经进入倒计时,提供必要启动力量的复制人也开始制造。只要我们能在莫尼罗和郝古拉突破最后防线之前将‘圣火计划’启动,胜利就属于我们。”

  “现在我们所有的希望就在这上面了……胜利或者失败,只有一线之隔。”

  我们什么都没做成……噶尔,诺勒·尼奇,和那些人造的少年少女,都没能改变这悲惨的局面。

  这个计划一旦启动,将带来什么,并不是我们所能预测的。恐怕它不但会清洗所有的非人类高级生命,也会淘汰所有弱小的人,只留下身体和求生力都无比坚强的人类。这表示很多从事科学,医学,艺术,文案工作的人都将在这个计划中死去。人类的文明将因此而倒退。这种结果真的是好的吗?

  事实上我们根本无法对此做出正确的预测。但却有一些人固执地认为这样做是好的,就像我一直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一样。

  这种未来莫非是注定的吗?要么迎来一个只有人类的新世纪,要么迎来灭亡。

  我试图去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但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拉博森·布鲁斯特注视着面前的立体战略图,无数杂念纷至沓来。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红蛇骨基地,地下48层,司令官办公室。

  霍依兰抬头,天花板望出去,看到了整个红蛇骨的立体投影。一种无力感和深深的疲惫沉重地向她压了下来。

  死亡,永无止境的死亡。

  红蛇骨的中下层战士在不停地战死。死亡名单急剧变长,生存名单却在急剧缩短。但可悲的是这些死亡没有换来任何一点希望,地球族仍然在败退当中。

  这场战争的结果会变成怎样?

  有一点让人觉得奇怪。莫尼罗族为什么突然孤注一掷地开始进攻我们?看它们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为了占领二号开发星球,而是为了要在一定时间内让军队到达某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让它们做出这样的战略?又是谁在背后协助莫尼罗,让它们对蛇牙的能力了若指掌?它们究竟打算干什么?

  另外,扶政会那些人的反应和态度也很奇怪。似乎早已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一样,丝毫没有惊讶。面对地球族的败退,他们虽然很紧张,但却并没有慌乱。似乎有把握在什么时候进行一次致命的反击。他们一定是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红蛇骨的力量已经发挥到极限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

  但问题是,我们的尽力而为究竟还有多少意义?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

  “我比想象中更加渺小”这个想法跨越宇宙,同时出现在拉博森·布鲁斯特和霍依兰的脑海中。

  “冷凝湘的身体检查已经结束了,医生说三个小时之后她就将苏醒。”包包对面,霍依兰坐在那张床一般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面色阴郁。她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并没有认真听包包讲话。

  包包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但还是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冷凝湘的身体上除了擦伤之外,没有发现其它武器造成的伤害。我想一定是有人帮助她从莫尼罗逃了出来。”

  “是吗。”霍依兰随便应付了一声,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根本没有对已经汇报完毕的包包下达命令的意思。

  “关于冷凝湘的报告完毕了。”包包不得不开口提醒她,“司令官,您还没说这次紧急把我们召回,是为了什么任务?”

  “包包。”霍依兰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酒杯,凝望着里面的绿色薄荷酒,声音也变得跟那绿色的液体一样暧昧而润滑。“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指挥官?”

  包包呆了一下,随即回答:“很称职。”

  “但我没能保护你们。”她摇头,“如果我给你下达一个非常危险的指令,你会去执行吗?”

  “如果那是命令,我会执行。”

  霍依兰突然笑起来。放下酒杯,抬起头来。“好。包包,准备一下,我们要去拓其斯塔。详细任务呆会儿在飞船上我再解说。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别忘了把联络器打开,等其他人到了,我会呼叫你。”

  “其他人?”

  “没错。这次任务需要所有蛇牙一起执行。对方就是如此要求的。”霍依兰做了一个手势。

  “我明白了。”包包对霍依兰行礼,转身离开了司令官办公室。

  12月7日,下午4:00.

  包包在首都城最繁华的空中街道上随意行走着。她脚下的道路是架空的,透过路边的透明砖,可以看到下面丝带一样细长的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虽然战争来临,但首都城仍然照常运作着。除了店铺少了很多,以及人群似乎比以前稀疏了之外,其它地方还都跟以前一样,保持着首都特有的优雅和从容。

  但,现在这种从容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紧张。如果5号要塞防守不成功,那么首都城就将面临莫尼罗大军的直接攻击。这也基本上表示地球族在二号开发星球的作战全盘失败,地球族可能会被迫撤出二号开发星球。

  到拓其斯塔去生活吗?好像也不是很糟的事情。总比在这里,身处战火之下要好得多。但问题是,拓其斯塔又能支撑多久?如果莫尼罗和郝古拉人想要赶尽杀绝,地球人类躲到哪儿都没有用。

  包包在路边停下,仰起头来看头顶的招牌,也看着天空。一边看一边走进露天的自助咖啡厅,坐下来随便要了一杯鲜红的甜鲜果饮料。在她周围有很多客人也在默默地喝饮料,他们的表情有的沉重,有的竟然十分开心。就好像战争没有发生之前一样。

  我很想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恐惧吗?无所谓吗?还是感觉愉快?

  包包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来回转动着,终于落到了一对情侣身上。那一男一女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笑,笑完了就用一根双头吸管从一个杯子里吸淡绿色的果汁。

  当我面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莫尼罗军队时,我真的感觉恐惧,而且想到逃避。我并不畏惧死亡,但我害怕死得毫无价值,害怕死得那么无声无息,害怕自己的尸体跟其他人的尸体混在一起,害怕除了死亡名单上再增加一个名额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东西因我的死亡而改变。

  ……这些牢骚只不过是随便想想而已。我知道我绝对不能逃避。为地球族而奋战到最后,是我作为一个军人的义务。

  在我是一个女孩子之前,我首先是个军人。我是个军人,是个战士,是红蛇骨的精英。我可以战死,但我不可以逃避,不可以胆怯,不可以脆弱。

  哎……这么一想,就突然觉得疲劳不堪。

  包包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好像是在嘲笑别的什么东西。但很快,这个笑容就从她脸上隐没了。她凝望着街道的目光渐渐变得沉静。

  在排山倒海的军队面前,蛇牙算什么呢?如果把我放在莫尼罗军队的包围圈里,我能支撑多久?蛇牙里的第一高手邯郸残能支撑多久?……诡诸默又能支撑多久?

  默……他现在在死亡行星,不知道感觉怎么样。可能会很寂寞,但不会遭到战火的波及。

  我有点想念他。也有点想念5个月前的日子。那时候一切都很好。我们虽然会受伤,会出生入死,但却感觉很愉快……只不过短短五个月,怎么就会变化这么大,这么快呢?

  包包叹息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联络器,以声音方式打开,拨了个号码之后就贴到耳朵上。

  过了一会儿,联络器那边出现一个职业化的温柔的女性声音:“你好,这里是红蛇骨基地医疗部。”

  “你好,我是包包。冷凝湘苏醒了吗?”

  “嗯,一个小时之前冷凝湘小姐就苏醒了。您想跟她交谈吗?”

  “如果可以的话。”

  “那么请稍等。”

  沉寂了两三秒,那边的声音变了,变成了冷凝湘那悦耳而稍带冰冷的嗓音:“包包?”

  “嗨,冷凝湘。感觉怎么样?”

  “我醒来之后感觉就和以前身体最好的时候一样呢。”冷凝湘的声音里出现了稀薄的笑意。“自从被莫尼罗抓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感觉这么好了。能活着……真好。”她静静地,轻轻地叹息一声,接着说,“飞船坠落之后,我头脑昏昏沉沉地,没经过思考就徒步朝山下走。结果在山里迷路了。如果不是你和李伤,我一定会死在那座山上。我很感谢。”

  “不客气。”包包笑了笑。“你没事就好。现在……我真不想再看到熟悉的人死去了。”

  “包包,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冷凝湘声音中的愉悦感消失了。“这件事情很重要,出院之后我会立刻报告给霍依兰上将或别的人,但我认为你是有资格第一个知道的人。”

  包包换了个姿势。微微斜着头,目光自然而然地流向了大街,停留在过往的人群中。“请说吧。我在认真听着。”

  “你是不是认为,就凭我一个人竟然从莫尼罗逃出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没错。所以我认为一定是有人帮了你。而且还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可问题是那个人是谁?”

  “的确,是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帮助了我。而且这个人你我都认识。”

  在莫尼罗那边碰到了一个她和我都认识的人?这么说这个人应该是在地球族里工作的,但却到了莫尼罗……一个厉害的人……一个可以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从莫尼罗星逃出来的人……

  一瞬间,“叛徒”,“泄密者”这两个词出现在了包包的脑海中。

  “等等……”包包的大脑飞速运转,眉头不自觉地紧紧皱起,直视着前方的人群。在那里有无数的面孔在徘徊,恍惚之间,似乎有一个熟悉的东西,一张熟悉的脸或是一个熟悉的眼神在人群中闪动了一下,还不等包包用目光去捕捉,它就已经消失了。“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把蛇牙的资料泄漏给莫尼罗的人吧?”

  “你猜中了。”冷凝湘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他跟我一起回来了。他跟我不一样,我想他现在一定平安离开了那座山,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

  “诡诸默。”

  就在包包听到这三个字的刹那,她的眼睛在人群中又一次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东西。一张熟悉的脸,一双熟悉的眼睛,一个熟悉的人。

  就好像心电感应一样,对方敏感地察觉到了包包的凝视。于是他停下脚步,向包包这边看了过来。

  “诡诸默……”包包喃喃地说着。

  “你很惊讶吗?”冷凝湘的声音那么低沉,听上去有些模糊不清。“他把商顺也……”

  包包没有接话,仍然直直地看着前方,看着那个正在慢慢地向她走来的少年。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又快又慢地浮了上来。是个很模糊的意念,但却代表着她刚才心头所有疑问的答案。

  这种感觉打动了包包,她的一生从未感觉到这样难以抑制的,不可解释的感动。但她却本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用尽全力压制住了这一阵感性的波动。

  “包包?你还在在听吗?”冷凝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包包睁开眼睛,发现那个少年已经在桌子前站住,双手放在口袋里,看着她。

  “……在听。”包包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对着联络器平静地说,“抱歉,我……我想我要挂断了。”

  “这些话对你打击太大了吗?我觉得很抱歉。但我还是认为应该告诉你。”

  包包用大拇指按动了“切断”键。

  冷凝湘的声音消失了。

  在包包放下联络器的时候,他很平静地对她笑笑。

  “莫尼罗……协助莫尼罗的人是你吗?”

  他慢慢点头。“我觉得很抱歉。当时我没法控制自己不说。”

  “就这样而已吗?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包包没有丝毫的笑意,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之间,她敏感地发觉他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有了改变,但却明确地感觉到了这种不同。这种感觉在她和他之间产生了一道薄薄的隔膜,也让她心底那一直蠢蠢欲动的波动平静了一些。

  “这个不重要。既然这件事情结果已经无法挽回,那么我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包包发现周围有人开始注意他们,于是重新坐了下来。她知道对方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熙熙攘攘的地方对自己发动攻击,崩紧的手臂也就慢慢地放松了。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包包看着他,“首都城的戒备很森严,你应该无法通过防护网才是。”

  “我没有通过防护网,而是在银白之塔那里通过亚空间通道直接到城里的。”他说完,好像也感觉到自己的话很难令人相信,于是又笑了。“我怎么回来的并不重要。”

  “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是囚犯,万一被人认出来,马上就要被逮捕的。何况现在二号开发星球完全陷入战火之中,随时都有丢命的可能性。”

  “我回来是为了解决一件事情。”他简单地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不可以逃避。”

  不可以逃避……?

  包包莫名其妙地振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视线。

  “包包,不久的将来,可能就是几个小时之后,如果你感觉到了一些原因不明的异常变故,请不要犹豫,立刻想办法逃离二号开发星球,但也不到拓其斯塔,莫尼罗星,郝古拉星或地球去。”

  包包微微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饱含着不解的褐色眼球。“你到底要到哪儿去?去干什么?”

  “我需要进入红蛇骨基地。到中央绝密区域去。”

  “中央绝密区域?”包包惊异地抬起头,“你……能进入中央绝密区域吗?”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试试看。”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包包笑了笑。“所以我要走了。”

  “等一下!”包包跟着站起来,叫住了他。但还没有等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她身上的联络器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次竟然是霍依兰:“包包,所有人都进入首都城了,现在大家都在赶往首都城宇宙空港,你也可以出发了。”

  “明白,我立刻就去。”包包合上了联络器,左手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像飞盘一样扔给了对面的少年。

  他伸手接住,才发现那是他所熟悉的,有着金色红蛇骨标志的黑色通行证。

  “这是服务人员的通行卡,可以让你进到地下七层。”包包站起来,把联络器放回口袋里。“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你。”他成分复杂地微笑着,大大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些哀愁。“只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还可以相信我吗?”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通行卡,“让我这样的人进入红蛇骨基地,你难道不会觉得……”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朋友。”包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那天在拓其斯塔映月海的海滩上,我所说的‘喜欢’,并不是指朋友关系的那种‘喜欢’。”

  他有点发呆的样子,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想要说什么,但却又一次被包包打断了。

  “我所谓的‘喜欢’并不那么单纯。其中还包括对一个被誉为‘天才战士’的前辈的信赖和崇拜。所以我信任你,我相信你现在要去做的事情,和你过去已经做过的事情,都有你的理由。”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始终一点表情也没有。不悲哀也不激动,褐色的眼睛里只有沉静的冷漠和理智。“但也有这一次了。下次我们再见面时,如果有命令让我杀死你,我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就这样。”

  “包包。”他抬起头来,“谢谢你。”

  阳光在此刻照射在他的脸上。包包蓦然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如此灿烂,没有任何杂质,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愉快的笑容。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像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样遮蔽了这张面孔。恍惚之间,她感觉到这个少年正在这耀目的日光中飞速地消失。

  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包包突然产生了要去拥抱他的欲望。这种欲望那么强烈,几乎要把所有的理智都从大脑中挤出去。

  消失……他当然会消失。他不可能在地球族的范围内驻留太久。如果他不想再次被逮捕的话,他就必须离开,去地球,或是回到死亡行星,在一个没有人注意他的环境中继续他的生命。

  消失或许是最好的。如果他留下来,他就会被杀死。被我,或是被别的蛇牙杀死。

  我不想那么做。虽然我知道如果有命令下来,我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那不是心甘情愿的。

  消失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包包那只略略抬起了两三厘米的右手又放了回口袋里。

  “再见了。”她转过身,又快又稳地向着向下的阶梯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0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五十一章 永恒的瞬间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红蛇骨基地。

  我在基地里慢慢地走着。避开了一切可能会遇到人的地方,专走那些偏僻的通道。

  不出所料,由于战争来临,这里早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所有的红蛇,不管是蛇牙还是蛇身,除了少数在医疗部门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奔赴前线。一路上我没有遇到任何人。

  离开这里才不过两个多月,却好像已经离开了好几年一般。竟然有一种怀念的感觉。我站在地下七层的走廊上,向上仰望,可以看到那灯火辉煌,却没有人影的星空广场。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安静而空阔的星空广场。不自觉地,几个月前这里的热闹,几个月前曾经存在在这里的人们,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袋里。闭上眼睛,我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的笑闹声。

  几个月……才短短几个月,无比坚强的红蛇骨就变得如此千疮百孔。战火之中,这条蛇显出了它的脆弱。它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但却仍然在挣扎着,争取着生存,和那渺茫的希望。

  我离开栏杆,沿着那被灯光照亮,银灰色的通道向前走去。

  争取渺茫的希望,我也正是为此而回到这里的。如果你知道我在这里,如果你听到我的声音,那么就请把通往你那里的门扉向我敞开吧。

  通道很快就到了尽头。那座通往机密会议厅,需要特别身份卡才能开启的电梯洞开着,好像在迎接着什么一样。

  诡诸无知道我来了,他肯定也知道我的目的,但却还是为我打开了门。

  他有绝对的自信,他认为我是不可能战胜他的。

  我想他在这个问题上或许是对的,我的确没有战胜他的力量。但是我还是必须回到这里来。这世界上没有一种东西是绝对强大的,总有能摧毁它的东西。我希望这个东西就是我。

  我必须要战胜他。只有战胜他,阻止那个荒唐至极的神裁,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不想死。

  自从走出那艘莫尼罗的飞船,看到头顶碧蓝的天空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喜悦。我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再也不要经历死亡行星或莫尼罗那样的磨难,再也不要被任何人摆布,再也不要被任何心灵上的枷锁所禁锢,不再有任何负担,不再有任何羁绊,自由自在的活下去。我渴望我的生命会像那片蓝天一样,通透,美丽,充满令人感动的色彩。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时,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那么真实。

  因此,我回到了这里,带着我的希望,带着崭新的力量,带着求生时才会拥有的最大潜能,来到这里,争取我所向往的未来。

  电梯快到尽头了。

  地球历2490年12月7日,PM6:00.红蛇骨基地地下44层,机密会议厅。

  当我从电梯里走出的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个静谧又空阔的房间像以前一样,那排精致的小灯喷射着淡淡的金色光辉。拱形的天花板高高悬在头顶,乌黑如夜空。就连鞋跟跟地面撞击出的“喀喀”声都跟以前一样,那么清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扭曲了一样,给人一种莫名的,强烈的不正常感。

  前方,那红蛇骨的图腾散发着光芒,似乎随时准备打开。

  最后了……只要穿过这里,就可以进入中央绝密区域。是生是死,是成是败,一切都将得到答案。

  我走入广场中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向那红蛇骨的图腾走去。

  突然之间,机密会议厅的深处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飞速向这边射来。

  我向后退。一蓬细小的黑色光芒从我身前掠过,“哆哆哆”地射入地板。灯光之下,我发现那是用意念力结成的针形块。射入地板之后的两三秒之内,这些意念块纷纷消失了,只留下两排小孔,整齐得象是用尺子量出来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机密会议厅深处,一个人影正在渐渐脱离黑暗,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一手提着一把长逾两米,十字架一般的巨大黑色武器,另一只手提着一把约长六十厘米,散发妖艳蓝色幽光的手枪。

  是我的恶灵。

  我把目光从恶灵上挪动到他脸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国立领服,左耳垂挂着那枚他最喜欢的紫水晶耳环,黑色的短发闪烁点点光泽,贴着苍白的脸颊自然垂下——就跟我第一次在难破船酒吧里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仍然是那种向冰刀一样凌厉的眼神,毁灭的气息和强大的力量围绕着他,蠢蠢欲动。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他周身弥漫的斗气。从他身体里溢出的光几乎达到耀眼的程度,像有生命一样绕着他上下起伏波动。

  “你仍然想要杀死我吗?”我带着一点不安问。“你明不明白诡诸无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现在杀死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曾经跟诡诸无交战过,结果惨败。”他答非所问地说,“那次的战斗让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从恐惧中挣脱出来。我知道凭我和诡诸泪的力量是不足以跟他抗衡的。所以,我需要更多,更强的力量。”他向我伸出左手,将恶灵抛给我。“我要你。”

  我愣了一下,随手接住恶灵,在手上转了三圈,牢牢握住。“你在说什么?”

  “我还曾经想过要不要到死亡行星去找你。在银白之塔见到你的时候,我真觉得高兴。”他笑了一下,“当时我就想要把你吃掉,如果不是阿马赖亚救了你的话。”

  “为什么不试试看合作?”我急切地说,我感觉到他的意志已经十分坚定,几乎不是我可以扭转的。“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胜算会更大啊!”

  “我就是想要把我们两个的力量加起来。唯一不同的是你是指合作,而我是指把我们两个的力量同时注入到我的身体里。”他突然笑了,“我们不能合作,那样会让我们变得更弱小。我们的搭配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只会彼此牵制,最后被逐个击破。”

  “诡诸无真的那么强大吗?如果我们在这里战斗,只会彼此消耗力量和体力。结果一样会变得更弱。”

  “只要最后的胜利者是我,我就可以让自己的体能和力量恢复最佳状态。”

  “你曾经失败,并不代表我也会失败。我是他的弟弟,跟他继承着同样的血缘。”我看着他,尽量让目光显得诚挚。“相信我一次不行吗?”

  “我的身体里有着跟你们拥有同样血缘的诡诸泪的力量,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他收起了笑容。“我跟你一样,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在这个问题上,我除了我自己之外不能信任任何人。而且我曾经跟诡诸无作战,又懂得治愈,我认为我的胜算比你要大得多。反倒是你,如果你真认为我们的战斗只是无谓地浪费能量,又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把你交给我呢?只要一下子,龙就可以把你的力量和你的肉体完全吞噬。你不会感觉疼的。”

  “没有奋战到最后之前,我不想死。”

  “是吗?”他的右腿慢慢后移,摆出了备战姿势。“看来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感觉到极度的不愉快和愤怒。

  他是对的。我们不可能合作。把力量交给他,胜算也的确比我独自一个人奋战来得大得多。现在我们所面临的是一场押上了一切的赌局,我们必须以胜算最大的方式来进行这场赌博。

  可是……为什么同样渴望生存的我们要走上如此对立的局面?

  真象是个玩笑。

  我垂下紧绷的手臂,释放我所有的能量,让全身的战斗机能完全苏醒,几秒钟之内达到巅峰状态。意念力在我身体内部回旋,淡淡的灰蓝色光芒在我身旁环绕,巨大的气场跟邯郸残所释放的气场相抵触,互相压制着。

  一瞬间,他的气场似乎产生了爆炸,强烈的气流几乎把我掀倒。一道奇异的黑色光柱撕裂了他左手的袖子,冲天而起,充斥了这昏暗的机密会议厅。

  穿过黑色的光芒,我看到他毫无表情的面孔。而在他背后,那道光柱显出了它本来的形态——条黑色的龙在空中涌动翻滚,发出异样响亮的鸣叫,几乎把我的耳朵震聋。

  他的气场这么强大,正面抵抗绝对没有好处。取胜的关键或许在于利用敌人的强大力量。

  我一边思考一边捕捉着邯郸残所引起气浪,用最少的意志力把它的一部分控制住,导向我身后。同时将大量的意念力附着在恶灵上,迅速在手中形成一把灰色的剑。

  “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邯郸残的声音穿过龙的鸣叫传来。

  我毫无预兆地突然解开对身后气流的封锁。骤然获得自由的强风把我像风筝一样吹了起来,直冲向前方,邯郸残所在的地方。

  我们之间的距离对于这种速度来说实在太短了,他还来不及躲避,我已到他面前,意念之剑的剑峰也已碰到他额前的发梢。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手臂好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一阵痉挛。意念之剑在距离他皮肤只有一两厘米的地方忽然凝住,再也无法向前半分。

  我还没有想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强大的气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直冲入我的怀里,带着我一直向会议厅另外一端落去。

  邯郸残的龙闪电一般追击而来。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被它吸引过去,我在气流中失去了自控,被吸向那闪烁点点黑光,像无底深渊一样的巨口。

  我大声吼叫起来,用我的意念力在龙和我之间形成一大片坚固的反弹光壁,将反弹面向着我。光壁形成的同时,我也正好接触到光壁上。立刻像个球一样被弹了出去,一直落到向会议厅另一端,贴着墙稳稳落地。

  天空中那条黑龙几秒钟之内就摆脱了我的光壁,又一次朝我俯冲下来。

  我的脚才刚刚接触地面,立刻迅速向旁边躲开,让它在我头顶上空快速飞过,留下一声刺耳的咆哮,和一大片浓墨般的黑色光雾。

  我没有停留,在黑雾中跳了起来。

  不出所料,邯郸残的龙击弩果然在这一刻穿破黑雾急刺而来,堪堪贴着我的鞋底擦过。

  他真的想杀了我。

  我挥动恶灵,带着下坠时的体重,将剑刺向邯郸残所在的位置。他却不慌不忙地用被意念力保护着的右手推开我的剑,身体旋转,左手龙击弩抽向我的腰部。

  我顺着他推剑的力量改变方向,贴着他的身体旋转着落下,避开龙击弩,恶灵从他身后斩向他的腰。就在我以为我一定会击中他的瞬间,他的身体却突然拔地而起,鸟一般向远处掠去。黑雾也在此刻消散得干干净净。

  我追了上去,抬起恶灵,瞄准他即将落下的地方,开了枪。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子弹离开恶灵的一瞬间,速度突然变得无比缓慢。被子弹穿过的空气竟然像水一样荡起了可以用肉眼看到的波纹。

  就在这一片波纹中,什么都没击中的子弹凭空爆炸了。

  那一边,邯郸残早已经安然落地。

  我收住脚步,惊讶地看着那枚子弹爆炸之后仍然留在空中,正在缓缓下降的颗粒。

  “这是怎么回事?”

  “诡诸无的力量已经弥漫开来。”他平静地从远处看着我,“时间和空间都产生了扭曲。你我全身都充满意念力,所以不被这种扭曲影响。恶灵和龙击弩都可以跟你我产生共鸣,同样处在不受影响的状态。但,子弹却没有被意念力保护。时间已经不多了。只要最终方程式一完成,我们的命运就将被注定。”

  他的双手在胸前合拢,慢慢闭上眼睛,嘴唇无声地动起来,好像低声吟唱着什么。

  我看着他的姿势,突然感觉好像有些熟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渐渐复苏……

  他的指缝里开始有蓝色的光芒溢出。他仍然保持着那不闻不问的状态,似乎根本不担心我会趁机攻击他。

  等等!这个姿势……是……姐姐的绝招之一!

  糟糕了!

  我发疯一般地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扑向他,同时放出了我在这一瞬间可能集结的所有意念力,狂风一般卷向他。四面的墙壁和脚下的地面都因为这力量的滑过而纷纷破裂,但——仍然是晚了。

  邯郸残互握的双手突然分开,向前伸展。蓝色的光从他手心中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一切,在我们头顶形成一片苍穹般的光幕。

  邯郸残的身体被我的力量完完全全击中,向后面飞去,撞上了会议厅的墙壁。

  墙壁的倒塌声中,我头顶的光幕分解成无数无比锋利的力量块,流星雨一般坠落下来。穿过我所放出的抵挡光壁,也穿过我的躯体,带着我的鲜血深深射入了地面。

  这就是姐姐的力量?我的抵挡光壁在这种力量之下竟然像纸一样脆弱。多么可怕。被邯郸残应用起来都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是姐姐自己使用……

  就连拥有这种力量的姐姐,都因无法对抗诡诸诡诸无而最终选择了死亡。

  我又能做什么?

  我慢慢张开眼睛,眼球像被撕裂一样剧痛。我的身体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手脚多处被贯穿。不过,幸好我在最后那一刹那用意念力强化了要害部分,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而我身下平整的地面也被这场“暴雨”打出了无数的小孔。

  “你还活着,真是个奇迹。”一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我视线之内。我赶忙在他一脚踢过来之前抓住了跌落在我身旁的恶灵。“你比我想象中强大。连‘透碎雨’都没能解决你。”

  他的声音那么冷。

  我从地上弹起来,向远处落去。也就在我离开原地的一瞬间,邯郸残的手也从空中落下,带着黑色的光将那块染了我的鲜血的地板轰了个粉碎。

  可恶!

  落地之前,我将意念力重新凝结,灌注全身,麻痹所有的神经,封住了伤口,避免失血过多造成晕厥。尽管如此,落地时我还是摇晃了一下,险些跪倒。

  糟糕,我腿部伤得比想象中严重。这样看来恶灵的力量全匹配功能不能用了。它以60公斤左右的全匹配状态重量压到我的肩膀上,我会被它压得跑不动。

  为什么到这种时候我总会感觉如此无助,似乎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无法真正的帮助我?我恼火地想着。

  邯郸残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在研究什么,又好像是单纯地走神了。

  他的脸上多了一道伤口,血污染红他的右脸颊。全身被尘土和血弄得脏兮兮的,腹部,胸口,腿和手臂上有三四条比较大的伤口,龙击弩也出现了裂痕。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也如此狼狈。

  “有必要再打下去吗?”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

  “除了诡诸无之外,你是第一个把我打成这样的人。”他右手抱着左臂。但那张脸,那双眼睛,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仍然那么冷淡。“不过,我们不会同归于尽的。”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他的身影像魔术一般从原地消失了。

  我向旁边闪开,躲过他的攻击。右手砸向他的鼻梁。

  他侧了一下身体,龙击弩夹带着一道光和虎虎的风声,从我胳膊上滑过,剖开了我肩头的衣服跟血肉,切向我的脸,似乎打算一下子把我的脑袋切成两半。

  我低声吼叫,左手的意念力瞬间放出,刀片一样刺向他的腹部,而我自己则借着这个力量向后退去。如果估计没有差错,这一下就可以退出他的攻击范围了。

  但就在这一瞬间,龙击弩上的薄光突然膨胀成一个巨大球体,轰然炸裂。强大的气流携带着锋利的意念刃喷薄而出,刹那间将我吞噬。

  我的耳旁全是风声。全身的神经虽然都已经被麻痹,但却仍然感觉到一阵阵的剧痛。我知道我身上一定又多了很多伤口,搞不好已经像渔网一样密密麻麻,体无完肤。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感觉到自己已经从强光中脱离,从半空中落在地上。

  一道暗暗的黑光从头顶投射下来,我不用看都知道,邯郸残已经将他的龙凝聚好,只准备最后一击了。

  可是……他还不动手,在等什么呢?

  我睁开眼睛,向前方望去。

  他左手抱着自己的腰,龙击弩撑在地上,血从他指缝里滴滴嗒嗒地落到地板上。看样子刚才我的攻击还是让他负伤了,但这并不表示他的力量有所减退。在天花板上盘旋着的龙,那双碧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似乎将我当成美味的食物,蠢蠢欲动。

  然而在我身边,一些黑色的气息正在从地板上蒸腾而上,随着龙所散发的气息的起伏而起伏,蔓延,渐渐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将我困在其中。

  我明白他在等什么了。他仍然担心我有能力闪避,所以他要等到这些黑色气息所组成的防护网完全形成,确保我无法避开这致命一击。

  可恶……可恶的家伙……

  我慢慢握紧拳头,一直犹豫不决的心情也在此刻坚定了下来。我遥望着他的眼睛,低声说:“拥有我姐姐的生命对你来说是一种悲哀,一种无可选择的束缚,是吧?如果我说,此时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你会不会相信?”

  “这个世界上你不想伤害的人只有你自己。”他淡淡地说。

  黑色的龙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咆哮,带着一身黑色的,不规则的光芒盘旋飞下。地面上的黑色气息仿佛感受到它的号召一般,陡然间膨胀开来,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防护网。

  我在这一片巨响中静静坐着,声音像水一样流畅毫无停滞地滑了出来:“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不蒙我喜悦者,将因伤害我尊贵的躯体而遭到死亡的惩戒。”

  空中突然无中生有地出现了一片深蓝色的光亮,划破黑暗,如流星一般向这边急速陨落。

  在龙完全吞吃我之前,诅咒一定可以杀死他。只要他一死,这条龙自然也就会消散了。

  我慢慢合上眼睛。但就在此刻,意料之外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在强大的诅咒进入他的能力范围之后,他突然挥起右手,带着一片黑色光芒,从侧面撞击诅咒之光,迫使它改变方向,从他身前滑了过去。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竟然能……这样操纵诅咒?

  “你很惊讶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也曾经想不通,你给我那枚戒指为什么能抵挡诅咒的力量?但当我跟你在诺亚方舟里产生共鸣之后,我突然想到,或许那枚戒指的奥妙就在于这种共鸣——它拥有着跟你一样的波调。当诅咒感应到这种波调时,则自动认定此人不可攻击。但附着在戒指上的力量实在太薄弱了,薄弱到了让佩戴的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因此在承受诅咒撞击时会粉碎。我现在虽然是在尽力模仿你的力量波调,但显然没有完全模仿正确。只是通过相似的波调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它。否则这力量也不会一直朝我攻击了。”他说着,向后退了一步,那黑色的光膜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弧形,又一次把折回来的诅咒之力挡了开去。“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你一死,诅咒也就会消失了。”他的唇边浮起一个浅浅的,充满冷酷的微笑。“永别了。”

  一片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如海潮一般撞下来,遮蔽了我的视线。我什么都无法看到,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失去重量。

  “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精神体脱离了肉体,互相融合……很温暖。像回归母体了一样。”邯郸残的脸在逆光中变得模糊,依稀似乎是在微笑。

  “别对我说谎,默。”

  怎么会……这样呢?这是我的错误吗?是我暗示了他应该如何击败我?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片无尽的黑暗,我知道我已经被龙吞下去了,如果我再这样发呆,用不了过多久我就会彻底蒸发,什么东西都不留下来。可是我的脑袋却好像被凝固了一样,无法运作。震天动地的鸣叫声和地板的纷纷爆裂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像一面正在敲响的诡异的鼓。也就在这个时候,爆炸般的疼痛在身体内海啸一般毫无预兆地涌起,席卷整个身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疼,甚至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疼,整个身体似乎要被撕碎,每一寸肌肤都在分裂,无限制的分裂。五脏六腑消失于无形,全身血液被全部抽干,空虚感在身体中无可阻止地蔓延开来。

  就这样……就这样被杀死?

  愤恨,恼怒,懊悔,不甘……充满了我的脑袋。在这一片黑暗中,我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在这一瞬间,我感到全身灼热。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脱离了出去,疼痛,疲劳,体重,都在一刹那间消失。我好像突然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只剩下无比强大的力量和意志仍然存在着。

  “你从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别人的。”他嘲讽地说。“我了解你。”

  耀目的兰灰色光芒照进了我的眼睛,周围的黑暗陡然被撕裂,我看到了会议厅,也看到了站在远处,仍然被诅咒纠缠得无法脱身的邯郸残。

  “我们的价值观很像。”他淡淡地说。“但我不想死在任何人手下。我不像你,把‘战死’看成神圣的,荣誉的,从而对其怀有一种尊崇。我讨厌死。管他多么绚烂,多么有美感的死亡,我都不喜欢。我讨厌死,也讨厌难过地活着。”

  杀死他……杀死他!机会也许只有这么一次!

  这个念头仿佛刺痛了我神经。

  我像箭一样穿过了蓝色光幕,穿过了残留的黑雾,向他扑去。伤口中淋漓的血在空中划下了一道鲜红的弧线。恶灵在我手中化成一把纤细而锋利的长武器,从我身上溢出的光芒水一样流入枪体表面的花纹中,与恶灵融为一体,随着我的呼吸而一明一暗。

  邯郸残身体回转,用自身的力量形成一道弧壁,从他背后撞来的诅咒之力沿着这道弧壁擦过,向我撞来。而他自己则顺着这股力量鸟一般向一旁飘去,用龙击弩截住了那回归的黑色巨龙。

  我没有躲避,任凭身体和诅咒之力在空中相撞。那强烈的深蓝色光芒卷住了我,瞬间舆恶灵同化。

  刹那间,光芒大炽。

  与巨龙合而为一的龙击弩散发出的黑色光芒,和恶灵上的灰蓝色光芒将整个空间分为两半。互相交错的耀目光辉之中,强大的力量澎湃而起。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隆隆震动,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

  我听到了自己的怒吼,我听到了不知来自何处的巨响。在这一片响声中,我挥起恶灵,切碎光幕,扫向那消瘦而又苍白的少年。

  他没有躲避,挥动龙击弩,迎了上来。

  两者相交的一瞬间。

  恶灵的蓝光在我面前滑过,穿过龙击弩,穿过附着与其上的力量,切入了邯郸残的躯体。就像穿过一片水雾一样,如此轻巧,如此自如,如此……不可思议。

  黑色立领中国服,黑色的短发闪烁点点光泽,将阴影投在苍白的脸颊上。紫水晶三角形耳环在他脸旁摇晃。细长的黑灰色含着淡淡的嘲讽,凝视着我。

  温热的血沿着恶灵一直滑下,一直滑下,渗入我冰冷的手指。邯郸残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慢慢向前倒下,跟他的血液一样沿着恶灵向我滑过来,最终轻轻撞在我的肩膀上。

  “好久不见了,默。”他的用那悦耳的沙哑声音说着。“欢迎你回来。”

  “这结局还算不错……”他在我耳旁发出一声淡淡的,冰冷的轻笑,“默,你……”

  被切断,飞了出去的龙击弩不知在什么地方跌落了,“呛啷”的一声响,盖住了他最后的轻柔语声。

  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被恶灵贯穿的温热躯体,却好像只是抱住了一个不可捉摸的,正在崩溃的梦。

  周围的黑色光芒散开了,化作点点光尘,缓缓坠落。落在他身上,也落在我身上,转眼间熄灭。

  我怀中的他,轻得像一只死去的蝴蝶。

  “欢迎你回来。”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1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五十二章 霍依兰的决定

 

  地球历12月9日,二号开发星球,银白之塔中央。

  屏幕的光照亮了阿马赖亚·兰多的脸,也照亮了他脸上无比震惊的表情。

  诡诸无……他竟然做了这样的修改?把力量的最大破坏点放在二号开发星球……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难道不怕自己也死掉?还是说,他以为取代了我的‘最高支配者’的身份,就可以在神裁中活下去?

  阿马赖亚的目光转向另外一个屏幕。

  不可理解的想法……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阿马赖亚站起来,向银白之塔的出口走去。

  地球历12月9日,二号开发星球首都城,红蛇骨基地,中央绝密区域。

  一片黑暗中,皮欧拉里克飞速的运作着。微弱的运算声在此刻听起来却如此响亮。

  “今天是12月9日,最终启动方程式预计本日内完成。”

  “刚才那一战……真是惊天动地啊……连这里都感觉到了……”

  “力量储蓄达到70%……持续收集中……”

  “皮欧拉里克……一切怎么会如此顺利呢……顺利得让我都感觉到惊讶……我的弟弟,邯郸残……阿马赖亚……扶政会……所有人都在按照我所预计的那样行动着……为什么自命不凡的人类……那么容易被欲望所操纵……被‘生存’这两个字欺骗呢……”

  黑暗中,一只惨白的手不知道从何处伸了出来,像一朵盛开在夜里的兰花。轻轻拢住皮欧拉里克的触角,无比温柔地抚摸着。

  “我们马上就要看到了……这个由我们一手缔造的未来……一个真正没有邪恶,充满阳光与希望的伊甸园……前所未有的喜悦……你能体会这种心情吗……”

  皮欧拉里克没有做出回答。

  “呵呵……对不起,你是无法体会这种人类才有的心情的……你永远都那么平静……平静而睿智……帮助着我……”

  “您是我的一切。”

  “谢谢……皮欧拉里克……”

  地球历12月9日,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区,会客厅。

  这个会客厅远不如红蛇骨的机密会议厅庞大气派,装修上也比较保守,但坐在这里,却比在红蛇骨机密会议厅里坐着感觉要更加舒适一些。

  包包坐在霍依兰身边,仰起头来四面看了看。

  大概是颜色问题吧。这里的灯光比红蛇骨那里要明亮,色彩也是以可以令人安定的淡蓝色和白色为主。不愧是科学院,什么都考虑到了。

  包包看看坐在自己周围的同伴。低头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的子晚美儿和桃子;一脸紧张的戚蕴;沉默不语的李伤;大家都没有笑容。

  我们这些人持枪配剑的,穿着红蛇骨这种乌黑的制服坐在这里,感觉有点格格不入呢……不,格格不入的不是我们的形象,而是我们的心情。

  包包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雷神的枪套。

  真是一次冒险的赌注啊……但是我相信霍依兰司令官。她是我这一生最钦佩的女人,也是我唯一认可的领袖。高韶韵相比之下逊色太多。

  一生……?我最近好像常常在心中想到这个词呢。思考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思考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期待自己给自己的一十八年生命来做一个完全的评价。

  包包脸上不经意地浮出一个微笑。

  或许,我下意识里已经认为自己的死亡的日子不远了。

  会议厅的门打开了。机械声打断了包包的思绪。

  拉博森·布鲁斯特走了进来,门随即在他身后关上,将外面的世界和内里完全隔绝。

  在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霍依兰上将。好久不见了。”拉博森走到桌子前,跟霍依兰握手。“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前线的战斗怎么办?”

  “已经交给高韶韵少将了。拉博森先生。我把红蛇骨的蛇牙全部带来了,现在只等你的吩咐。”

  “全部?”拉博森环顾四周,发现果然如此。“这太大张旗鼓了吧?我记得扶政会发出的命令只是要求两三个蛇牙而已。这次的任务不过是在一定时间内运送一样东西,用不着这么多人,更用不着霍依兰上将你亲自来。”

  “我知道。这样做是我的意思。”霍依兰秀美无伦的眼睛眯成一线。“因为我要在这里获得一个答案,以及一些扶政会一直隐瞒着,不让我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候,包包和李伤已经各自离开自己的座位,退到门口。一个靠着门框,另一个仿佛不经意似的挡住了呼叫器。另外三个人虽仍坐着,手却在桌子的遮盖下握住了武器。

  拉博森看了看这些少年的脸色,微微一笑。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以霍依兰的智力,早晚会发觉这件事情。但问题是,现在虽然阻止这个计划还不算晚,但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算圣火计划不启动,人类也将面临灭族的危险,外星人绝望中的孤注一掷,将意外地给予地球族以重创。

  如果我有勇气早些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情况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了。

  拉博森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坐下来,跟霍依兰面对面。“霍依兰,你发现了什么?”

  “不多,但也足够了。”霍依兰的身体向前倾着,手肘撑在桌子边缘。“红蛇骨中央绝密区域里,皮欧拉里克正在日以继夜地处理着什么庞大的程序。以补充蛇牙战士为理由,中央科学院开始了生产由DNA还原复制人的作业,但生产人数却与我们所需求的不符。还有,战争现在如此紧张,扶政会的表现却胸有成竹,一切战略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同样,莫尼罗的战略也似乎是在抢时间。当时间到了之后,扶政会做什么?抬出最后的‘圣火计划’?”

  拉博森吃了一惊。“你知道‘圣火计划’?”

  “嗯。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我。”霍依兰放慢语速,一字一字地说,“我曾经相信过他的话,但我现在认为他在说谎。或者说起码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拉博森沉默不语,暗中思考告诉霍依兰这个计划的人究竟会是谁。

  “二号开发星球和拓其斯塔的银白之塔也开始了不安的躁动。红蛇骨的战士一靠近那里,就会产生极其剧烈的生理反应。其中等级比较高的战士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集结在银白之塔周围的力量波。‘圣火计划’的理论,我没有看过,但只要稍有联想力的人就应该会想到,这种不正常的反应或许就是‘圣火计划’启动的先兆。”霍依兰做出一幅困惑的表情,“我不太明白。我记得那个人说过的话是这样的‘通过银白之塔,引发一个星球的最大力量。然后通过某个操作系统来启动和支配这力量,释放出大约比弗洛耶41号炸弹要强几千倍的破坏力,一举消灭莫尼罗和郝古拉’。可是,我们这里也有银白之塔不是吗?一旦启动起来,我们的星球防御力好像也不足以抵挡‘超过比弗洛耶41号炸弹要强几千倍的破坏力’。”她停了一下,接着说,“当我事后想到这个问题,询问告诉我‘真相’的那个人时,他很有把握地告诉我,我们有力量完全支配这种破坏力,保护我们的星球不受伤害。但同时又没有否认‘诺亚方舟’的存在是为了在‘意外’的情况下保护VIP的人身安全。”

  “怎么,诺亚方舟的用途你也知道了?”拉博森失笑。

  霍依兰也笑了笑。“问题是,这种‘意外’的概率究竟有多少?万一意外发生,又将会造成什么结果?”

  “仅仅就这些线索,你就可以到这里来吗?”

  “还有诺勒·尼奇。”霍依兰突然说。“九月份的时候,诡诸默和李伤在从执行任务归来的路上落入一个叫做诺勒·尼奇的人的研究所,并且发生了战斗。这个人也是已经过世的噶尔博士的好友。”

  “我记得那场战斗的汇报。”拉博森平静地说,“战斗之后虽然只找到了他身体的一些碎片,但却已经被认定是死亡了,不是吗?”

  “10月22日,我们在拓其斯塔2号城市,郊外的废弃工厂里找到这个已经被‘确认死亡’的人了。”霍依兰淡淡笑着,“我们在那个废弃工厂里发现了生产流水线,大量的人造DNA,一个曾经被诡诸默杀死的女孩子,以及一个——绝密的通讯频道。”

  拉博森的身体抖了一下。

  “我们用红蛇骨的技术暗中将那些DNA模拟还原,其结果让人震惊——还原而成的复制人竟然就是曾经多次与红蛇交战,自称是‘噶尔博士的养子养女’的少年们。这一点包包,戚蕴和李伤都可以证明。”霍依兰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而后不久,我们又根据那个绝密频道进行了追踪。其结果……找到的就是位于拓其斯塔的拉博森·布鲁斯特先生的宅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拉博森身上。而拉博森则默默凝视着霍依兰。

  过了很久,霍依兰轻声打破了安静:“拉博森先生,您一直在背后和诺勒·尼奇合作,指挥那些少年的行动,与红蛇骨为敌,干扰我们的任务。虽然我不太明白您真正的想法,但红蛇骨所接受的命令都是扶政会下达的。干扰红蛇骨的任务,不就是等于干扰扶政会吗?老实说,扶政会下达给红蛇骨的很多任务,连我都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义所在。比如说要让红蛇骨的人运送一些所谓的特殊装置给郝古拉以及莫尼罗人……对不起,这些特殊装置其实是在莫尼罗以及郝古拉组装而成的银白之塔的一部分,对吧?”

  拉博森点点头。

  “在8月31日所运送的那个‘特殊装置’是我们最后一次接到类似的命令。也就是在那次,红蛇骨跟诺勒·尼奇的少年发生了最严重的冲突。想到这一点之后,我做了个大胆的假设,拉博森先生,您阻挠红蛇骨,试图阻止银白之塔在莫尼罗河郝古拉完全建成,其根本原因或许就是因为您是暗中反对‘圣火计划’的。”停了一下,她继续说,“我有一点不理解,为什么在诡诸默和李伤降落到诺勒·尼奇的科研所的时候,又发生了第二次战斗?而且据李伤的汇报来看,当时诺勒·尼奇的行动并不是想要捕捉或囚禁他们,而是想要杀死他们。但那个时候就算杀死他们两个,对于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了,不是吗?”

  拉博森默默抚摸着自己双手的指关节,垂下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咳嗽一下,抬起头来,问:“诺勒……他现在怎么样了?”

  “很抱歉。”霍依兰摇摇头。“他自杀了。死之前曾经试图销毁所有证据,但没成功。”

  拉博森的目光震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状。“霍依兰,我也有一点不理解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冒险这样跟我进行对话?你难道不怕事后你将会被判刑?就算不会被判刑,你的职位也必定会被撤销。”

  “如果那样,我就说我发现了拉博森先生的秘密,所以才进行这样一次会谈,目的是要让你承认暗中与诺勒·尼奇合作的事实。”

  “这是你不害怕的原因,而不是你这样行动的理由。”

  “如果圣火计划启动,就代表这场战争要结束了,对吧?”霍依兰向后靠去,抱着自己的胸。“我认为,我不会是在可以进入诺亚方舟避难的名单之列。同样,红蛇骨的所有人都不会。而就像我刚才所说,所谓的‘意外’,发生概率究竟是多少,我们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说,扶政会有可能是借助这圣火计划,想要一举消灭红蛇骨?”

  霍依兰默认。“事实上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试图消灭红蛇骨了。看看作战计划书就可以很清楚地发现,他们有意将红蛇骨的任务难度提高,千方百计地消磨红蛇骨的力量。”

  拉博森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圣火计划启动之后,就算我仍然活着,红蛇骨的战士也没有死光,在战争中消耗的兵力也已经足以让红蛇骨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这时候扶政会自然而然就会下令解散红蛇骨,我的职位照样还是不保,而且搞不好还会因为曾经接触了太多东西而被清除掉也说不定。同样,红蛇骨一解散,剩下的红蛇战士就失去了存在意义,而单纯成了一些拥有奇特力量,搞不好会危害社会安定的群落。到时候他们的死亡恐怕也是难以避免。”

  “我早料到了。”拉博森突然说。“像你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霍依兰侧了一下头。

  “你的猜测全盘正确。”拉博森慢慢地说,“圣火计划,是一个清除所有异种生命体,以及将星球环境进行一次性彻底改善的计划。如果计划启动,所有拥有银白之塔的星球都将进入清洗状态。圣火将从二号开发星球开始燃烧,续而蔓延到其它四个星球。届时,作为增副装置的‘诺亚方舟’将成为唯一一个不受干扰的地带。也就是说,所有红蛇骨的战士,莫尼罗人,郝古拉人,都将死亡。只留下纯种的人类。”

  霍依兰静静地等候她说下去。

  “而要启动这个计划,光有‘启动方程式’是不够的。还需要——强大的异常力量。拥有这种力量的有三个人,诡诸无,邯郸残,以及诡诸默。他们三个人缺一不可。”

  “这就是您为什么要杀死诡诸默的原因?”

  “没错。但当蛇牙DNA的采集方案开始实施之后,我就放弃了。既然诡诸默的复制人随时都可以出现,那我们就算杀死了诡诸默本人,也没有意义了。”拉博森呼一口气,“事实上,今天要让你们来负责运送的,正是诡诸默和邯郸残的复制人。当你们将他们运送到中央绝密区域的时候,估计启动方程式也已经运算完成了,并且通过扶政会暗中制造的秘密渠道直接传送给皮欧拉里克,然后,圣火计划就将启动了。”

  “这么说,方程式到现在还没有完成?”

  “没错,但也差不多了。我离开时,他们预计将在三个小时之后完成。现在……”他看看手表,“只剩一个小时不到了。”

  霍依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她站起来。

  当她的目光依次与在四周伫立的少年相对时,他们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光芒。

  那一种铁一般的决心所散发出的光。“异种不是一种动物或一种科技产物,而是人类的一种。跟那些普通的,纯种的人类一样,都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对不对?”

  包包,李伤,桃子,戚蕴,子晚美儿互相凝视。

  “但是,现在竟然有这么一群家伙想要剥夺这一权力。我们难道不应该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本该属于我们自己的权利吗?”

  没有人说话,但他们都明白了霍依兰的意思。

  片刻的沉思之后,包包,李伤,桃子缓慢地站了起来。戚蕴和子晚美儿却犹豫不决。

  霍依兰看看他们,说:“没关系,不赞同的人也不勉强。”

  “不,我要一起去。”子晚美儿撑着桌子边缘站起来。“虽然这事有点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但我们除了是战友之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想跟大家同生共死。”

  戚蕴犹豫不决的目光震动了一下,瞬间坚定。

  他也站了起来。

  霍依兰愉快地笑起来。“来,别耽误了。或许我们还来得及。”

  “你们考虑清楚。”拉博森也站起来。“现在就算阻止最终方程式的完成,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这个计划无法实施,在莫尼罗和郝古拉的攻击下人类也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总之,大错已经铸成了。”

  “如果是那样,就让我们这些异种跟纯种人类一起奋战到最后吧!”包包笑着拉开了门。

  没错……这不是是否有意义,或者是对谁有好处的问题。既然不管怎么做都会死,那为什么不去破坏方程式,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纯种人类拉下来,拉到跟我们平等的高度,一起面对战火的考验呢?

  我们都是杂种,被纯种人类轻视,被纯种人类利用。但……我们可以在最后关头毁掉纯种人类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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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为生存而战的少年们

 

  一个空旷的椭圆形黑色房间。房间四周那上百个浸泡着“木乃伊”的圆柱形水缸散发着飘忽不定的幽光,四周的墙壁都在随着幽光轻微摇动。偶尔会有一线比较强烈的光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漏出来,转瞬即逝。

  房间的尽头,庞大的皮欧拉里克正在发出响亮的运作声。那个眼睛般突出的绿色圆屏幕上演示着无比繁杂的文件和数据。而在它上端,皮欧拉里克的四条触角互相交织在一起,托着一个白色的光球。光球之中,两个太阳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一直在等你……弟弟……你终于来了。”

  我站在房间中央,抬起头,让光球的白色光芒照亮我的眼睛。血液在我身后滴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线,又在我脚下聚集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可怕……我能感觉到,从那个光球中泄漏出来的力量。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感觉到自己仿佛正在大海深处,被看不到的海水压迫,几乎无法呼吸。

  “……你看上去好像很糟糕……”他的声音中出现了笑意,“跟邯郸残的战斗,让你感觉到痛苦吗?……你是否在因此而怨恨我,认为如果我把你挡在外面……你就不必承受如此痛苦?”

  这就是……诡诸无的声音吗?

  空洞又断续,捉摸不定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由嘴和喉咙发出的声音,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中的。

  “诡诸无……我不明白。”我低声说,“你为什么要把门打开,放我进来?如果你把我挡在外面,你就可以在这里安心地完成你的‘神裁计划’了,不是吗?”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你……更别提照顾你了……所以我希望……最起码能亲手给你一个结束……一个跟其他人都不同的结局……”

  这也能算是理由吗?像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会做出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吗?还是说又另外的什么原因?

  我想不通。

  但是这也不重要了。

  我放开紧握的左手。霎时间,一道细长的灰色光芒闪电般从我的手掌中脱离,射向被皮欧拉里克捧着的光球。

  光球没有躲避,也没有做出防御,像靶子一样一动不动,任凭光箭深深射入球体中心,被光球的光线吞没。

  怎么,竟然击中了?……不,不可能这么容易。

  我呆了半秒钟,随即一跃而起,手持恶灵,劈向球体中央。

  皮欧拉里克本来纠结在一起的触角突然散开,从四个方向齐齐向我刺来。

  我大吃一惊,立刻横过恶灵,从正面挡住其中两个触角,顺便借着冲撞的力量向后翻跃,落回原处。

  “你变弱了……看来刚才跟邯郸残的那一战……的确消耗了你不少的体力……”

  光球在皮欧拉里克的怀抱中开始旋转,我所放出的光箭也夹在其中,越转越快,越转越稀薄,最终像烟花一样爆开。

  点点散落的光芒中,一个惨白的影子显露出来。他穿着无比宽大的白袍,坐在半空中,微微上下起伏着。袍角几乎碰触到地面。一头闪闪发光的乌黑长发水一般沿着他的身躯倾泻而下,越显得他皮肤苍白如冰雪。

  这就是……诡诸无?历代以来最强的异能者?

  他在向我微笑。他的身体好像在发光。一种阳光一般圣洁的光。

  我慢慢后退一步,紧握恶灵的手不自觉地略略放松了。

  他……很像我,也很像阿马赖亚。除了皮肤和头发之外,五官跟我一模一样,但那双黄金眼眸中凝聚的某种东西,却把我们区分开来,成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无法弄明白那双眼睛中所蕴藏的究竟是什么。当我对着那双眼睛凝视的时候,“神”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头脑中。我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畏惧,想后退,想逃避,但却动也不能动一下。

  “原来是你,”我费力地说,“那次我偷偷进入中央绝密区域,在水缸上看到的倒影是你?”

  “没错……而且……那次我也是像今天这样,暗中帮你打开了所有通道……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还有……我返回红蛇骨之后的第一个夜晚,在梦中看到的,也是你吗?”

  皮欧拉里克的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所有的数据都不见了,只留下一行字体巨大的短信息:“拓其斯塔中央科学院邮件: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接收与组装同步进行中……请稍候……”

  “你所恐惧的神裁就将开始了……只要这块碎片组装完成……一切就都将走向结局……”他笑的更加愉悦,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皮欧拉里克。“……时间有限……施展全力吧……如果你因为恐惧而丧失战意……那就太无聊了……”

  无聊……?什么叫做无聊?他把这场战斗看作游戏吗?

  一阵莫名的愤怒让我全身都变得炽热起来。我抬起恶灵,瞄准他,用力一斩。

  附着在恶灵上的力量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斩向他的侧面。而我也在此刻跳起来,手持恶灵从另一个方向发动了攻击。

  他不闪也不避,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安宁地笑着。

  灰色的光芒吞噬他的身影的同时,恶灵也切中了他的身体。

  没有血,也没有伤口。恶灵就好像砍中一团空气一样,不着力地从他的身躯中滑过了。

  他……莫非是……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我自己所放出的力量也同样穿过他而撞入我怀中,融回我体内。虽然没有伤到我,但相撞时的力量却把我冲得向后飞去。

  我像沙袋一样笨拙地落了地,膝盖跟地板撞出“扑通”的一声闷响。本来略有消减的疼痛因用力过度而卷土重来,一时让我全身酸软,几乎无法站起来。

  “你,”我咳嗽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糟糕,我竟然会忘了,你根本不是实体。”

  “没错……”他缓慢而优雅地抬起手来指了一下右边的墙壁。“我的身体在那里……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个由力量组成的精神体罢了……因此物理攻击是无法伤害我的……”

  精神体……脱离了肉体的精神体……?

  一个模糊不定的想法从我的脑袋中浮现出来。

  “刚才我的意念攻击也没有击中你……”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血从指缝里滴滴嗒嗒地落到地板上。

  “其实是击中了……只是没有造成伤害。”他好像小孩子一样快活地笑起来,“那是‘分解’能力啊……我一次性分解了意念刃90%以上的强度……当意念刃的强度低于10%的时候,就无法伤害我了。我可以任它穿过我……当然,我只是对意念刃接触我的那一部分发动能力……至于碰不到我的部分,就随它去了……”

  他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竟然能这样精确地发动能力,只消解意念刃与他身体接触的那一部分?看来他不光是力量强大,就连异能的技巧都不知道比我强了几百倍。

  但,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误,我还是有希望击败他的。

  “诡诸无,你有办法让自己在神裁之中活下来,对吧?”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贴着身体的手却在暗暗凝聚着力量。“可是,神裁计划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毁灭一切让你感觉有快感吗?等一切都结束,你打算对那些残存下来的生命做什么?继续毁灭他们?”

  “不……我不是为了毁灭才这么做的……”他突然不再说了,默默摇头。笑容从他脸上隐去了。一片淡淡的哀愁取而代之。“你看,我的肉体变得像木乃伊一样……我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用自己的手去触摸物体的感觉了……但我不能回到肉体里……它已经无法承受我的力量……如果我勉强回归,只会让它爆炸而已……我像个幽灵一样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老去……但我并不是为了毁灭才承受这些的……”

  他不再看我,茫然地将目光投向皮欧拉里克,悠悠叹息。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或许就是最佳时机!

  我将全身的力量瞬间放出,海潮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扑去,完全封住了他的活动范围,也遮蔽了他的视线。而我自己则在这种力量的掩护下扑向右边墙壁中,那半死不活的躯体。

  他虽然已经脱离了肉体,但并不一定代表他的生命也跟这具肉体分开了。如果我此刻杀死他的肉体,或许他也会跟着一起死亡也说不定。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恶灵在我手中舞出道道光华,连续不断地飞向那保存着诡诸无躯体的水罐。

  水缸不会躲避,看上去也丝毫没有被力量保护的样子。而无现在被我的力量包围,他要发动分解能力将这么强大的力量分化,怎样也需要个两三秒钟。

  这两三秒钟,足够我击碎二三十个普通的水缸了。

  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穿过海潮一般的力量,朝这边袭来,飞速卷住了水缸。意念刃的方向此刻已经来不及改变,一个接一个撞在被保护起来的水缸上,纷纷粉碎。

  是皮欧拉里克的三道触角!可恶!为什么中央电脑皮欧拉里克竟然会帮着诡诸无作战!

  我大吼起来,挥动恶灵,狠狠刺向皮欧拉里克触角的缝隙。

  “不可以……!”

  皮欧拉里克剩余的那条触角此刻突然从侧面斜插过来,挡住了恶灵。

  但恶灵的锋利却远远超出了它的坚硬程度。清脆的一声钢铁破裂声之后,恶灵穿过触角,刺入水缸。霎时间,水缸中的溶液从触角的缝隙中喷薄泻出。

  一秒钟的沉寂。

  成功了吗?

  房间尽头,那包围着诡诸无的力量突然崩溃了。像雪崩一样,自上而下急速崩塌。强大的气流从缺口中扑出,卷住了我。

  我的身躯在气流的漩涡中旋转,身体就好像要被撕裂了一样,扭曲地疼痛。无数道细长的伤口纷纷迸裂,血液雨水般四面飞溅。

  地球历12月9日,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所。

  中央科研所大概从未面临过如此局面吧。

  当蛇牙们走入中央科研所中心研究室的时候,所看到的并不是研究师,而是一大群荷枪实弹,严阵以待的国家特种部队。

  研究室内所有的显示屏都已经一片乌黑,只有中央电脑仍然开启着,显示着一行刺目的红色字体:“资料传送剩余10%.”

  在这行字下面,简·宁抱着手臂站立着。“我听说霍依兰带来的人数超过要求时,就知道要出问题了。怎么,霍依兰没跟你们一起来吗?”

  “这件事情跟霍依兰司令官无关,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李伤说,“她现在被我们囚禁在某个地方。”

  看来我的预感还是对了,没让霍依兰司令官跟着一起来,的确是个正确抉择。

  李伤心里默默地想。

  看样子,他们不是打算把我们杀死,就是打算全部逮捕。总之是不会轻易让我们逃走。一场战斗在所难免。

  包包环顾周围,粗略估计了一下人数,大约在五十人左右。装备完善,看起来是专门为了对付蛇牙而经过特别调配的。其中有一些人配备的是可以发射麻痹弹的特殊枪支。一旦被击中,不仅异能会被封锁,连肉体也会变得无法行动。

  还剩10%.按照这个速度,大概我们还有两三分钟可以行动。另外……我记得蛇牙成员的基因也保存在这个中央研究室里。只是详细位置不知道。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包包悄悄打开眼镜上的“心电对话”系统,将她所想的行动计划发送给其他的同伴。

  没有回答。事实上也不需要回答。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按照包包说的去行动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别反抗,不要增加无谓的伤亡。”简·宁谨慎地靠着中央电脑站着,似乎随时准备躲到那后面避免遭到战斗波及。“将武器抛出来。”

  几秒钟的沉寂之后,少年们很不情愿地抬起握枪的手,将枪抛了出来。

  那些特种兵的目光中出现了一刹那的放松。

  就是现在!

  站在最前面的包包和子晚美儿在最后一刻用小指挂住枪,轻轻一钩,将枪转回自己手里,毫不犹豫地瞄准远处的中央电脑,扣动扳机。

  那些特种兵大吃一惊,动作整齐地启动枪支,猛烈的火力疯狂向站在包围网中的少年们袭去。

  早就准备好的戚蕴,李伤和桃子张开各自的领域,将子晚美儿和包包一同保护起来,替他们顶住了所有子弹。

  一时之间,爆炸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子弹在光壁上纷纷炸裂。

  穿过层层火光,包包和子晚美儿看到了远处的中央电脑——它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包包叫起来,又一次射出了两枚子弹。

  这次她们都看清楚了,子弹在进入中央电脑四周直径约5米左右的范围内之后,好像碰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空中炸裂了。

  “是防护罩!”子晚美儿轻声说,“我们早应该想到的。”

  “传送剩余3%.”

  传送好像速度加快了。我们必须要马上收拾掉这台电脑。可是,怎么才能击碎防护罩呢?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防护罩的型号和强度。难道要把整个实验所都毁掉吗?

  “或许我们会有办法。”戚蕴从后面转到前面,“包包,美儿,桃子,你们三个女生负责干扰周围的特种兵,我和李伤来试试看。”他不等三个女生做出任何回答,就跟李伤一起冲出了领域的保护,箭一般地冲向中央电脑。

  “传送剩余2%……”

  桃子大叫一声,全身力量一口气放出。数十个能量弹从她身上脱离而出,毫无规则地向着四面八方飞去。凡是少与能量弹接触的东西,无不尽皆粉碎。

  面对如此惊人的攻击方式,特种兵们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得不躲避,队形一下子就溃散了。包包和子晚美儿逮住机会左右开弓,向因为躲避能量弹而从防爆盾牌下脱离出来的特种兵发起第二波攻击。

  一时之间,场面乱成一团。

  李伤和戚蕴冲到中央电脑前,两个人同时把凝聚着分解能力的拳头砸上了防护罩。

  “彭”一声闷响。防护罩以跟他们拳头所接触的地方为中心,直径三十厘米的范围之内变了颜色,从完全透明变成了紫色的半透明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防护罩的厚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了——粗略估计,大约在一米左右。在戚蕴和李伤的分解能力下,防护罩不断地在变薄。

  70厘米,60厘米,50厘米……

  “传送剩余1%……”

  不行,来不及了。

  戚蕴急中生智,提高声音,大声叫嚷:“桃子,帮个忙!”

  桃子立刻领会,双手一挥,满天飞舞的能量弹全部改变了方向,流星一般纷纷坠向李伤和戚蕴所在的地方,准确无误地从他们之间穿过,击中了那三十厘米的凹陷。

  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响声,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能量弹跟防护罩相撞的声音,还是包包子晚美儿她们跟特种兵战斗所发出的声音。

  七十个能量弹的密集攻击下,防护罩的缺口越来越大,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一丝只有三指宽的裂缝。

  但这已经足够了。

  李伤和戚蕴大吼着,将手中的已经达到最大匹配度的枪支顶进那个裂缝,开了枪。

  神啊!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的话,请在此刻保佑我们吧!

  强大的异常力量脱离手枪,没入电脑内部,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闪光。

  “传送剩余:0%.传送完……”

  巨大的爆炸吞没了一切。熊熊火焰中,那黑灰色的高级显示屏四分五裂。但在防护罩的保护下,爆炸的范围得到了控制。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受到波及。

  但这已经没有意义了。传送已经完成,一切都晚了。

  包包,子晚美儿,桃子,戚蕴,李伤,都在这一瞬间呆若木鸡。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区,会客厅。

  霍依兰默默垂下头,艳丽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怎么了?”拉博森问。

  “失败了。最终启动方程式已经传送完毕。”霍依兰摘下眼镜,用力捏着。

  “怎么,红蛇骨的战士竟然会对付不了一帮手无寸铁的科研师?”拉博森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满脸都是惊讶。

  “简·宁事先发觉了我们将要采取的行动,预先布置了特种兵部队和防护罩。”霍依兰下意识地将冰凉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试图平定自己一片混乱的思绪。

  拉博森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帮不了她什么。

  令人窒息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感觉却像是好几个世纪。

  霍依兰自从转到红蛇骨当司令官以来,从未面临过如此局面。一切都似乎已注定了将走向毁灭,却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突然之间,拉博森身上有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电子声。

  霍依兰全身一震,越来越混乱的思维一时中断了,

  拉博森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私人的联络器,用影像方式打开开关。

  “拉博森。你还好吗?”一道微弱的光从联络器上放射出来,闪烁一下,形成一个立体半身影像。

  影像中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一双血红的眼睛看上去有几分吓人。

  看到这个影像,霍依兰和拉博森同时大吃一惊。

  “诡诸默!”霍依兰扶着桌子跳起来。

  “不,这个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阿马赖亚·兰多!”拉博森简单地解释之后,把目光重新投向那个影像。“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的?”

  “用银白之塔调查中央网络,很容易就找到了。”阿马赖亚笑起来,但立刻就收住了。“拉博森,你现在在哪儿?有人跟你在一起吗?”

  “拓其斯塔中央科研区。霍依兰上将也在这里。”拉博森看了霍依兰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依兰上将……是红蛇骨地最高负责人,对不对?只有你们两个真是太好了。”阿马赖亚突然靠近了屏幕,“拉博森,在我失踪以前,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对吧?你现在肯不肯相信我一次?”

  “你到底想干什么?”拉博森耐性再好,也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我要你离开那里。离开拓其斯塔,现在,马上找到一艘你所能找到的宇宙飞船,不要去地球,二号开发星球,莫尼罗或者郝古拉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停留在宇宙中,静静地等着事情结束。听懂了吗?”

  这算什么意思?拿我开心吗?

  拉博森皱起眉头。但影像中阿马赖亚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的话。”阿马赖亚退了回去,“最终方程式已经完成,并且传送到皮欧拉里克那里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

  “从我这里能感觉得到,皮欧拉里克那里的力量已经灌输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最终方程式的完成,所有条件都已经达到,神裁……啊,不,应该是圣火计划,就要开始了。”

  “力量灌输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诡诸默和邯郸残的复制人还没有制造完成呢!”

  “他们本人已经到了红蛇骨的中央绝密区域里去了。”

  “你……你说什么?”拉博森无法相信阿马赖亚的话,但却也同样无法相信他是在说谎。

  “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就去找间谍卫星,看看银白之塔的状况,相信就会明白了。”阿马赖亚也有点生气地说。

  拉博森想了一下,问:“你在哪儿?”

  “我在二号开发星球。”阿马赖亚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情形,“恐怕没有时间跟你多说了。如果这件事情之后我还能活着见到你,我会愿意把事情的原委详详细细地告诉你。但现在,我要走了。”

  “你要干什么?”拉博森忍不住问。

  “我也要避难了。”阿马赖亚笑了一下。“再见了。希望你记得我刚才所说的话。”

  阿马赖亚的影像消失了。

  霍依兰和拉博森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拓其斯塔首都城,中央科研所。

  剩余的特种兵人数大概在30左右。房间的门有七扇,除了一扇明显是通往休息室的之外,其它几扇门都不知道是通往何处的。

  包包碰了碰身旁的子晚美儿。“美儿……”

  子晚美儿伸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包包别说话。

  包包有点不解地向她看去,发现她全身僵直,紧握双拳,瞳孔收缩得如同针眼。

  这是异能者全神贯注发挥某一项能力时的表现。可是,她在干什么呢?

  “抵抗已经没有意义了。”简·宁大声说,“首都防护部队已经在朝这边进发,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支撑多久?”

  “支撑到最后一刻。”桃子冷冰冰地说,“阿彻为了地球族奋战到生命终结,我们所有人也都曾无数次出生入死,可地球族,你们这些人,却如此对待我们,给我们设定如此悲惨的结局。”她慢慢仰起头,“现在是我们为自己奋战的时候了。”

  戚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李伤慢慢抚摸着双子星,包包将雷神在手之间飞速旋转,子晚美儿也沉默不语。他们的眼睛中都明确的表现出了他们的意向和无比坚定的战斗意识。

  看来霍依兰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简·宁默默想着。

  那天在中央绝密区域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了。她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如果她不这么做,我会想办法安排她进入诺亚方舟的。但现在,她却选择了跟这些杂种一起同生共死。

  “左边第二扇。”子晚美儿专用的紫色字体突然出现在包包的眼睛片上,“左边第二扇门后面有问题。很可能复制人的基因就保存在那里。简·宁心里正在暗暗防着我们朝那里突击。”

  “你怎么知道的?”

  子晚美儿莞尔一笑,指指自己的眼睛。“你忘了吗?我是心灵理疗处的名医啊。这一点点读心术还是懂的。”

  包包也笑起来。“确实,太久没在心灵理疗处看到你了。”

  “以后恐怕也不会有机会看到了。”

  包包笑着摇头。笑容之中蕴藏着几分悲凉,几分无可奈何,又有几分嘲讽。

  好像有谁在暗中下了命令一般,五个少年的身影拔地而起,风一般灵巧地自特种兵头顶掠过,冲向左边第二扇门。

  地球历12月9日。

  希望拉博森和霍依兰能相信我所说的话,那是唯一能避免卷入这场灾祸的方法。

  阿马赖亚看着虚拟的城市立体图,无声地叹息起来。

  繁华的都市,欣欣向荣的二号开发星球……这幅景致再也看不到了。如果让扶政会那帮家伙知道无所做的事情,知道诡诸无对银白之塔做出的改变,他们不知道会怎么想?

  真是有点讽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银白之塔的天花板。

  只要呆在这里,可以让我顺利的躲过“神裁计划”。大概诡诸无也不会想到,在最危险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一处避难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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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3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五十四章 神的悲哀

 

  地球历2490年12月9日,二号开发星球,红蛇骨基地地下59层,中央绝密区域。

  不行了……我没有力量再站起来了……

  我跪坐在地上,抱着伤口急剧喘息着。被血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了远处苍白的诡诸无。

  他浮在空中,双手抚摸着皮欧拉里克触角上被我刺穿的地方,金黄色的眼眸眯成一线。另外一边,水缸的缺口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白光封住,里面的溶液虽然流失了一些,但大部分还是被保存下来了。只是浸泡在溶液中的躯体肚腹部分出现了一个贯穿性的伤口,稀薄的血液给黄绿溶液增加了一丝丝刺眼的红色。

  刚才那一下竟然刺中了。可是为什么,诡诸无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伤害一样?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我就得到了答案——水缸里躯体的伤口处,模糊成一片的软组织在缓缓蠕动,像软体动物一样,努力向彼此靠拢。它们一旦互相接触,立刻就融为一体,再难看出伤口的痕迹。

  这是重生能力。虽然我以前没有亲眼看过重生的过程,但我知道,现在我所看到的就是跟我所拥有的一样,但却更为迅速的重生。

  原来如此……难怪姐姐和邯郸残都没有试图通过摧毁肉体的方式来战胜诡诸无。他们不是没想到,而是做不到……

  我慢慢闭上眼睛,心脏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彭”的一声,只留下一片空明。

  “……你是第一个伤害皮欧拉里克的人……”那惨白的影子慢慢向我滑来,在我前方不远处的上空停住。“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了……”

  诡诸无身后,皮欧拉里克发出一声短促的信号:“拓其斯塔中央科学院邮件: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3%.”

  “我们的游戏……结束了……”空中那白色的影子缓缓抬起手,瞄准了我。“是处决失败者的时候了……”

  霎时间,整个地下空间都动摇起来。强烈如太阳一般的光芒从他的手中射出,直刺我的咽喉。

  我……才不要!

  “我在这里,在这无限的光辉之下呼唤着自身的力量。诡异的圣灵不再沉默,不蒙我喜悦者,将因伤害我尊贵的躯体而遭到死亡的惩戒!”

  我的身躯一瞬间失去所有感触。无比强大的力量从我身上冲出,汹涌澎湃,海浪一样迎上无所散发出来的光。

  两道光接触的一瞬间,无狭长而锋利的光突然改变形态,水一般沿着我力量的边缘开始蔓延,形成一片跟我一样宽广而厚实的力量之壁,朝我这边推过来。在他的压迫之下,我的力量之壁步步后退。

  不要……如果这道墙壁推到我面前,一定会把我碾得粉身碎骨。

  “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2%.”

  我不要这么死!

  我曾经毫不畏惧死亡,我曾经蔑视生命的意义,但,我现在却渴望着获得活下去,用我的身体,用我的心去体会我曾经错过的一切。

  我绝对不要在这个时候死去!

  “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1%.”

  力量之壁完全崩溃了。诡诸无的力量冲上我的身体,把我带离了地面。

  我听到自己的惨叫,如此尖锐,仿佛要撕裂我的喉咙。

  极度疼痛之中,我在将自己的所残存的力量全部放了出来,以自己为核心向四周炸裂。

  腐蚀着我的力量被炸开了。我带着一身鲜血从空中落下,像一头折翼的鸟,重重撞在皮欧拉里克的显示屏上,又从那里滑到了漆黑而光滑的地面上。

  我的血在屏幕上留下了一道污渍。而在血污之下,我看到了一行细小的字:“力量灌输98%.”

  力量灌输98%……?也就是说力量还没有灌输完毕?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无不是说,只要最终方程式完成,一切就会走到结局吗?

  “你还真是强壮……”诡诸无笑着,又一次挥出手。这次他的力量比上次弱多了,集中成一个弧形的意念刃,朝我拦腰切来。这并不表示他的意念力已经消耗得接近零,而是他刻意控制了力量的大小。

  我下意识地举起恶灵,用残存在它体内的力量发出最后一道意念刃,与无的力量在空中相撞,两者同时消失了。

  看着烟花一般坠落的光点,我才突然发觉我可能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带着极度的恐惧,我回头向皮欧拉里克那里看去。

  那一行小小的字体变成了:“力量灌输99%.”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呆呆地看着屏幕,全身几近虚脱。

  难道……难道,他故意不马上杀掉我,为的就是……?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央炸了出来。我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看来你终于是发现了……”无微笑向我曲伸手指。

  恶灵立刻从我手里脱离,向半空中飞去,被那双惨白而修长的手接住了。“……还差1%,这把枪或许正好吧……”

  恶灵在他手里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了一道光环,“彭”的一声炸裂了。

  枪体里所残余的力量从金属碎片中落下,在空气中消失。

  “力量灌输100%,力量灌输完毕!最终启动方程式第244号碎片,组装剩余:0%.组装完毕!……意外信息:银白之塔产生屏障,产生原因不明。屏障消除作业正在展开,请稍候。”

  “阿马赖亚在捣蛋呢……不过这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预计‘神裁’将在五分钟后全面启动。”

  我僵硬而呆滞地抬起头,看着他。“你一直在引诱我进行战斗,不断的发出力量?”

  “……当然了。如果我真的想杀死你,十秒钟就可以解决问题。”他开心的笑起来,“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绝密区域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吸引器……你在此地战斗所发出的力量,都会被立即吸收……传送给皮欧拉里克,成为启动‘神裁计划’的‘钥匙’……”

  “那我和邯郸残在外边的战斗……”

  “当然也一样吸引进来了……”他微笑着,“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好骗……如此聪明的邯郸残,跟我拥有相同基因的你,绝顶天才的阿马赖亚……都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启动这个计划的所需要的力量庞大得超出人类的理解范围……你们怎么会相信,凭一个独立的生命,就可以拥有和驾驭这么可怕的力量呢?……你和邯郸残都为了阻止我用自身的力量启动‘神裁计划’而来到这里……互相残杀,遍体鳞伤……但事实上却是帮助我填补了剩下50%的空缺,无意中在协助我完成‘神裁计划’……你们是这样,扶政会的人也是这样……高等生命体为什么这么容易被欲望欺骗呢?”

  我看着他,全身感觉到一种无比的虚弱。

  “我不会再攻击你了……但你也不会活下去了……”他缓缓从空中降下,“我在对‘神裁计划’进行最后更改的时候,把‘力量集中点’放在了二号开发星球,你知道会导致什么结果吗?”

  我没有回答他。

  “会让二号开发星球爆炸的……什么都不会留下来……”他落了地,拖着那瀑布一样的长发,缓缓向我这边走来。“本来这个过度富饶的二号开发星球就是三大种族战争的起源……只要这个星球消失,三大种族也就失去了战斗的理由……而三大种族目前所在的星球也将在‘神裁计划’中得到清洗,生态环境恢复到最佳……想必在神裁之后,三大种族会忙于恢复在神裁计划中所受的创伤,不会有闲工夫发动战争……这样也就可以维持百年以上的和平吧……”

  “你……发疯了。”

  “或许吧……但我只是……想好好守护这个世界。”诡诸无在我面前站住,慢慢跪下来,跪坐在我面前。他长长的头发落到了我的腿上。“我比任何人都热爱这个世界……每当我看到一个城市沐浴着朝阳渐渐苏醒过来时,我都感到无比欣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慢慢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

  他的手很冷。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他还是固执地用两只手捧住了我的脸。“很多人都不理解我……包括制造了我的阿马赖亚……但我不希望你不理解我……你是我的弟弟,是跟我最相像的人。”

  蓦地,一个温暖而散发着光芒的意识从我的脑海深处浮现出来。我的其它思想都被这强大的意识挤走了。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一些破碎的意识和画面渐渐出现,互相重叠。

  人类对于异能者的歧视;战争时期偏远地区人类自相蚕食的惨剧;下流酒吧里,被蹂躏的女人;欺诈、杀人、抢劫……贩卖内脏的团伙在深夜的街头将无辜路人开膛剖腹,夺走内脏;为了吸毒不择手段的人;专门袭击孕妇的变态狂,夺走她们的胎儿……

  我如此热爱着这个人类社会,热爱着所有的生命。所以我无法忍受这些生命同时存在时所必然引起的战争、屠杀、愚昧和贫穷,乃至于平民之间的互相伤害,互相欺骗,种种犯罪,种种暴行……我恐惧这些,我不能接受。

  我曾经想过要以一个蛇牙的身份去守护这充满美丽的世界,但后来却发现一个蛇牙的力量竟然是如此薄弱。一个蛇牙的力量,不能保护很多人,也无法完全清除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罪恶,黑暗和人与人之间的伤害。

  当时的红蛇骨还没有成为正式的间谍机构。因此我们常常要协助警方工作。我必须接触到这些令人恐惧事情,不能回避。有的时候,我也要跟那些凶手一样,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

  我曾经想过,要离开红蛇骨,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普通的日子,享受普通的生活。但后来我放弃这个想法了。

  我常常觉得很矛盾。我是红蛇骨最强的战士,人人都把我视为拥有强大力量的神祗,但我却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残缺。

  但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阿马赖亚出现了,他带来了“神裁计划”。我想那就是我想要的。

  我没有勇气当一个普通人,没有勇气像普通人一样接受残缺和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痛苦。同样,我也不想改变自己来适应这个世界,所以——我选择了改变这个世界来适应我。

  这或许是不正常的,病态的想法。但是我相信我所渴望的世界,是大多数人类都会渴望的世界。如果这个愿望能实现,在短暂的疼痛之后,人类会迎来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

  神裁计划之后,这个世界将会是一个完美的天地。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我希望人们能在这段时间内明白完美的可贵,不要轻易再次破坏它。

  这就是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双太阳一般的眼眸。

  “这是……你的意识?”

  他慢慢点头。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虽然我知道你会痛恨我……但我希望让你知道我这样做的理由……”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滑到我的手臂上,身体朝我倾斜过来,缓缓靠在我肩膀上,用力抱紧了我。“……对不起……弟弟……”

  “你……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一条退路,可以躲过神裁计划,对吧?”我冷冷地问。

  他微微点头。“我的确有办法让自己活下来……”

  “究竟是什么方法?取代阿马赖亚的位置,把自己设定成‘最高设计师’?”

  “那不可能……所谓的‘神裁计划’是针对所有人的一次审判……不论谁都躲不过……”诡诸无放开了我,从我怀中飘了起来,渐渐升高。“仅凭身份是不行的……”

  “前三十秒,倒计时开始。”

  诡诸无对皮欧拉里克看了一眼,挥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暗淡的圆形图腾浮现在地板上,越来越亮,光芒渐渐升起,变成一道光柱。而另外一边,存放他肉体的水缸下下方,也出现了一个同样的图腾。

  这是传送通道!而且不是普通的传送通道……而是类似于“圣光”的非常规通道。

  “倒数十五秒。”

  诡诸无微笑着,看看我,看了看皮欧拉里克。

  “……对不起……再见了。”

  他惨白的身躯滑向那道光柱。

  此刻,皮欧拉里克突然发出了一连串急躁的机械运作声,触角不安地扭动起来。

  诡诸无明显地停了一下,但却仍然没有回头。

  他跟光柱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一切都结束了……

  “前十秒……9、8……”

  皮欧拉里克的触角突然从我头上掠过,急速抽向诡诸无的背影。

  他回身,躲开皮欧拉里克的攻击。但那三条触角却顺着他的躲避改变方向,栏在他和光柱之间。

  “皮欧拉里克……你留不住我的……”诡诸无不再理会它,像穿过一层水幕一样穿了皮欧拉里克的触角,扑向那闪烁的光柱。

  皮欧拉里克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对话框,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培养水槽传送系统强制关闭。程序更改中。生命维持系统关闭,溶液浓度上升100%,增加300%酸液,水压MAX,注入分解液……”

  “皮欧拉里克!”诡诸无骤然停住,大吼着转过身,全力抛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镰风。

  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水槽下方的图腾消失了。水槽中的躯体在过浓的溶液中扭曲着,四肢分离。强力的分解液迅速俯视着他的躯体,重生能力都无法抵挡如此迅速的腐蚀。

  皮欧拉里克没有用触角进行防御,反而用触角卷住了诡诸无透明的身体,任凭那道镰风摧毁了自己坚硬的外壳。

  “2、1、0!神裁启动。”

  皮欧拉里克硕大的屏幕一瞬间变得漆黑,所有数据都隐藏起来,只留下一个血红的,刺眼的句子:“我们同生共死。”

  “皮欧……拉里克……!”

  诡诸无全身在空中蜷缩起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他身体上所散发的光在飞速增强,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灿烂。很快地,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太阳一般的光球,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雪亮。

  当这个光球的光芒达到顶峰时,一声柔和的爆炸声从光球内部传出来。

  顿时,光芒四散。光球分裂成无数金色光尘,宛若星辰一般,急速弹上高空,而后缓缓坠落。

  在这光尘之雨中,我看到了那件失去依附的雪白袍子正在从空中落下,空荡荡的,好像一片云彩。

  他死了……彻底死了。

  真可笑……可笑透了。

  我低着头,低声笑起来,越笑越响亮。在我的笑声中,刺耳的电子声跟着响起:“不明震动发生,强制传送开始。”

  我却好像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光柱消失了,地下空间重归黑暗。

  我扶着墙壁,缓慢而艰难的站了起来,一步又一步,在剧烈的地震中向绝密区域的出口走去。

  机密会议厅已经开始崩塌了。一块又一块大大小小的建筑材料从楼上落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激起一片尘埃。脚下的地板也开始龟裂,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些闪耀的白光在地底涌动。

  邯郸残清秀的,被血和尘土弄脏的脸上毫无表情。

  我注视着他,心里丝毫没有任何仇恨,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虚。

  我们如此奋斗,甚至互相伤害,为的是什么呢?就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吗?

  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脸和头发。一滴灼热的眼泪烫伤了我的眼睛,流出来,滴落在他脸上。

  多久了……多久我未曾哭过了?

  一场没有胜利者的结局。究竟是我的错,诡诸无的错,命运的错,或是大家都有错,才让结局变成了这样?

  “我觉得很后悔。残。”

  我慢慢闭上眼睛,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地震越来越强烈了。一瞬间,机密会议厅的地板四分五裂。地底的光芒陡然升起,刹那间席卷了一切。

  如果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我们会怎么做呢?残,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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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4楼 发表于: 2007-09-03
第五十五章 新世纪的天空(尾声)

 

  7年后。

  地球历2497年,12月24日。拓其斯塔首都城,阳光之柱空中广场,最高层。

  广场下几层简直是人山人海。人人又唱又闹,把本来就一团乱的场面弄得更加乱七八糟。

  包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人群中挤上电梯的。可怜的电梯由于乘坐的人太多而拥挤不堪,从外面看,就好像是个暴饮暴食的人的肚子一样,朝外面鼓着。

  如果天天都照这样,准有一天要出事。

  包包肚子里暗暗骂着。

  好不容易电梯到了尽头,她赶紧跨出电梯,呼了一口气。最高层相对来说比较空阔,人也比较少,空气很好。头顶的黄昏天空似乎距离这里并不太远,踮起脚来,跳一跳就能碰到。

  “包包!这边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包包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一头粉红色头发的女子正在朝她奋力招手。

  “桃子!”包包叫了一声,立刻加快脚步,从一桌又一桌的客人中间穿过,来到了广场深处,预定的桌子那里。

  两个人围着半透明的红色白边桌子坐着,看到包包过来,一起发出欢迎的叫声。

  “圣诞快乐!”坐在左边的霍依兰朝她举起手中的杯子,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戴上圣诞帽,那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松松地束着。“呵,包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包包笑着坐下来。“我本来以为局长大人你今天会没有空呢。”

  “怎么可能,公安局可不像红蛇骨。”霍依兰优雅地眨眨眼睛。7年岁月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仍然是那么美得耀眼。包包刚一坐下就发现了,四周好多男人都在偷偷用眼角看着霍依兰。“比起以前,我现在觉得轻松极了。”

  “只有局长你觉得轻松而已。”桃子双手托着下巴,悠悠叹息。她那一头粉红色的头发还是像数年前一样柔软蓬松,但发型却已经成熟了许多。少女的纯真却并没因为时光流逝而消失,仍然可以毫不费力地从她身上找到当年那种极富感染性的欢乐痕迹。“霍依兰当了局长之后,头一件事情就是整顿精神,一整顿就是整整7年。有空闲就搞什么训练大会,午休时间全用在健身房里锻炼耐力,早上不经过一番马拉松长跑就进不了办公室……”

  “桃子,你有意见是不是?”霍依兰笑着横瞄了她一眼,“你想跟你今年的年终奖金说再见吗?”

  “我才不稀罕呢!”桃子放声欢笑,“那么一点点工资,塞牙缝都不够。”

  “桃子还在管刑事吗?”包包好奇地看着她身边的两个女人,“你早就应该坐办公室了吧?”

  “嗯,现在已经是部长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到外边跑来跑去,亲自调查案件。”桃子伸了个懒腰,“这样很有成就感,渐渐也就能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我觉得这个职业很适合我。”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刚想说出来,却又停住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吐吐舌头,将说话的意图掩盖了过去。

  “哟,你们来的可真早。”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们视线之内。他跟她们一样,穿着圣诞节的大袍子,戴着圣诞帽。但对于他这么高大的身材来说,这种打扮好像有点滑稽。“我以为我会是第一个来的呢。嗨,圣诞快乐。”

  “戚蕴!”桃子叫了一声,随即做出夸张的表情,左顾右盼,“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那个新婚的老婆呢?”

  “她……”他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美儿现在的心理诊所生意忙得要死,今天下午又去给一个名流的太太做心理治疗,恐怕……”

  “恐怕已经到了。”一只手轻轻放在包包的肩膀上。“包包,好久不见。”

  包包回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美儿那张美丽的笑脸。7年过去了,她也从一个娇艳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她今天穿着红色连衣裙,围着白色的围巾,手里提着一只白色的小装饰包。这身打扮充满少女味道,跟她那从容不迫的成熟气质一点都不相配。想来她今天也是抱了纵情狂欢的念头,想要来好好让自己轻松一下,所以才这么打扮的吧。

  “圣诞快乐!”美儿在包包身旁坐下来,“包包,李伤呢?”

  “什么啊,”包包立刻笑着抗议,“他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美儿还来不及回答,广场上播放的音乐突然提高了音量,低柔缓慢的曲调变得快速而欢乐,一时之间掩盖了所有人的语声。

  “自助餐开始了。我们去拿吃的吧。”霍依兰站起来,“待会儿见。”

  桃子和戚蕴都分头去拿自己喜欢的食物了,包包和美儿却极有默契地同时走到摆放烧烤食品的长桌那里,从那一排排的方形盘子寻找自己喜欢的食物。

  广场下面,整个城市已经完全被暮色笼罩。街灯陆续亮了起来,整个城市一片灯火辉煌。

  “又是新的一年了。”包包低声说,“戚蕴现在在做什么?”

  “经营宠物店兼宠物医院。全球一千家分店,全心全意为宠物服务。”美儿放下叉子,掠掠头发,笑了。“他已经忙得快疯了。”

  包包也笑起来。“当初的蛇牙竟然会做宠物店老板,真让人难以想象。”

  “是啊,一切变化都让人难以想象。”美儿把目光投向远方的城市边缘,“你现在过的好吗?仍然在做电脑程式?”

  “嗯,电脑程式员,兼美术设计,兼作曲。星期天去一家武术馆教女孩子学武术。”包包给自己叉了一块金黄色的汉堡肉。“我发现我能做的工作竟然那么多。每天打开新闻频道,都会被那一屏幕一屏幕,密密麻麻的求职信息吓一跳。”

  “因为人口暴减嘛。现在困难的不是找不到职业,而是太多的职业空着没人做。”美儿柔声说,出手如风,趁旁边一个男性叉子落下的一瞬间抢走了那块红色的虾肉。“现在的世界比我们那个时候要好了。莫尼罗和郝古拉跟地球族签了和平条约,三大种族都埋头忙着进行再建设。没了战争,也没了种族歧视。”

  “确实。”包包点点头。

  “你知道吗?作为活下来的人,我常常会觉得非常有罪恶感。”美儿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顺手拿了一个奶油杯,“你不觉的命运竟然是如此地奇怪,不可捉摸吗?最强,最自负的人死了,我们这些人却活下来了。”

  包包知道她在说什么,因此她没有答话。

  “拉博森先生的工作真是干得不错。”美儿改变了话题,“我现在认为他是一个最称职的总统,我们应该感谢他。”

  包包仍然没有回答。谈话就这么不自然地中断了。

  那次二号开发星球的爆炸造成的后果真是惊人。当时,三大种族大部分的军事机器都集中在二号开发星球。灾难一发生,它们,地球族的军队,还有地球族前往诺亚方舟避难的领导人,都随着星球一起灰飞烟灭了,几乎等于三个种族同时解除了武装。莫尼罗和郝古拉族的星球也受到重创,大批的人死亡。那个莫尼罗王子逃过一劫,灾难一结束立刻登基为王。郝古拉换了领导人,地球族则选了拉博森先生来做总统。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拉博森先生和霍依兰当机立断,让我们在最后一刻登上飞船,我们就都要完蛋了。也多亏了他们,我们这些人才能过着普通而安宁的生活。

  这种毁灭性的结局带来的后果是,大量无辜生命的死亡换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开始。

  我不喜欢这种做法。我想总应该有什么途径或方法,能比较温和地解决所有问题。虽然我想不出来,但我想一定有这么一个方法的。

  这种结局对于无辜的人来说毕竟太残酷了。

  “包包?”美儿的手碰了碰包包的胳膊。“我要回座位去了。要不要我帮你把东西拿回去?”

  “好吧,拜托你了。”包包把手里的盘子递给美儿,“我再去拿一杯饮料。”

  “那么,待会儿见。”

  包包看着美儿窈窕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化了。

  虚假。

  虚假的快乐。虚假的平静。

  我们聚在一起,谈论所有的事情,但却只对那三个字绝口不提。

  红蛇骨。

  我们不敢去谈论它,不敢去回想它。但却永远也忘不了它。

  我们从那个残酷而严格的环境中挣脱出来,再没有杀戮的义务和权力。我们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人类,过普普通通的生活。我们有了所热爱的职业,有了所热爱的人与事物,我们不再满腹诡计,开始学会如何与人沟通,并从中感觉到了快乐。我们这时我们才终于发现,或者说是终于理解,我们以前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的罪孽深重。

  这种平静的生活软化了我们的心。此刻的我们没有了那时候的勇气,我们再也不能像少年时一样,对满手的鲜血摆出一脸冷笑,淡淡地对自己的罪行表示承认,甚至赞许。

  所以我们逃避了。不再去回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不再去回想在红蛇骨里度过的日子。虽然明知道这一切不会因为我们的逃避而变得不存在,但我们还是一味地逃避着。欢笑着站在阳光下,背对黑暗的过去,再也不多看一眼。

  只有霍依兰不一样。我不知道她是否做错过什么,但我知道,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勇敢的面对一切。

  令人敬佩的女人。

  包包在人群中缓慢地行走着。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好像一片恍惚的梦境。

  我始终有些弄不明白。最后一次见到邯郸残是在5号要塞的夜晚。那次突袭没什么了不起的,无人死亡,只有三四个人受了伤。可邯郸残却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以后再也没见到他。

  还有诡诸默也是一样。最后见面时,他说他要去解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件“不可以逃避”的事情。当时我不明白他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但现在想来,他大约也是为了阻止二号星球的爆炸吧。

  诡诸默。

  包包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她感觉到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难言的感觉如水波一样自心底层层荡开,渐渐占据了整个心灵。

  诡诸默……二号开发星球爆炸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如果他真的去了红蛇骨基地,我想他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找到宇宙飞船……

  我知道他多半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无法想象他死亡的样子。我知道他曾经经历过无数的战斗,而且还能从死亡行星那样的地方越狱出逃……像这样一个人,不会那么简单就死了。

  我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在某个地方,高高兴兴地活着。

  包包对自己笑了笑。

  真是些无聊的念头。我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呢?

  她在放饮料的长桌子旁站住,俯视那些装着鲜艳溶液的杯子,仔细挑选自己想喝的饮料。

  非常突然地,她的目光停住了。停在一个透明的杯子上。

  那杯亮绿色的溶液和杯子的弧壁都在反射着一个人的面孔。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的影子,像幽灵一样轻轻覆盖在那晶莹的平面上,随着溶液的摇晃而轻微扭曲。

  多么……多么熟悉的面孔。

  包包缓缓抬起头来,顺着杯子的反射朝自己身边看去。

  那个少年站在那里。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略微下垂的鲜红眼睛,如女孩子一般小巧的嘴巴带着笑意,似乎也在为该喝什么饮料而发愁。

  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包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一瞬间,她身边的人群与吵杂声似乎都彻底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这个少年。

  她全身的肌肉都不知不觉地绷紧了,僵硬的如同木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年的面孔。

  少年好像终于感觉到了包包的凝视,缓缓把头转过来,歉意地笑了笑。

  “我挡住你了吗?对不起。”他随手拿起一个杯子,从包包身边擦过,朝旁边走了开去。

  这个声音……连声音都如此……熟悉!

  他竟然还活着!

  “等一等!”包包叫起来,绷紧的身体突然放松,身体原地一转,闪电般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少年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落地。看着包包,他又笑了笑。但笑容中却多了几分不解。

  包包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她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诡诸默?”

  “嗯?”少年侧了一下脑袋。

  “诡诸默?”她又叫了他一遍,“不是你吗?”

  “嗯?”少年更疑惑了。“你在找人吗?”

  “不。”包包摇摇头,缓缓将手指放松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阿马赖亚。”少年又笑了。这次并不是礼节的笑容,而是那种因为觉得滑稽所以才发出的笑。“我叫阿马赖亚·兰多。”

  不是他……我弄错了。这不是他。这个少年只有十五六岁,他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二十多了。

  她心中的狂潮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你跟那个大科学家同名呢。”她的手终于完全离开了他的胳膊。

  “是啊,同名呢。”少年笑着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发现一些什么。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沉默中互相注视。

  片刻之后,少年轻轻把自己的杯子递到了包包的手里。

  “再见。”他最后笑了笑,转身朝广场另一端走去。

  “再见。”包包握着那个杯子,凝视着少年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被人群淹没。

  真奇妙……多像一场幻觉。

  包包扬面向天,吐了一口气。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可能还活着。就算他现在仍然活着,也还是个囚犯。他如果在地球族的势力范围内出现,立刻就会被当成越狱逃犯通缉。

  就算他还活着,我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包包将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子上。就在她手指离开杯子的同时,她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

  她掏出通讯器,在耳旁打开。几乎是立刻,李伤的声音就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包包?你见到霍依兰他们了吗?”李伤的声音早已不再像少年时那么纤细。然而恍惚之间,此刻包包听到的却好像仍是7年前那温柔的少年的声音,眼前又仿佛出现了李伤少年时的笑容。

  久违的笑容。

  “圣诞晚会热闹吗?”

  “热闹得不得了。”包包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那个少年消失的方向,“我刚刚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谁啊?”

  “回头再告诉你。”包包微微一笑。“新书发表会顺利吗?”

  “当然很顺利了。我抽空连新年去映月海的票都买到了。不过听说这次新年旅游会……”

  我无法忘记从前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包包一边点着头,一边不时地“嗯”着,表示她听到了李伤的话。

  她缓步穿越人群,朝座位那里走去。

  我想,美儿所说的“罪恶感”,我多多少少是理解一些的。但应该如何消除它,我却想不出办法。

  或许根本没有办法。也不应该有办法。这种心上的创伤,或许就是对我们过去的惩罚。

  我们所应当背负的惩罚。

  这时,表明舞会开始的烟火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升上天空,一下子炸裂开来。散城一大片七彩的光点,在空中有规律地旋转着下坠,将整个阳光之柱空中广场都笼罩起来。

  “好漂亮。”包包看着头顶的天空,笑起来。“圣诞快乐,李伤。”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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