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
 
  • 3627阅读
  • 15回复

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8-29
                              病人与杀手

  那天晚上,秋天的夜幕很快降临了,像黑色的雾,笼罩着新犁的田,将缎带一
般、通过农舍的州际公路捂得严严实实。

  农舍前的黑暗处,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高鼻阔
口,悄悄地行动,如同无声的影子。他停在农舍附近,打量前门上的一盏小灯,窗
帘后面的房屋里,也有其他灯光亮着,他摇摇头,好像正在考虑是去敲前门,还是
敲后门?

  现在,他静静地迈开大步向前走。当他走近前门时,他听见屋里有男人说话的
声音。他停在小灯泡所射出的黄色灯光里,凝神倾听。他听出那是收音机或电视的
播音员的声音。

  “……警方正在全力寻找今天下午从州立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病人,那个病人
是在杀死医院的一位职员之后逃走的。我们再次重复先前的警告,虽然病人外表显
得柔弱无害,但病一发作,就会造成伤害……对此稍后我们将作更详尽的报道。一
位目击者说,一位金发女子有一次在一家偏僻的加油站进行抢劫,这件重要消息之
后……”他一直等候着,一直到插播广告时才敲门。播音员那充满生气的声音立刻
被切断,现在,屋里传来的只是轻轻的脚步声,然后突然停止。

  虽然在敲门时他就知道纱门没有上锁,但他知道里面的木门是锁着的。他推测
,主人正在门上的了望孔里对他作初步的审视,他满不在乎的看看四周,然后低头
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这时他看见门前有一块蓝色的门垫,上面却有白色的“默迪”
两个字。没有人开门。他稍等了一会,再耐着心敲门。

  “有人在家吗?”他说,“我是比恩,是麦克家新来的工人,麦克先生派我来
借一些工具。”他再次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一会儿之后,里面的门打开,一位黑发
、身材娇小的妇人向外窥视。“默迪太太吗?”他透过纱门问。“你要做什么?”

  “抱歉这时来打扰你,我要借一套带全部螺旋钳的工具,麦克先生说,你先生
会知道是哪一套。”他看见默迪太太在皱眉头,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同时撩开面颊
上的一撮头发。“哦!我不知道。”

  “我不介意你的心存疑虑,因为你以前从未见过我。我是今天才上工的,不过
,假如你请默迪先生和我谈谈的话,他会明白是哪一套工具。”

  “我先生——他现在不在家。”默迪太太说。

  比恩搓搓下巴,“哦,也许我应该等他回来,麦克先生带太太和孩子去看电影
,所以才派我来,那套工具他明天一大早就要用。”比恩严肃地点点头,“我最好
等你先生回来,他是不是很快就回家?”

  “不!”默迪太太很快他说,随即又露出微笑,“我的意思是说,你最好是明
天早上再来,那时候他会在家。”说着,打算闭门谢客。

  “太太,我离开前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一杯水,从麦克先生家到这儿,路程并
不算近。”“当然可以,我去给你拿。”

  她一转身进去,比恩立刻悄无声息地跟入里面,悄悄地穿过前面客厅。当她接
过水,从水槽边转过身,他正好站在厨房门口。

  她吓了一跳,吓得睁大眼睛,杯中的水溅出了一点,她生气地训斥,“没有人
请你进来。”“请不要生气,太太,我不会伤害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能像
那样跟在我后面?”

  “我知道,”比恩点点头,同时想用微笑来使他难看的脸明朗些、好看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粗壮、丑陋、又不聪明,你要说,尽管说,以前我已听过很
多次了。”

  “我没有那意思,比恩先生,真的,我无意伤害你,很对不起,我并没有在想
你的长相。这是你的水,喝完之后,请离开。”他很快喝完水,像很久没喝过水一样,
一口喝干。她伸手出来接茶杯,但他并没有递还给她。“你知道,”他说,“像这样
的夜晚,你不该一个人呆在家里。”“我很好,现在,请你离开。”

  “我听新闻报道,今天有一位病人从“精神病院”逃出来,那地方距此不远,
现在他可能直接来到这儿。那些人有时候很可怕,当他们发现你一个人单独在家的
时候,你想想出他们会做什么事?”

  “我相信我可以照顾自己,谢谢你。现在请你离开,让我锁上所有的门,我会
安排得很好。”

  比恩摇摇头,摇摇大脑袋。“默迪太太,你根本不了解,当那种人决心做什么
事,或到什么地方的时候,门窗都挡不住他们。他们可以像猴子一样,进出自如;
当他们发作起来时,力大无比,他们可以打破、撕裂或杀害他们见到的一切东西,
但他们的外表和你我没什么不同。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你可以看见一个病人在街
上向你走过来,而你不会想到任何事。”比恩咧开嘴笑笑,想向她作出保证。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今天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人,可能直接走到你的门前
,你可能让他进来,因为他外表看来并不凶暴,或者有疯狂的眼神。你或许认为,
那只是一个汽车抛锚,需要帮忙,或者想借用电话,或任何有类似借口的人,你一
点也不怀疑。然而,看你先生不在家,家中只有你一人,他可能对你翻脸,你可能
会遇害,他们是难以常理揣测的。”

  默迪太太的眼睛盯着他,脸上惨无人色,半天之后,她说:“你对——对精神
病院里的那些人,似乎知道得很多。”“我在那儿呆了两年。”她大吃了一惊,退
后两步,人撞上水槽,她说:“哦,不!”比恩听出她声音中的惊恐,很快说:
“不是病人,太太,我是园丁,他们叫作管理员,大约三年前,我辞去了那里的工
作。”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说:“你差点儿把我吓死了。”

  比恩咧着大嘴笑。“你知道,那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因为我长相不好,你怕我
是今天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告诉你,人不可以貌相,在那儿,我看见过好多
妇女外表和你一样,甜甜的,一点儿也没有要伤害人的样子。”

  “是的,”她说,“我可以想像,不过,我并不认为你有必要留在这儿等我先
生,我向你保证,比恩先生,我不会让任何陌生人进入房间,放心好了。”

  “事情就是那样,太太、当你单独在家时,不要让任何人进房间。靠近你门口
的陌生人,你最好都不要和他谈话,我在精神病院里和他们谈过大多次话,只要你
不进一步了解,他们告诉你的事,你会发誓说他们说的绝对是真的。也可以说,他
们都是出色的演员。”

  “哦,好的,请你离开,你一离开,我就闩上门,关好每个窗户,比恩先生,
我向你保证,任何陌生的人,我都不和他们说话。”她再次伸手要水杯,这一次他
给了她。

  当她把水杯放进水槽里时,比恩说:“太太,感谢你对我的耐心,许多人,尤
其是太太小姐们,不能忍受见到我。每当我想和她们谈话时,她们不是逃走,就是
尖叫救命。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和女士们谈话。当我跟你来到厨房时,我想做的只是
聊一聊,你会了解,单是站在这儿,和你聊聊大有多好!”默迪太太微笑。“哦,
欢迎你随时再来。”

  当前门响起急迫的敲门声时,他看见她惊恐地呆住,两眼露出惊慌之色。突然
,她开始左右摇头,像一只落入陷饼的野兽寻找逃路一样,嘴已张开,发生一声尖
叫。比思冲向前,一双巨掌捂住她的大半边脸。

  她的双手拼命抓那巨掌,试图挣脱,但是比恩用力把她推到冰箱上,用自己的
身体顶住她,使她不能动弹。有一会儿,他聆听再次响起的敲门声。他们很满意站
立的位置,外面的人无法透过纱门看见他们,比恩以高过耳语的声音说:“默迪太
太,我不能让你尖叫,他们会有错误想法,以为我在伤害你,那么一来,麦克先生
就会解雇我。所以你知道,我才这样对你。那可能是一位邻居来访,你一平静下来
,我就让你去开门。”

  他感觉到手掌下的嘴巴要说话,而且她在用力的扭动,想挣脱开。

  “别那样,默迪太太,全身放松,就像我们刚才聊天时那样,可能是一位朋友
来访,你那么烦躁,我不能让你去开门。假如是熟人,那么会看出我们只是聊聊,
拜访一下而已;假如是一位陌生人,不必担心,由我来对付。我会看着他们,不让
他们伤害你。”

  他的手缓缓移开她的脸部,然后抓住她的手臂。再温柔地将她推向前,两人一
起走出厨房,走近前面起居室。

  然后,他停步,她继续向前走。透过纱门,他可以看见一位苗条的、金发女子
的身影。默迪太太惊恐地问道:“谁呀?”“我汽车坏了,需要帮忙,我的车胎在
公路上破了。”“进来吧!”

  比恩一声不响地站着,眼睛盯着那女子,看她走进来,她很年轻,身穿一件黑
色毛衣,长裤子,军装式的风衣,污渍斑斑,而且皱巴巴的,前面没扣,显得大而
不合身。

  女孩微笑。“我的车抛锚在离这儿大约四分之一哩路的地方,信不信由你们,
我不懂得换轮胎。”

  “这是我先生,”默迪太太介绍说,“或许他可以帮你换。”

  比恩一听,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明白她真是很聪明,因为这个女孩是陌生人,
她要他来应付。女孩说:“那太好了,”她对比恩微微一笑,“你真是可爱。”

  “当然,他是非常可爱。”默迪太太说。

  比恩的脸红起来,她说他可爱,但他可以看出,她是口是心非。

  她们从未认为他可爱过。他抑制住声音中的怒气,说:“你们女人都一样,当
你们要男人做些繁重的工作时,你们就面带微笑和男人说好听的话;可是,当我这
样一个丑陋的人想和你们说话,目的仅是友好地聊聊时,你们就吓跑了。”他气得
气乎乎的,“小姐,你可以找别人为你换那个轮胎。”

  女孩的右手从外套口袋里伸出来时,手中握有一把左轮。

  她指着比恩的胸部。“好的,老兄,假如你有那种感觉的话,我也没办法,现
在,我们要用你的车,你太太也一起走。”她后退一步,又用手枪示意他们向前走。

  “我们走!”“哦!别那样!”默迪太太轻声说。

  比恩突然记起新闻播音员的评论,提到有关金发女子和加油站的抢劫。现在看
看那女子,以及她握着的枪,他总算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那位女劫匪。

  “去呀!”金发女子说,“赶快走,该死的东西。”

  愤怒使得比恩的脸扭曲成一个丑陋的面具。

  他板着脸,向前门走,可是,突然,他挥出手臂,像一根树枝、打到女子持枪
的手腕上,手枪落地,滑过地板,飞到了墙角。

  比恩向她冲过去,逮住她,她用双脚和手指甲抗拒了一番,然后他一拳击在她
的下巴上。她在地板上倒下来,当他移身离开那女子时,背后响起枪声,墙上的泥
灰溅到他的脑袋上。比恩愤怒的大吼一声,快速冲过房间。默迪太太早拾起枪,打
了一枪,正想再打一枪时,他向她冲过去。

  他猛一撞,把她撞得往后退,凭那一撞,他可以伸出双臂,在她倒地之前抓住
她。她尖声高叫,剧烈抵抗,一心想挣脱他的掌握,以便开枪。比恩把她手中的枪
打掉,然后猛切她的后颈,使她暂时昏迷,她软绵绵地倒在地板上。

  比恩脸部扭曲,张嘴喘气不止。他站在房间中央,在打量两个妇人之前,先捡
起手枪。然后摇摇头,心中在想,有些女人,像那个金发女子,她永远不会理解,
一提到他的外貌时,会令他异常光火。

  他把她打得颇重,会昏迷好一会儿,回头再去打电话报警。

  现在,他关心的是默迪太太,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惊慌失
措。自己留下来,没有立刻走开,倒是一件好事。在对那金发女子的同情之下,她
可能被劫持或杀害。现在,他必须照料她,可怜的人?

  他转身,温柔地抱起她,他要抱她进卧室,那是最好的地方,他要把她放在床
上,用冷毛巾敷她,使她清醒;他抱着她走进过道,来到第一道门,推开是浴室。
隔壁的门是另一个房间,黑漆漆的,比恩摸索着开了灯,走进去。

  他倒吸了口气,凝视床上的女人。她是一位红发女人,胸口插了一把刀,人已
香消玉殒。

  比恩皱皱眉,摇摇头,想理解眼前的事。他麻木地将视线从床上的人移开,然
后游目回顾。

  他看见梳妆台上有一张彩色的结婚照,男人的衣服上有一朵花,但是比恩的眼
睛却落在穿白婚纱的新娘上。她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和躺在床上,如今已死亡的人
是同一个人。

  比恩打量着在他怀中的女人。

  为什么?她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8-29
      赛车冠军

  驾驶者发现自己很难解释,为什么他会让那位站在路旁伸出拇指的人搭便车。
关于个人或全家人搭载路边的陌生人——一个危险的恐怖分子,终于铸成惨剧的故
事,时有所闻,幸运的,只是丢掉汽车和私人财物,不幸的,就会成为太平间的客
人,有的人身上只中了一颗子弹,尚不算很惨,有的人则被残忍地杀害,死相很恐
怖。

  或许是因为太孤单吧?他从那天下午五点开始开车,到现在已过了晚上九点。
他的汽车是一部新车,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遮盖了光亮的外壳,但是汽车上的收音
机却有些小毛病,当他打开开关时,它只是发出嗤嗤啪啪的声音,所以没有人类说
话的声音来解除他的寂寞。车灯前头是如同缎带般连绵不绝的水泥公路,一公里一
公里地在车轮下消逝不见。

  然后,也许是想到自己年轻时,也曾站立在路旁,伸出拇指在全国各地向人搭
便车,有好多次,人们向他施以恩惠,停车让他搭便车。他清楚地记得天黑后,自
己仍未到达目的地时的困境。

  他刚刚过了一个叫“春谷”的税卡,税卡的服务员告诉他,路上没有车辆行人
,至少到“阿雨巴镇”是没有。天气预报说,阿雨巴镇和犹提卡之间会有小雨,但
对他来讲,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抓过票子,塞在遮阳板反面,然后驱车驶入黑
暗里,路上只有竖在路旁的带反光的里程碑上有光线,每十分之一哩竖四根,那些
里程碑像猫眼,闪烁着飕飕地从他身旁闪过。以后的四百哩路,他不用担心来往的
车辆或十字路口会阻碍他的行程,只有每十分之一哩的四根里程碑陪伴着他。

  当收税卡过去之后的高速公路越来越窄的时候,车头灯照到了站在路旁的一个
男人,那人脚边有一只廉价的行李袋。当汽车经过他身边时,那人挥了挥拇指,脸
上带着疑问的表情。

  驾驶者内心一阵冲动,刹住车,在他重新启动汽车之前,那人已经跑到他身旁
,从敞开的车窗探头问:“先生,能否让我搭一程车?”

  驾驶者打开车顶的灯,看着那人。他身穿一件夹克,打着领带——这点看上去
不坏——虽然他需要理一理头发,不像那些肩背行李的流氓。那人略带点害羞地向
他微笑。“上车吧。”驾驶者说。

  那人打开车门,将行李放在车中的地板上,非常疲倦地长长吐了口气,轻松地
坐在椅子上,驾驶员关掉头顶上的车灯,驶上朝北去的三车道中间。汽车速度计的
指针,很快爬上六十码。“你要去哪儿?”驾驶者问。“阿雨巴镇。”那人说。

  “请你在到那儿之前,不要拐出公路。我在那儿有份工作,不过,我必须在明
天八点以前赶到。”

  “我们会赶到的,我要一直开到水牛镇,不过,我会在阿雨巴镇出口的坡道停
车让你下去。”“那太好了,我相信在那儿可以搭便车进城。”

  他们默默地在夜色中行驶了几分钟,驾驶者终于问:“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

  “迈克,迈克,杰瑞,我不年轻,我已经二十五岁。”

  “对我而言,二十五岁是年轻。”驾驶者说。

  “你知道,迈克,假如你在阿雨巴镇有工作的话,我很高兴帮助你;不过,在
高速路上搭便车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他听见迈克在座位上局促不安地动来动
去。“你打算把我送到警察局?”迈克小声问。

  “不,放心,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那样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好多
次举起拇指搭人家的便车,不过,那时候人们相互信任,我要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很少有困难。”

  “天黑以后我就站在你接我的那个地方等。”迈克说,“看见有像警车的汽车
开来,我就躲进树丛里去。我的意思是,今晚必须行动,我不能被交警逮到。”

  汽车快速向前开,黑暗中的点点灯光表示,他们正向一个村落靠近,驾驶者说
:“那是赛芬出口,告诉你,从这儿过去有个餐厅,我们到那儿歇一会儿,松口气
儿,喝一杯咖啡。”“我不要咖啡。”迈克说。

  “是不是不方便,没关系,我请客如何?”

  “我不要咖啡,”迈克重复说:“我什么都不要。”

  “哦,那么我喝咖啡的时候,请你不要介意等候。时间不会很久的,我喜欢趁
热喝。”

  一阵衣服抖动声,接着是拉链被拉开的声音,驾驶者心想,也许迈克口袋里有
些钱,也许……“先生,我们不停留。”迈克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着。

  “听着,这是我的汽车,我高兴怎样就怎样,你有什么权利左右我……”“先
生,我有这个权利,就凭这个。”

  手枪的枪口用力地抵在驾驶者的肋骨处,一阵刺痛传来,他不由自主地急动了
一下方向盘,竟然使汽车滑向中间的分界线。

  “小心点儿!”迈克不屑一顾他说。

  驾驶者将车驶回车道中间,轻轻触了一下刹车。

  “不要停车,”迈克继续说,“继续向前开,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好好的
开,正常的开,明白吗?”

    他们经过餐厅,进入空旷的村郊。到哈里曼立交桥的十五哩路程中、他们默默
地没有说一句话。

  “高速公路在这儿缩小成双线道。”驾驶者终于说,声音又干又燥。

  “那又怎么样,一路上我们见到的车不到半打,假如见到警车的话,不要打歪
主意。别用灯光打信号,或是做任何事,我手中握的可是杀人的家伙。”迈克在驾
驶者眼前晃了晃手枪。

  “你要押我到哪儿?”驾驶者觉得一种恐怖情绪在自己的胃里打结,他不禁怀
疑自己是不是会呕吐。他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略松一松安全带和紧套在身上
的肩带。

  “到足够远的地方。我走得越远,警察越不可能发现我。真是遗憾,我可是真
喜欢那地方。”说着,用枪柄重重地敲着仪器板,轻轻补充说:“那该死的老太婆
。”“老太婆,你是说你的母亲。”

  “不是,我是说靠近春谷那幢房子里的老太婆。当我看见那男人和女人带孩子
出门时,我以为家里没人,可以闯空门,搜括一下,而且后门也没有锁,不是很方
便吗?我怎么知道他们会留个老太太在家?我搜括到底层,着实弄了不少东西,手
提电视、打字机,还有大把的现金,这把枪也是从那里弄来的。然后,正当我要离
开时,她出现了,穿着睡袍站在楼梯口,她那样子好像十年前就该死一样。可是她
的肺部却没毛病,她声嘶力竭地叫,声音之大足够吵醒全镇的人。”

  “你——你把他怎么啦?”驾驶者问。

  迈克思索着用双手搓搓手枪,说:“我只敢肯定,她已不能再叫就是了。”

  “那么说,你已经逃离了现场,现在要怎么样?”

  “那要看你,冷静些,随你怎么做,也许你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如果动什么鬼
主意的话、你的尸体便会被从臭水沟里捞起,反正这对于我没什么损失。”

  “我什么脑筋也不动,我不想死。”“很多人不想死,先生。”

  汽车行驶了很多哩,但驾驶者无法控制全身的颤抖。他不想死,但这也是迈克
持枪对着他的理由,迈克也不想死。

  在新堡立交桥,一辆带有拖车的卡车,突然从入口的坡道里冲出来,驾驶者急
忙踩刹车,迈克倒抽一口冷气,双脚猛踏在地板上,好像他可以单独用力刹住汽车
一样。

  “笨蛋!迈克恶狠狠地骂道,这时卡车正以每小时八十码的速度隆隆驶入黑暗
中,同时汽车已重新受到控制,继续上路行驶。

  驾驶者没有反应,反而思索地窥视车头灯在前面公路上投下的灯影。然后,他
扭动开关,使仪器板上的灯光亮起来。他瞥了乘客一眼,正看见后者正在摸弄车子
上的肩带,那肩带正连在车门上。

  “别碰它!”驾驶者大吼一声,迈克被他的命令语气吓一大跳,居然本能地抽
开手,然后,慢慢笑起来。

  “你错了,”他轻轻他说,“由我来发号施令,不是你。”

  “听我说,小心地听,否则,我们都不必争论谁来发号施令,因为公路警察会
从一棵树或公路的路基下抬走我们的尸体。”

  “继续讲,先生,那样可以帮助我们消磨时间。”

  “首先、你的手别碰安全带和肩带、别想试一试扣上那东西。”

  迈克无奈地耸耸肩。“我没碰那两样东西,已经离它们这么远了。”他说。

  “OK,双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因为,假如你不照做的话,我要把这车撞在
我发现的第一个坚硬物体上。”

  “你不用为我担心,”迈克说,“毕竟,那样一撞,你也会同归于荆在车速七
十码的情况下,安全带也没有什么作用。”

  “但那正是你和我的不同之处,我反正是得死,不对吗?迈克?”

  “瞧,我早就告诉过你,假如你不耍花样的话,我会放你一马。

  我只是要这辆车。”

  驾驶者缓缓摇了摇头,“我才不信你那一套,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你唯一逃脱
的机会是躲到警察找不到的地方,假如你放走我的话,我可能会供给警方足够多的
信息去追捕你。现在对你来讲,多杀一两个人已无所谓了。”

  “该死的东西,你不能开慢点吗?我们的车速差不多是八十码。”

  “快速,这是我的武器,迈克,时速八十码的情况下,你是不敢开枪的。”驾
驶者脚踏油门,汽车开得更快了。

  “小心,假如你的轮胎掉进路旁的低洼之处时,你就会控制不住,我们就会翻
下去。”

  “不要担心我的驾驶技术,迈克,你看过报纸的体育报道没有,关于赛车的专
栏。”“对那玩意儿我不感兴趣。”

  “真遗憾,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欧·史密斯,今晚你正有幸和他乘同一
辆车,两次全国赛车冠军,我一生开车都没有翻过,当然现在也不打算那样做。”

  “你打算干什么,小心,你刚才差点撞上对面迎来的卡车。”

  “那把枪,迈克!”“枪怎么样?”

  “扔到窗户外面去,只有那样,车速才会减下来。”

  迈克咯咯地笑起来,“你肯定是以为我疯了,假如我扔掉这把枪的话,你就会
把我送到警察局,面对谋财害命罪名的指控。不过,假如你撞车的话,也许我还有
逃走的机会,我要留下枪。”

  “除了赛车之外,”驾驶者说,“我也是一家汽车公司的安全顾问、我打赌这
点你也不知道。”“那又怎样?”

  “所以,你可以试着想一想,时速八十码下,迎头碰撞后的逃生机会。也许我
可以帮助你,我们在试验跑道上做过一些试验,当然,试验车的最快速度是五十公
里,不过,那会给你一个会发生什么事的概念。

  “汽车撞车后的第一个十分之一秒,前缓冲板、冷却器和各种机械都会压碎成
一团金属。第二秒时,车头盖会粉碎,在挡风玻璃前爆炸,这时,后轮会跳离地面
。你知道,那时,汽车的前半部早已停下,但是后半部继续向前推进,本能的,你
会坐直,就像那辆卡车斜刺里冲出来时,你的反应一样。你的腿骨,会在膝盖处齐
齐折断。“别胡说八道了,老东西。”

  “你不想知道,你会如何走向死亡吗?在第三秒时,由于惯性,你的身体会急
速前冲,仪器板将会捣碎你的膝盖。第四秒和第五秒的时候,你和汽车的后半部仍
会以每小时三十五公里的速度前进,你的头会碰在仪器板上。

  “第六秒的时候,汽车的车身会弯曲,在此之前,仪器板已压碎了你的头壳,
你的脚会嘎吱有声地在地板上滑过,突然停止的力量,会从你的脚上猛拔掉你的鞋
子。” 驾驶者停祝“大约就这样了。”他结束说。

  “然后车门弹开,扯掉螺丝,前座被扯开,后座冲来,压扁你的身体。但是你
不用担心,因为那时你已经死了。”

  “你——亲眼见过这种事发生。”迈克问。

  驾驶者点点头,“看车队在试车场的慢动作电影。当然,凭我的赛车经验,我
见过不少惨不忍睹的意外事件,迈克,那可不怎么好看。”

  迈克从干燥的嘴边强挤出脆弱的微笑。

  “你知道,有一会儿,你使我听得入了神。”他说,“不过,你不会去撞车的
,除非你走投无路。老家伙,假如我智力胜过你一筹,事情会怎样,迟早你的汽油
会烧光的。”

  “我胜你一筹,我是个赛车冠军,记得吗?汽车上的各个零件就是我的衣食父
母,想想看为什么我不准你系安全带。”“你是什么意思?”

  “在某种车速下——真正说来不很快——我可以朝某个坚硬的东西撞,我系的
这个安全带会使我安全,或许会使我的胸部淤血,但我可以控制汽车。另一方面,
你会向前冲,那一冲,有很多有趣的可能性。也许你会碰到仪器板而失去知觉,你
也可能将脑袋撞出玻璃,那一下,也许会撞破脑袋,或者割坏喉管。任何情况下,
我都会没事,而你……请不要碰安全带。”

  汽车示威似地迂回而行,迈克双手扶在仪器板上面,用力抓得很紧。

  “现在,迈克,扔掉枪。”

  迈克紧紧抓住手枪。“我要……”他把枪指向驾驶者。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轮胎碾压公路的声音和车窗外呼呼的风声。

  驾驶者可以感觉到,迈克的脑袋里正在衡量轻重得失,被逮捕的话,很容易证
明是凶手,余生可能在牢中度过,由于一个老妇人的尖叫,使他虚度岁月。当迈克
打开保险时,手枪发生咔嚓声,驾驶者汗津津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然而,在时速接近一百码的情况下,要开枪是十分危险的,结果会像是战场,
锯齿型和扭曲的金属会切进骨肉里,使活生生的人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迈克咒骂了一声,摇下车窗,扔掉手枪,一阵强风吹到驾驶者脸上,反光镜里
出现了手枪落地时闪出的火花,驾驶者将车速减到合法的六十码。

  在过金土顿镇后,一个地下通道里,他发现一辆警车,车门开着,红色的圆灯
转着,他把车开到警车旁,车靠得很近,使迈克无法开门逃走。

  当警察用手铐铐住迈克的时候,后者不屑地吐口唾沫说:“欧·史密斯,一位
赛车冠军,倒了十八辈子霉才会搭上你的车,你看来一点儿也不像赛车冠军,人又
瘦又校”“赛车不要力气,迈克,只要反应快。”

  “如果你不是一位职业赛车者,不知道撞车的种种后果,我现在已经逍遥法外
了。”迈克咕咕哦哦,“警察永远不会找到我——或者找到你。”

  警察推走杀人犯,塞进警车,然后,警察回到开车者站的地方。

  “我听他提到欧·史密斯,我在电视上见过他几次。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先生
,你不是他。”

  “是的,我不是,”回答很温和,“我叫强生,我在费城经营一家小书店,我
还要去水牛城看我的女儿和外孙们。事实上,我正带着一份礼物去送外孙,带一本
书,我觉得那本书值得一读,而且有趣,不过,也许迈克也会有兴趣。”

  驾驶者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平装书,警察接过来。

  瞥了书名一眼:(驾车安全须知),作者——欧·史密斯。

  封面上有一张照片,那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他正戴着赛车用的护目镜望着他。

  “我把书上写的搬出来,”驾驶者说,“把那家伙唬住了,”然后,补充说:
“多看书,会有好处,书中自有安全计。”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8-29
                              真实情节

  晚上差不多九点钟的时候,他离开大厦。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好些时候,行人稀
少。他等了一下让几辆汽车过去,然后跨过街道到了他那部老爷车停的地方。

  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两位年轻女子,直到她们开口说话为止。

  “先生。”其中一位打招呼。

  他的视线越过老爷车的车顶望过去,开口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金发女子
,身高在一米六左右;在她身后的是一位消瘦的黑人女子,年龄和前一位差不多只
是个子比她高一些。两个人都穿着褪色的牛仔裤,白色的上衣。

  “有什么事吗?”他问,手在车门柄上停顿了一下。

  “你能搭载我们一程吗?”“你们要去哪儿?”他问。

  “圣路易斯。”金发女子回答。

  他打算在回家途中,去一下圣路易斯旁边的超市。她们的目的地离他走的路只
有几条街。“当然可以,请上车。”

  他上车,伸手打开了另一旁的车门。两人相互谦让谁坐到前座,最后两人都挤
到前座。金发女子居中,她的双肩看上去非常光滑,左手肘上刺有一只小小的蝴蝶。

  这个世界变得真快,他记得十七岁那年,当他手臂上刺了一个花纹回家时,父
母见此是大呼小叫;而现在,女孩子纹身都见怪不怪了。

  他发动汽车开上马路。经过两条宽阔的街道后,车驶进一条偏僻的小马路,在
那儿开车他放松了许多。他刚要拐弯进入一条黑暗的隧道时,金发女子突然喊道:
“停车!”

  他刹住车靠在路边。金发女子正抓着一把猎刀,刀尖离他的喉咙大半尺。

  “把钱交出来。”她压低了声音,声音有点紧张。

  他一时手足无措,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人家抢劫的对象,其他人可能,但
不会是他。

  “如果我没有钱,我还能活着离开这车子吗?”他问,“告诉你,我刚从那下
流的地方出来,你们俩不也刚从那儿出来吗?”

  那两个女子互换了一下眼色。“你怎么知道!”黑人女子问。

  “那可是最早消除种族隔离的地方,”他说,“除了监狱,哪儿还会不分种族
、白人与黑人相互信任呢?这是你们第一次出来试试运气,对不对?”

  “你怎么会那样想?”金发女子问。

  “因为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说,有点自信。

  “对这种事你又懂什么?”黑人女子带有疑惑不耐烦的表情。

  “什么都知道,内行得很。”他说着脸转向金发女子,“就拿你持刀的方式来
说吧,它离我的喉咙大半尺,你应该用力顶住我的喉咙或者是我的腰部,并且你们
应坐在车的后座,这样下手时不容易被发现。”

  金发女子仍举着刀。“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他有点得意,“还有两个问题。”

  “是吗,说来听听。”黑人女子语气缓和了不少。

  “你们俩的衣著不恰当。”“你是什么意思?”金发女子问。

  “你们的衣服太薄,颜色太浅。如果你们必须用刀的话,必须离得非常近才行
,这样容易沾一身血。你们若非用刀不可,万一碰到对方愚蠢的行为,衣服的颜色
暗些容易掩饰血迹。”

  “还有呢,”黑人女子问,“你不是说有两个问题吗?”

  “是的,另一问题是,你们要的是钱,而不是来找人聊天。你们应尽可能地把
钱拿到手而不应和对方废话太多。你们只要刀一顶对方就告诉他,废话少说,否则
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让他交出所有值钱的东西,否则如何如何。只要你们
做得好,他就会吓得不敢吭声,不敢磨蹭,不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这时黑人女子已经打开车门下车,金发女子也随着滑了下去,并且把刀收进了
包里。

  “你们准备干什么?”他问。“换衣服。”金发女子说。

  他点点头,随之劝诫道:“年轻人,正儿八经做事赚钱,少惹事非。”

  “你也一样,别再随便让人搭便车。”金发女子回敬了一句。

  金发女子一关上车门,他开车一溜烟地跑了。

  照原先计划,在超市买完东西后开车回家,当他进家门时,情不自禁地吹起了
口哨。

  他妻子从厨房里高声问道:“你听起来心情不错,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我把最头疼的一部分写完了。”他回答。

  妻子从厨房里出来,递给他一杯酒。“是不是半途抢劫的那一章?那一章你总
觉得不太符合现实。”

  他抿了一口酒,笑着说:“现在我认为够合乎现实了;实际上,我可以肯定合
乎现实。”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8-29
                                百叶窗

  在漫长、无聊的飞行旅途中,我经常买一本神秘杂志来打发时间,但是这一次
却没必要。坐在我身旁靠近窗口的那个人,远胜于任何杂志。

  他是位中年人,衣着保守中透着粗犷。他有一个双下巴,一双温和的褐色的眼
睛,浓浓的眉毛。飞机起飞时,我在他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他不经意地瞥了我一
眼。我很想和他说话,却找不到话题。飞机升空了,我们都解开了安全带,这时他
开口了:“我看你是个神秘小说迷。”说着瞧着我手中的杂志。

  “可能还算不上,”我说,“不过这不失为打发时间的一种好办法。”

  “我也算不上,”他说,“我所以读神秘小说,为的是要赶时间,懂得新的犯
罪技巧。”“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以为你是个歹徒,正在研究学习犯罪技巧。”

  他咧开嘴笑了笑,“问题没这么严重,”他说,“银行要经手钱,而钱吸引歹
徒,我想在这方面多了解些,以防我工作的银行出事,如此而已。”

  “我叫约翰逊,”我说,“幸会。”

  他说:“多年前,我亲身经历过一次银行抢劫,那是在加州一个小镇的一家商
业银行里。所以,我知道这种事随时都可能发生。”“听起来蛮吸引人的。”我说。

  “不错,可以说是很吸引人,也很紧张刺激。他说,靠向椅背,闭上双眼,很
明显,他正在回忆那段往事。

  我很想知道这件事的经过,于是我说道:“讲出来我们一块儿分享怎么样?”

  “你会厌烦的,”他说,同时睁开了眼睛,“不过,好吧,故事很长,事情发
生在二十年前,当时我在银行里是个助理出纳——真正的小职员。我们的银行办理
一种夜间存款,镇上的生意人可以在商店关门之前,把现金存到银行里来。那时候
,镇上所有的商店在星期四都到晚上九点钟才关门,因此,礼拜五上午,夜间存入
的现金总是不少。”“我了解这种情形,”我说,“在下城我有一家运动用品店。”

  “哦,真的?F城是一个好地方。嗯,我的工作之一是早上一早到银行,清理
夜间存款,计算好,作好标记,放在出纳的办公桌上,以便他在银行开门后工作。
所以,我总是全行第一个上班的人,其他的同事要在银行开门前十五分钟才会陆续
到来。不过,每天上午银行正式营业之前,我还有半小时自己的时间,我很喜欢那
段时候,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时候没有别人在,使你有一种独自负责整个银行的感
觉。”我理解地点点头。

  “有一天早晨,和平日一样,我大约八点钟离开家,站在公共汽车站等候公共
汽车,这时有一辆灰色的福特汽车开过来,停在公共汽车站的旁边,司机探出头来
,问我要不要搭便车进城。我说当然,他打开车门,我便跳上车,坐在他旁边。”

  “在神秘小说里,”我自作聪明地分析说,“你应该怀疑一位陌生人无端地施
予你恩惠,定有所图。你应该说,不,谢谢,然后继续等你的公共汽车。”

  “也许。不过,那天早上我可是一点提防都没有。于是我上了福特车,可是上
了车之后,我发现后座上还有两个人,这使我大为惊骇,因为坐在右边的那个人拿
着左轮手枪,枪口正对着我。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事来引起外人的注意,我可以向你保证,因为那
人的手枪正警告我别轻举妄动。单是那把枪就已经足够了。

  “我们默默地开着车向银行驶去,车速平稳。司机将车停在银行的后门,我平
常进入的地方,他好像对我平常的活动规则很了解似的,银行背后是条小巷,或者
算是弄堂,仅供银行职员进出。在清晨,巷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持枪的男子对我说,‘到了,朋友,下车!’他示意我下车,他和后面的另
一个人也跟着下车。持枪的那一个,高高瘦瘦的,头发金黄。另一个比较粗壮,有
一头浓浓的黑发,而且长到后颈。高个子对司机说,‘留在汽车上!’然后对我说
,“开门,让我们进去!”他的声音冷冷的,温和有礼,显得不慌不忙,好像他每
天都在做这种事一样,也许他真的如此。

  “当枪口对着你的时候,我觉得没什么好争辩的,只有唯命是从。于是我掏出
钥匙,打开门。当我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胳膊扭动,我看见手腕上手表指着八
点十五分,距警卫和同事上班还有好一会儿。但是我知道地窖的电子锁,时间是定
在银行开门营业之前几分钟,我十分肯定他们对电子锁没办法打开,除非等到开门
的时间。

  “我们走了进去,高个子的一句话,熄灭了我最后一丝期望,他说:‘夜间存
款!’那时,我才领悟到,他们的的确确知道我每日的工作规程。他们肯定监视了
我好些个上午,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我相信那就是一般作案人所谓的‘探路’,约
翰逊先生,你说是不是?”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好像要我称赞他从神秘小说中学到的歹徒的“行语”
。我说“是的”。听这位威严十足的中年银行家说黑社会的行话,总觉得怪怪的。

  “他们逼我来到大门旁边的墙壁上存放夜间存款的地方,那时候,银行大门还
没有现代这种坚固、透明、装有电眼的设备,而那扇前门里有一道活动的百叶窗,
是遮挡午后阳光用的,因为我们副经理的办公桌就在大门的右边。每天上午,太阳
射进银行时,这扇百叶窗就放低一点,午后就那么放着——放低一些——一直到第
二天上午我来上班,再把它拉上去,每天早晨,在我清理前一大夜间存款之前,拉
上百叶窗是我的第一项工作,”他一双安详的眼睛转向我,不无得意地对我说,“
约翰逊先生,你知道,我在银行里有很多零星的工作要做,我几乎成了门房。”说
完,大笑一声,然后继续讲下去。

  “虽然枪就顶在背后,但是习惯的力量胜过一切。经过门前时,我不由自主地
走过去拉起那道百叶窗。就在这时跟在我背后的男子立刻说:‘站住!你在动什么
歪脑筋?’我只得站住,说道:我每天早上拉起这扇百叶窗,我只是要把它拉上去
而已……’不等我说完,他就说:今天我们不必了,假如你不介意的话。

  你以为我们喜欢街上每个人都看见我们在做什么吗?

  “我想,我至少应作出一些象征性的努力,对这两个强盗表示抗议,于是,当
我们走近存放夜间存款的壁柜时,我以不大自信的声音说:‘我打不开这东西,那
要用特殊的钥匙来开,那把钥匙在出纳身上,他要到九点钟才来。’”“较粗壮的
矮个儿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枪,走过去站在大门旁,透过百叶窗,看外
面街上的情况。高瘦的男子用力将枪顶在我的背部,‘别和我耍花招,’他说,‘
我知道每天早上是谁在这里开这东西,是你!别给我磨蹭了,快点给我打开!’我
惊慌失措,掏出钥匙,温顺得什么似的,打开了壁柜。你说,我能怎样?”

  “假如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我安慰他。

  “那天是礼拜五的上午,现金不少,还有好多支票,都是商人在夜间存放的。
当高个子看见那么多现金时,满意地叫起来,他命令我:‘全部取出来,放进这里
面。’他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递给我。

  “我照他的命令做,但我的动作尽可能的慢,而且尽量不露痕迹。我想也许我
可以拖延一下。然而,当我将所有的钱和支票都放进手提箱时,时间仍然只有八点
三十分。

  “我开始怀疑,当他们离开时,会把我怎样处置?对此,我根本不抱乐观态度
。我见到了他们的面孔,我可以向警方描绘他们的长相,我可以指认他们,而且我
也和他们一起坐过福特车,我知道车牌号码。

  “高个子说:‘朋友,躺到地上,仰躺。’我照办,就躺在大厅中央的大理石
地板上,我觉得有一种完全受人摆弄的感觉,小个子就站在百叶窗前,可以一面用
枪看着我,一面注意街上的情况。

  “高个子看看手表,就在那时候,电话铃响了。那是门旁副经理的电话,在空
洞的房间里,那铃声就如同警笛。我惊骇得差点跳了起来。高个子用枪对着我,命
令道:‘你!去接!’“他的温文有礼全没了。‘接那电话,尽量自然,小子!不
然的话,你不会活着接另一个电话。去!’“电话响了三次,我从地板上爬起来,
走过去,拿起话筒,高个子紧跟在后。矮个子没有说话,但是枪也指向我。‘听筒
移开耳朵一点,’高个子警告说:‘让我也听得见。’我清清喉咙,对着话筒说:
‘喂?’声音大而清晰,对方传来细细的询问声:‘国家商业银行吗?’我听筒拿
得远远的,好叫高个子也听得见。

  “他的枪顶进我的背部。我对话筒说:‘是的,先生。’“你们今天下午几点
关门?’声音问,我看见身边的匪徒扬起两道眉毛。

  ‘告诉他!’他低声说。“我对着话筒说:‘我们三点半关门。’“谢谢你。’
然后我们都听见对方挂断电话的咔嚓声。

  “我放下电话,我的额头在冒汗,我觉得好似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我看看矮个
子的枪,正对着我的腹部,而且仅相距五英尺左右。

  我的双腿发抖,高个子舒了一口气。

  ‘好,怀特,’他对他的伙伴说,‘回到门旁去。’然回对我说:小子,回你
原先的地方。’他向我挥挥枪,我只得再次躺下。

  ‘时间充足得很,怀特,’他对他同伴说,‘看住这小子,我去翻一翻出纳的
抽屉。’“然后,他就不见了,我可以听见拉开抽屉的声音,然后是诅骂声,因为
他发现抽屉里没有钞票。

  “我可以看见新办公桌上的大壁钟,钟的分针正一点一点地移动,每一丁点的
移动在我看来似乎是一千年。高个子搜不到任何东西,再回来时,分针似乎移动了
四格。我本可以告诉他,我们一向把现金存放在地窖里。

  “他走回大厅,左手拎提箱,右手握枪。他示意怀特朝银行后门走,也就是我
们进来的地方。这么说,他们不打算等候到地窖开启的时间。他们正要离去,我可
以听自己的心跳声,似乎大理石地板是一种会传声的木板。

  “怀特离开门边,枪指着我,问道:‘他怎么办?’“把他给做了,就像我早
先告诉你的。”

  他转向我,嘴角含笑地看着我,两眼皱起,“约翰逊先生,我可以告诉你,那
时候我差点儿被吓死了,我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是杀掉我,还是击昏我,或是什么。
‘把他做了’可以有很多种意思。然后我看见怀特将手枪倒转,俯下身来,将枪柄
击在我的头部,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说:“银行业比我想像的更具危险性。”

  “的确,”他说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8-29
                                  邂逅

  我们第一次在哈里顿公园的手球场见面。

  那是个初夏的周六上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和暖,但不会让人难受。

  当我抵达那儿的时候,他单独在球场里,我看着他猛烈地把球击在挡球网上,
做运动前的准备运动。

  他虽然没有朝我这边看,不过,我肯定他知道我在看。

  当他停歇时,我说:“赛一场如何?他看看我这边,说:“有何不可?”

  我们玩了两个小时,或者两小时多一点,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场,我比他年轻几
岁,也比他高出几寸。每场球赛都是他赢。

  当我们休息的时候,太阳高挂在正空。天气比开始时炎热得多,我们汗流浃背
地站在一起,用毛巾擦脸上和胸膛的汗水。

  “打得痛快,”他说,“没有像这样痛快过。”

  “我希望你至少是做了练习,”我抱歉地说,“我的球技太差,不配说是比赛。”

  “哦,不必为那种事烦心,”他说,闪过一道虚伪的微笑、“说老实的,我喜
欢赢。进进出出球场,倒真给我着实练习一下。”

  我大笑,“事实上,这一玩倒是玩渴了,喝两杯啤酒如何?我请客,算是缴我
玩手球的学费。”他咧嘴笑,“有何不可?”

  我们并没有谈什么,至少在餐厅的座位上坐下来之前。

  我们坐的那张坚实的橡木桌面上,留有一代代大学生所刻的各种希腊文字。

  我正待向他道歉,说球技的拙劣时,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面,从烟盒里抖出一
支烟。“嘿,算了,干吗?也许球场失意,情场得意。”

  我放了一阵没有欢乐的大笑说,“假如我那种情场算是得意的话,那么其他的
该是灾祸了。”“有什么难题吗?”“可以那么说。”“晤,假如你不想谈的话……”

  我摇头,“那不是,也许谈谈对我有好处……不过,你听了会烦死……那不是
什么……难题……现世界,处在我同样困境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

  “我有个女朋友,”我说,“我爱她,她爱我,但是我很怕会失去她。”

  他皱着眉头思索。“你是有妇之夫?”“不是。”“她是有夫之妇。”

  我摇头,“我们俩都是单身,她很想结婚。”“可是,你不想和她结婚。”

  “我最想和她结婚,和她白头偕老。”

  他眉头加深。“等一等,”他说,“让我想一想,你们俩都是单身,两人都想
结婚,但是有个困难,我所能想到的是,她是你的姐妹,不过,我不相信难题会在
那儿,尤其是,你说问题是个普通的问题,我想我的脑筋是被太阳晒昏了。究竟是
什么问题?”“我离了婚。”

  “又怎样?多的是离婚的人。我就是离婚再结婚的,除非是宗教问题,我打赌
,一定是宗教问题。对不对?”“不。”

  “唉,别尽让我瞎猜,朋友。我已经放弃过一次,记得吗?”

  “我的问题出在前妻,”我说,“法官判决,把我所有的归她,我只剩下出庭
时穿的那身衣服。每月付了她的赡养费后,我只能住一个有家具的小房间,烧饭只
能在一只热盘上烧。我没有钱结婚,而女朋友想结婚……迟早她会厌倦和一位无法
带上高雅场所的男人厮磨。”我耸耸肩,“晤,你明白情况了吧?”

  “我明白了。”“我说过,那不是一个很新颖的问题。”

  “这种事,我一半都不了解。”他向侍者示意,再来两杯啤酒。

  酒送来后,他另点支烟,吞一口啤酒,“这种事可真是大事,”他说,“我告
诉过你,我也有过前妻。”“时人差不多每个人都有前妻。”

  “那倒是事实。我大概请到一位比你会辩论的律师,不过我也被压榨得很惨。
她分到房子、凯迪拉克轿子和其他想要的一切。

  现在,她没有孩子,没有责任,但分去我所挣的百分之五十,政府扣我百分之
四十的税。你想想,留多少给我自己?”“不多。”

  “你最好相信,虽然有她和政府的分割,我还是过得蛮不错。

  可是你知道,每月那样付钱给她,使我心中做何感想?我恨那女人的胆量,在
我的赡养费下,她过得像女王一般优裕的生活。”

  我喝口啤酒,“我想我们的问题有些相似。”

  “很多男人可以说一样,成千上万的男人,一句忠告话,朋友,假如你和女朋
友结婚的话,你要怎么办?”“我没有办法结婚。”

  “不过,假如你不犹豫,勇往直前,和她结婚的话,你婚前只要照我和第二位
太大结婚那样就可以。要那样做是有些违反常情,因为你是要和一位你深爱、而且
爱情永不渝的人结婚。不过,婚前就立一个协议书,在证人前签好字,同意将来万
一意见不合要离婚,她不能弄你一毛钱。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找个高尚、信誉好
的律师,请他给你立一个法律上站得住脚的草约,要她签字,她很可能愿意签,因
为她望眼欲穿的急于结婚,完成终身大事。然后,你就没有什么可烦心了。假如婚
姻甜蜜、美满,我希望是如此,那么,你只浪费了一两百元律师费,那算不了什么
。不过,假如婚姻有何差错的话,你就稳如泰山,不必付出巨额赡养费了。”

  我注视他良久。“有道理。”我说。

  “我正是那样做。现在我的第二任太太和我相处得不错。她年轻、漂亮,也是
个好伴侣。我想我这个婚是结对了。我们也有些不愉快,但无伤大雅,问题关键是
,她没有要和我离婚的念头,因为她知道,假如走上那条路的话,她一毛钱也弄不
到。”“假如我有机会结婚的话,”我说,“我将接受你的忠告。”

  “希望如此。”

  “可是机会永远不会再有了,”我说,“有我前妻那样无止境的吸吮,我只有
死路一条。你知道,我实在羞于启齿,但是,管他的,我们是陌生人,我们谁也不
认识谁,所以我才可以承认,我幻想杀死她、刺死她,把她绑在铁轨上,让火车来
为我解决难题。”

  “朋友,你并不孤单,世界上满是和你做同样想斩除前妻梦的人。”

  “当然,我永远无法下手。假如那女人有三长两短,警察就会直接找到我。”

  “这边的人也一样。假如我能把前妻置于死地的话,尸骨未寒,警察就会登我
的门。实际上那具‘特别的尸首’,天生冷血,本来就冷冰冰的,你明不明白我的
意思?”

  “我明白。”我说。这一回由我招手示意再来杯啤酒。我们沉默着,一直到酒
送到面前的桌上。

  然后,我以一种自白的语调说,“我告诉你,我会下手的。假如我不是怕被逮
到的话,我真会做,我会杀她。”“我会杀我的那一个。”

  “我是说真的。没有别的摆脱方法。我在恋爱,我要结婚,但又不能结婚。狗
急跳墙,我是会干的。”他没有踌躇:“我也会。”“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说那是为了钱,大部分是为了钱,但还不仅仅是钱的问
题,我恨那个女人,我恨她欺诈,视我为愚蠢的事实。

  假如我可以逃避的话,他们现在就该挖开她的‘墓地’了。”他摇摇头,痛心
疾首地说,“她的墓地,原先是我们俩的地,但是,法官判整个土地归她,不是我
想埋在她旁边,而是原则问题。”

  “假如我能逃避的话……”我说到这儿,把话停顿在半空中、伸手取啤酒。

  当然,那人的头顶上实际上是没有光亮如灯泡的……那只是在漫画中出现……
他那圆胖多肉的脸部表情,生动得让我必须承认,我抬头预期看见灯泡。很明显的
,这人刚刚有了“主意”。他并没有立即说出来,而是花了几分钟沉思,我品着啤
酒等候他。当他有准备开口的架式时,我放下酒杯。“我不认识你。”他说。

  我点了点头,表明这是事实。“我也不认识你,甚至不知你姓甚名谁。”

  “我叫……”他示意我不要开口。

  “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你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我是陌生人。”

  “我想是的。”

  “我们一起玩了两个小时的手球,但没有人知道我们曾一起打过球。我们一起
喝两杯酒,但只有侍者知道,他不会记得,也没有人去问他。你没看清我们的处境
吗?我们俩都有一个想要干掉的人,你明白不明白?”

  “我不大有把握。”

  “你看没看过一部叫《火车上的陌生人》的电影?两个陌生人搭同班火车,谈
到他们的苦恼,未后,决定互相对换手下。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开始有点明白。”

  “你有个前妻。你说,假如有机会可以逃避刑事责任的话,你愿意下手杀人。
而我如有机会逃避刑事责任的话,我也会杀人。我们想逃避的话,必须互换受害者。”

  他仆身向前,降低声音,我们附近并没有人,只偶尔有低低的私语。

  “朋友,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你杀死我前妻,我杀你前妻。

  然后,我们都自由了。”我两眼瞪大,低声说:“妙极了!太好了!”

  “你自己也一定想到过,”他谦虚地说,“否则,话题不会朝那个方向。”

  “就是妙!”

  我们沉默坐一会儿,四只手掌搁在桌面上,两颗脑袋差不多靠在一起,两人都
沐浴在那妙主意的温暖中。然后他说:“一个大问题,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先执行。”

  “我先,”我提议,‘毕竟这个主意是你提出来的,我先执行才显公平。”

  “假定你先做,等你完成之后,我畏怯了呢?”“哦,你不会这样。”

  “不错,我是不会,朋友,不过,你不能太相信,不能相信得自动先冒险。”

  他伸手进口袋,取出一枚亮晶的硬币。“猜,正面还是反面。”

  说着,把硬币扔进空中。

  “正面。”我说,我总是猜此面,差不多每个人都是猜正面。

  硬币落在桌面上,旋转了好一会儿,停了下来。是反面。

  那个下午,我想办法去看玛丽,经过一阵热烈的拥吻之后,我说:“我有希望
了。我意思是说关于我俩的事,我们的未来。”“真的?”

  “真的,我有一种预感,事情会成功。”“喔,亲爱的。”她说。

  星期六。

  早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我们安排在手球场再见面,但这一次我们玩了六场
就结束。擦干汗水,穿上衬衫后,我们到另一家酒吧,各喝了一杯啤酒。

  “星期三或星期四晚上,”他说,“星期三我要玩扑克牌,那是我平常的消遣
游戏,牌局总是要延续到次日凌晨三点。一向是那样。

  这次不例外。星期四,我和前妻要吃饭,饭后我们会玩桥牌,桥牌不会玩过午
夜,所以周三比较好一——,“周三对我也好。”

  “她独居,夜里十点钟总是在家,绝少离开家。我不怪她,那是幢美丽的房子
。”他抿了抿嘴唇,“但是,别管房子美不美;反正,你夜里越早下手,对我越有
利——那样医生可以判断死亡时间——”“我会打电话报警。”“干吗?”

  “她死后,我会给警方挂匿名电话,向他们告密。那样的话,当你还在玩扑克
牌的时候,警方就能发现尸首。那一来,你完全脱离干系。”

  他赞许地点点头,说:“那是最聪明不过了。你知道什么吧?

  我对你我两人的邂逅,兴奋不已。我不知道你尊姓大名,你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我很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人。周三晚上吗?”

  “好,周三晚上,我同意,你会在周四早上得到消息,到那时候,你的难题就
解决了。”

  “太棒了,”他说:“哦,还有一件事,”他闪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假如她
有什么痛苦的话,我不会难过。”

  周三晚上。

  她并没有什么痛苦。我用刀干事。我告诉她,我是个窃贼,假如她合作的话,
就不会受到伤害。那不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撒谎。她合作了,但当她注意力转移
到别处时,我开始动手。她断气时,那张并不美丽的脸上充满着迷惆,但她并没有
痛苦,那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

  她死亡后,我再执行窃贼的那部分工作。我搜索整个屋子,从书架下扯下所有
的书籍。翻箱倒柜,弄得乱七八糟,我找到不少首饰,但全被我扔进水沟里。另外
找到的数百元现金,我没有丢。

  在另一条水沟里,我扔下血刀,再把白色手套扔进第三条水沟里。

  然后,我打电话给警方。

  我说我听到某幢房子有挣扎的声音,并且提供住址,还说看见两个男人冲出来
,开一部黑色的汽车离开。不,我不能更进一步的指认。不,我也没有看见汽车牌
照。不,我不喜欢留下姓名。

  第二天,我和玛丽通电话。“事情会顺利的。”我说。“我好高兴,亲爱的。”

  “我们的事情会成功的。”我说。“你太好了,你知道的,不是吗?真太好了!”

  星期六,我们只玩了三场手球。

  和平常一佯,他先赢,但令人惊异的是,第二场球我打败了他,这是我第一次
打败他。第三场我又打败了他。

  就在那个时候,他提议休息。或者他觉得根本不适合玩,或者。

  减少被人注意到我们俩在一起打球的机会。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曾说喜欢
赢球,也就是说他不喜欢输。

  我们又喝了两杯啤酒,他说;“嗯,你执行完任务,我知道你做了,同时呢,
我又不能真正相信你会做。知道我的意思吗?”“我想是知道。”

  “警方没有找我麻烦,当然,他们查了我不在场的证明,他们可不是呆子。但
他们没有深入调查,似乎很相信那是窃贼。我告诉你,那是一件十分完美的假偷窃
,完美得我觉得是真发生了。只是一种巧合,很像是你临阵退却了,刚好有个窃贼
碰上。”“也许事情就是那样发生的。我提议。他看看我,然后狡黠地笑了笑。

  他说:“你是个冷静的人,凉如黄瓜,不是吗?告诉我,杀她是什么样子?”

  “你不久就会发现。”

  “冷静的人,你明白一件事吧?你已经占我的便宜,你从报纸上知道我的名字
,但是我仍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很快就会从报纸上知道。”我含笑说。

  “够公平。”我递给他一张条子,就像他给我的一样,用铅笔写的地址。

  “假如你不介意失去打牌聚会的话,周三是个理想的日子。”

  “我不必失约,只稍晚些时候到。打牌给我机会离开家,但是,假如我迟到一
小时的话,我太太永远不会知道有何差别,即使说她知道我没有去玩牌,又怎样?
她要怎么办?和我离婚,瓜分我的钱?不可能。”

  “我会和一位顾客吃饭,”我说,“然后,和顾客直接去开一项业务会议。我
会忙到很晚——十一点,也许午夜。”

  “我想八点左右下手,”他说,“那是我平常出发玩牌的时刻。

  九点钟前,我可以做完,并且结束里面的一切。你说如何?我承认主意不坏。

  “我想再造一次假盗窃,”他说,“用刀,搜索整个屋于,让他们认为是同一
个心理不正常的窃贼所为,你意下如何?”

  “那样很可能把我们牵到一起。”我说,“也许你可以布置成强暴,强暴不遂
杀人灭口。那样警方永远没办法把两桩人命案扯在一起。”

  “聪明!设想周到。”他说。现在,他似乎真正钦佩我,我会杀人,而且赢他
两场球。

  “你不必去真正强暴她,只消撕开她的衣服即可,再加上适当的现场布置。”

  “她美吗?”我承认:大致是美丽的。

  “我曾幻想强暴。”他说话时,小心地避开我的眼睛,“八点钟她会在家吗?”

  “她会在家。”“一个人?”“绝对是一个人。”

  他叠起字条,放进皮夹子,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喝下剩余的啤酒,站起
来。“事情如探囊取物,”他说,“你的困难马上就会过去。”

  “我们的困难马上就要过去。”我告诉玛丽。

  “哦,亲爱的,”她说,“我几乎不敢相信,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还有一位叫人感动的玩手球者。”我说。周三晚七点半。

  我离开住所,开车绕数条街,到一家杂货店,买两本杂志,然后到隔壁男人服
装店看运动衫,有两件我看中的,尺码却没有我能穿的,店员说愿为我订货,但我
考虑一下,告诉他不用麻烦。我告诉店员:“我喜欢是喜欢,但还没到非买不可的
程度。”

  我折回住所,玩手球伙伴已经停在斜对面,我将车停在车道上,用身上的钥匙
开前门进入屋里。在门边时,我清清喉咙,他旋转身子,面对着我,两眼凸出。

  我指指沙发上的人:“她死了吗?”

  “死倒是死了,她反抗得太厉害,结果我下手过重……”他红一下脸,眨眨眼
睛,“可是,你在这儿做什么?你不记得我们是如何计划的?我不懂为什么今晚你
来这儿?”

  “我来这儿,因为我住这儿,”我说,“乔治,我很想和你解释,可是没有时
间,实在是没办法。”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枪,射中他头部。

  “警方很谅解,”我说,“他们认为他前妻的死亡,使他震惊得心理失去平衡
。他们推论说,他可能路经我家时,正好看见我出门,也许他看见曼拉站在门边向
我说再见。他停车,或许没有怀什么目的,就走到门边,当她开门时,他突然性冲
动。等我回来,进入屋子时,拿枪杀他,但已来不及,不幸已经铸成。”

  “可怜的乔治。”“还有可怜的曼拉。”

  她的手放在我的手掌中说:“他们是咎由自龋假如乔治不坚持签那份可恶的婚
前协议书的话,我们可以和一般人一样,好聚好散地离婚。”

  “假如曼拉同意好聚好散地离婚的话,也许她还活着。”

  “我们只是做必须做的事,”玛丽说,“关于他的前妻,实在很抱歉;不过,
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至少她死前没有痛苦。”

  “这点很重要,”她说:“你知道有句俗语吧——没有耕耘,哪有收获?”

  “是的,”我们同意。我们拥抱,好一会儿才分开。

  “我们必须避开一两个月,”我说,“毕竟,我杀了你的丈夫,一如他结果我
的太太一样。假如我们公开出现的话,流言就会满天飞。一个月左右,你可以出售
房屋,离开这儿。数周后,我也采取同样步骤。然后,我们可以结婚,永远快乐地
一起生活,但是这期间,我们最好小心谨慎。”

  “对,”她说,“有部电影情节很像这样,只是电影上没有人死亡。那是说小
镇上有两个人不正常地恋爱,但在公共场所时,必须假装成陌生人,我记不起片名。”

  “《邂逅》吧?”我说,“原名叫《我们相遇见时是陌生人》。”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8-29
                          空包弹

  那天下午,吉恩走近演员俱乐部的酒吧时,里面没有多少会员。他的进入,吸
引了少许观众,虽然观众不多,但他的进入还是颇为戏剧化。他跨进房间,走到吧
台前,目不斜视,谁也不看,只向艾迪要了杯酒。不过还在下双陆木棋的人停战了
大约半分钟,在演员俱乐部里,下双陆木棋很少有停歇的,那怕短短的一会儿。在
打台球的一个人抬头看了看他,再低头击球的时候,没有击到该击的球,他的对手
也是因为那一分神,也没有打到,很奇怪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诅咒,这种事简
直前所未有。

  艾迪给吉恩倒酒,酒吧里又恢复正常。

  我无法说别人对他有什么想法,但我个人很欣赏他的做法,要做好那件事,所
需要的勇气,任何人都无法了解,除了吉恩和我之外——假如我能做的话。

  我放下正在阅读的报纸,走到吧台前,折起报纸,似乎是一件很滑稽的事,因
为报纸的头版头条新闻刊载的就是每个人都熟知的事:前一天晚上,吉恩曾杀了一
位有名的女人,或者说,涉及一位名女人之死。

  她的名字叫贝蒂,是百老汇流行戏制作人的妻子,吉恩在“Next to Good”这
部戏里担任男主角,当贝尔先生选择他担任这部戏的主角时,他是个年轻英竣光芒
万丈的演员,换句俗话,就是正处于事业的巅峰。有人说,吉恩之所以能得到那个
角色,是因为贝夫人喜欢他。这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吉恩是那角色的理想人眩因
为碰巧,那出戏是我编的。我也知道他有家有室,也知道他在未成名时,在四处寻
找工作和剧院的那些年月里,身边总有一位可爱的女伴,目前他有两个孩子,家在
城郊。我也知道,过去的六个月里,吉恩和贝太太经常一起出没于公共场所。以上
是我所了解的一切,因为城里的每位专栏作家,对这些内容都报导过两次。

  我走到吉恩独自站立的吧台,当酒保艾迪抬头看时,我指指吉恩的酒杯,说:
“来杯同样的。”

  艾迪看了我一眼,“双料威士忌?”他知道我平时是喝淡酒的。”

  吉恩根本瞧都不瞧我一下。

  “来一杯双料威士忌,你这爱尔兰傻瓜,少罗嗦!”

  艾迪咧嘴笑。他经常和会员们开玩笑,假如我们偶尔不和他开玩笑的话,那他
就太寂寞了。

  总之,昨天吉恩和贝蒂在“漫厅餐厅”里喝过酒,还在聊天时,贝尔走进来。
贝蒂从前年轻时是个很美丽的女人,现在四十八岁,仍然迷人,风韵犹存。

  今天的报纸对昨天发生的事做了很详尽的报道,因为餐厅里全是百老汇的人,
他们都认识他们三个人,警方要找目击证人也不难。

  贝尔向吉恩和贝蒂坐的桌子走过来时,他们正在喝咖啡。贝尔伏低身子,低低
地对太太说了些什么,别桌的人听不见。然后吉恩站起来以同样的低低的声音说了
些什么,然后,贝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扔到桌子上,吉恩说了些什么,贝尔回
答,样子显然非常愤怒,然后,他就向吉恩冲了过去。这时,吉恩从口袋里掏出手
枪。

  以后发生的事情,像事情开始突然发生一样令人好奇。贝尔扔在桌子上的那张
纸,好像是他太太写的一张便条。条上写着:今天最后一幕戏后,立刻到“漫厅”
来,快来,蒂蒂。

  同这纸条一起的,还有一封信,是用打字机打的,写的“贝尔亲启”。

  吉恩在结束演出之后,匆匆谢过两次幕,急急回到化妆室,用毛巾擦掉脸部的
化妆。然后连戏服都来不及换,穿着格子粗呢外套和法兰绒长裤,就赶到拐角的餐
厅——他们平常见面的地方。

  因为这样,他外套口袋里才有装着空包弹的手枪,那是“Next to Good”最后
一幕戏用的,向一个敞开的窗户开一枪,吓走一位潜伏的小偷,这个情节,谁都可
以记得。

  “当贝尔走到桌旁,开始诅咒我的时候,”事后《每日新闻)引用吉恩的话,
“我唯一的想法是要他闭上嘴,她太太和我只是好朋友,但是有人寄了一封下流中
伤人的信给他,指责我和贝蒂有苟且之事,而且附了一张条子,条子上写明我们今
天要在何时何地见面。

  他歇斯底里——简直疯狂了。”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有了激烈的、不可原谅的话说出来。贝尔显然气疯了,在
众目睽睽之下,向吉恩冲过去,后者想到口袋中的手枪。当然,它实际上是没有杀
伤力的,因为装的是空包弹。他掏了出来。

  目击者异口同声说,有一会儿,吉恩用手枪控制住了贝尔,使他处于进退两难
之中,这时,餐厅的服务生开始向他们走去,力图劝开他们.接着,两个男人各说
了些什么,于是,贝尔跳过去夺枪。

  他们俩挣扎厮打,两个人都抓着枪。咖啡溅到贝太太身上,她开始叫并且跳起
来,疯狂地去抓两个男人,这时枪走了火——开了两枪,服务生围拢过去。

  贝太太向前倒在桌子上,然后滑到地板上,有一会儿,餐厅里令人难以置信的
安静,没有人肯接受刚刚见到的事。

  贝太太奄奄一息。

  因为手枪装的不是空包弹,而是实弹,一颗打入她的嘴角,进入脑部,另一颗
打到左乳房,距心脏不远。她在附近的医护人员急忙赶到之前,早已气绝身亡。

  吉恩喝下酒,对酒保说:“再来一杯。”酒保急忙为他斟酒。这时,他才第一
次看到我。

  我说:“嗨!”

  他只举举杯,做一个友善的手势,算是回答我。他的眼睛黑黑的、充满疲倦。

  我一饮而尽,喝完杯中的酒,然后将酒杯推向艾迪,示意他再来一杯。我告诉
吉恩:“没有人责怪你,每个人都了解你的感受,发生这种意外,不能怪任何人。


  没有人责怪他,那是事实。警方把他和贝尔带到警局,审讯了一个通宵,但是
早报报道说,经过验尸、十六分局和凶杀组的侦查。

  都认为不是故意杀人,是“意外死亡”,是一次荒谬的巧合。因此。

  两人都被释放。

  事实上,侦查结果暴露出一种令人吃惊的讽刺。吉恩用来表演的那把枪,总是
由管道具的人来装弹的。管道具的人最近进了一批新的空包弹,五十颗装,六大包
,里面被暗暗换了一盒真子弹,警方在道具室里找到了那些真子弹。因此,那天下
午,当吉恩在最后一幕射出一发子弹时,他射的是一颗真子弹。这点经过检查剧院
的后砖墙可以证明。

  没有人注意到背景幕上的小洞,管道具的人事后也说,他在装空包弹时,也没
有注意到那是真子弹。因此,贝太大实在死得冤枉,她的死全属意外。

  艾迪走开,我靠近吉恩身边,静静地说:“吉恩,什么事使你觉得非杀她不可?”

  他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完美的鼻子,这点就告诉我,我的说法正确。那并不
稀奇,我正推论出事实真相,我相信你也能推论出。

  吉恩说:“你喝多了,或者说你是个傻瓜。”

  “两者都不是,你会平安无事的。要不要我告诉你,你为什么会平安无事。”

  他两眼直楞楞地盯着吧台后面。

  “你的说词有一个弱点,但是警方一直没有察觉,因为他们不像你那样了解贝
蒂,问题出在她写的条子上,贝尔是昨天从邮差手中接到那封信的,那天正是命案
发生的同一天,所以很明显的,信是前一天寄的。但是信是约你‘今天’见面,那
正是贝尔接到信的那一天,我打赌,随条子寄的那封讨厌的信里,强调你们是在那
个时候在餐厅见面。”

  “那些表示,贝蒂亲笔写的那张条子必定是好些时候以前写的,而且是被留下
来的,准备在适当时候派上用常被谁留下来呢?那只能是她倾心而有兴趣的人,而
且是最近有来住的,那么这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你疯了!”

  “不,只是谨慎的推理,从这件事的表面看,我的看法完全不合情理,为什么
人们要给她丈夫寄那样的条子,外加一封只会引起公然冲突的下流信?”

  “为什么你是可能做那件事的人?甚至单是想像,那也是荒谬的,可是看看结
果,什么是结果,贝蒂被杀了。”

  “你不可能被怀疑?当然不可能。你对她很有吸引力,经常有人看见你和她在
一起,那是你真正的掩饰。那就是为什么,你胆敢在餐厅、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事,
你谋杀了她。”他不再抗议,只是低头聆听。

  “做那种假定,似乎疯狂,”我说,“但是一切都符合事实。谁有机会到后台
道具室调换一包真子弹,以便事后被发现?你有。谁有机会卸下空包弹、换上真子
弹?管道具的没有错,是装了空包弹,虽然每个人都认为是他装的真子弹,但只有
你有卸下空包弹、换上真子弹的机会。谁能肯定在舞台上开枪射击时,不会伤到任
何人,只有开枪的人。”“你怎么——为什么你认为你知道这么多,这么清楚?”

  “因为我知道谁有杀她的动机。我知道,你也知道,但警方永远不会知道。她
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她利用男人就像吸纸烟一样,她的需求是惊人的。这使我
想到原先的问题,她需要你什么而你不愿意?婚姻?”

  他微微不被人觉察地点点头。

  “我也这么推想,你爱事业,为了达到目的你顺着老板太太的意思,但是你也
爱自己的太太和家庭,你不愿让她把你生命中最具意义的一切拿去。于是,你想出
一个瞒天过海的方法来杀她。将一个公共场所当舞台,诱使她丈夫吵架——先是用
信,再当面侮辱,再掏出你假装不知道是真子弹的枪,让他先动手过来抢,因为你
比较年轻力壮,等枪对准适当的方向时,你就扣两次。除了认为是意外事件,谁还
能认为怎样?”“是什么给你的暗示?”

  “我已经告诉你,我以前曾认识她。二十年前,那时我年轻,写剧本很有前途
,当时长相也属英俊,而且婚姻美满,情况和你现在差不多,因此,我知道她可能
想什么。你知道,我的婚姻最后破裂了。她能活到现在,算是她的运气,她是玩弄
男人的好手。吉恩,没有人告发你,放心好了。再来一杯如何?”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8-29
                            离婚协议


  飞机第二天上午才能起飞,但是朱迪已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当然,她应该
等哈里回来后再去,她曾答应哈里,等他回来后再去的,可是,她已无意等待。

  前天,在哈里飞往北部的缅因州之前,他曾告诉他:“你只去几天,等你回来
,我们再签字。”可是,在等他回来后,她却飞往那个迷人的海滩了。她何必急于
和哈里离婚呢?

  喝完了第二杯咖啡,她拿了张报纸并点燃了一根烟。就她而言,离婚之事根本
不急,该着急的倒应是哈里,他急着和玛丽结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会答应她
提出的所有条件,甚至是不惜一切。

  她看完了报纸,便研究起了貂皮和钻石方面的广告来,那两样东西深受女士们
的喜爱,但哈里早已不给她买了。他注意到一些耳环,和她项上的珍珠项链倒是很
般配,她刚想撕下这则广告,却又想看看反面,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但是反面却只
是讣告栏。正当她要翻过来的时候,她瞅到了讣告栏中的一个名字,仔细一瞧:“
汉孟德城,玛丽女士突然去世,享年四十五岁,订于本周一上午十一点在惠普尔殡
仪馆举行追悼会”。

  她花了好几分钟,才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梦,相信这是事实。她自言自语道:“
可怜的玛丽小姐在这场戏中是最惨的人。可是她的死亡,对哈里又是开了个多大的
玩笑啊!”带着一些不易觉察的胜利者的微笑,她撕了那则讣告,把它放在皮夹子
里。或许她可以再开一个玩笑,把这则讣告从佛罗里达给哈里寄去。

  想到这点,朱迪似乎要大笑起来,直到有一个想法跃入她的脑海她才没有笑出
来。玛丽的死,可能会使哈里和她重新磋商离婚条件。假如这事真的发生,那自己
就惨了。她把手中的香烟掐灭,心想,那么一来,她不仅分不得更多的财产,甚至
一点也分不到。

  除非在哈里获得玛丽的死之前就和她签好离婚协议,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他一
旦回到家,说不准他很快就会获知消息,也许有人会打电话给他,也许他会自己给
玛丽打电话。她能想像哈里现在的样子,在缅因州的小木屋里,正在做关闭木屋,
准备过冬的工作。木屋没有装电话。这么说,她还有什么可等的。

  她把文件塞进皮包,披上外套,抓起汽车钥匙,跑到外面的汽车库。

  在驶往缅因州的途中,她很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善于随机应变,会使事情逢
凶化吉,同时想像着如何对付哈里对自己突然来临的疑心。车驶进缅因州哈里的产
业区,把车停在哈里的车旁,这个产业区是哈里的老叔叔的遗产,老叔叔和哈里一
样都喜欢养鸟、赏鸟。在她下车朝小木屋走时,阵阵寒风冻得她浑身发抖。

  自己打开屋门走了进去,很惊异屋里很温暖,突然才想起,小木屋里有电暖器
设备,这个哈里曾告诉过她,哈里自己并不怕冷,他本身就是十电暖器。脱下外套
,坐进一张散发着霉味的椅子,点上一支烟,等待着他回来。

  真希望他快点回来,早点了结此事。抽完一支烟,想再点一支时,却没有了。
为什么停车加油的时候不买一包呢?她仔细地翻查着皮包,希望突然冒出一支来,
可惜,里面没有香烟。

  她禁不住在小木屋中踱起步来。想到了万一在签字之前,哈里知道玛丽已去世
的消息的话,事情就难办了。每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如坐针毡,禁不住想抽支烟
,甚至是哈里抽的那种薄荷烟也可以,但是也没有。哈里的旧皮夹克挂在门旁边的
衣钩上,她仔细地翻查他的口袋,依然是没有烟。然而,在胸前的晴袋中,他发现
哈里的皮夹子。怪了,他一向是带在身边的,从来没有忘在家里过。细细地检查着
皮夹,发现了一些普通的东西,如钱、信用卡等。她又仔细地翻了翻,看看是否有
他们的结婚照片,果然他还装着。她抽出来一看,不禁尖声叫了出来。

  哈里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用钢笔画了一咀像吸血鬼般的尖牙,而在她那对优雅
的眼晴上,画了两个大大的“钱”。

  她凝视着照片,企图把她的丈夫在这方面的个性,和她所知道的个性给调和起
来。他一定很轻视她!文质彬彬,说话温尔文雅的哈里,连只苍蝇都不会打的人,
怎么会画出这种画?

  哦,他这人还是个很狡猾的东西。好像在她那张乱涂乱画的旁边还有张他自己
和玛丽的合影照。他们深情默默地互望着,照片下面写着一行整齐的字:“哈里,
我的爱,我永远爱你,玛丽。

  她恼怒至极,划根火柴烧掉了自己那张乱涂乱画的照片,然后,他把玛丽的讣
告从自己的皮夹子中拿出来,塞进他的皮夹子里。她还包得很有技巧,拿它包住他
们俩的合影照,然后夹在两张五元钞票之间,再塞进放钞票的那一层里。他一定会
看见。她快速地把皮夹子放在他的口袋里,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哈里走进来,望远镜挂在胸前,烟斗从他的羊毛格子衬衫口袋中凸出来。他摘
下眼镜,揉揉疲倦的眼睛。

  “我看见外面的汽车了,”他说,眼睛奇怪地盯着她,“我可不可以问一下,
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的?”。

  “哈里,”她撒谎说,“我已和旅行社订好准备去旅行,今早旅行社打电话来
,他们有点计划的变动,船明天中午出发,因为还有时间,我又答应你在家等你签
字,所以,我想在出发前,把字给签了,干脆我到这儿来吧。”他怀疑地看着她:
“那是唯一的理由吗?”她的脉搏加速地跳个不停,“你是什么意思?”“假如这
次我猜错的话,请原谅我。不过,你一向不是这样积极合作的。”“你要不要签字?
”她从皮包中抽出文件,并送给他一支笔。

  签过两份文件后,她把自己的一份放进皮包,他则把自己的一份放在自己的皮
夹克中钱夹子的旁边。“晤,”他轻轻他说,“办妥了”“手续办完后,你要和玛
丽结婚吗?”“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我是要和她结婚。”她微笑。

  “朱迪,”他说,“现在我们俩很文明地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或许,我可以搭
你的便车回城,气象台报告说有一场暴风雪,那么我明天也许就搭不上飞机。”

  “哈里,”她说,“我不能因为你要搭便车而在这里过夜。”

  “我们一个多小时后就可以出发,”他告诉她,“我们可以各开一部车下山,
经过飞机场的时候,我把车子寄存在哪,不过,”说着,他从一个柜子中取出一袋
杂粮,“我需要十分钟,把这些杂粮散到外面给鸟儿们吃,然后,我得到‘瓦拉布
’,去取我预定的一些东西。”说到这里,没有等到她同意,伸手取下皮夹克,便
走了出去。

  她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由哈里陪她回家。他一消逝屋后的林子里,她就打
算开车上路。

  可是,她需要一支烟,而且是非常需要。哈里最可能把烟放在哪儿?当她搜索
房间时,眼睛明亮地落在一处最有可能的地方:一张写字台上。

  她在最上层的抽屉里,找到一支手电筒、蜡烛和火柴,可是没有烟。她打开下
一个抽屉,里面有知识性的说明书,内容是如何关闭壁炉的节气闸,如何点燃煤油
灯,如何关掉、漏光水管里的水。

  她把这些说明书推到一旁,试着打开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一个金属保险箱,锁
着。她几乎不期望在里面找到任何香烟,不过,有一个皮夹子,有了前车之鉴,里
面可能有她应该看的东西。她看了看锁,用适当的工具,可以把它打开,当然,那
样哈里就会知道是她干的。不过,她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们一了百了,永无牵
挂了。

  她急忙走进厨房,找到一把带尖的小刀。将刀尖插入钥匙孔后,她一前一后,
一上一下地挖,一直到它微微喀嚓一声,箱子的锁豁然打开。

  她掀开盖子,里面有些信封。她捡起一个信封,抽出一张纸;上面有哈里亲笔
书写的昨天的日期。随便例览了一下,上面罗列了数百股股票,有将军股、国际商
务机械股,全是时价。在第二只信封袋里,她发现了另一个令她惊讶的事——哈里
叔叔的遗嘱副本。她开始读内容,不读犹可,一读她吃了一惊,她才明白买那些股
票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赡养费上,她被欺骗了。假如这份遗嘱是真实的、那
么,哈里是非常非常的富有。
海上升明月,霞光万物声;青山依旧在,跃试照乾坤.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08-30
希区柯克,大师~~~~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友情提醒:谢谢您的回复内容,这是对楼主者莫大的尊重。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