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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绢言情小说《囚蝶》冰魄寒蝉系列3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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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8-24
第八章


 朦胧……疼痛……昏茫……似睡还醒……热……很热!

  "大哥,跟我说说呀,为什么我爹又叫什么'白玉乾面'的?他曾经很有名吗?"娇嫩嫩的声音忽远忽近地窜进耳里。

  "白玉千面,是江湖人给令尊的尊号。二十五年前他因为大败当年的武林盟主仇啸天而轰动江湖。湛前辈武艺高绝、擅长易容,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除了大败过仇啸天为众人所知之外,并没有其他事迹被纪录下来。"这是邵离的声音,温文而带着些宠溺的语气……呵,这家伙,竟有人能使他这般亲近?

  然后又是娃儿的发问:

  "为什么是这样的尊号呢?"

  "因为据说有人曾见过湛前辈的真面目,其容貌之绝丽,已经超乎男女的分际,俊美得不可思议。要不是身形粗犷挺拔,还真是雌雄莫辨。"

  "乱讲,我爹长得很一般呀,看我哥哥就知道了。"哎!谣言真是不可轻信呀!"虽然我们都没见过我爹大胡子之下的长相,不过我爹说我哥长得跟他一模一样。我猜那个声称见过我爹真面目的人,一定是看到他易容时的样子啦。"

  邵离又出声了:

  "可你其实也没见过令尊剃掉胡子的模样是吧?"

  湛蓝同意,接着语气亢奋了起来:

  "这事是可以验证的!等以后见到我爹,就请爹剃掉胡子给我们看看,好不?被你们这么一说,我真的好好奇喔!"

  叹气,是邵离最近比较常做的事。

  这时,第三个声音加进来,淡然而恭谨的声音:

  "爷,药熬好了。"是路奇。

  "可是他还没醒呀,怎么喝药?"湛蓝道。

  邵离的声音离他非常近。唤道:

  "叶楼主?"

  叶惊鸿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发现自己侧躺着,全身发着高热,像有人正在他身上放火。这种痛楚,足以使人恨不得死去以求解脱,但他不,极力领受痛楚,以保持清醒。

  "你背后中的那一刀,喂了毒。幸而抢救得宜,毒已化去大半。只要再服两帖药,你这高热,便可全退去了。"邵离伸手要扶他坐起,但是被拒绝。

  叶惊鸿不顾肩膀与后腰所传来的剧疼,坚持自己坐起身。

  "这是哪?"低哑的声音,沙沙地从喉咙刮出来。

  "这里是定远城西郊的一处庄园。"

  "你的私人产业?"叶惊鸿问,不记得邵离曾在这附近置产。

  邵离摇头:"不是。是一位朋友的别业。"

  心一动,问:"哪一位?"不会这么巧吧?

  "擎风庄庄主,孙达非。"邵离说着,并注意到叶惊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笑意,不知这是为何而起?

  "我来到孙达非的别业是吗?你邵离可真是会挑地方。"

  "怎么?"叶惊鸿与孙达非之间,莫非有着什么仇隙?邵离暗想。

  "孙达非知道我在此吗?"他看着天色,外头已墨透,想是深夜了。

  "我前来时,孙庄主并不在,总管给了方便,让我们在客房借宿。方才晚膳时,我已告知孙庄主,明日即离开。他没多问,亦不晓得我带来的病人是你。"他将药碗递给叶惊鸿。

  叶惊鸿一昂首便把药汁灌下。然后道:

  "尽早走吧,别给孙达非招祸。"他猜,自己现在武功全失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定远城了。

  邵离也是相同想法,所以同意地点头。

  "你歇下吧,天微曦便要离开。"

  叶惊鸿突然笑道:

  "可苦了你邵离了。"接下来这几天,邵离不会太好过的。

  邵离没搭腔。但是湛蓝却很好奇:

  "为什么不送他回燕楼呢?他回燕楼就安全啦!"

  叶惊鸿嗤笑,不屑理会她这个娃娃讲的天真话。

  邵离轻抚她脑袋瓜,说明道:

  "方才孙庄主私下告诉大哥,燕楼目前由水柔柔主事。对外声称叶楼主遭刺客暗算于潇湘客栈,目前生死未卜。动员了所有人正全城翻找之中。"

  湛蓝讶声:

  "哇!不会是名为找寻,实为下令诛杀他吧?!"她转头看向叶惊鸿:"你这楼主做得很没人缘耶。"真失败呀。

  "走吧,蓝。"邵离叹气,决定赶快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娃儿带走。对叶惊鸿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不宜有太多交流牵扯。

  "可是……"她还想说说话呀。

  "走吧。"邵离将她带出去,不理她的央求。她还有别的事忙呢,而这事还很重要──听他的一顿训。

  留下路奇在门外暗处守着,客房里终于是安静下来了。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肉体上的疼痛实属家常便饭,虽痛,但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痛可以让人清醒,所以有时他是欢迎这种滋味的。令他厌恶的是此刻全身上下挥之不去的高热!失去内力的他甚至无法运功催逼出那热,由着高热在体内恣意焚烧。

  这辈子,能暗算到他的人也真是不多了。他真该一掌扭断那天真丫头的脖子!可惜呵,已经答应了邵离,真是可惜。

  可惜呀……

  ※     ※     ※

  粗喘,在她身子上方传来!

  她惊醒,就要惊呼出声──

  "别。"上方喘息着吐出这微弱的声音后,便像被抽乾全身力气一般,整具身体压在她身上,是熟悉已极的气味。

  是他!真是他!她倒抽一口气,咽下所有尖叫的欲望。不敢置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真是他吗?怎么可能?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他不可能知道她在这里的呀!何况……怎会是……怎会是这样虚弱的声音?

  真是他吗?

  她想起身点灯,好将他看清楚。但他的身躯不肯移开,她轻推他腰,好像听到他一声闷哼。是吗?还是错觉?一定是错觉!可是──

  "你──你的身体好热!"她惊呼。一双冷凉的小手贴在他的额头与面颊,为那掌下的高热心惊!他生病了,全身好烫,正发着高烧!

  "已经好多了。"先前的高热,才叫炼狱。现下这热,都在能忍受的范围,那丫头的医术与下毒一样高明。但,哼!对他来说,功夫差的,全不值得他加以赞赏,都是旁门左道而已。

  "你……生病了?怎会?"她想问他怎会知道她在这里的,可是……他这般虚弱,教她心都乱了,哪还问得出那些无关紧要的?他反正是来了呀!

  "别管那个。"他费力挪了下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压坏她。但仅仅是这样一点动作,便教他冒了一层汗。他的面孔埋在她颈子间,偎沾了她芳颈上一片湿濡。"我只是来看你。"说着,抓起她一只手贴在他高热的脸上。他喜欢她凉凉的手心,很舒眼。

  "看我?"她另一只手握着衣袖,在他不断冒汗的脸上、颈子上擦拭。

  "来看你,是否活得更好。"闷声一笑,讽意十足:"只是没料到会是以这样的情况到来。"

  她轻问:"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吗?"

  "不。那时我正在与人打斗,有人趁我不备,窜到后院掳人。"

  "可,你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是吧。"他知道她在这里呀……或许他早算定不管谁来掳她,她都会来这里?

  "想掳走你的人很多,但是有孙达非守着,我放心。"当燕楼内外的纷扰愈来愈多,留她在燕楼,便危险了。他只是根据水柔柔的算计,加以应用。在这边,至少确保她是安全的。

  "你……"她没来由地感到气苦。"你是要我爱上他是吗?"

  "别说反话,你明知道我不会允许。"他知道她一向是冰雪聪明的。许多事,稍一提点,就通了。

  裘蝶闭上眼,觉得眼泪快要掉下来,所以紧锁着,不让泪坠下。声音很轻很飘忽地道:

  "不是说要公平吗?不是说……想留在你身边,就要自己找活路吗?"

  "公平?我曾跟谁讲过公平吗?这你也信。"他声音也很轻,带着喘。

  "你没必要独独安顿我!既然你根本不重视,就别来搅乱一颗心!"

  "呵……"他笑。将贴在脸上的小手放到唇边轻吻着。

  笑什么?看她这样狼狈,很好笑是吗?这一切,又是他恶劣的游戏是吗?!

  "裘蝶,你是知道我的,只不过这些年我由着你去而已。你知道我要你,除非我死,你才能去爱别人。眼下,倒是你一个机会,我受了伤,中了毒,武功全失。只要随便一个武者进来,都可以取我的命。我允你唤人来杀我,这样你便自由了,想爱谁就去爱谁。"

  "你──"她低叫,讶异于他身体情况竟差到这个地步!天,他的仇敌这么多,那此刻武功尽失的他,不就随时可能丧命?!

  "别害怕,人总要一死的。你该试试,亲眼看一个痛恨的人死去,是件颇为快意的事。"他鼓励着。

  "你在说些什么!"她瞪他,在黑暗中捕捉到他的眸光,恨他在这样的境地,居然还能拿自己说笑!明知道她不可能……

  "该狠心时,就别心软。"他道。"一时的心软,绝对是后患无穷。"

  "我不是你这样的人!"

  "但你的男人是。"他撑起上身,不顾身上伤口正被剧疼撕扯着,将她带入怀中,牢牢抱着。"如果你不能跟我一样狠,就真的只能等我死才会自由了。还是……你根本不需要自由呢?蝶?"蛊惑的声音像在勾勒她的心魂,又好似在嘲笑她跟当年一样的懦弱。

  她微弱道:"我别无选择……"什么自由?不过是他胡说一通的东西而已!

  "你有的,只不过你希望让一切看起来像是不得已。"

  "……胡说!"她喘气,声音备感艰难。

  他丢出一句让她魂飞魄散的话──

  "你是爱我的。"

  不!

  "住口!"她惊叫。伸手捂住他嘴,却捂不住他已经说出的话

  突然,叶惊鸿一把将她推到身后,横剑对外以待。在那同时──

  "什么人!"一声怒喝随着破门而入的声音暴起。床帐随着剑光倏闪而化为碎片,月光洒入,照出床上两人的身影,以及那破门而入的人的面貌──孙达非!

  "是你?"孙达非诧然一震。

  ※     ※     ※

  夜,不再平静。

  点起灯火,裘蝶的房里聚集了所有人。

  路奇见到孙达非住裘蝶的房里走来时,立即飞身去通报主子。当邵离与湛蓝赶来,正是见到孙达非与叶惊鸿举剑相对的情况,而裘蝶──被叶惊鸿搂在怀中。

  现在,邵离总算知道叶惊鸿稍早前听闻他们借住在孙达非的别业时,为何会露出那种别有深意的笑了。怎会这样巧?叶惊鸿那位被劫的宠妾,居然会在这里!这之间,想必有一番难解的恩怨纠葛。

  邵离从未见过这样的孙达非。他的忿怒外彰,针对着叶惊鸿;眼中的炽热,则是为了那位叫裘蝶的女子所起。看起来像随时有可能失控地街上去砍了叶惊鸿似的──若不是叶惊鸿此时武艺尽失,他定然是不会客气的!

  小小空间里一片寂静。裘蝶正在为叶惊鸿上药,没人发出声音。

  原本淌流不止的伤口,在湛蓝提供的伤药下,很快止了血。裘蝶静默地将乾净的白布条缠绕在叶惊鸿裸裎的上身。他的左肩与后腰都有深重的伤口,布条绕完他肩胛之后,延伸向下,直到后腰的伤处也密实被照顾周全。

  叶惊鸿失血过多的脸色,呈现一片苍白,但那苍白,却仍是减不了他狂放气息分毫。他看向孙达非,问道:

  "三更半夜,你来裘蝶的闺房,意欲为何?"

  不隗是人人恨不得诛之而后快的江湖煞星叶惊鸿,轻易几句话出口就让人想宰了他!孙达非每夜都会在裘蝶房外的庭院里守护站岗,不让她遭受任何意外与干扰。对裘蝶虽有爱慕之心,却从未有亵渎之意,光是稍有一些些遐思便是不可原谅的罪恶了!

  这样的护持之心,却教叶惊鸿几句暧昧的话语轻易扭曲,成了居心不良!这如何使孙达非咽得下这口气?!

  "你竟然就是邵离带来的病人!"孙达非语句若冰,不屑回应他暧昧的指控,多解释一个字都是对裘蝶的污蔑。

  他今日之所以深夜才来这里,是因为进城去打探叶惊鸿的最新消息,毕竟他是裘蝶的……男人,若她知道叶惊鸿发生变故,即使嘴上不说,想必也是急于想知道他的情况的吧!所以他才进城去打探情况,加以留意──

  据闻叶惊鸿在潇湘客栈里,不知为何给下了毒,霎时武功全失,就算服了解药,也得等上三日方能痊愈。消息如火燎原般传开,让那些蠢蠢欲动已久,却惧于叶惊鸿高绝武艺的人当下倾巢而出,莫不是急于趁叶惊鸿最虚弱的时刻一举杀掉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一夜之间,燕楼易主,那些伺机易主已久的人全听命水柔柔指示,对内诛杀亲近叶惊鸿的人;对外连结那些欲夺宝的江湖高手,全城布下天罗地网地在搜寻叶惊鸿。并打探着是谁将叶惊鸿救走,但目前却毫无头绪。

  他万万没想到邵离所带来的病人竟会是叶惊鸿!

  这两个人,照理说是完完全全不可能兜在一块的!

  别说孙达非不敢置信了,想必连水柔柔都料想不到这个可能性!水柔柔目前把嫌疑放在钱继言身上,怀疑是钱继言匿藏了叶惊鸿,如今正在钱继言的各个产业以及与他相关的人物上调查叶惊鸿的下落。

  谁会想到邵离会干涉这样的事呢?

  即使是少数知道邵离正是西北十三联会的共主邵十三,也不会想到他可能会对叶惊鸿伸出援手!邵离是有名的独善其身呀,对各帮的事务从不干预插手,自然更不会想与燕楼产生丝毫瓜葛!所以孙达非很讶异,想必连水柔柔这样机敏深沉的人,也不会把怀疑放在邵离身上吧!

  "孙庄主,这一切,都是意外以及巧合。"邵离清了清喉咙,解释道。老实说,眼下的情况一看便知道相当纠葛,内情并不适合他们这些外人知晓。但因为叶惊鸿走他目前的责任,让他即使非常尴尬,也得在两造之间努力消弭眼下的剑拔弩张气息。"为了不给孙庄主招来麻烦,一会后,我等便要走了。"

  "不急,既然对上了,不妨说个明白。"叶惊鸿不让裘蝶退开,双手一张将她牢抱在怀。

  裘蝶怕扯动他伤口,不敢挣扎,而那羞意与尴尬,让她只能将面孔埋进他怀中躲着,不敢抬起头。是气他的,气他教她这般出丑,可是……他这模样,像是随时都可能死去呀!若现在推开这怀抱,日后……也许就不再有这机会……偎着他了呀!这个禁锢她,也……提供她依靠六年的怀抱呀……可恨的!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一条命,在乎他死活的是……她,是愚蠢的她呀!

  她实在是个傻子,傻得无可救药……

  "你放开她!"孙达非眼中冒火,冷硬道。

  "她是我的人。"非常故意地。叶惊鸿低头亲了她雪白的额头一记,眼光则挑釁地盯着孙达非看。

  "这里是我的地方,她是我的小姐!放开她!"要不是小姐在他怀中,孙达非早不顾一切挥剑斩下他的头颅,哪还管他是不是武功尽失!

  "你的小姐?"叶惊鸿哼笑。"那本主不就是你的姑爷了?"

  "你不配!"寒声冷哼,然后道:"如今你是过街老鼠,还妄想自称个'主'字?你最好尽快离开,孙某不想与你同路,更不想因你起干戈。"

  "走自是要走的,毕竟我让你带走我的蝶,正是为了让她远离灾难。可不能因为这小小的意外,就使一切功亏一篑。"

  孙达非一震,厉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早知道我──"不可能的!他与裘蝶之间的关系牵连,叶惊鸿不可能会知道的!水柔柔是怎么也不可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对此孙达非是有这个把握的。那他……为何会知道?

  "虽然忠心于本主的人不多,但用得着的,几个也就够了。"这些话算是给孙达非一个解释。水柔柔能在他身边放卧底,他难道就不会如法炮制吗?

  心一动,孙达非质问:

  "在梨花院,你将小姐丢出,是为了要试我?!"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叶惊鸿……就不只是江湖上所认知的狂武疑夫那么简单了!这个人不只是好斗狂,更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是这样吗?

  叶惊鸿懒得回答他,低头看着怀中佳人;佳人不肯抬头,他也不勉强,唇鼻埋入她发间的馨香里,对着白玉雕出般的耳朵嬉戏着。根本不在乎屋里还有这么多人,自在得像是两人独处。

  妨碍道德风俗的始作俑者表现得太自在,害得其他人皆不自在了起来,觉得自己杵在这里非常失礼,应当速速告退──不过这是邵离与路奇的想法,小丫头湛蓝则是瞪大著眼观摩何谓两情亲匿;至于孙达非,这一个严肃正经的男子,则是快要失去自制了!

  "你就笃定我一定会在那里?若没有呢?摔着小姐也没关系?!这就是你对待小姐的方式是吗?"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拥有小姐,他的小姐需要更多的呵护关爱,更多的……

  "若当时你没出来,她也摔不着。"叶惊鸿像是对他的怒气感到不耐烦。

  "什么意思?"孙达非问。

  肯降尊纡贵对他说那么多,已是极限,叶惊鸿认为无须再多说下去,毕竟,跟一个下属解释自己的行为,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仅仅说道:

  "好好照顾她。只要本主活着,就会来带走她。"算是交代完毕,然后看着邵离:"如果你没其它事忙,也该上路了。"

  其它事忙?有事的不是一直是这位叶楼主吗?其他人不过是看戏的,能忙些什么?但是邵离只能点头,聪明得没多置喙。

  无论这三人之间恩怨如何,他一个字也不想问,赶紧带叶惊鸿离开才是正事,搜寻叶惊鸿的人很快会把范围扩大到城外,他们的时间不多。

  "孙庄主,很抱歉给你添麻烦,这恩情,邵离记下了。"

  "不关你的事。"孙达非仍看着叶惊鸿。"我家小姐已经不再是孤苦无依,有我在,你别以为还能任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叶惊鸿步下床榻,将散在床缘的衣物抓过来缓慢穿上。一点理会他的意思也没有。整衣完毕,开口道:

  "走了。"这话是对众人说的,眼光却只凝在裘蝶脸上。一顿,然后率先迈步往门口走去,越过孙达非身边时,看也没看一眼,只是勾出一抹笑,挑釁意味十足,足到将隐怒中的人终于招惹至发狂──

  "你站住──"怒喝一声,左手探出将他抓攫住,根本忘了此刻叶惊鸿武艺尽失,身上更是带着重伤──那一抓,烙在叶惊鸿受伤的左肩上!

  叶惊鸿自然抵挡下了那劲道与剧疼,差点给拍跌落地,但凭着一骨硬气撑住,没出丑态。

  "别──"裘蝶惊呼,快步过来,想也没想地扶住叶惊鸿。没注意列孙达非眼神蓦地一黯,立即放开了对叶惊鸿的箝制,退至一边。

  而叶惊鸿青白的脸上,除了冷汗,还有胜利的诡笑。那笑,埋进佳人香颈里,无人瞧见。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跑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见不得他这样虚弱的样子。他是强者呀,就算每次都打得一身伤回来,都不损他强悍无敌的气息分毫,他总是很厉害、很凶狠、很强悍,惊得她即使偎着他时,也什么话都不敢说,连吐纳气息都小心翼翼,就怕他蓄意的为难与挑逗,让她不知所措……

  他是那么强……一直是那么强,不该有这样虚弱的面貌的呀!

  "你这样……遇到仇家……怎么办?"她跪坐在他身边,轻浅的声音里有抑制的哽咽,连自己都没察觉。

  叶惊鸿抬起头,对她笑着。不是平常那种让人看起来心惊胆跳的皮笑肉不笑模样,而是真正的在笑,像得逞了什么似的愉悦。

  "你关心我。"他道。

  她在他怀中僵直住,一动也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他笑出一脸"抓住你了"的坏坏模样时,她好想逃开这样赤裸裸的狼狈……

  "我很高兴。"他勾住她下巴,印下一吻,无视所有人因他大胆孟浪的举措而倒抽一口气。接着道:"你可以请你家的下人加入追杀我的行列,但是──"又是一记深吻,像是狠狠的警告,狂浪得像是要将她灵魂也给吸出来一般!

  痛!她皱眉低吟。

  "不许央求任何人救我。尤其是对你别有所图的人,不许!知道吗?"他看她,拇指轻拭着她被咬得红肿的下唇,那里,微泛血丝,是一枚烙印。

  "我不会……"他怎会以为她会请孙达非帮他?她才……不会……是吗?

  对于她薄弱的反驳,他没有坏心的拆穿,只是看着她,在她额头、鼻尖,然后是被他握住的右手手背,循序印下轻吻。

  不再言语,他走了。

  离开,将危险远远带开,远离裘蝶。

  但她,却已是他圈围着牢牢的──囚蝶

  不管他离她多远,不管自此别后,他是生是死。

  ※     ※     ※

  哒啦哒啦哒啦──

  两匹快马在小径上奔驰。

  快马上各载负着两个人,路奇与叶惊鸿一马;邵离与湛蓝共驹。

  出了孙府别业后,叶惊鸿即陷入昏迷。湛蓝给他服下珍贵丹药,让他好睡,帮助伤口愈合的速度。这个人哪,不必大哥说明,她也知道非常麻烦;自然更知她白天不知天高地厚地对他出手,是件多么危险又愚蠢的事!

  还是快快治好他,一拍两散吧!这险险江湖,有些人是很"不好玩"的。

  急速中,湛蓝适应了这种颠簸之后,看着前方马背上昏迷的人,开口道:"哥,这叶楼主,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姑娘?"

  "大概吧。"

  "可是他好坏,把姑娘的小嘴都咬破了!"

  邵离没回应。他从不谈别人闲话的,这种私人事件当然没嚼舌根的必要。

  "大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可以追杀他,却不许求人救他这种话呢?"有人会不要命到这地步的吗?好怪喔。

  邵离只能道:

  "叶楼主向来特立独行,感情上自然也有一些特别的执著。不是我们常人能理解的。"就算他多少明白叶惊鸿的心思,也不方便对小娃儿说明。这毕竟是大人间的事呀!

  "可是他却愿意让我们帮忙。"

  "这是因为我们有道义保护他到功力恢复。"何况,他邵离可不是叶惊鸿的情敌。若他是,情况自是不会如此。他猜。

  湛蓝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大哥给她拖累啦!

  以为她满足好奇心了,不料却被她下一句话惊得差点落马!

  "大哥,什么时候你要亲亲我的嘴儿呀?"

  唉……蓝!

  "大哥!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睡吧,孩子。路途还远着呢!

  "大……唔……"咕噜噜,声音在唇边化为虚无的空气,消失。

  睡穴中标、好奇娃娃拜访周公去也。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8-24
第九章


  找不到人!叶惊鸿像是突然自人间消失。

  "禀告楼主,钱继言的所有产业已搜索过,毫无所获。"有人来报。

  是谁收留了他?以叶惊鸿早以众叛亲离的情况来说,除了此人,应当没有其他人会对他施以援手。

  "报!一直暗中监视钱继言的人回报,这两日来,钱继言因病在府里休息,并未外出,至今仍不知叶楼主已出事之消息。"

  钱继言毫不知情?

  水柔柔挥手让所有探子退下,坐在虎皮交椅上沉思。从昨日潇湘客栈的奇袭之后,她认为叶惊鸿的唯一后路是钱继言,所以花了较多的人力去密切监控跟钱继言相关的事物。她……在这一点猜错了吗?不,不可能猜错。就算现下叶惊鸿没找上钱继言,早晚也会找上的!因为钱继言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从叶惊鸿第一次与钱继言说上话那天,她的父亲水浩瀚便已派人在钱继言身边卧底,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她知道这两人的情谊不若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只是利益上的结合而已。

  她的父亲在叶惊鸿逐渐强大之后,愈来愈戒慎,知道这头亲手养大的猛虎,终有一天会反扑。猜得很准,但时间抓得不够正确,父亲以为叶惊鸿会在做好准备之后了对抗他,但他对这个徒弟显然了解不够深,因为叶惊鸿做事情是随心所欲的,抓到了机会,哪管实力够不够?何况……叶惊鸿不怕死,也不在乎失败,但她的父亲恋权,一个恋权的人自然是怕死的。

  人当然都是怕死的,就因为不想死,所以更该为了活命而深思熟虑、计画准确。就像她,被叶惊鸿逼到不得不除掉他,否则自己没能活命。这是燕楼的生态,他们的人生,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而,当领头的人不再是武艺第一之后,下面的人随时可以挑战推翻。

  她不恨叶惊鸿斗倒她父亲,因为这规矩正是她父亲订下的。她父亲曾有七个出色的徒弟,然而即使是不想争尊位的人,也会被逼得不得不去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杀伐斗争,父亲只想留下一个最强的徒弟,次要的自然就该淘汰!

  最后师门里,活下来的只有叶惊鸿与她,既然鼓励自相残杀,父亲当然没有安然自外的哩由,纵使他自己没料到这一点,也不相信自己会沦落到被歼灭,但叶惊鸿以实际行动贯彻这个想法,毫无愧疚地弑师。

  父亲的死,只不过是叶惊鸿在一场对决上的胜利而已。没有什么仇不仇好算的,成王败寇不正是这道理?

  叶惊鸿后来留下父亲一丝残息,让他看起来像是病故,也算是尊师重道了。

  现在,这是一场她与叶惊鸿的战役!

  如果说师门的教诲是──最强的人才能活下来。就不许她有特权例外,她以前不明白,以为叶惊鸿只是故意刁难她,现在她知道了,叶惊鸿要她以实力证明她是能以真本事活下来的。"水浩瀚的女儿"这身份,庇佑不了她什么,只有水浩瀚本人才会以为这身份很有用,为了以防万一,更是主导他们两人的婚事,认为叶惊鸿会在这样的关系下,终止内部斗争。

  天真,失算。所以失败!

  她不能心软,不能失败。面对叶惊鸿这样的人,她不能有一点失算,好不容易等到他武艺尽失的时刻,若不能趁此杀掉他,那么日后赔上的将是整个燕楼人的性命!

  "楼主,'灵耳'莫聪求见。"啸风堂外,右护法刘先明通报着。

  "请他进来。"水柔柔起身,对着疾行进来的莫聪道:"情形如何?"

  莫聪是一名长相平庸至极的矮小中年男子,他长得毫无特色到一般人就算与他打过十次照面,仍然无法记起他的模样。

  "水楼主。"莫聪抱拳为礼。

  "外头情况如何?"水柔柔问。

  "正在搜寻叶惊鸿的人共有三组人马。自诩正义的五大世家三大山庄率众约一百人已往城外找去;另一派是先前与叶惊鸿有过节的仇家,以神火帮、摧情宫为主力,约有五十人;最后一组,较为零散,专为冰魄寒蝉而来。这三组是主要的,至于其他个别行事的,在下还没掌握住。"

  "摧情宫亦无所获吗?"水柔柔凝眉。

  这摧情宫,正是昨日在客栈外布满弓箭手袭击叶惊鸿的人马。自摧情宫的副宫王丧命于叶惊鸿剑下后,摧情宫主残情玉自然便成了水柔柔的盟友。无时不刻想着要替师妹报仇,水柔柔提供的是叶惊鸿的行踪,倒没料到这么快能奏效!

  毕竟,谁会料到叶惊鸿竟突然被下了毒,失去功力呢?

  "是的。昨日摧情宫出手时,在下也同时调来了高手,欲趁他功力全失时杀掉他,可惜当时与他一道的人武艺高强,很快地全身而退。"对此,莫聪非常扼腕。

  "没法查出当时与他一道的人是谁吗?"

  "我查过潇湘客栈的住客名册,里头除了一般的普通人之外,是有几个江湖人,但是那些人都不是济事的角色,不可能有本事带走叶惊鸿。"莫聪自从接下水柔柔的委托之后,便带所有的子弟兵进驻定远城,而他本人更在潇湘客栈谋了份差事当跑堂,以便随时掌握最新消息。

  他在江湖上有"灵耳"之名,不只是因为他消息灵通,而是他练了一门奇功,让他耳力灵敏到即使在吵杂的人群里,依然能准确找出最细微的虫吟自何处发出,丝毫不被杂音干扰。

  昨日他在楼下跑堂,没意料到叶惊鸿竟会突然来到,直到他瞧见叶惊鸿身边的近侍──同时也是水柔柔的人,在门外对他看了一眼后,他才知晓叶惊鸿人在此地。立即运功在重重声浪里寻找属于叶惊鸿的声音……当他终于找到时,正好听到一个大消息──叶惊鸿中了软筋散!十日之内功力尽失!

  这个天大的消息立即让莫聪冲出门去调兵遣将,这可是唯一能顺利除掉他的大好机会呀!事不宜迟,他立即让人通知水柔柔,同时也把人手找齐,一举攻进那小轩厅里,根本没来得及去详察里头除了叶惊鸿之外,还有哪些人!

  谁会想到去查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呢?他莫聪在潇湘客栈当差,人来人往无一不识,他们的斤两几何,都是了若指掌的,里头根本没什么高手好注意的,但……正是因为这样自大的笃定,使他功亏一篑!

  有些真正的高手,是偏好隐姓埋名的!

  "据闻武艺再高强的人,中了软筋散,即使服用了解药,也得等三四天才恢复得了功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管如何,我们都得在三天之内将叶惊鸿找出来。"水柔柔一时也想不出这些来到定远城里的高手之中,有谁愿意帮助那声名狼籍的叶惊鸿?既然想不出,还是别在这想法上费心了,找到人要紧!

  她知道,一旦错失掉这个机会,将会使自己陷入绝大的险境里。

  "莫聪,你继续派人盯着那三组人马,随时保持联系。"

  "好的。"莫聪拱手退下。

  等啸风堂里只剩自己人时,黄河堂口的堂主朱义之报告道:

  "小姐,已经查出孙达非的下落,他劫走裘蝶这两日,一直落脚于郊外的别业,不过今日突然吩咐下人打理行囊,听说准备带裘蝶回凤阳故居。"

  水柔柔扬质问道:

  "孙达非知道昨日发生于潇湘客栈的事吗?"

  "今日一早,别业里的总管已经告知了他。或许是因为如此,孙达非才突然下令打李行囊吧?"朱义之猜著。

  水柔柔点头,想了一下,道:

  "备马,我得去探一探她!"

  ※     ※     ※

  请城里首屈一指的织纺日夜赶工,总算在起程前将满满五大箱的衣服给赶出来了。

  共有五十套簇新的衣裳,虽已是初春,但是天候仍冷着,所以这些锦衣华服大多算是冬衣,其中一套雪白锦裘,绣着白蝶花样的,正穿在裘蝶身上呢!整个人看起来真是个美丽富贵的玉人儿,扎扎实实的大家闺秀样。

  有两名丫鬟忙着替她打理衣物,嘴上还甜甜地赞美道:

  "小姐本来就很美丽了,穿上这适合身份的衣裳后,更是国色天香哪!简直是仙女一般的人物呢!"

  "可不是吗?刚刚爷儿只看了一眼,就呆掉啦!我银儿来这宅院里上工一个月以来,还没见过我们那严肃的主子露出这般傻样的哩。巧儿,你说是不?"

  那个叫巧儿的丫鬟立刻应道:

  "是呀!我们老爷好凶的呢,平日更是大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的,真是吓人,只有见了小姐你之后,老爷的话才多了起来,还会找我们殷殷垂问小姐的起居状况呢,就怕你有什么不妥贴,而我们服侍不周的!我跟银儿哪敢呀,是不?"

  小丫头们在一边叽叽喳喳说着,兴奋得像是自己才是收到这些华服馈赠的人,完全不因裘蝶的淡漠而减了些许喜悦。

  可是裘蝶能保有的清静也没太久,丫头们服侍她这几天来,摸清了主子只是爱静,不会对仆人疾言厉色之后,讲话也愈来愈大胆啦!尤其是那个叫巧儿的最是大胆,见本来在一旁忙的总管离开后,立即偎近裘蝶道:

  "小姐,我瞧爷儿很是心仪小姐耶!会不会带你回凤阳之后,便向你提亲呢?"

  裘蝶不答,起身住房外走去,她门外的庭院里栽了许多春花,如今正盛放着呢。她凭着栏杆望将过去,眼光被几只粉蝶儿吸引,随着它们身形匆高匆低地移动着。

  "小姐不会不晓得爷儿的心思吧?何况爷儿长相英挺、身家丰厚,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巧儿不死心跟过来。

  裘蝶眼光一顿,定在一朵红花上好一晌,才偏转脸蛋看向一边的丫鬟,这丫鬟瞅着她看的模样好探索呀……

  "我……该明白他的心思吗?他又是……什么心思呢?"声音一迳是那般轻冰微薄,隐约有着微微的自怜自伤。

  "哎哟!小姐,你别佯装不知啦!我家爷儿端差没把一颗心刨出献在你眼前请你笑纳啦!你又何需这样矜持着呢?"巧儿粗鲁说着,一点也不知何谓含蓄。

  裘蝶似嗔非嗔地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低下头,有着淡淡的忧愁。

  巧儿大剌剌继续道:

  "只要还长着一颗心的,莫不教我家爷儿的疑心感动啦!除非是心有别属,否则小姐你没有理由不接受这一份感情呀……哎呀!不会是给奴婢说中了吧?小姐,你心里有别人?!"最后以一句尖呼作结,眼珠子定定盯着裘蝶看,一瞬也不瞬的。

  裘蝶的反应像是突然被蜂螫着了似的,差点跳起来,回应的声音有些高扬急促,像在澄清些什么似的──

  "胡说!我……我一个未婚姑娘家,心里怎会有别人!这话……你、你可别对孙公子胡乱说去,坏了我名节!"

  巧儿像是被吓到了,赶忙屈膝一福幅,道:

  "奴婢知道错了,请小姐别怪罪奴婢。"

  "你们收好行囊就下去吧!"裘蝶脸色仍冷,不愿再看到她们似的,往右方的月形拱门走去,那边种着桃花,正盛开着。

  留在原地的两个奴婢低声吵了起来──

  "巧儿!你真是胡来,当心老爷轰你出去。"银儿骂道。

  "哼。"巧儿像是完全不在乎。

  "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这些天爷儿想让小姐过得更舒适一些,哪会突然多招你这人手进来?你要是继续这样,等老爷小姐去凤阳之后,总管一定会撵你出去的。"

  "哼!"又是一句哼,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这样的狂妄,教银儿都惊呆了,连生气也忘了……

  ※     ※     ※

  "你过得不错。"

  桃花园里,一身白色劲装的水柔柔正对着一身白色锦裘的裘蝶。

  彷佛在那边等待已久,水柔柔身子依着桃花树,定定望着眼前那个脸色染上红润丽色的美人儿。

  裘蝶力持平淡,但掩不去眼中的惊慌。

  "小姐……"她虚弱唤着,像是不敢相信水柔柔居然会知道她人在这里。

  "别担心心,'他'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那你来是……"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水柔柔走近她,缓慢地道:"叶惊鸿此刻生死未明,燕楼的新主是我。"

  "呀?!"她一震,连退了数步。好久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吗?"水柔柔问。

  裘蝶眼儿没眨,愣愣地望着水柔柔,木头人似的摇头,不知道是在回应水柔柔的问话,还是犹不敢置信。心神恍惚地喃道:

  "他……生死未卜?怎么可能?他一个这样强悍的人……"

  "你担心吗?"

  裘蝶无言,眼中闪过许多情绪。似怨似忧、似喜似嗔,千思百转,层层叠叠的复杂难辨。

  "你希望他就此死掉,还是希望他活着?"

  "我当然……"冲口出这几个字之后,下文却无以为继。"她当然"着什么泥?

  同是女人,水柔柔对她的反应很能理解。她认为自己是了解裘蝶的!

  "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害怕也好、感怀也好,我只问你──如果叶惊鸿找到这里,你会救他,还是救你自己?"

  "救我自己?"她微微惶然地看水柔柔。

  "你该了解叶惊鸿,除非杀了他,不然他不会允许别人好过。他的死,不只能让我活、让燕楼生存下来,也能让你重新过自己的人生。"水柔柔轻轻拈起她身上那以白貂毛皮滚圈而成的衣袖下缘。"这,不只是锦衣华食的未来,还保证着一个正直男人的爱,备受尊荣宠爱的人生。"

  裘蝶的眼光着看向那白貂毛,身子轻轻颤抖,不知是畏寒,还是为了其它些什么的。

  "你爱上孙达非了吗?"水柔柔看她一眼,问得漫不经心。

  裘蝶咬着下唇,老实摇头:"还没有。"

  突然笑了出来,水柔柔原本就绝丽的面容更加显得难以逼视。

  "但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新生活是吧?"

  "我……不确定。"

  "其实你确定,但是你仍然害怕着,对吧?"水柔柔不再看她,偏转过身,抬头往天空望去。淡然地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惜太过张狂,逼人太甚。为了制造事端,不惜摧毁已经成就的一切。这种无情又不怕死的人,留他活命,对燕楼,甚至是对江湖,都是祸害。我不会忘记他,相信你是。这个男人就算死了,也让人永生难忘。裘蝶,我不杀你。"

  "是吗?"裘蝶像是毫不在乎自己性命受威胁。

  "原本我应该要的。因为你是叶惊鸿心里唯一看重的女人,不该留你活命。但因为孙达非,所以我不杀你。我要你嫁他,作为对叶惊鸿最后的报复。"

  "我不是你们的棋子!"她冲动低叫着。

  水柔柔冷道:

  "比之于叶惊鸿,我仁慈多了。你想跟着孙达非过新生活,我顺你愿。可不若叶惊鸿那样,只要一个兴起,动不动就爱逼迫人,将人逼到死角里去。"她勾起裘蝶的下巴与自己对视。"好好活下去,裘蝶。接受孙达非给你的幸福,去爱上他。这才不枉我放过你的性命。为叶惊鸿那种人守贞不值得,连掉一颗泪都是浪费。"

  裘蝶的眼神茫然,即使面对着水柔柔。心魂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回凤阳吧!永永远远离开定远,就当你这六年作了一场恶梦!"

  水柔柔放开她,转身离开。

  留下裘蝶呆坐于地,任漫天飘下的桃花办淋了她一身,久久回不了神。

  然后,她举起双手捂住脸孔,深深地、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     ※     ※

  "你气我吗?"湛蓝问着叶惊鸿。

  叶惊鸿根本不理她。既然答应了邵离一切恩怨往他头上算去,这丫头对他而言,完全不值得搭理,理了只是徒浪费时间而已。

  快马往扬州的方向奔驰了一夜,此刻在一处荒野的林荫下休息。用午膳,也让马儿得到充份的休息。

  叶惊鸿正在打坐调息,隐隐觉得原本溃散的内力似乎稍稍能集中于丹田,这发现让他更加专心,完全无旁骛。

  "虽然我害你暂时失去武功,不过我同时也用了好多灵药救你哦!像生肌丹啦、解毒丸啦、还返丹……"湛蓝自个儿说得高兴。

  "蓝,你在自言自语什么?"邵离在溪边汲了一些清水回来,就见到湛蓝在跟自个儿讲话。

  湛蓝扳着手指对邵离笑道:

  "大哥,我发现我给叶楼主吃下下少药耶!连一些跟治伤无关的药也让他吃了。"

  邵离一愣,第一个动作就是将她小心地带离叶惊鸿身边,问道:

  "你给他眼了哪些药?"

  "都是一些加强功力的药呀!大哥你看,叶楼主是不是已经能自己运功了?虽然不是完全恢复,但是若是遇到危险,一时半刻里,是能发挥作用的。"

  "意思是指,叶楼主现在正在恢复中了吗?"

  回答的是叶惊鸿:

  "不。不是恢复,是短时间内能迅速凝聚内力一搏,但是最多也只能撑半个时辰,体内真气又会溃散殆尽。"行功完一周天,他睁开眼说明自己的状况。

  湛蓝歪着头道:

  "其实还返丹不是这么用的,若是正常的情况下服用,佐以一些药材,那你的功力会提升五年以上的修为。你现在服用,只能短暂时间恢复功力,内耗甚重,如果硬撑勉强着一天凝聚内力两次的话,对你日后的功力会很伤哦。"

  叶惊鸿哼笑,终于正眼看向湛蓝。

  "虽然你的武艺应付不了你所捅的楼子,幸而也不是真那么没用。"

  湛蓝对他似眨似褒的话没太大感觉,问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那种捅了楼子之后,就丢给大人善后那种人呀?所以你一直不肯跟我说话。"

  "想来你似乎也不太依仗你这靠山的。"眼睛瞥了邵离一眼。

  "若说比武,我是不成的。但是比起医术或下毒,你是没得比的,更别说我还有厉害的易容术了,就算今日没有大哥帮我挡你,老实说你也奈何不了我。只要我换张脸,你天涯海角也杀不着我啦!"

  "那很好。"叶惊鸿点头。

  "好什么?"湛蓝问。

  "不枉我愿意跟你说话,你证明了你不是一个狗仗人势、不学无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那很好。"

  这些话……实在也听不出是一种赞美。算了!不研究。湛蓝继续保持她的好奇心问道:

  "你讨厌软弱没用的人是吗?那你怎会喜欢裘蝶小姐呢?"

  "蓝!"邵离觉得这样的好奇太超过了,出言制止。

  "邵离,你别急。我现在心情不错,应付这娃儿的耐性还够。"叶惊鸿笑笑道:"小鬼,裘蝶并不软弱。她也没表面上看起来的无助浅薄。"

  "她比我还惨耶,武功也不会。你有什么看得起她的理由?"这人简直把所有不会武功的人当路边的石头一般轻贱看待,没道理对裘蝶另眼相待才是吧?

  "她很聪明,聪明又沉静机警。"

  "呀?"是吗?"那又怎样?"

  "是不怎么样。"他笑,最后,大概是不想再理她了,说出真正的重点──"但我爱她,而她,也爱我。"

  爱?

  湛蓝思索着,居然也就没再问了,觉得脸蛋热热的,为这罕见的字眼而感到心跳加速,圆圆的大眼俏俏瞅向一边的大哥,心中自问着──

  那,我爱大哥吗?我的喜欢,是爱吗?

  ※     ※     ※

  "站住!"

  二十匹快马挡在官道上,阻住了孙府马车的去路。

  孙达非冷冷望着眼前庞大的阵仗,从来者的武器上认出这些人正是与当初潜进燕楼里企图掳走裘蝶的那些人一路。想必,是来寻仇兼掳人了。抽出长剑,并不问这些人的来路,只对身后驾马车的两名手下道:

  "我来开路,你们务必力护小姐安好。"

  "孙达非,你只三人,居然妄想脱身,莫非是瞧不起我'鬼头谷'吗?"那边的人报名号了。

  "咻──"开战,是孙达非唯一的回答。这些人是谁,从来就不重要!他必须速战速决,这样方能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致胜!

  对方的人太多,而他随身的手下并不是什么高手,他只担心小姐有一丁点闪失,不然这些人哪在他眼内?!他下手狠绝,不留余地,第一招便撂倒两人。但对方也不是好相与的,几个高手兵分三路,缠住孙达非与其手下,另一批人打着掳人的主意,这么一来,足以教孙达非左支右绌,阵式大乱,无法专心辟出一条路,身上已经有多处皮肉伤。

  这时,远处飞来两人,一男一女,孙达非最先警觉到,戒慎着来人,下手亦不心软,动作更快。不再忙着辟路,立即飞回马车身边,守住小姐要紧!

  来者是两个发色怪异的外族人,灰发男性那个,将红发女性放坐在马车边,对孙达非道:"你七我七。"说完便往那群人掠去,执行分配到的诛杀人数。

  孙达非亦无耽搁,暂时相信这双男女无害,也全心全意应对对手,让已经受伤的手下守着马车,不必应敌。

  外头杀伐正烈,战场中心的两名女性在竹廉掀开之后,也打了照面。

  裘蝶怔愣地望着那个正在对她笑的女子。

  "蝶夫人,别来无恙呀?"

  红发,灿笑,五颜六色、充满异国情调的民族服饰,她是──

  玉碧,玉夫人!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8-24
第十章


 那个灰发男人叫毕尔里,是玉碧的未婚夫。

  "两天前潇湘客栈事变,燕楼里简直乱成一团,那些酝酿夺位已久的人确定楼主失踪之后,立刻将水柔柔扶正为楼主,好多人被杀了呢!我们这些妾室们也很可怜,水柔柔根本不会留我们活命,我们是有这个认知的。当下呀,大家各自逃命去!我这个人比较有良心一些,吩咐我家毕尔里别忙着带我回瓦掠国,当初输给叶惊鸿,就说好在他手下当差一年的……"玉碧叽哩呱啦地说着这两天的变化,以及她之所以成为叶惊鸿侍妾的原由。

  原来,一年前叶惊鸿在鞑靼出任务时,遇到了瓦剌武术高手毕尔里,毕尔里亦是一个武斗狂,自然主动对叶惊鸿下战帖。那是一场痛快淋漓的比斗,而叶惊鸿赢了,他的战利品是女人──玉碧。这个自大的男人狂妄到拿他的爱人当赌注,没料到竟是输了!

  叶惊鸿根本不缺女人,即使玉碧是一个大美女!但他仍是收下这个战利品,只为了看毕尔里这个男人屈膝。

  "爷儿这个人行事风格虽然很可议,但是他是个好家伙!他收下我,只为了让毕尔里明白,就算胜券在握,也不该随便拿自己的女人当比武的赌注。我对这一点生气很久了,但是毕尔里是个把自己当天的男人,就算爱我也听不下我的话呀!所以我决定跟爷儿回来,即使爷儿把我还给了毕尔里。毕尔里用自己交换我的自由,一年的时间里任由爷儿差遣。这段时间呢,我就进燕楼吃香喝辣,顺便保护你。"

  没料到玉碧竟是因为这样而来到燕楼。裘蝶心中不无讶异。

  此刻,他们在一处驿站落脚休息。男人们在外头打点与上药,孙达非租了一间房给她们两个稍做休息打理。

  "其他人呢?"玉碧有毕尔里保护,那其他人又是如何?裘蝶问着。

  玉碧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她习惯向裘蝶要首饰,现下新得手的是一对镶玉耳环。她觉得裘蝶很雅,身上佩带的饰物更是别致,总是忍不住也想拥有,或许,是暗自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她那样的美女吧?

  "我是不知道她们跑哪去了。但我猜呀,那些人也是有奇特的因缘才进燕楼的,但叶惊鸿才不会让我们知道呢!搞不好每一个都是幌子,用来隐藏你、保护你的呢……不过,那个千纤一定是例外。她是为了冰魄寒蝉来的,楼主出事之后,她搜括了一些珠宝跑啦,听说还是给抓住教训了一顿。"

  是那样吗?原来……他已经过了对女性好奇的阶段了呀。这些女性的到来,不是因为他的耽色,而都是别有用意的。

  她记得的,在他们有过夫妻之实之后,他像是想印证什么似的,在女人堆里浪荡过一阵子,甚至还把知名花魁给收进来,可惜那花魁进门没多久,便因为自身的无知而丧命于啸风堂的机关之下。

  玉碧又道:

  "你有没有觉得那白夫人有点像你?气韵上的像。但是可惜她永远不会是你,所以她的一番情意只得换到伤心啦。我猜她也是允诺了爷要保护你,但是她的私心其实是想藉机得到爷的心。可怜啦!爷这种人,爱上他是很可怜的。"

  裘蝶轻叹,习惯性的不回应,心思其实已经转到好远的地方去了……他……可好?有没有遇到危险?能否在功力恢复之前成功躲过水柔柔的追杀?

  "叩叩"两声,有人敲门,在玉碧扬声叫进之后,进来的是孙达非。

  "可以起程了吗?"他问。

  "可以了、可以了。我先出去!"玉碧串先出去,准备从未婚夫惜字如金的嘴里敲出一句对她衣饰的赞美。

  裘蝶也动了,将衣架上的白裘披风取下,披挂在手臂上,也往门口走去。

  "小姐……"错身而过时,孙达非唤着。

  她停住。两人比肩而立,她面向外,他对着内。背道,但身体的距离却很近感受得到彼此的气息与呼吸。

  "不管如何,擎风庄永远为你敞开。"他的心──亦然。

  "谢谢。"她只能诚心道谢。能给他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跟着他,日子不会太好过。"纵使明白已经太迟,但仍不放弃努力,他不甘心呀!如果没有那变故,她与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他的真心,她明白。所以愿意对他有这样的坦诚……毕竟这人,这个曾叫裘非的人,是她过去人生里仅剩的牵连呀!

  孙达非紧紧闭上眼,压抑住眼底的苦涩与疼痛。过去的,就过去了,纵使他还活在里头不愿醒,但一切早已不一样了。六年的时间,将她由娇贵天真的千金小姐转变为一个江湖煞星的女人。回不去了,不一样了……

  沧海桑田哪……不是他只手能力挽回些什么的!就算他再不甘心,就算他不愿醒……一切,也只能是这样了。

  他不是她的良人;她不是他的宿命!

  "如果,你想离开他,请记得还有我。三十年、五十年,此诺永不变。"

  她叹。以冷淡的声音道:"谢谢。"

  启步往外走去,形态决绝笔挺,不让他看见她眼中曾经垂下泪水。

  这种温情,她感动,但不容形于外。回报他的唯一方法,便是让他死心。

  死心之后,全新的人生才能重新开始。

  ※     ※     ※

  "叶惊鸿,纳命来!"吼声如雷,从草原四方响起。

  这功夫叫"雷霆四方",是无情刀肖违的独家绝招。

  终是有人追上来了。邵离带着叶惊鸿往扬州方向奔驰,并不设想会成功躲过所有人。一定会有人追来的,但至少比待在定远城里,接受成千上百人挑战好。追来的人马分布零星,且武艺有强有弱,每场打斗完后或许还能休息一会儿,是比较合算的计量。

  "是肖违。"邵离与叶惊鸿同时说着,声音自八里外发出。

  他们都没与这个人交手过,顶多风闻此人武艺奇高,心胸狭窄且极其护短,只要他那不成材的小弟肖仁在外头比武输了,他必然不顾自身已有的赫赫声名,就是要讨回"公道",即使对方可能只是个初入江湖的无名小卒,也是不给活路走的。

  "他是谁?"湛蓝从怀中拿出药瓶,每人分一颗药道:"这是聚神丹,用以防止被这种魔音穿脑袭击的。"

  邵离一口吞下,回答她的好奇:

  "他是一个来替胞弟报仇的人。"前些日子肖仁在梨花院夺宝不成反丧命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这人会来,一点也不奇怪。

  "邵离,你别管,肖违是我打算一会的对手。"叶惊鸿站起身,走向草原中央静候。

  这里是一处广阔的草原,临着一片湖泊。于是他们决定在此休息,若有敌手追来,这里也不失为上好的比斗场。

  "蓝?"邵离问着湛蓝,想了解叶惊鸿的身体状况。

  "虽然有点勉强,可是没大碍的。后果顶多是再多等几日,他的功力才会完全恢复正常。"她搔搔头。补充道:"我给他吃了许多很好的药,不知道帮助能有多大,等会儿观察看看。"

  叶惊鸿回头看了湛蓝一眼,难得地笑了。"你名叫什么?"

  可见之前根本没记住她的名字,直到现在才有一点点看得起她。

  "湛蓝啦!"她一点也不感荣幸地回他。突然,嘴儿大张,就要叫出来──

  "咻"!一道迅影飞至,笔直冲向叶惊鸿,利刀霍霍,目标是叶惊鸿的头颅,连打声招呼也没有!

  "铿"!金属交击声轰然而起,叶惊鸿偏头闪过的同时,腰侧长剑也已抽了出来,一招便往肖违握刀的手剌去!要不是肖违反应快速,以刀背抵开,那么他的整只手掌便会不见,绝不是仅仅被削掉一根尾指而已!

  可惜肖违对此并不庆幸,他暴跳如雷!"好你个歹毒的叶惊鸿!居然佯装武功全失,欺骗全江湖!"

  叶惊鸿根本不看他,只是低头看着剑,平稳的呼吸里察觉不出一丝喘。似乎……还可以更快、更强……体内凝聚而起的气,比他想像的更充沛。

  依然是不打招呼,肖违使出绝招,发出狂吼,并趁这足伤人内息的吼声爆出时,冲向叶惊鸿又是一阵狠戾刀法,招招直攻人要害!刀剑织成的银光很快吞没两人,武功差一些的人,根本看不清打斗状况,只觉得眼花──这是湛蓝的困扰。

  "大哥……"她懊恼地叫。

  不过邵离的眼光突然从打斗的两人身上移开,凝眉看向西方。有人来了,从定远的方向追来了。为数不少。

  "谁来了?"湛蓝虽然看不到,但感觉得出大哥的戒备。

  "哇!"当肖违被打飞的同时,西方扬起的漫天尘烟也奔近了。昏死过去的肖违如破布般跌落在马蹄前方──在水柔柔面前。

  但没有人多看那具失败而奄奄一息的躯体一眼,所有燕楼人的眼光只放在打败肖违的人身上,惊恐地认知到一件可怕的事实──叶惊鸿,已经恢复功力了!又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江湖煞星了!

  只有水柔柔没看向叶惊鸿,她看的,是邵离。

  但邵离看的,是身边的湛蓝──因为湛蓝突然抱紧他手臂,一副占有的模样。

  更多的人来了,那些想夺得冰魄寒蝉的人也到了!虽然有许多的人因为追查方向错误,有的往凤阳去了,有的南下应天,更也有西去开封的……分散的结果,致使出现在这里的夺宝者,大概只剩三成人数。但也够瞧了,算算肯走有一百人以上。

  气氛,肃杀而沉默。满场的人,却无一丝声响──

  "哼。"叶惊鸿在一片寂静里率先冷笑出声。

  "叶惊鸿,你这个江湖煞星在笑些什么?"有人忍不住叫嚣出声。甚至倚老卖老地以江湖耆宿的口吻代表所有人发言:"别说我等以多欺寡,冰魄寒蝉乃江湖至宝,有德者得之!数月前你卑鄙地自富西城夺走冰魄寒蝉,今日我等前来向你讨个公道。你别当江湖人全怕了你,多行不义,总会有人出来行侠仗义,这才是江湖的──你做什么?!"骇然尖叫,破坏了原本低沉严肃而权威的身段。

  不只是他尖叫,所有人都尖叫出声──"不要!"

  一只丰脂白玉晃荡着,白玉上头穿了根红丝绳,红丝绳危颤颤地勾在一根屈起的指头上。而白玉的下方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在所有人的惊声尖叫之下,白玉被恶意地抛掷而去,目标正是湖泊中央──

  "不要呀!"惨叫!除了惨叫,群雄无计可施!

  "咚──"白玉落水的那一瞬间,数十道迅影飞扑过去,不顾一切地抢救着,忽然"哗啦"的水声阵阵,随着一记水烟炮的爆破声起,湖中央的人被炸得七歪八倒,全成了落汤鸡,狼狈地在水里挣扎着。

  这时,只有一蒙面人全身而退,张狂大笑──

  "哈哈哈,冰魄寒蝉是我的啦!"那蒙面人非常机伶,飞窜上一匹快马的同时,还向后方洒了一大把迷烟炮。一时之间,方圆三里伸手不见五指。

  等众人又重见光明时,那夺宝者已经远扬!但是有一大半不死心的人已经追上去了,纵使知道追着的机会渺茫,但是谁会甘心宝物就这样被叼走呢?在他们已经辛苦这么久之后?!门都没有!

  "是谁?!"一些还没追过去的人怒吼着,吩咐子弟兵道:"快去查查江湖上谁是擅制火药的人!这是重要的线索!"

  "是龙帮!武昌龙帮的龙十七擅制各式火药!一定与龙帮脱不了关系!"有人突然大叫,叫完也立刻起程,不想落人之后。

  而他这么一叫,果然使众人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龙帮里有制火药的高手,刚才那两种火药罕见到简直像是有刻名字似的,一被使用就知道必然出自龙家!如果这样仍叫做"证据不足",那么地上的火炮灰屑纸片上印的那个"龙"宇,便是不容抵赖的铁证了。

  目标确定,立刻南下武昌,叱!

  所有寻宝者都走了,连说个威风的场面话来退场也不肯。时间宝贵,哪还记得有个江湖煞星要诛灭?更别说这个江湖煞星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多危险呀!

  燕楼的家务事,留给燕楼自己解决啦!

  他们一点也没空……呃,不!是一点也不想多事!

  ※     ※     ※

  邵离的头有点疼。所以他伸手揉着太阳穴。

  "嘻!"湛蓝在笑,为这荒谬的结果而笑。

  "蓝。"邵离没有心情陪她笑,也不想看她笑。

  "大哥,这下你轻松啦,那冰魄寒蝉没你的事啦。"

  "抢走那东西的人是龙家人。我不能不理。"事情才多着呢,他想。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我们也去呀。走嘛!"她摇着他手臂,缠磨着撒娇,不想让他的眼光移到别的地方去,只想让他看她,只看她就好了。

  邵离不明白湛蓝怎会突然这么爱黏人,但眼下这情况,不是说想走就能走的,虽然他从不介入、也厌恶介人别人的帮内事,但他对叶惊鸿有道义上的责任,在他功力末恢复前,势必要破例沾上这样的……

  "邵离,你走吧。这是我燕楼的事。"叶惊鸿缓缓开口。

  "叶楼主──"

  "你的顾虑如今已不存在了。"叶惊鸿偏头对他一笑,聚气于掌,往地上一挥,"碰"地一声,地上出现好大一条缝隙。那是丰沛的内力所切击出来的。向邵离证明他的身体全然无碍。

  "蓝?"邵离不太确定叶惊鸿说的是不是事实。

  湛蓝想了一下:"那些药令他现在的内力比平常更强三成,这一场比试不必担心。可是这样勉强下去的话,以后恐怕得花更多时间调理身体哦,至少要三年。"

  她掏出一瓶药走到他面前道:"这给你,对功力的恢复助益很大。"

  "你要什么?"叶惊鸿问。

  "交换你取消跟我大哥的比武之约。我大哥从来就不想跟你比武,你不要藉着我下你毒的机会逼他啦。"湛蓝当然是有交换条件的。

  叶惊鸿扬眉?不是很想要的样子。

  "我想跟他打,胜过想得到这药。"

  "你真有这个心,永远不怕找不到机会,但是不要用这个理由,我跟你的恩怨,我自己解决。"她最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啦,他会接受的。

  "你认为我会答应吗?"

  "当然会呀,你现在看得起我啦,就会愿意跟我交易。"湛蓝点头。

  叶惊鸿笑了,不得不说这天真的丫头颇为聪明,有意思。没说什么,他接过药瓶,便算是交易完成。

  "快走吧!邵离在,太过影响水柔柔,我不要他在。"

  "我也不要!"湛蓝点头,转身跑回邵离身边,"大哥,我们走吧!你对叶楼主已经没有责任了,短时间之内他也同意不找你打架啦!"

  邵离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的,但……终究是没说,只对叶惊鸿拱手为礼,当作道别,然后转身而去。

  不是不知道有一双幽怨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的,但是他不想、也不愿对上。他只看着湛蓝,由着她拉他走向系马的树干,上马,然后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无情,有时才是慈悲。

  ※     ※     ※

  现场,只剩下燕楼人。被推翻的前楼主独据一方;新任楼主与十四名死卫立于另一方。对峙的姿态,肃杀的气息,沉默无限延长──

  黄昏了,天空还飘起了微微的丝雨,让整片草原的景象显得更加萧瑟。

  "你不错。"首先出声的,仍然是叶惊鸿。

  水柔柔深吸一口气,力持平稳道:

  "就算来不及赶在你功力恢复前消灭你,今日,我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我不能让你毁了燕楼。"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叶惊鸿接着说道:

  "你证明了你的本事。没教我失望。"

  "你没权利对我说着失望或希望这种话!"水柔柔冷道。

  "我有。我们出自同一个师门,而师门里只剩你我,我这个师兄毕竟是比你辈分大一些。"

  师兄?!她怒极而笑:"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妹?真是不可思议!"

  "一点也不。今天,我才承认你是我师妹。"叶惊鸿含笑点头,继续说着:"当我们七个师兄弟为了活命自相残杀时,你因为是师父的女儿而例外;当我得杀掉所有人才能登上楼主之位时,你什么也不必做,就已是个副楼主;当我全力壮大燕楼势力时,你这副座大多时候都率人追在邵离身后跑,没丝毫贡献。这样的你,凭什么当我师妹?"

  她一震!直到今天、到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叶惊鸿会跟她过不去,要将她逼到死角,逼到不得不反扑。原来……他要逼她证明自己有当副座的资格!要她也跟所有师兄们一样,不管智取,还是力敌,都要想办法保护自己活下来,然后做掉所有挡她路的人!这是同一个师门的人必须经历过的试炼!没人能例外!

  呵!怎么给忘了?如果父亲是这样死掉的,她怎会没想到叶惊鸿也不会放她例外呢?她怎会没想到呢?太失算了!

  "好了,智谋上,你不错。现在,比武吧!"叶惊鸿说着。

  比武!她不可能会赢的!如果她能赢,就不会等到这时候才反扑了!她父亲都不是他的对手,她又怎么可能……

  "你们可以全上。"叶惊鸿一点也不在乎。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这战役变成是他与她的师门之战,她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她也有她的尊严!

  "不必了!"她拒绝。就算不是他的对手,她也要独自应战。

  "很好,你成材了。师妹。"

  "你的称赞我承受不起,师兄。"语毕,她拔剑出招──

  或许结局永不会改变,但她不会毫无抵抗地引颈就戮!

  ※     ※     ※

  "铿"!

  一记飞镖精准地打偏了剑尖,原本掠向水柔柔喉咙的利剑转而掠进她左肩咬牙吞下痛哼声。

  叶惊鸿住手,长剑仍指着跌坐在地上的水柔柔。他赢了,若不是飞镖打扰,战役便已正式结束!

  "你答应我不杀她的!"心急的吼声呼啸而来,因为是没命地赶来,所以喘得很厉害,差点没把满身肥肉也给喘出来。

  来人是钱继言!除了叶惊鸿一点也不意外之外,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诧异而不敢置信的!他来得飞快,轻功高绝。

  钱继言有武功!而且还是高深的武功!不然不可能一镖便打偏了叶惊鸿的剑!从来没有人能对叶惊鸿袭击成功,没有人!而钱继言居然办到了!

  别人不敢置信,其实连钱继言也非常诧异自己武功几时好成这样了……

  "你来了,"叶惊鸿收剑,身形微顿了下,无人察觉。

  "叶老大你──"钱继言全身肥肉直抖,不知道是怕,还是生气。

  "她虽输了武艺,但头脑还不错,够资格当燕楼新主。我放过她。"叶惊鸿转身而走,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什么叫你放过她?当初我跟你合作就是以不能杀她为条件的呀!"钱继言蹦蹦跳,对他背影抗议着。

  "那么久的事,谁记得?"叶惊鸿背对着所有人,所以没人看到他的嘴角正流出血丝,脸色煞白得吓人。

  太勉强了,所以当奔腾的内力溃散后,五脏六腑便开始冲撞剧疼起来。

  "喂喂,叶老大,你这个人现在这样说就不对了,这六七年来,我当你的金主、替你掩护、帮你做尽各种难以启齿的事,你……"

  "接下来,你就当水柔柔的金主吧,为她做尽所有难以启齿的事。也许你多年的暗恋就能所愿得偿。"上马,奔驰而去,加速又加速。离开,为了与她更近,他要快,要更快──

  钱继言哇哇大叫:

  "你你你──居然把我的秘密就这样讲出来了!你你你……"

  快马已经奔驰得太远,他再也听不清钱继言在吼些什么气急败坏。

  痛!非常痛!他的脸色死白,血不断自嘴角滴落,雨丝转为大雨,天色已经墨透,但一切都阻止不了他,阻止不了他向他的美丽白蝶儿奔去。

  他的囚蝶──裘蝶。

  ※     ※     ※

  "前面就是凤阳城门了,好热闹的样子呀!"

  凌晨起来赶路,抵达凤阳城时刚好是清晨城门开启时,玉碧将马车的廉子打开条缝,伸着懒腰说着。

  裘蝶上马车之后就没再睡过了,她一直看着后头,像是在等什么、盼什么。

  "要吃些东西吗?我瞧那城门口卖豆腐脑儿的很不错的样子,吃些好吧?"玉碧问着裘蝶。

  "不了。"她将毛裘披风披上,掀着马车侧边小窗,一迳往后看。

  "蝶夫人,你看二十五遍啦!究竟是在看些什么呀?"

  裘蝶怔怔地回望她一眼,轻道:"我也……不晓得。"是呀,她是在看些什么、等些什么呢?

  她只是没来由地期待,只是没来由地心慌,不知道为了什么。

  "咦,后头好像有人快马过来,赶着进城呀?"玉碧抬头看过去,讶声道。

  她立刻探头看向窗外,心口同时也跳得好急──

  啪啦!啦啦!两匹快马上承载的是官差打扮的人,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越过他们马车,进城去了。是官差,不是……别人。

  马车停下,玉碧率先跳下马车:"好啦,得等上一些时候,我们还是先吃些热的吧!"她掀开门廉要扶裘蝶下车。

  裘蝶才走下来,后头又传来阵阵马蹄声,很快地奔近。她很快又偏头看将过去──

  尘烟漫天,越过她们身边时,也留下一片。

  "哎呀!呸呸呸!太过份了,也不会跑旁边一些,这些沙尘把我们的新衣服都弄灰啦!气死人!"玉碧破口大骂。

  孙达非下马过来问道:

  "还好吧?"

  裘蝶咳了两声,点头:

  "没事的。"

  孙达非道:"你们这边待着,我去买热食给大夥填填胃。"说罢,往前面人群汇集的地方走去。

  达啦达啦达啦达啦──

  "不要吧!又有赶着进城的快马啦?干啥跑得这般死命?赶投胎呀?,"玉碧哀叫,就要扶着裘蝶退到马车后方,以防被乱蹄踢着。

  裘蝶心里纵使不抱希望,但还是忍不住想看过去,才想转头──

  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双脚已离地,纤细的柳腰被如铁般的手臂牢牢圈住!

  "呀!"尖叫的是玉碧。她被这太迅速的变故惊吓到了!只能尖叫。

  远处的孙达非与毕尔里算是反应神速了,但当他们飞过来时,裘蝶已被掳远了,远到只能看到那劫人者的背影一眼,然后便消失无踪了。

  那人,是叶惊鸿。

  这便是他们不再追去的原因。

  叶惊鸿来带走他的裘蝶了。

  ※     ※     ※

  飞奔的快马在跑了数十里之后,终于慢了下来。不再那么疾速,乘坐在上的人,终于能说说话。

  她看着他,小手抓着丝绢儿,拭着他嘴角已乾涸的血迹。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灼灼,看得出意志力与精神力之强,毫不受身体的疲惫病痛所影响。

  他,总是太常一身狼狈地回到她身边呀!

  "看什么?"他问。下巴贴紧她柔嫩光洁的雪额,将她抱得好牢。

  她摇头,没答话。持续擦拭着他的嘴角、他的面孔。

  "不问我带你去哪里吗?"他又问。

  "去哪里,有差别吗?"都是在他身边呀,不是吗?

  他扬眉,眼里闪过一丝诡谲。

  "没差吗?你也太无所求了吧!"有差的,他要带她去的地方,绝对是有差的。因为那个地方叫"天慈寺",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地方。

  "我有所求的。"她定定看着他。

  "哦?你求什么?"他要笑不笑的。

  她轻道:"我求──你每一次都能活着回到我身边,我求──你的信任。"这两样,简直是奢侈的梦想。极之艰难的。

  勒住缰绳,行进中的骏马很快停住。马蹄声不再扰人,四周一片宁静。

  他捧住她面容对视着,浅淡颜色的瞳眸里映出了她,也──映出她。

  "我信任你。只信任你一人。也允诺你我的性命。"只要她愿意求,他就愿意给。只给她。

  她双颊泛红,眼眶灼热,不知道该怎样抑制自己,才能教眼泪别流下来。当他这样看着她,她终于开始觉得──活下来真好,没在六年前那场浩劫里死去,真好。

  "那……你呢?我能给你什么?"她身上有什么,是他要的呢?什么是他珍视,而她也给得起的?

  他笑了,罕见的不带任何讽意,稀奇的一片温柔,让她浑身无可遏抑地颤抖起来,不知是惊是喜,还是羞……

  "裘蝶。"他说着。

  "什、什么?"

  "我要裘蝶。"继续说着。

  "我?"她怔愣。他是在唤她,还是在索讨她?

  "让我囚蝶,"用力抱住她,霸气地说着。

  啊……这人,这人呀……连感情这样的事,居然也是强取豪夺的。

  "……好。"她终于答。在他愈搂愈紧的臂力催促下,允了。

  就让他囚蝶,让她这只蝶儿从此被牢牢占领,密密守护──

  以爱,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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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8-24
尾声


  散篇片简

  二十二岁的他与十四岁的她

  年轻男子不是没注意到那些被恶盗宰杀的羔羊里,尚有一丝残息。

  不过,那与他何干?与他有相干的全诛灭了,便已责任完毕,这是他唯一的认知。当然如果他精神不错的话,其实不介意仁慈点,免费送那丝残息上路。

  但他太累、太疲倦了,算不清自己已经几夜没合眼;也记不起上一次把食物塞进胃袋里是何时的事。劳累与饥饿让他对任何额外的旁事皆兴致缺缺,只好放那抹惊骇过度的残息继续惊骇下去,反正也无须等太久,那残息自然而然也会跟着亲人的脚步而去。

  至于是劳驾他下手,或劳驾夜晚出来觅食的恶狼……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是吧?

  他的坐骑在一声尖哨召唤下奔驰过来,他没多想就要跨上去,但──

  一双雪白的小手像溺水者好不容易抓住浮木一般,牢牢抓住他的衣摆,顿住他的动作。

  他低头盯着那双手。

  若是依照惯例,他早一剑挥过去,让那双纤细的小手与身体分家,但他没有,是因为他十分好奇。好奇着自己怎会毫无所觉地给她抓住而不自知?

  是他真的太累吗?还是这丝残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那抹残息薄弱的声音破破碎碎,就像满地的尸块一样残缺。

  他看着数丈远的樟树,那是她原本忤着的地方,怎么一眨眼,她便在他脚下了?她有武功吗?身随意动,他一把揪住她细弱的腕脉──没探到她的内力,只得到她一声痛呼。

  啧!

  嫌恶一丢,就要走人。

  "不要!"声音很弱,但意志力很坚定。

  "放手。"他很意外自己会出声说话,他已经将手放在剑柄上了,怎么不是抽剑,而是出口?

  "不要!"他是活着的,她不要放,在这里……只剩她与他是活着的呀……

  非常顽强的生命,顽强到不怕死,他不认为她会忘记稍早前是谁制造出这一片血景的。所以,她抱着他不放,很奇怪。着了失心疯吗?还是不怕死的顽强?

  有意思。男子放开握剑的手,善变的心思让他将她整个人抓起抛在马背上,然后"叱"地一声,带她一起走,离开这个全是残破尸体的地方。

  他想知道她有多顽强?这份顽强是否能支撑她在他的世界活下去?

  拭目以待。

  ※     ※     ※

  钱继言的忧郁

  "我看起来像收尸体的人吗?为什么我必须做这个?"

  男人,胖胖的男人,他叫钱继言,向来只是一个善武不欲人知、成天想发大财的死钱鬼,目前辛辛苦苦当着杂货郎的可怜人,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带一堆人来收尸。

  "哎哎哎!有没有搞错呀,穿黑衣的不归我们收,我们要收的只有那些穿华服的尸体,不要给老子做赔本生意,亏钱你负责呀?!"他叫,蹦蹦跳,跑过去嫌恶地拨开下属正在拼凑的黑衣物件。"快快快,好了没?来来,我算算,一、二、三……十一,好,正好十一口人。拼成了,快将棺盖封好,'天慈寺'那边已经在等着火化啦!别误了时辰,误了要多付香油钱,你们这些兔崽子赔我呀?快走快走!"

  马车分成五辆运送。

  钱继言又鸡猫子鬼叫起来:

  "那个老刘,吩咐你去请人制的墓碑与骨灰坛,你没有做错吧?十一个骨灰坛,墓碑上只刻着'裘府一门'四字,你是照办没有?若是有差池,你赔我呀!重做可是要一笔钱的,你要了解!"最重要的是会害他被某个煞星痛殴!

  "叩碰"!马车轮陷入一个又一个的窟窿,艰辛起伏着,彷佛有解体之虞。

  "哎哟!你们小心点儿,马车很贵的!要是坏了,你们给老子等着瞧!"

  骂骂骂,骂得口乾舌燥,然后,唉!

  又忧郁了起来。

  ※     ※     ※

  信任

  他对她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即使是你?"她怯怯地问。

  "是,即使是我。"他笑,认为她很受教。

  "为……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江湖,这里是燕楼。"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都可能是假的?"

  "是的。想活命,就得先学会不要信任。"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她不明白。

  一顿,然后笑了。"因为我希望你能让我信任,我想知道信任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是我?"她屏息,觉得害怕。

  他将她锁进怀中,她一如以往那样颤抖害怕,没敢挣扎。对她这个疑问,他没回答,就只是抱着她,很紧、很牢,但没弄痛她。

  他叫她不要信任,但当他这样搂着她时,她希望,自己能信任他;希望……这令她害怕的怀抱,可以一直这样延续下去。

  这种想延续下去的心情,是否就叫:"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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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8-24
后记


 后记     这是之二

  写这一本时,不幸遭遇到电脑中毒的悲剧,我傻眼之余,终于明白了随时备份的重要性。

  所以这是第二篇后记,第一篇早不知道给毒杀到哪一重生天投胎去啦!大家将就着看吧,就忘了那篇万言书……咳!是万言书没错,不要怀疑,虽然它给毒掉了,也不要抹灭本人曾经用力掰过一长篇的事实。现下没了万言书,心痛不已的我,决定就用千言书当替代方案,大家就随便瞅瞅喽。

  闲话休说,进入正题。

  这一套三本书呢,其实都是先有男主角的模型之后,再根据他的特色去调配出女主角应该有的样子。我好像很少这么优待男主角呀,可见我的心愈来愈柔软,不再以女主角去量身订做男主角啦!有进步有进步。

  三个男主角里,我私心认为这位叶惊鸿兄更是特别难以发挥,虽然他是最符合时下流行的机车男五要素──冰、冷、邪、佞、酷。感觉上不是太难,毕竟有很多大作可以参考了解这类人物的基本变态模式。但是我错了,一个具备机车特性的角色,怎么可能会好搞?!至少叶惊鸿先生就让我咬牙切齿了很久!

  OK!承认写这种人物是要有天份的,而我的天份显然不在这里,不然我不会写得这么呕心吐血!唉……在此向那些擅长写机车五要素的作家们致敬,你们太强啦!

  幸而这一本终于完成,哀怨的日子总算结束,这个叶惊鸿喔……我真怀疑谁敢跟他生活一辈子?

  从二○○二年写到二○○三年,跨年耶!听起来好了不起对不?虽然写了将近四个月,可是听起来像是写了一年。无论哪一个时间长度,都算冗长啦!幸好只剩一本要写,解决完龙九,我就要回归现代的怀抱,想起来就觉得很美好。

  单本的创作比系列轻松多啦,费心思的程度不用延续那么久,我还是适合一本一本来。

  下一本书叫《当家主母》,一点也不意外的当然是写龙九的故事。他应该比较好发挥吧?我希望。

  虽然有点晚,不过还是要说一声──二○○三年新年快乐!

  要许愿、要许愿──

  一愿景气回春!

  二愿身体康泰!

  三愿年年能相见!

  好了,许完,接下来就努力实践它吧,加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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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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