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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文学代表人物-刘猛作品集(4)-《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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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0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七十八节

  78,兵歌(6)
  其实往下继续写这个故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有些经历你是真的不想再回忆。虽然在特种部队的岁月里面是有很多现在回忆起来带有黑色幽默的小乐趣,但是有些当时不得不为的事情是真的不愿意再提的——前特战队员也是人啊,不是神仙啊!

  我相信如果换了你,你也不愿意再次回忆。

  倒不是什么伤心,是恶心。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狗日的狗头高中队曾经让我们滚过比猪圈更恶心的地方。就发生在猫头大队的雷大队离开以后,因为这个基地是明显不能再呆了。原因很简单——都知道雷大队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不会随便跟搜索队来回乱窜的,他来就肯定是有比较确凿的情报——起码是可以肯定五成以上把握,这个工地就是我们狗头大队的秘密前进基地。他敢进来就是证明是拿准了我们不会现在动手,因为出其不意是绝对的兵家智慧,深入险地的后果往往是要更安全——谁都想全胜,不是想两败俱伤,我们也不例外。

  雷大队这个专业素质的业余音乐家就是拿准了这一点。

  他就是想进来看看,看看而已。

  他是想看看他的老上级老战友老弟兄何大队到底有什么妖蛾子。

  部下汇报不算——换了别人的兵他就不冒这个险,就因为是何大队的兵,他就一定要来看看。

  两个老弟兄一旦成为这种竞争的对手,无论关系怎么好都是不会互相留情面的——演习结束该一起叙旧归叙旧,该一起抹眼泪说那些牺牲的弟兄归一起肝肠寸断,甚至演习结束以后雷大队见了何大队当即就是一个立定敬礼:“何中队!”——而何大队也就是点点头,然后就是一拳过去:“妈拉个巴子你小子又瘦了啊!回头我跟你嫂子说给你做点红烧肘子补补!”

  然后俩40多的汉子就大笑,猫头大队的兵都惊了——他们后来告诉我,从来没有见过雷大队这个冷面战将如此大笑,更没有见过说着说着就哇哇大哭啊!

  什么叫军人?

  这就叫军人。

  什么叫爷们?

  这就叫爷们。

  军人,是不会把战场或者演习的恩怨带到自己的弟兄情意里面的。

  我听苗连讲过一个故事——我们军区侦察大队的一个老志愿兵(就是何大队那个警卫员),为了掩护大家把敌人引开了,然后就是孤身对敌数百人。这一通杀啊!最后发展到肉搏发展到用牙咬,最后的最后当然就是光荣弹。当他牺牲以后,敌人特工部队给他悄悄举行了隆重的纪念仪式。越军前线特工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好像是上校)亲自出席他的仪式,并提笔挥毫:“东南亚第一勇士!”(好多越军军官都是在我们国内军校毕业的,有的就喜欢中华文化也确实有文化底蕴不错的高手)然后,这位越军特工指挥官就通过极其秘密的渠道提出护送我们战士的棺木到我们的阵地办交接,但是条件是把我们战士的被炸的不成样子的钢盔留下作个人纪念。

  为了战士的遗骸得到妥善安置,我方答应了。

  一个黑夜,双方接壤的某个阵地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此前,双方的炮兵都进行了密集射击,但是不是互锤——是覆盖双方阵地中间的无数地雷将其引爆。

  子弹上膛炮弹上栓。

  钢盔和盔式帽下的年轻的战士的脸都是警惕十足。

  然后就是双方的军官进入阵地。

  然后就是通过电台联络。

  语言是相通的,双方都有说对方语言好的不行不行的鸟人。

  然后,就看见一队光头没有戴盔式帽没有携带武器的穿土黄色军装的越军特工抬棺入场。

  接着,就是一队光头没有戴钢盔没有携带武器的穿迷彩服的我军侦察兵空手入场。

  两个民族最彪悍最勇敢的战士就这样见面了。

  接着就是你可以看见双方阵地的将士一片拉开枪栓的声音。

  绝对的虎视眈眈。

  只要对方一个小动作,马上就是双方交接的将士血肉横飞。

  两支敌对的军队代表在双方阵地中间相遇了。

  都傻了一下。

  越军的带队代表是那个上校。

  我军的带队代表是何大队,当时的少校中队长。

  在军校的时候,两人是上下铺的同学——当时越军来我们军校上学的不是地方高中毕业生,他们也没有什么象样的高中啊——都是军队里面打出来的军官,所以他们俩虽然年龄资历不同但是就是同队同班的同学。当然是最后一批了,因为接着没多久柬埔寨就出事了,就再也没有过来自越军的留学生。

  然后就是敬礼,握手没有我不知道——给我讲的苗连当时在战壕里面,狗头高中队在他身边,夜色很浓只看见人影子(当时单兵夜视仪没有那么多啊);当年的雷大队在掩蔽部里面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拿电台的话筒心里紧张的不行不行的,他是看见了但是谁敢问他啊?——顺便说一下我们的狙击教官也在现场,当然是拿着狙击枪对着那个越军军官,他也肯定看见了但是你敢问他吗?

  交接烈士的棺材。

  然后就是再敬礼——还是握手没有我不知道。

  一句话都没有说。

  都转身离去了。

  没有语言,就是一个军礼。

  ——如果换了你,你上下铺一起四年的兄弟在这种场合相遇,你会怎么想?

  但是军人就是军人,战争就是战争。

  他们默默的离开阵地的中央,默默的回到各自的阵地。

  默默的走到剑拔弩张的两军前沿后面。

  从此再也没有见面。

  一别天涯两茫茫。

  谁知道他们那个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此事当然不会公开报道,至今也没有批漏,因为那场战争已经不能再提及了,被人为的遗忘了——但是这个故事的真伪我是怎么证实的呢?因为是个我们大队的狗头兵都见到过荣誉室里面的狂草条幅:

  “东南亚第一勇士”

  绝对的狂草,可以想见书写者当时的心潮澎湃。

  我后来看了点子关于书法的东西,就知道是好东西,这两把刷子就是在国内的书法界也是不弱的。

  当然,落款是被掩盖住的。

  但是传说就在我们狗头大队成为永远的传说。

  ——所以,战争是战争,但是军人是军人。

  军人的命运,与政治无关,就是这个道理。

  国家利益真的高于一切,但是军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感情——虽然国家一声令下,他们相互杀戮不会手软,是弟兄也不会手软——但是他们的内心世界你们知道的有几个呢?

  最佩服你把你永远记在心坎子里面的,不是那些仰慕你的英雄事迹的还未懂人事的青少年。他们很快就会遗忘你,把你忘记在成长的过程中间不再提及。

  能那么作的——就是你的敌人。

  ——我都可以想象多少年来,那个越军指挥官的桌子上面都会放着那个炸烂的钢盔,上面可能还有残存的迷彩布,黑色的泥土和硝烟,甚至,还可能有烈士的鲜血;我都可以想象多少年来,无数静谧的夜晚,这个指挥官是如何对着这顶钢盔在心里无声的感慨往事,也许这个也是硬汉的军人会泪流满面?我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我们用“狼牙”这个敌人给的称号呢?

  ——这个称号就是那个越军特工上校给的。

  其实我觉得,真的是军人之间这种难以用某种语言表达的情感的东西在起作用。

  对军人的研究,不能局限在他们的军装上面,他们的内心世界,是人们应该关注的。

  ——扯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明,连敌对的军人都可以惺惺相惜,都是解放军都是特种兵鼻祖都是老战友都是老弟兄的何大队和雷大队,互相的仰慕和多年的情感交融是多么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所以我常常说,只有真正的军人的心境,是最纯净的。

  不含任何的杂质。

  不会把恩怨带到各自的情感交融中。

  社会人,你们作的到吗?

  所以我说,只有真正的军人,才配的上“老爷们”这个称号。

  ——扯远了又,但是我的心情真的很激动。

  因为这件往事是值得我激动的。

  我还说我小庄当年吧,激动的情绪真的很难回转过来,我先歇息一会。一会再写我当年的那点子破事好吗?

  你们可以相信,可以不相信,我说过了这是小说。

  小说的意思,就是不是纪实。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1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七十九节

  79,兵歌(7)
  歇了一小会儿,还说我当年那点子破事。

  其实是真的不愿意再往下回忆,因为确实是不堪回首的回忆。

  譬如我现在每天都洗澡,闲的蛋疼的时候洗很多次也没什么说的,交点子煤气和水费而已而已;衣服呢?自然也都是全自动洗衣机洗的好好的晒干了还带着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绝对的干净绝对的干燥。

  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也是你们大多数人现在的生活。

  除了确实是懒得要命的哥们,我想咱们过的都是这样。

  但是很多年前,我还真的不是这么过的。

  猫头雷大队走了以后,我们就准备转移。

  怎么转移?

  列队肩枪喊着番号跟傻子一样走出去啊?

  直接就给你按到开锤没什么说的。

  当然是秘密转移啊!

  然后连门都没有出,副参谋长把我们卧倒弄的稀巴烂的沙盘搬开,就看见了一块厚木板,我们就给他搬开,再一看我靠!一个地洞。

  绝对专业的地洞。

  我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专业工程兵这种孙子挖的,边沿都修理的很整齐跟我们休息日被集合在那儿修理树的浅坑子边沿的感觉一样——这就是所谓的军人水准。

  真不知道为了一次演习中国陆军怎么花了这么大血本啊!

  这不是一个两个工程兵可以完成的啊!

  起码是一个工程兵班啊?!

  还得连轴转好几天啊!

  怎么进来的?土怎么运出去的?怎么掩饰开工的声音的?

  我都可以想出来满脸红土满身红泥的工程兵小兵弟兄们是怎么小心翼翼吭哧吭哧跟那儿挖啊挖啊,一会就得换人一会就得换人——地洞没有挖通的时候,下面是绝对空气不会流通的,缺氧啊!

  当兵是真他奶奶的不容易啊!

  我当时就这么感叹现在更是,军令一下你就开干啊。真的是不跟你讲价钱的,多苦啊!底下不仅缺氧,挖的过程还绝对的热啊!有亚热带的地气和潮气啊!那土的水分是极大的,下去就知道厉害了。

  我们就赶紧下去,然后副参谋长就在上面盖好木板子收拾自己的事情——他是绝对要恢复的一点都看不出来的。

  然后我们就开着手电在里面走,都是1米左右,基本上弟兄们是匍匐前进。

  空气还是流通的,原来工程兵弟兄真的是为我们这帮狗头兵考虑啊!还给弄了几个通风口,不知道上面在什么地方了。

  修的那个整齐那个好啊!我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你们现在知道军队是个什么鸟地方了吧?演习在老百姓眼里好像没什么概念,但是对于军队就是头等大事啊!没有战争啊,战斗力怎么提高啊?就是演习,高标准的演习啊!

  顺便说一下,我记忆中的演习分两种——一种是表演性质的,专门给首长看的,彩排预演过很多次的那种,属于表演(首长哪儿有时间把整个战争过程从头看到尾啊?他们又不负责战术指挥,只是看个意思就得了,什么新的战法是怎么回事知道就完了),那个是很轻松的;另外一种就是这个操性的,全面战争性质的,什么鸟法子都给你使用出来,就是为了战争的最后胜利,这个是见真功夫的。

  我们前面走,后面后卫就开始倒退着跟还布雷——就是那种一踩就冒烟的模拟地雷,这孙子埋的不是一般的好,你是真的看不出来的。

  我们前面走,后面就被地雷封死了。

  没有退路了——一般特战小组在敌后就是这样,在敌后不会走回头路的。

  绝对的一往无前,不是什么勇敢,是本能。

  换了你,你还敢走回头路啊?!——我现在到什么地方去,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都不是一条路,不是害怕埋伏,我离开军队很多年了,是习惯了。

  我们就在里面爬,我一边爬一边在心里对陆军充满了由衷的敬意——这个看上去土拉巴机的鸟陆军是真他妈的看不出来啊!

  这些,陆军当然是不会对老百姓说的。没有那个必要啊?我现在说也是时隔多年以后了,呵呵,还是在感叹,真的是干什么的就是干什么的。老前辈的地道战也搬出来了,特种部队其实还真应该说是中国陆军第一家啊!几十年前的陆军老前辈游击队干的不就是那么点子破事吗?我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都觉得别人牛呢?——我们的游击队是世界上所有特种部队的鼻祖的鼻祖,这个是反驳不了的啊?老美的特战培养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两本中国军事理论书籍——《孙子兵法》、《论游击战》。真的不用妄自菲薄,你们觉得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真的那么傻啊?自己老祖宗的东西还不知道学吗?

  我们就爬。

  出来的地方是条河边,草丛里面一个假的下水道盖子。

  早就有人在接应了——特种作战其实就是这样,在敌后没有接应是很难办的事情,就跟以前的游击队是一个道理的,如果没有接应就得自己探路,不是一般的难。电影上就是吹牛逼,兰波没有接应也一样就是个肌肉架子。

  我再次感叹中国陆军的牛逼。

  因为接应的是一辆大卡车。

  那也就罢了。

  是运猪仔的大卡车。

  你们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吗?!

  弟兄们就上去了。

  然后就把自己藏在密集的猪仔的头和屁股底下,就那么趴着一动不敢动啊!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找哪个狗日的参谋问这个计划是谁定的。

  你可以想象是个什么场面了吧?!

  我们十几个一身武艺的特种兵战士,隐身在几十只肥硕的猪仔肚皮底下。味道不是一般的享受,卡车的箱底板上都是猪仔大哥们的粪便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黏液。猪仔大哥们还哼哈不乐意乱拱我们弟兄,我踹他一脚还不乐意就要狂拱啊!几位大哥就一阵狂拱啊!还张嘴啊!当时我真吓坏了以为猪仔大哥也吃肉啊!

  换了你你不害怕?!

  几位猪仔大哥对你张开嘴就过来狂拱?!

  还是黑色的猪仔大哥?!

  卡车就走啊。

  一路上我们弟兄就在和猪仔大哥们绝对的0距离接触啊!

  猪仔大哥们一边不满意的哼哈,有的就开始拉啊!

  就在我们弟兄的头顶啊!

  我们十几个特种兵战士就那么抱着自己的枪趴着,猪仔大哥们就在我们的头顶。或者是肚皮蹭着你,或者是脑袋对着你,或者干脆屁股对着你。

  回忆啊!不堪回首的回忆啊!

  我的特战岁月啊!

  我的一点都不牛逼的特战岁月啊!

  我的天爷啊!

  我们就这么跟猪仔大哥们混在一起啊!

  就那么在一起啊!

  我们的迷彩服很快就看不出花色了,颜色已经和猪仔大哥们的排泄物混为一体了啊!

  那是什么感觉啊?

  真的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啊同志们!

  小兵们真的是听话啊!都是人啊换了你,你跟猪仔大哥们在一起混混?你愿意吗?你满是猪仔大哥排泄物的车厢底上趴着啊!猪仔大哥们还盯着你啊!都是黑色的猪仔大哥啊!我现在好像又看见他们了!我的天爷啊!真的是恶心啊!

  我们就这样再次通过道道检查哨。

  去第二个基地。

  很多年前,我18岁的时候,是中国陆军特种兵战士,上等兵军衔,三等功勋章获得者。

  所谓的全军闻名的小“特战精英”。

  我就和我的弟兄们,还有几十只肥硕的黑色猪仔大哥们在一起混混着。

  浑身的味道,还用说吗?

  看着猪仔大哥们的脸,他们哼哈着不满意的仇视的拱你的感觉还用再说吗?他们甚至真的去拱你的脸啊!

  你们现在知道什么是特种兵了吗?

  我现在回忆起来自己的特战青春真的是欲哭无泪啊!

  我要赶紧去洗个澡让自己清醒一下,不然我会发疯了。

  我的天爷啊!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2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八十节

  80.兵歌(8)
  我现在是真的开始后悔写这个劳什子小说了,洗完澡也没有个蛋子用,鼻翼呼吸还是那种味道。不能说臭,是一种比较另类的味道,从你的鼻子一直到你的五脏六腑全是那种味道——你只要呼吸一下,马上就给劲的给你来一下子全身心的置换。绝对的不堪回首,没有法子继续想啊!

  如果非要出书,我估计这几段子我必须要再修改了,因为实在不想个成熟的小说样子,绝对的语无伦次了。

  18岁的我就是饱受这个刺激。

  你还没有什么说的——你个小兵有他妈的什么可以说的?!

  你不是特战精英吗?这点子苦都吃不了啊?

  但是我当时是宁愿上前线也不愿意跟猪仔大哥们混混的,这是心里话。

  但是你是小兵就是服从命令——也许是我不够坚决不够特种兵的资格?但是我相信没有谁愿意跟黑色短鬃毛猪仔大哥们一起混混的吧?你总是有人类的好恶吧?是人就喜欢干净吧?我又不是变态啊?!

  但是我们,我们这帮子弟兄们,就是那么一声不吭趴在猪仔大哥们的肚子底下,呼吸着这种味道,绝对的一声不吭。

  马达就在我身边也是一声不吭。

  狗头高中队当然也在——但是我说过了这狗日的不能跟我们在一起相提并论啊!他天生就是个孙子就是喜欢这个的!这孙子是真的没有什么反应的!我为什么老是说这孙子不是个东西呢?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是真的脸上没有反应!当然我相信他也不喜欢,但是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厌恶的感觉哎呀呀当时我就断定这孙子和我们长的不是一个脑袋。

  回忆啊!我该怎么回忆啊!

  写个小说他奶奶的容易吗同志们啊?!

  我们就这样和猪仔大哥混混着来到二号前进基地。

  还真他奶奶的是个肉联厂!

  ——我下车的时候真的是对中国陆军佩服的五体投地啊!肉联厂居然你也能在演习的时候给发动起来?!

  来迎接我们的是个老板40多岁就那么一挥手,我们就什么都没说跟他进去了。

  后来我知道他也是我们的前辈,但是不是狗头大队的,是前线的侦察大队下来的老兵——何大队跟他说借借地方用你们说他能不答应吗?

  我们就进了一个仓库。

  绝对的黯淡无光。

  然后就是战前分析会议,这个没什么可以说的,就是对着地图——不是手绘的了,这回真的是卫星侦察的图片一大摞子加上极其专业的军用地图——讲解突击战术。

  忘了说了还吃了干粮你们说我们怎么吃的?!但是逼着你吃啊!你不吃怎么有力气呢?!

  然后就休息等天黑啊!

  怎么休息?演习就是战争你怎么休息?脱光了洗澡再换个睡衣啊?!

  开玩笑这就是战争!——什么叫枕戈待旦?

  我们就那么穿着这种味道的衣服跟那儿休息,都睡不着只有狗头高中队跟那儿还真的着了——这孙子该休息的时候绝对能休息。

  我就跟马达靠在一起出神。

  马达也睡不着但是他是农村出来的,喂猪的活计也真的干过所以不是那么难受,一会就迷糊了。

  我就自己出神。

  味道真的是难受极了,我没办法只能在幻想小影身上的芬芳。

  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告诉你们我当时真的是鼻头发酸啊!

  我干吗要来吃这个苦啊?!累就累了锤就锤了枪子挨就挨了但是我为什么要吃这个恶心的苦呢?!我的青春啊!我的应该在大学里面跟漂亮女孩在一起混混的青春啊!我的应该在大学校园的草坪上弹吉他唱校园民谣的青春啊!——将心比心的想想,换了你你受得了吗?

  我在进入狗头大队后第一次产生一点点的动摇就是那个时候。

  只是一点点而已,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你毕竟是个士兵了。

  你还是副班长了,虽然副班长不算个鸟,但是你毕竟要对自己的弟兄负责——他们都比我大啊,选我当副班长是为什么啊?!你们以为在特种部队当个副班长是那么简单的吗?我是最小的兵啊!他们可都是士官啊!为什么啊?!因为服气我小庄鸟啊!知道我不怕死啊!知道我有头脑关键的时候冷静啊!知道跟着我不会死啊!

  所以,很快这种想法就消失了。

  我记忆中看到弟兄们在黯淡的仓库中渐渐酣然睡去。

  站岗的弟兄两个小时一班,就在仓库的风扇边上往外张望。

  我就那么看着,没有睡觉。

  我们弟兄就在那个味道中间睡觉——这是和平年代啊!我们为什么吃这个苦啊?!要是战争我们绝对不吝这个哪怕是粪池子我也敢下去啊毕竟是命重要啊!但是这是和平年代啊!我们所作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一场演习而已啊!用得着吗?——中国陆军,是真他妈的狠啊!

  我当时的感叹就是这个。

  我18岁,你要求我的理性分析有多高呢?我相信换了你你一秒种都忍受不了,是个人就忍受不了啊!这不是罪啊!是折磨啊!在这种味道中一直穿着被猪仔大哥的粪便和排泄物浸透的衣服睡觉啊!不是折磨是什么呢?

  ——这些小兵,他们曾经牺牲的,仅仅是汗水和鲜血吗?

  在这样一个歌舞升平的和平年代,这些平凡的小兵,他们吃了这个苦有谁知道呢?——不是我乱发感慨,这是心里话啊!我那时候刚刚18岁在城市长大就是农村长大的也不会没事跟猪仔大哥那么混混啊,那时候自己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吃过那么大的苦啊!我不怕累不怕锤不怕挨枪子但是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味道啊!

  ——你们说,我们这些小兵当时是为了什么呢?

  哎呀呀又有人不爱听了,不过我真是想问一句,换了你,你受得了吗?

  渐渐的我也慢慢睡去了。

  确实困了还是睡了。

  真的是恶心啊!睡了都是这个味道都想吐啊!

  但是还是睡了——那个时候自己真的那么贱吗?还真是,就因为自己是个小兵。

  记忆里面好像是天黑以后,我没有站岗,班长和副班长都不用站岗因为要保持战斗骨干的休息和睡眠。我们就起来了,然后就准备出发。

  已经是深夜了,我们就悄悄来到空无一人的工厂篮球场。

  然后就是领动力伞——本来我还想这个东西能不能说,但是后来看了几个电视剧都说了我就可以说了。动力伞就是自己带个螺旋桨发动机的翼伞,这个东西背在身上你飞起来跟《红警》里面的飞行兵一样看着很酷,其实很难操纵的——现在也没有几个俱乐部敢玩这个的,一玩就真的有出事的,我上次还看了一个国内的报道,一个俱乐部还就出事了——我刚刚学的时候就出过一次比较可怕的事故,说出来都后怕啊——飞上天下不来了,在1500米左右高空就下不来。为什么啊?有气流啊,那时候就是刮风了啊!底下的弟兄们都急坏了啊!但是没有办法就是干看着啊,我那时候刚刚学经验也不足,不知道怎么摆脱气流的旋涡啊!——要不说就是命呢!风过去了还没摔死还在那儿飞啊飞,我那时候胆子也比现在大就是真的不知道害怕啊!然后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士官就上天了,干吗啊?引导我下来啊!我就跟他飞啊,就下来了——现在不敢想,一想是真的害怕啊!进了气流的旋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你们没玩过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东西的厉害啊!就看《空军一号》开头老美特种兵玩动力伞跟超人似的,哪儿那么容易啊?是能玩好,但是弟兄们是怎么练出来的呢?你们想想都是多么大的风险啊!我是没出事,但是不是就没有出事的!——打住,不说这个话题——顺便再普及一下,我看有些国内的报道也是真吹的可以,说是我们有的大队的特种兵可以把动力伞的发动机关了一飞30公里准确降落在目标。真的是扯淡的事情啊!不需要有实践的常识你们自己想想就知道啊?动力伞不是滑翔机啊!是加了个发动机的降落伞啊!你把发动机关上就是个伞,马上就下去你以为特种兵就长翅膀自己飞啊?!发动机一关就是自己要降落了滑能滑多远啊?你还背着个铁家伙发动机呢!怎么可能呢?我们弟兄都是超人都是神仙啊?!都是孙悟空有筋斗云啊?!

  ——再打住,只是不得不普及一下,有些媒体也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吹我们弟兄吹的都让内行笑死。

  那伞是从一个箱式卡车拿出来的我们就挂上。

  就相继起飞编队飞行。

  我们的目标就是猫头大队的林中基地。

  我前面是尖兵我身后是马达。

  我们弟兄在空中编队飞行夜色中你只能听见发动机低沉的嗡嗡声。

  隐蔽隐蔽再隐蔽。

  就为了,最后的一击。

  然后呢?回的来吗?

  看命了,真的就是看命了。

  我们就踏上奇袭猫头大队基地的飞行路程。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们弟兄什么操性,就去玩玩红警游戏,飞行兵什么操性我们那时候就什么操性,只是多了个伞而已。

  夜色中,我们一字纵队就飞向猫头大队的基地。

  18岁的我心里就想着:

  “抓住那个狗日的猫头!”

  好像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吃过的这种没法子启齿的苦。

  我还能想什么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3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八十一节

  81,兵歌(9)
  记忆中我的脸上又开始出现阵阵掠过的朔风,群山就在我的脚下,苍穹在我的头顶。那些难耐的味道已经被朔风吹散,我们在夜色中犹如黑色大雁一样一字飞翔,我们的目标就是猫头大队的基地。

  如果你也在我们的行列,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特战精英的心理感觉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找到真正的特战精英的自豪和冲动。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弟兄才象电影上的英雄一样浑身斗志聚精会神,当然,两眼是绝对冒光的。

  猫头啊猫头,我们来了。

  猫头啊猫头,我们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等待猫头的日子总是那么难熬,hoho~~~)

  实际上特战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最基本的原理就是大家都不是傻子,特种部队就那么几套把式连你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何况真正的干这行的行家?——就更不要说都是解放军都是自家人一个系统的陆军特种部队俩兄弟了!实际上真的没有什么秘密可以保的,因为都太了解了,那点子自己总结出来的战法研究肯定是要在本系统内通报学习的。这个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一旦自己兄弟互锤都很头疼,出奇制胜这个特战的最基本的法则就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了。

  利用动力伞的一个好处是快捷迅速,一般的雷达是肯定发现不了的,加上本来飞的就不高。只要月色不是很明显给你在天上来个剪影,你不是那么容易暴露的——但是问题是我们狗头大队有猫头大队就没有啊?!教材都是一套的呢!器材就不用说更是一个型号了啊?!

  但是怎么用什么时候用就是值得互相揣摩一下子了。

  我们现在用就绝对是险招。

  在战争中要是被发现不用高炮或者高射机枪,只要普通步枪就给你收拾的差不多了。所以隐蔽是第一要务,要隐蔽的出发隐蔽的接近,然后隐蔽的降落——这个玩意就可以不要了,换个路子撤退。这是出击,要是侦察就是还要的,还得飞回来啊!当然要是被发现了就一定是回不来了,这个玩意能飞多快啊?老美有个电影叫《沙漠风暴》的,极端老的片子讲的是海豹突击队的故事,里面就有俩哥们动力伞敌后侦察的场面,被锤的够呛——我以为除了是大白天以外别的还是可取的,傻子都知道这个玩意不敢白天用啊!谁不长眼睛啊?天上飞俩人看不见啊?AK就给你锤了。当然也许是为了拍出来好看,晚上你是真的很难发现的。

  我们就飞,隐蔽的飞。

  着陆地点就在距离猫头大队10公里的一个山谷空地。

  当然还是有接应的,一中队的一个分队早早就把这一带布上警戒圈子了,给控制起来——我再普及一点知识,特战行动为什么是特战行动,其和传统侦察行动最大的不同就是精密性,从上到下的配合,战略和战术的配合,有的朋友说两山时期的侦察大队是特种部队是一个严重的常识性的错误——是特种部队的前辈和鼻祖,但是不是特种兵!还是传统的侦察兵啊!他们只是单纯的侦察突击作战,战略上的层面基本上没有,也不需要那么多的配合啊!深入敌后的纵深是有限度的。我理解大家希望中国特种部队的诞生时间提前一点的愿望,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啊?没那么早啊!侦察大队不是特种部队啊,这个是原则性的问题啊军内是有定论的我只是普及一下,咱们不要争论啊!这涉及到特种部队的根本概念啊,你们自己去翻大百科啊我就不解释了。

  我们就下来了,然后就是上车。

  我一看吓了一大跳,怎么是猫头的车呢?

  原来是假的,是我们自己的车早就过来了,藏在什么地方了。但是都给重新涂装过,还重新换了车牌子(车牌子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是确实不是我们军区的,还真的是猫头的序列)。

  我们就上车。

  广东士官早就来了亲自开车,副参谋长坐边上冒充带车干部。俩人都换了猫头的臂章(我们的迷彩服什么都是一样的)和蓝军的标识——后来我知道如果是战争是违反什么日内瓦公约的,但是我现在也没有搞明白那我们特种部队还怎么打仗啊?!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这些公约是谁定的,战争本身就是兵不厌诈啊?!我估计是被民族主义游击队打怕了的吧?就不点名了否则又是政治讨论了,就此打住啊我们不讨论这个啊!

  我们就放下车蓬子身上盖上一大堆蔬菜什么的出发。

  一路就那么冒充猫头炊爷过检查哨啊,还确实畅通无阻——都是解放军,一个演习而已,搞到蓝军货真价实的通行证很难吗?我不觉得啊。

  接近猫头大队基地的时候开始紧张了。

  这个就不是开玩笑了。

  都攥紧了步枪。

  其实是没有意义的,被发现就是全歼。

  猫头大队也是特种部队啊!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给我们十几个人跑出来的啊?

  按照计划,为了掩护我们的突袭抓捕,红军机械化步兵和装甲部队已经进行了逼真的大规模佯攻吸引敌人注意(据说是准备付出2个坦克营的代价,就为了我们这次抓捕,这也是特战的一个原则之一,全方位的配合协调,一般的侦察大队是绝对做不到的,不是深入敌后就是特战行动,是很复杂的,一般的抓个舌头跟本就不算啊)。

  按照计划,接应的直升机三架一架运输两架武装已经超低空到了附近。

  按照计划,我们从进去到出来只有10分钟时间。

  到时候直升机就来接人,武装火力掩护,运输就下来两分钟——走得了你就走,走不了你就留下。

  这就是特种部队,谁让你自己愿意来呢?

  按照计划,紧接着空军强击部队和二炮地对地部队就是立体强击和轰炸。

  为了掩护我们能走的弟兄撤退。

  如果我们没有抓住呢?

  能走还是要走。

  如果我们被缠住呢?

  那么你就走不了了,演习无非是被猫头锤一顿而已。

  战争就是全部战死。

  ——这就是特战的残酷性。

  老美的宣传只是宣传,他现在也不打这种硬仗啊?跟没有怎么训练过的民兵打都那个操性了,他敢跟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打硬仗吗?看上去很美是不管用的,这个是最简单的道理,要我说三角洲号称精锐的精锐,但是实际的战斗力我至今表示怀疑——我没有见过什么硬仗啊?“蓝光”行动和索马里倒是尽人皆知但是不都是失败了吗?再重复一遍啊是“蓝光”突击队啊,这是军队的常识啊!别看了几本书就跟我卖弄啊我没有看过你们那么多书我是实践出真知的土八路啊,看个小说还那么多话真是闲的蛋子疼,我是不是特种兵出身关你蛋子事情啊?!吃饱撑的——我年轻啊说话就是不好听了,随便你怎么理解了。就此打住。

  真正的特种部队,是不能怕死和牺牲的。

  极小的代价,换取极大的胜利。

  我们十几个弟兄就是极小的代价啊,就算我们没有抓捕成功,但是这么一捣乱也够蓝军一呛啊!——随后他们就不得不抽调大批兵力用于对付我们的渗透,尤其是猫头大队要抽调大批有生力量进行反渗透——对付敌人的特种部队,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己的特种部队——这就减缓了我们红军正面战场反渗透的压力啊!

  所以,我们弟兄不管成不成,还是一定要去的。

  所以,我一直坚持特种兵就是“精锐炮灰”就是这么个道理。

  战争就是要牺牲的,十几个人真的不算什么蛋子事情——所谓的0伤亡概率你真的要看打什么地方了,我就不是很相信的,那不是天方夜谈吗?那你索马里怎么还挂那么多小兵呢?!

  我们在猫头大队基地的门口停住了。

  自然是检查,接着放行了。

  我心里一直打鼓。

  这时候我们就出来了在车后面的蓬布集结准备。

  我是第一突击手自然要看外面,我从缝隙看到外面纠察和狼狗,人很少估计派出去的多一点吧?

  我们的车没有开向炊事班在路口一拐弯加速就冲向指挥部的帐篷群啊!

  我就听见咔咔的压断铁丝网的声音然后是哨子。

  车径直冲到大帐篷前面然后我们弟兄就下去了!

  跳下去的次序都是反复演练过的老科目了,谁先下谁后下怎么掩护谁扔发烟手榴弹是严格训练过的——不是为了这次我们一直就练这个啊。

  然后就是空包弹响成一片发烟手榴弹乱飞啊!

  两个小组掩护我就带着一个小组冲向大帐篷啊!

  按照情报,现在蓝军特战指挥部正在开例行的简报会。

  门口自然有警卫但是我们的95先响的就只能看着我们冲过来。

  这时候你就是锤有什么用啊?我们人多啊!而且这种情况下你就是阵亡了,这是显然的啊,你不阵亡报上去导演部就扣你的分啊!这一分扣的时候没什么,你挣的时候难着呢!演习不是演练你不听就行了?!那还有个屁打的啊干脆把枪一扔直接开锤多利索啊?!

  我就冲到跟前弟兄们包围大帐篷动作迅速。

  马达端着机枪在我身后,我就一下子冲进大帐篷啊!

  其余的弟兄跟着就进来几个啊!

  进去我就蒙了。

  哪儿有什么他妈的指挥官啊?!

  灯亮着狗屁都没有啊!就十几个假人啊!

  完了,我就知道中计了。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外面直升机响。

  那就赶紧闪啊!

  我大喊一声:“上当了快撤啊!”

  然后弟兄们就撒丫子啊!

  三个小组交替掩护就撒丫子啊!

  去找直升机啊!

  说实话这个基地都他奶奶的是假的!

  因为没有什么兵啊!

  就那么几个纠察看来猫头雷大队这个狗日的早就准备好了啊!

  我心里顾不上骂就是跑向接应地点啊!

  三架直升机在空中滞空盘旋一架运输两架武装。

  我们就展开警戒线。

  直升机就下来了。

  但是没有降落。

  把我们弟兄围起来了。

  啪啪啪!三盏机腹底下的大灯就亮了。

  把我们照得都睁不开眼睛。

  狗日的你疯了?!我刚刚想骂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长着嘴没有什么说的了。

  三架直升机型号花色都和我们的一样一样的。

  不一样的就是机身上不是狗头。

  是猫头。

  我们都傻了。

  我再看狗头高中队,这个孙子还是那个操性,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我操你妈!”

  我拿起步枪就要打啊!空包弹也要打!不管用也要打啊!

  不打怎么行?!我小庄就是战死也不能被俘啊!

  狗头高中队一把按下我的枪空包弹就都打下面了。

  我就看他,眼睛都冒火。

  四面八方都有亮着灯的突击车过来,还有地下走的猫头兵们。

  比我们多好几倍啊!

  狗头高中队一把把自己的步枪扔在地下:“放弃。”

  他个狗日的少校都放弃了别人能不放弃吗?!

  就看见听见弟兄们的枪哗啦啦都丢在地上。

  我还攥着我就是想打!不管用我也想打啊!

  但是被狗头高中队按住枪身。

  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我冲着狗头高中队就大喊:“我不投降!”

  “这是命令!”

  狗头高中队高声呵斥我。

  我操!我恨不得当即给他一拳!

  死就死了!干吗投降啊?!

  马达也劝我:“算了,演习不是真打啊,都这样了。”

  我含着眼泪一跺脚冲着狗头高中队高喊:“我操你姥姥!”

  咣!我把步枪恶狠狠的摔在地上。

  眼泪就下来了。

  狗头高中队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生气。

  也许是这个时候没法子锤我。

  我空着双手,我真的脑子空了全都空了。

  我木然的站着任凭猫头兵们解下我的武器装备再戴上手铐。

  直升机旋转的螺旋桨吹起的飓风吹散了我脸上的泪。

  “哭啥啊?”一个猫头兵笑眯眯的拍拍我,“又不是真的,都是自己人啊?第一次演习啊?”

  我操!

  我恶狠狠的看他,但是已经无可奈何。

  因为,你的首长都投降了,你的步枪都放下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脸面跟别人叫嚣呢?!

  换句话说,你还鸟个屁啊?!

  ——其实在演习中相互俘虏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如果是实战,我们都知道绝大多数是绝对的战死沙场宁死不降,但是演习就是演习,没那个必要。

  但是我那个时候不知道这些,我第一次参加实兵对抗性演习啊!

  老鸟们都参加过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太丢人的。

  但是我当时实真的难受啊!

  我怎么能投降呢?!

  我小庄怎么能投降呢?!

  那个猫头班长笑眯眯的给我松松手铐:“不紧吧?没事,一会到地方就给你松下来了!”

  我们就被带上了运输直升机。

  我一看副参谋长和广东士官也被带过来了。

  全部被俘,无一幸存。

  ——后来我知道,接应的直升机根本就没有通过封锁线就被导演部判定被锤下来了。

  蓝军早就严阵以待了。

  这就是一个圈套。

  猫头大队的基地是假的,就等着我们来。

  牛逼吗?

  作这么大的一个假基地,就为了一次演习。

  就为了等我们这不到20个人。

  我含着眼泪坐在直升机上慢慢上天了。

  我被俘了。

  我的特战生涯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放下武器。

  耻辱的感觉,就占据我当时的心底。

  我怎么会被俘呢?

  我小庄怎么能放下武器呢?

  但是,这是我不承认都不行的事情。

  因为,事实是不能更改的。

  要不怎么还叫事实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4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八十二节

  82,兵歌(10)
  我在18岁的时候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足智多谋诡异狡诈和兵家大智慧,这个认识就来自抓捕猫头何大队的行动失败。以前光觉得自己鸟,自己勇敢,自己跑路快,自己打枪准,自己不怕死,自己敢去死——当我戴着黑色手铐坐在直升机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些说到底都是小兵的那点子本事——战将是个什么概念?

  玩智谋的,这是好听的——说白了,就是玩阴谋的。

  猫头雷大队,一个毕业于音乐学院指挥系的特战指挥官。

  他给我的特战生涯上了最重要的一课。

  我在直升机上的时候开始明白过来,其实猫头雷大队早就对我们狗头特勤队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清楚的不行不行的——我们的任何转移包括老鼠一样钻地道包括和猪仔大哥一起混混也包括在肉联厂仓库里面和那种我一生不愿意再回忆的味道一起共眠,当然,也包括我们在天上飞和把自己藏在蔬菜下面蒙事过关——他都看的一清二楚,可是就是不动手。

  他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不爽。

  他一定要自己爽了才动手,不然那么大个基地不是白设了吗?就等着我们这帮子小兵钻老鼠夹子呢,不进夹子干吗要动手呢?

  老特战油子的心理就是这样,不爽怎么动手?那不如直接把运我们来的直升机锤下来得了。

  所以就等我们一直到了他的老鼠夹子才给我们来了一下子。

  让我们彻底失败。

  是的,什么失败比得上彻底失败呢?

  我在心底是真的感叹啊!为什么小兵就是小兵,战将就是战将呢?

  区别就在于这里。

  小兵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战将在大的概念上当然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但是他左右我们这帮子小兵的命运还真的是易如反掌啊!

  我们就给他左右了,老老实实进了他的老鼠夹子。

  直升机在空中滞空,开始缓慢的降落。我从舷窗看到外面,也是一个军事野战基地,但是,是一个野战医院的感觉。除了确实没有女兵和女干部,这里还真的就是一个野战医院。

  猫头的老巢,就在这里了。

  我们就被带下飞机,然后在下面列队。

  在探照灯的灯光照射下,我看到周围人影嘈杂。

  我还看到一个很瘦的军官站在一辆突击车上。由于灯光照射着我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脸和军衔,但是我知道他就是猫头雷大队无疑——在一支这样的特种部队能站成那个鸟样子的,只有他们的部队长。

  我眯缝着眼适应强光,还是看不清他。

  但是我知道他在看我们每一个人。

  那种感觉,就象一只老猫在满意的看着自己抓来的群鼠。

  然后他跳下车,很利索的身手。

  他向我们走来。

  我渐渐的看见他的身影由逆光变成顺光,也就是由黑色变成彩色。他戴着黑色贝雷帽穿着野战迷彩服黑色大牛皮靴子,除了胳膊上那个猫头臂章和我们在狗头大队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全军的陆军特种部队都是这个操性。

  我还看见什么?

  他的笑容,不是微笑,也不是嘲笑,就是那种淡淡的笑容。

  似笑非笑,这就是老猫。

  光学镜片下他的眼睛也是似笑非笑。

  他挥挥手,猫头兵们给我们打开手铐。

  他看着我们。

  狗头高中队手铐打开上去就是一个立定敬礼:“雷大队!”

  老猫就还礼,动作确实潇洒显示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爽啊!

  我开始还想心里骂狗头高中队你敬礼干蛋子啊?!求饶啊?!后来一琢磨都是解放军还是老上级你怎么能不敬礼呢?但是我想我不认识他我就不敬礼了——现在想想真是高看自己了,老猫那样的人物会跟我这个小兵说什么呢?他会跟我互敬军礼?开玩笑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他又不是何大队还会高看我一眼,在他的眼里我们都是小兵不算还是他的老猫嘴里的小老鼠啊!

  老猫就看看我们,对狗头高中队说:“你们来的还是挺准时的,不愧是何大队的兵啊!”

  我心里就想你骂谁呢?!

  就是不服有本事你找人跟我对锤锤死我也不害怕,你这叫什么本事啊?设了个套子等我们弟兄来钻,狗头高中队还他妈的真的往里钻啊?!反正我就是不服气。

  老猫看出来了,看不出来他是老猫吗?

  老猫就看我。

  我也看他。

  老猫就笑我也不知道这个孙子笑屁啊?!

  我就是不服气的看他。

  老猫就问:“你的姓名?军衔?”

  我不说话。

  大家都看我。

  老猫也有点意外:“我在问你话呢?”

  我就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大家都惊了。

  老猫没惊他要惊了还是老猫吗?

  他还是笑了:“小庄是吧?”

  我不吭气了,是又怎么样?!老子就是什么都不说!

  老猫没再问我什么,就看看我。

  他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意外,因为实弹误伤的事情全军特种部队是内部通报的以防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说实话那个滋味不好受,他的目光不象何大队那么火热看你一眼你暖乎乎的,跟蛇一样跟冰一样看你一眼你就冷到了骨子里面。

  但是我还是不后退,锤都不怕枪子都不怕你看两眼算个球啊?!再说我是何大队的兵又不是你的兵,再说现在演习还没有结束你就是敌人我凭什么给你敬礼?!我胸口是红条你胸口是蓝条,我是红军战士你是蓝军指挥官我们誓不两立,红军战士怎么能跟你退缩呢?!被俘了老子也是硬汉老子也是何大队的兵老子就是鸟气冲天!有本事你就把老子毙了——当然我知道他是不敢的,就是不是演习我跟他真是敌人他也不敢,还由日内瓦公约呢!

  而且我知道他也真不敢让人锤我——我的武器已经放下我的武装已经被解除,按照演习规则我就是被俘你还敢虐待战俘?!这个事情海牙国际法庭管不着是中国军队内部事务又不是战争,但是导演部管的着!

  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就去狠狠告你!

  ——我18岁的时候不傻吧?!

  我就那么站在我的弟兄们中间就那么看着老猫。

  老猫没有怎么看我,其实他也真的没有盯我,就那么扫了我一眼我就紧张的不行不行的——其实现在想想他也真的是没有把我当个人物,是我自己把自己当人物了。他是真的没有仔细看我,就扫了一眼而已我的小脑瓜就动那么多神经,真是自己高看自己了——人家一个大队长犯得上看你这个小上等兵吗?!

  老猫就扫了我们弟兄一眼。

  然后就挥手:“带走吧,给他们洗洗换衣服,再开饭。”

  然后老猫就走了。

  我们弟兄就被带走了。

  手铐也没有上但是警卫是有的,开了保险的95就对着我们弟兄——这种措施是有先例的,演习被俘的特种大队战士以前就有反败为胜在敌人心窝子捣乱的,也算赢。

  我们在一个班的猫头兵的押解下就去了防化沐浴车那边。

  其实说实话猫头兵对我们不错,都是笑眯眯的,很多人还跟我们的老鸟认识,因为以前在全军特种部队骨干集训的时候都是一个帐篷一个锅子的兄弟。

  但是我不认识啊!

  我也不愿意答理他们。

  弟兄们就笑哈哈的洗澡把一身臭洗掉。

  那边就给你准备好了新的衣服连崭新的八一大杈和袜子都有。

  猫头的炊爷们还在那边喊:“猪肉炖粉条子中不?口重口轻啊?”

  真的是没有把你当外人,都是自己人啊犯得上吗?

  但是我就是不洗澡不换衣服,就站在防化沐浴车外面。

  猫头班长就问我:“怎么了?怎么不洗澡啊?你不吃饭了?”

  我不吭声,就是不吭声。

  狗头高中队看我一眼:“他不洗算了。”

  妈的孙子!我恶狠狠的想,何大队还对你这个孙子那么好!还培养你造就你栽培你,你这个孙子还能上军校还能当中队干部没有何大队你算个鸟啊?!早就劳教了!你居然还带头洗猫头的澡穿猫头的衣服吃猫头的饭?!你还是不是我们狗头大队的中队长了你整个就是一个王连举啊?!

  马达就光着膀子过来拉我:“干啥子啊你个鬼儿子?尽整鸟事?走走洗澡去!”

  我一甩他:“不洗!”

  马达就问我:“你干啥子啊?”

  我不理会他,马达你也算一个亏我把你当兄弟!要是打仗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马达苦笑不得:“你个鬼儿子是不是跟别人的脑壳长得不一样啊?这是演习不是战争!走!赶紧洗澡赶紧换衣服,吃饭去!快快!”

  我一甩他:“我就不洗!我就不洗猫头的澡不穿猫头的衣服不吃猫头的饭!我就喜欢穿脏的,因为这是我们狗头大队的!”

  我这一喊不得了了,都安静了。

  我就抹鼻子,爱谁谁!老子喊都喊了要锤就锤!说你们猫头就是猫头!

  几个猫头的班长就看看我,再互相看看臂章,再看看我的已经脏了的臂章,想笑不敢笑。

  “小子还看不出来蛮有种的吗?”

  一个猫头班长就拍拍我的光头。

  我就甩开。

  “好了好了!”一个猫头的中尉就笑着过来,“他要不洗就先不洗吧,这小子把演习当真的了,一会就习惯了。”

  就没有人管我了。

  ——狗头高中队,我看见这个孙子一边洗居然还在笑!

  我操!你笑个蛋子啊!叛徒!

  我心里就骂但是不敢骂出来。

  一会开饭了大家都吃饭。

  我就是不吃,自己跟远处坐着。

  猫头炊爷就举着大勺招呼我:“哎——那个兵过来吃饭!”

  我不答理他。

  猫头炊爷就喊:“过来过来!好吃极了!我们黑虎大队的厨子不比你们狼牙的差!”

  我还是不答理他。

  其实,我是真的想过去的。

  不光是饿,也确实饿,那饭菜确实香的要命。

  主要是那个猫头炊爷,那个老士官,跟我们的炊爷班长一样一样的年龄,都是看我跟孩子似的。

  我是想过去,但是我就是不过去,再饿再感动也不过去。

  一会吃完了,猫头兵们就跟我们狗头兵坐下砍山,好多都认识都是全军的骨干,不是外人。狗头高中队就跟几个猫头干部砍山,他们也认识,一起集训过。

  我就自己坐着,也没人再喊我,知道我不过去。

  马达过来了——在这个范围内,我们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只要不出警戒圈子就行。

  我还是不理马达。

  “鬼儿子你想气死我啊?!”马达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这是整啥子呢?”

  我就不说话。

  “又不是真打仗,干啥子啊?”

  “那要真打呢?!”我就冲他。“给个猪肉炖粉条子你就投降了?!”

  马达哭笑不得:“我的天爷啊!你这脑瓜子怎么还真的长得跟别人不一样啊?”

  我就不说话。

  马达就坐我边上,我就一闪。

  马达就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馒头,还夹着好多肉:“给你留的。”

  真他妈的香啊!

  但是我就是不答理他。

  马达就没办法了:“你说说你啊!就是真的战争,被抓住了该吃也得吃吧?不吃你饿死就是英雄就是硬汉了?忘了怎么学的了?保存实力准备脱逃!光顾自己鸟啊?你饿死了算个球啊?”

  我不说话。

  马达就说:“你不吃有啥子实力脱逃啊?演习不还没有结束吗?”

  我想想有道理,就一把抢过来馒头大口吃,咽着了。

  “你等等啊!我给你拿碗蛋汤来啊!”

  马达就忍俊不禁,调头跑过去拿蛋汤。

  我就那么坐着使劲往下咽,马达拿过来蛋汤我就喝了,跟报仇似的大口吃大口喝。

  我就想,我要保存实力我要脱逃!

  就那么恶狠狠的吃啊喝啊!

  马达就看着我,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我们就被带去休息。

  我们在一个大帐篷休息。

  我还穿着又脏又湿的迷彩服,但是肚子已经饱了,还在打嗝。

  狗头高中队走在前面。

  我们进去了。

  狗头高中队进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跟过电一样僵住了。

  我们被俘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震惊过。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一向装酷的孙子这样震惊过,因为他是个孙子所以装酷是他的本性。

  但是他确实不装酷了确实傻眼了。

  我开始还纳闷但是紧接着我也傻眼了。

  我们都傻眼了。

  狗头高中队的语音都哆嗦了:“你……你怎么……你怎么也在这儿呢?!”

  那语音中的震惊愤怒无奈是显而易见的。

  我脑子也是一蒙啊!

  我也想问啊,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

  狗头高中队这样喜欢装酷的孙子在什么情况下会震惊?

  就是这个事情他不得不震惊的时候。

  什么事情连这个孙子都不得不震惊?

  就是在他看见面前这个人的时候。

  换了谁,谁也会震惊,何况狗头高中队这个孙子?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5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八十三节

  83,兵歌(11)
  其实真的不是故意卖关子,是我自己也需要从那种震惊当中摆脱一下才能继续往下写我当年的故事。因为真实发生过的这种戏剧性很强的事情,尤其是在你自己身上的,你总是会再次进入那个规定情景自己给自己来那么一下子。

  真的是太惊讶了。

  因为我确实好久也没有缓过神来。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是啊,我现在都想问,虽然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当时,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希区科克是我很喜欢的悬念大师,但是我常常想,如果是他老人家也未必能够结构出这样的悬念来。

  因为,兵家的悬念,是大悬念。

  你的想象永远也达不到。

  否则,还要战将干什么?都是战将了。

  狗头高中队的震惊是有传染性的,我们这帮子弟兄都被传染了。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因为你们可能无法理解。

  因为我看到的,是昨天晚饭前还在给我们进行战情简报和任务部署的狗头大队的绝对骨干军官。

  我们的狗头参谋长,陆军中校。

  如果你曾经在部队呆过,你该知道野战部队的参谋长是个什么角色了。

  除了军事主官,他就是部队军事的灵魂人物了。

  而且军事主官往往只是拿大主意,真正在策划运筹帷幄的就是参谋长。——所以刘亚楼为什么是我钦佩的一代名将?因为我在部队呆过,还是一支直属于高层的特种部队,我就对战区级别的指挥体系多少有些了解,我知道战区参谋长是个什么作用(特种部队永远都是和战区级别的指挥系统在一起的)。换句话说,没有刘亚楼,就没有林彪那么短的时间能成为东北王——也就是说,我们的狗头大队参谋长在我们狗头大队,也是个绝对关键的军事上的人物,其地位仅次于我们的何大队——其余的副大队都是各自管一摊子啊,而参谋长是对军事有着全盘了解的,也是拟定作战计划的关键人物,决定权是不在他,但是他起到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啊。

  他怎么会在呢?

  我的爷爷啊?!难道我们的狗头大队被老猫连窝端了?!——这是我脑子里面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随即一看不是。

  为什么不是?

  因为参谋长也是一身野战装束,脸上的迷彩油还没有下去。

  他怎么也来打仗了?!我脑子还是没有反过神来,什么任务要动用参谋长带队啊?!他是什么地位啊?!狗头高中队就是个带队打仗的,而他不是啊?!他是参谋长啊?!——参谋长是什么?是何大队的神经中枢啊!

  但是他就站在我们面前。

  我再看,他的身后是十几个我们狗头大队的兵——不是兵,都是军官,都是干部。

  我靠!我一看绝对惊了啊!

  ——一色的中尉和少尉啊!

  军官突击队啊!

  在任何野战部队,如果一定要抽调最精干的人员的话,往往还真的不是老士官——最精锐的就是这些年轻的连排级基层干部,他们的军事素质就不用说了,头脑的机敏、军人的果敢斗志等等也是绝对第一流的。我们狗头大队也不例外,真正的真正的核心不是老士官们,他们早晚会退伍的——真正的核心力量就是一代代的年轻军官们——我们何大队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相信不是空穴来风:“只要我的这帮子青年军官在,三个月我就把一个步兵团带成特种大队!”——由此可见,这帮子青年军官在何大队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了,也确实是这样,这帮子军校毕业没有几年的青年军官也真的不是善碴子——受过系统军事高级教育啊!很多战法都是他们研究的啊!都是他们传授的啊!他们都是我们狗头大队的精华中的精华啊!都是副分队长以上的干部啊!——他们怎么在这儿啊?!

  是啊,他们怎么在这儿啊?!

  他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什么任务值得动用他们这批何大队眼中的精华中的精华啊?!

  军官突击队啊!这是个什么概念啊?!这是我们狗头大队的血本家底啊?!怎么把他们集中起来组成了突击队了呢?什么任务啊?我们的日子不过了?!他们一抽调是多少个分队的主官啊?!

  我是真的震惊了。

  狗头高中队看着参谋长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参谋长看着狗头高中队,确实是很愧疚的。

  我们十几个狗头兵看着十几个狗头官,也说不出话来。

  狗头高中队怒了,他真的怒了。

  “我日你奶奶的!”他一把揪住参谋长——我从来没见过狗头高中队这个孙子这么愤怒,就是锤我他也是一向装酷的——“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这些弟兄们?!你看看他们?!你看看他们是怎么被俘的?!我把自己往虎嘴里面送啊,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吃的啊?!啊?!”

  参谋长居然也没有生气,我说过他也是个鸟人。

  但是他真的没有生气。

  还低下了头。

  我们的青年军官都低下了头。

  我们弟兄还是没有明白——也许你们明白了,但是我们都是士兵啊,军官就是上级,我们是绝对服从上级的啊?我们怎么可能怀疑上级呢?

  狗头高中队眼睛都冒火了,他一把把参谋长推开:“全他奶奶的完了啊!我们就白牺牲了啊?!白被俘了啊?!”

  ——我慢慢的回过味道来。

  我不知道弟兄们回过味道来没有,但是我是明白了。

  我操!

  我的寒意从后脖颈子就出来了啊!

  我们是饵子啊!我们这十几个弟兄是饵子啊!就是故意往猫嘴里面送的小老鼠啊!让老猫光注意我们这些小老鼠啊,然后派别人来抓猫头啊!——那个基地是假的,大队常委早就知道;我们被老猫盯着,他们也早就知道——他们是故意把我们往猫嘴里面送啊!

  然后趁机派出精华中的精华,参谋长这个战斗英雄亲自带队的军官敢死队孤注一掷啊!来干吗?趁机抓猫头啊!猫头的真实基地他们早就一清二楚啊!

  要是我们是饵子,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吗?!——当然用得着啊!因为老猫会轻易上当吗?你不付出点子代价他会上当?!你不把自己狼牙的牙尖子送他嘴里他会上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老猫啊!——这一点何大队是心知肚明啊!

  于是就是两套方案,一真一假同时进行。

  我们是假的,军官突击队是真的。

  但是,假的当然是失败,真的也被老猫给看出来了。

  都被俘了。

  寒意真的是从我后脖颈子就出来了啊。

  我的爷爷啊!这是演习,我们还不至于怎么回事啊!要是战争呢?我们这十几个弟兄带上狗头高中队——他不算,他就是欠收拾——我们不就是来送死吗?!——我们就是来送死的命啊!

  何大队——我脑子里面一激灵,那个向我们父亲一样的何大队!那个满嘴妈拉个巴子的老爷们!那个我们愿意为他去战死沙场的真汉子!——他在把自己的兵往死里面送啊!我的爷爷啊!——可能吗?可能吗?可能吗?

  他妈的可能吗?!

  我真的蒙了,现在也蒙了。

  我的天,何大队……

  我想起了和我去打兔子的大黑脸,想起了在我们授枪入队仪式上的大队长,想起骑着摩托带我们跑路的父亲一样开心的老爷们……

  他会把自己的兵往老猫嘴里面送?!

  我不相信啊!我真的不相信啊!

  但是眼前的一切告诉我,这都是真的。

  而且,我们也确实死了白死,因为军官突击队——参谋长带队的精华突击队,都在这儿了,老猫不愧是老猫啊!全看出来了!

  我们狗头大队真的是血本无归啊!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被俘的时候狗头高中队那么冷静一点都不发火了。

  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是应该的。

  我们这些小兵呢?——都不知道,在我们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我们这些小兵真的成了铁血战将手中的棋子,就那么推上去了。

  然后对面的战将就不客气的吃掉这些小棋子。

  但是另外一手也被这个对手破获了。

  ——这就是血本无归。

  这也就是我们小兵的命运。

  小兵,就是最小的棋子。

  你再说自己精锐也罢,再说自己怎么也罢,你就是一个小兵。

  这个本质是改变不了的。

  我站在那儿张着嘴,我的后脖颈子在发凉啊!

  真的在发凉啊!

  我不敢相信啊,但是确实是真的。

  真的,我们被当成饵子丢出去了。

  就是被那个父亲一样骑着摩托带我们跑路的大队长。

  我的何大队,我的灵魂,我的上帝。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一个人。

  我象热爱父亲一样热爱的一个人。

  现在我的后脖颈子也在发凉。

  真的在发凉。

  你们知道,什么是战将和常人的区别了吗?

  也许,你们真的还不知道。

  只是在纠缠一些所谓的人性所谓的应该不应该。

  我告诉你,天底下的战将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个操性。

  真的,不要相信什么宣传。和政治无关,因为战争就是战争,战将就是战将,小兵,也就是小兵。

  哪个国家的战将都不例外,电影永远是电影。

  小兵,就是战将棋盘上的小卒子。

  小兵,这就是小兵。

  18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小兵的本质是什么。

  还不是战争,一次演习而已。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6楼 发表于: 2007-08-22
第四章  第八十四节

  84,兵歌(12)
  我曾经是一个小兵。

  不用给我什么“特战精英”的狗屁称号,那一文不值。

  那根本改变不了我小兵的实质。

  很多年后我在写这段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是会疼的要命。因为确实觉得自己的心口在滴血,这是很难受很难受的事情。因为,你作为一群牺牲品中的一个被自己最信任的人送上不归路。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你们相信是我的真实经历也好,觉得我是在编一个蹩脚的小说也好,我小庄的心情就是这样。

  因为,我曾经是一个小兵。

  而小兵的意思,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地位类似于中国象棋中的“兵”或者“卒”。

  可以随时牺牲。

  但是,下过中国象棋的人都知道,千万的千万,记住一点。

  不要让对方的小兵过河。

  是的,小兵绝对不能过河。

  你会死的很难看的。

  一定会的。

  因为他是小兵,所以你会忽视他的存在;而忽视的后果,就是把你的老窝捣掉。

  再牛逼的战将,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中国象棋的道理,同样适用于战争。

  真的是记不清过了多久,我的脑子才从震惊和恐惧中渐渐的缓过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帐篷里面已经没有声音,月光从窗户洒进来,我看见大家都睡去了。

  沉默的睡去了。

  还能怎么样呢?

  我们都知道,在这场狗头对猫头的特战角逐中,我们输了。

  真正的血本无归,我知道狗头大队的损失是巨大的——最好的分队干部都在这儿了,你还能派出什么人带队呢?老士官吗?是可以,但是那干吗还要分队干部的编制呢?就是因为军官毕竟是军官啊!——我们输了,我不得不指出在这场角逐中,我们的何大队犯了个战略错误,就是兵家大忌——“孤注一掷”,也就是不留后手。这和他当时的个性有关系,40多岁的军事主官,全军瞩目的特战老油子,自然希望能够独占鳌头啊!意气用事,真正的意气用事——这是我现在总结的,当时我是没有这个头脑的。其实那回演习以后,何大队是很沉默一段时间对自己进行总结的,是个人就会犯错误,何大队也不例外——他的错误就是太想赢了,连着出手就是两招狠棋,一明一暗,一正一奇,确实是很难防范的。但是他还是忘记了,音乐学院指挥系毕业的猫头雷大队的战争指挥思维不是在军校养成的,是在交响乐的舞台上养成的——交响乐就有主调,有负调(名词我不是很懂),交响乐的“交响”两个字是绝对有含义的——猫头雷大队的思维不是战将的思维,是指挥家的思维,所以他看出来了。艺术和战争之间的关系,其实真的是很微妙的——猫头雷大队就是个真正的老猫,他仔细的看着鼠辈的来来回回,就是不动手,以不变应万变,绝对附和《孙子兵法》中的信条“不动如山”(谁再跟我说是小日本的我就骂人了啊,自己老祖宗的都不认识不丢人啊?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军友?!)——高手对局,先出险招的,就是输家。

  于是何大队就输了。

  是人就会输,我们的灵魂何大队也不例外。

  自古就没有不败战将啊!

  在这一点上,猫头雷大队绝对比何大队高出一筹。从军事技能和战术指挥上来说,客观的讲他不是何大队的对手,他毕竟是半路出家;但是从战略分析和冷静判断上来讲,巴顿似的战将何大队不是他这个专业素质的音乐家的对手。

  我现在的反思就是这样的。

  艺术和战争,其实就是双生兄弟啊!

  而真正在这两个领域都有造诣的,就是猫头何大队了。

  他不得不赢啊,没有天理他不赢啊?因为他不出险招啊,他在等何大队出手啊,后发制人啊!——所以他赢了啊!他现在就是敞开自己的基地大门,能抓捕他的分队还有几个有主官啊?所以接下来就是他收拾何大队了,谁让你先出手的呢?这就是结果啊!

  ——但是当时我在想什么呢?

  我一直在回忆,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好像就那么穿着自己又脏又湿的迷彩服坐在床上出神。

  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有想?

  好像也不是,回忆中我看到自己眼中的火焰。我不由的心里一个哆嗦,那是我吗?18岁的我?那眼睛中的火焰是多么可怕,多么愤怒,多么伤心欲绝?那会是我吗?一个18岁的孩子?一个18岁的小兵?一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我?

  是的,那就是我。

  不会是别人。

  那个操性不会是别人,我想不承认都没有用处了。

  我就只能承认,那是我。

  我在恨,恨谁?——何大队。

  我不能再恨别人了,因为当时的我不会有现在的头脑和分析能力。我总得恨什么人啊不然我这个情绪怎么发泄啊,我那时候不会去恨战争恨军队,我只能去恨一个实际存在的人。

  那个人就只能是我们的战神我们的上帝我们的父亲。

  ——何大队。

  我恨他,恨的不行不行的。

  因为他出卖了我们对他的信任。

  或者说,是我对他的信任。

  我要报仇。

  我一定要报仇!

  ——我知道怎么报仇,因为我了解何大队。

  我们都了解他。

  我的眼中的火焰在燃烧。

  我的冰冷的躯体在发热。

  我的骨骼在咔咔作响。

  ——写到这里我自己都打了个寒战,怎么会是18岁的我呢?怎么可能呢?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啊?怎么会呢?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你不承认都不行。

  事实就是我要跟我们的何大队报仇。

  我主意已定。

  马达睁开眼睛:“你个鬼儿子怎么还不睡觉啊?”

  我的目光转向他,他吓了一跳:“怎么了你?”

  我摇头,我知道我吓着他了:“没事。”

  “怎么了?”马达披上外衣过来坐在我的行军床上:“你小子又想啥子呢?”

  “咱俩是不是兄弟?!”我认真问他。

  马达就摸我的脑袋:“你没发烧吧?”

  我拨开他的手:“没有。”

  “当然是啊!”马达纳闷的看我,“鬼儿子你发神经啊?”

  “是兄弟你就帮助我!”我看着他说。

  “说。”马达问,“啥子?”

  “我要脱逃。”我看着他说。

  马达看看四周,低声的:“都有这个主意,明天咱们跟干部商量一下。”

  “不,”我说,“我一个人逃。”

  马达看我:“你疯了啊?一个人你逃的出去吗?”

  “是兄弟你就帮我。”我认真的说。

  马达看着我:“成,你说吧,你怎么逃法?说不服我你就老实睡觉,明天咱们跟干部商量。”

  我就对着他的耳边说了自己的法子。

  马达边听边笑:“你个鬼儿子还真有一套啊!这法子也就你想到出来,太他妈的鸟了!”

  我们就准备。

  半小时后,小庄的脱逃行动开始。

  我捂着肚子嗷嗷乱叫,马达从床上爬起来就过来:“鬼儿子你怎么了?参谋长!高中队!你们快来看啊!”

  然后大家都起来了。

  参谋长就摸我的头:“没发烧啊?”

  我的脸上绝对是汗如雨下。

  我的叫声绝对是嗷嗷可怜。

  我的表演绝对是真听真看真感受。

  大家都急了,不能不急啊我是大队最小的兵啊!

  参谋长就问:“他割过阑尾没有啊?”

  马达就说:“他这么小肯定没有啊!”

  参谋长就着急了:“是阑尾炎吧?”

  狗头高中队也急了我没想到这个孙子这么着急。

  他冲到帐篷边就喊:“哨兵!哨兵!”

  哨兵就赶紧跑步过来敬礼:“首长?”

  “我们一个兵病了!快送你们医务室!”

  狗头高中队一指我。

  哨兵就进来一个拿手电照我。

  “照他妈的什么照!”马达就吼叫,“没看见我兄弟什么样子吗?!赶紧送医务室!”

  哨兵在犹豫,他是不敢作这个主。

  参谋长就急了:“我告诉你啊!他是我的兵,出事了你负责!”

  哨兵就赶紧立正:“首长!我去找我们中队长!”

  “赶紧去!”狗头高中队就喊——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孙子还有点人味道,但是我对他的观点始终就没有改变过。孙子就是孙子,谁让他一直锤我来着?!也难说他是不是表演是吧?!

  我又嗷嗷叫了一会,猫头警通中队长来了。

  我们参谋长就说话了:“你看看我们这个兵的情况!赶紧送医务室啊!”

  猫头警通中队长就敬礼:“是!——赶紧送医务室!”

  俩猫头兵就来抬我。

  狗头高中队就穿衣服:“我跟着去吧!他身边得有我们个干部吧?”

  猫头警通中队长就赶紧拦着他:“老高你就算了,我又不是不认识你!你那两下子我还真不一定弄的住你!换个人!”

  参谋长就说:“我去。”

  猫头警通中队长也为难。

  我们狗头参谋长的大名也不是吹的啊!

  “我让我们班长去!”我就艰难的说,然后又是嗷嗷叫。

  “好好我去!”马达班长就穿衣服。

  “好,那你去。”参谋长就说,“万一是阑尾炎赶紧报告我!”

  “是!”马达就点头穿鞋子。

  “放心吧。”猫头警通中队长就说,“如果是阑尾炎,我们就给他送医院。”

  “要送就送军区总院。”我们一个弟兄冒出来一句,我们弟兄就哄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的开玩笑?!”参谋长就吼。

  都不笑了。

  马达就背我:“走!不要紧吧?”

  我就含糊点头,还是嗷嗷叫豆大的汗珠哗啦啦下来。

  我们就出去了,俩猫头兵一个前面打手电一个后面押着去医务室。

  医务室自然也是帐篷,是个男干部。

  我就被放倒床上检查。

  医生刚刚俯下身子要检查,我一个锁喉就给他按住了。

  俩猫头兵马上就拿枪要拉栓,马达咣咣就是两个重拳啊!——这孙子的拳狠着呢!——俩猫头兵都捂着脸眼睛就花了,马达戴着散打手套我戴着护具都觉得跟庐山升龙霸似的,何况现在是什么都不戴上来就是脸?!

  医生是不会武的我控制他跟控制小鸡似的。

  马达一个胳膊一个夹住俩兵脖子谁都喊不出来,想动手马达就使劲就喘不上来气——我上来就是两脚踢在他们脸上,这两脚是绝对狠的,因为我心里恨啊!我还穿着军靴,你想想他们俩的滋味?!

  就拿出他们身上的手铐给他们铐住还用胶带粘住嘴——真是一家人啊手铐和胶带都和我们一个型号的啊!——医生也是一样就是没有手铐了,直接就是胶带都粘上了。

  一人一把95一把92披挂好了。

  马达就拿一个猫头兵身上的手榴弹。

  我已经拿了4个了,但是我一伸手:“都给我!”

  马达就一愣:“干啥子啊?”

  “都给我!”我眼睛都冒火了。

  “好好给你!”马达就都给我。

  我就有了8颗发烟手榴弹。

  我们就小心的出去了。

  黑夜,探照灯在晃。

  发电机嗡嗡响着。

  很隐约很隐约,我听见什么音乐响。

  马达在前面,一看我往相反方向走:“你干啥子啊?!车场在那边!”

  我不答理他:“你自己走吧!”

  马达急了但是不敢喊:“你去干啥子啊?!那边是猫头的大队部!你找死啊?!”

  我哗啦一声拉开95枪的保险,继续大步跑去。

  一个猫头哨兵看见我了,就喊:“口令?!”

  马达没法子了,一下子跳出来哒哒哒就一梭子空包弹:“去你奶奶的!”

  猫头哨兵纳闷的看他,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吹哨。

  马达向一边跑去,边跑边打枪:“鬼儿子来抓我啊!”

  我知道他在引开猫头兵们。

  但是我没有时间感激他,因为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我冲向猫头大队部!

  我的心中都是恨意!

  一个猫头兵冲上来拦我我起脚就是一个凌空边踢,他被踢中脖子在空中一个后滚翻重重摔在地上!

  第二个猫头兵上来锤我,我低头闪过他的拳,然后重重的一枪托砸在他的肚子上只听见一声惨叫!

  我继续冲向大队部。

  我听见身后人声嘈杂我知道他们在追我但是我不回头!

  我知道老猫在什么地方,因为我听见音乐响!我现在也不知道什么音乐但是我知道是交响乐!

  我知道野战军听这个玩意的干部不多,所以我敢肯定老猫就在那儿!

  我冲进大帐篷。

  帐篷角落有一个老的唱片机,磁头在沙沙响着,音乐完了但是没有人去换唱片。

  一个瘦子背对着我,穿着迷彩服,头发微微秃顶。

  我知道他就是老猫!

  “看来我还真小看你小庄了。”

  老猫头也不回的说。

  外面的猫头兵跑向这里还在叫喊。

  我拿出一个发烟手榴弹拉了弦往地上一扔砰的就一声黄烟起来。

  我又拿出来一个发烟手榴弹拉了弦往地上一扔砰的一声黄烟又起来。

  我一口气扔了8个发烟手榴弹。

  帐篷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黄色烟雾。

  我知道很呛但是老猫没有咳嗽我也不能咳嗽!

  我们就那么在里面呆着。

  然后很多手把我拖出帐篷按到在地下就开锤。

  我就不吭气任他们锤!

  奶奶的!我看你老猫怎么收拾我!

  我看见那双蹭亮的大牛皮靴子出来了,站在我的面前。

  我被猫头兵按到在地上所以我只能看见靴子!

  “停手吧。”

  我听见老猫淡淡的说。

  猫头兵们都一愣。

  “这个是你的了。”

  我抬头,我看见一个什么东西慢慢飘下来其实当时的速度不慢——但是我回忆的时候总是能看见慢动作没有办法,回忆的时候就是这个操性的!

  胸条。

  一个蓝色的胸条慢慢的飘下来。

  落在我的眼前。

  我被猫头兵们拉起来。

  我流着鼻血看见了老猫的脸。

  还是那么似笑非笑。

  我就那么看着他。

  老猫淡淡的看着我,撕掉我的胸条:“这个是我的。”

  这没什么说的,我们同归于尽我的胸条本来就应该撕掉。

  “致电导演部和蓝军战区司令部,我退出演习。”老猫对身后的一个猫头干部说。

  干部一怔,但是还是立正:“是!”

  老猫看看我的军衔:“上等兵,我几十年的军旅生涯,从来没有中过一枪一弹——我第一次被意外袭击,就是被你!”

  他慢慢抬起右手。

  我以为他要锤我,就那么梗着脖子。

  但是他的右手给我敬了一个军礼。

  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傻了。

  猫头兵们放开我,我还不知道该不该还礼呢。

  老猫已经转身走了。

  夜色中,我看到他孤独的瘦瘦的背影。

  夜色中,我好像听到交响乐的旋律。

  夜色中,老猫的背影渐渐的消失了。

  我还在那里站着。

  我阵亡了。

  老猫也是。

  一个是上等兵。

  一个是上校。

  你们觉得值得吗?

  两个人的地位如此悬殊。

  但是,你说哪个更贵重?哪个更卑贱?

  你说的出来吗?

  ——关于老猫,我后来只见过他一面,就是演习结束以后他去和何大队叙旧。

  据我所知,半年后,老猫死于一次意外的车祸。

  事情就是很巧,那天他的司机结婚,临时换了个新手。

  老猫的三菱吉普车和一辆运煤的大卡车接吻。

  于是,老猫死了。

  其实,客观来说,老猫是个非常难得的特战指挥官甚至可以说是个天才,他其实真的比何大队要高一筹的,好像就是因为具有艺术思维的缘故。如果他不死,我想应该是会比何大队现在的地位高的,他也更年轻,学历也更高。

  但是生活就是这样。

  最优秀的天才就是这么不知道为什么离开这个世界。

  这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

  你们不愿意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因为事实总是不那么容易被人相信的。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7楼 发表于: 2007-08-22
四章  第八十五节

  85,兵歌(13)
  我停止写作几个小时的原因,是想让自己彻底清醒一下,能够理智的看待我的特战生涯中的这段伤心的往事。当年的小庄不怕死,别说是演习,就是真的战争,只要一声令下,小庄就敢赴汤蹈火。士兵的鸟其实就是这个概念——但是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我到底该怎么看待,现在是知道了,但是当时是真的真的不知道。

  我在那种难言的懵懂中得出的结论就是——何大队出卖我们弟兄。

  是的,他出卖了我们弟兄。

  换句话讲,还只是演习,他就出卖我们弟兄。

  如果是战争呢?

  那我们弟兄就是死了也不知道啊!

  ——我相信如果是真的战争我们没有人投降(狗头高中队也不会虽然他是个孙子但是他还是个军人),一定会抱着自己的步枪绝望的高喊着“日你奶奶的”绝望的射击,在弹雨中抽搐我们自己年轻的身躯,到死还坚守着自己是一个士兵的信念一个士兵的誓言。我们就会这么在一起为了一个假目标假基地假任务死去,到了天国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

  ——而我们,是被故意出卖的。

  出卖,在弟兄的情谊中,是个多么可怕的字眼?!

  我长到18岁,第一次被出卖。

  我一直是个重兄弟情意的人,从小就是。

  我留在狗头大队,不光是我知道我是个军人了,我的一切属于我的祖国和我的信仰。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兄弟们在这儿。

  这里面当然不包括狗头高中队,有马达,还有……我们后来一直不敢提及的生子他们……还有炊爷,狗班的狗子他们许多许多弟兄……

  还有一个,甚至是占据了最重要地位的。

  就是大黑脸军工老大哥——我们的何大队。

  我敬佩他信任他热爱他就象对我的父亲,我可以为了他的命令去死毫不犹豫。

  我们敬佩他信任他热爱他就象对我们的父亲,我们可以为了他的命令去死毫不犹豫。

  但是,我被他出卖了。

  我们十几个弟兄都被他出卖了。

  出卖——这是个多么严重的罪行?!

  在我心里,这比什么罪行都严重。

  但是,这是真的。

  我想不相信都不行。

  18岁的时候,我心中的火焰就是这么在燃烧。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我的血液变得沸腾,我的眼睛变得血红。

  我的父亲……出卖我。

  你就会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

  18岁的我,就是在承受着这种内心的折磨。

  直升机在空中滞空,开始降落。演习并没有结束,但是在特战中我们其实已经以微弱优势赢了——群猫无首是个什么概念?老猫都退出演习了小猫还能怎么蹦达?军事主官就是军事主官,你临阵换将?谁能指挥的动这帮子特种兵?换个外行?还是换个原来的副大队?——都没戏,谁的部队谁自己知道,战斗力是大打折扣的,不是不能打了,是很难打了——一支鸟气冲天的特种部队,部队长就是鸟气的灵魂,这对士气也是一个严重打击。

  狗头还是赢了,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但是狗头何大队还在,基本上所有的老士官和部分青年军官都还在。

  而且士气上就占了一筹。

  所以,其实无论演习结果如何,狗头在特战这一亩三分地的地位是不可动摇了。

  失去了指挥的交响乐团会是个什么操性?你乐手的素质再高有个屁用啊?再给你换一个对原来的全部谱子和乐手特点都还不熟悉的指挥?那还能听吗?

  战争,也是一样。

  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小猫们注定蹦达不出什么结果了。

  狗头就赢了。

  ——但是不是我赢了。

  我与狗头无关。

  我坐在直升机上就是这么想的。

  我在演习中阵亡,按照演习规则,我可以退出演习,回到原来的部队休整。

  我就坐上了导演部的直升机,回狗头基地。

  但是,不再是我的家。

  当阵阵朔风吹着我的脸,我就是这么想的。

  不是,那里不再是我的家。

  他不再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不会这么……出卖我。

  一路上我可以看到群山,丛林,河流……当然,还有中国陆军,那些野战基地,交错的火线,主战坦克兵团,机械化步兵部队。

  但是,不再是我的陆军。

  不再是了。

  我靠在直升机的舷窗旁,闭上眼睛。

  我知道,胸中的火焰在燃烧。

  我不再是中国陆军,我不属于这个陆军。

  万念俱灰是个什么味道?不要说你们有多成熟,我18岁的时候就尝试过了。

  直升机缓慢的下降。

  下降在狗头大队的林间基地。

  “到了!”陆航的哥们招呼我。

  我睁开眼睛,笑笑,眼泪就掉下来,拿起自己的背囊武器和头盔就跳下去。

  螺旋桨扇起的飓风吹散了我脸上的泪水。

  警通中队的弟兄们上来拥抱我,把我举起来扔的很高,他们欢呼着跳跃着,发自背心深处的高兴:

  “锤他狗日的猫头!锤他狗日的猫头!”

  连原装德国狗爷也在狂吠,好像也在庆祝这个狗头大队难得的节日。

  来往的干部们都笑着看着。

  远处还在做饭的炊爷们也对还在空中的我举起手中的大勺,也在喊:

  “锤他狗日的猫头!锤他狗日的猫头!”

  ——我知道在他们心里我是英雄。

  但是我的脸上没有笑容。

  警通中队的弟兄闹够了,才把我放下来。

  警通中队的中队长就过来笑着说:“辛苦了啊!大队常委都在等你!”

  我不说话,掂起自己的背囊头盔武器就径直走向大队部。

  回忆中我看到四周的干部和弟兄都差异的看我。

  炊爷也差异的看我。

  连德国原装狗爷们也诧异的看我。

  我不说话,就是那么阴沉着自己的脸走向大队部的大帐篷。

  帐篷前站岗的哨兵就立正还敬礼。

  但是我没有还礼,就那么进去。

  回忆中我看到他们差异的脸。

  但是我什么都不顾了,就那么进去。

  我看见大队常委们都坐在会议桌边。

  我看见了他。

  他的背后是一面军旗。

  他也看着我。

  我的背后是帐篷外嘈杂的基地。

  我喘着粗气,不说话,就是那么死死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大黑脸上毫无表情。

  大队常委们——我当时没有看见,我是在回忆里面看到的——都在看我,也看他,但是都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连政委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也确实不知道我怎么了,更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他就那么淡淡的一句:“你们都出去吧。”

  大队常委都一怔。

  “出去。”他淡淡的说,“我和他单独待会。”

  政委先带头起来了,出去了。

  几个常委就都出去了。

  帐篷卷着的门都放下了,但是我知道不隔音。

  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他还是那么看着我,没有什么表情。

  我就那么看着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他什么都不说。

  我也什么都不说。

  就那么看着,一直看着。

  互相看着。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的火焰越烧越烈。

  我拿起背囊头盔武器高高举起然后恶狠狠的摔在地上恶狠狠的摘下自己的臂章摔在地上还恶狠狠的踩了一脚最后再恶狠狠的脱下自己的迷彩服上衣迷彩短袖衫摔在地上!

  我恶狠狠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

  ——“我就操你这个狗头大队!我不干了!”

  喊完我就哭了泪水哗啦啦流啊,不是哭自己,是哭小兵的命运。我现在回忆起来,其实我对战争对军人尤其是对小兵的认识就是那个时候开始逐渐形成的。

  他还是那么看着我,但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我就那么流着眼泪光着膀子露着一身黝黑消瘦的精肉,上面还有点点伤疤,就那么恶狠狠的看着他。

  他就那么默默的看着我哭,一句话都不说。

  也没有表情。

  很多年前,我就这么对一个陆军上校怒吼。

  不是因为他是上校,我是上等兵。

  那我一定不会这么怒吼。

  是因为我曾经把他当兄弟当大哥——或者说,是当成自己的父亲。

  是的,“曾经”,这个词语很重要。

  因为在那一瞬间,我对他所有的感情都被他的出卖葬送了。

  我说过,我是个重感情的人。

  一直都是,现在也是。

  但是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被自己信赖的人出卖,就是他干的。

  而他,对于我那么重要。

  你们说,18岁的时候,我容易吗?

  呵呵,爱信不信,但是我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

  是的,一个小兵的故事。

  我没有强迫你们相信,但是也希望你们不要污辱我的青春。

  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纯。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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