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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言情小说《最毒男人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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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8-17
生气的猫儿们 狸狸


  好几个星期之前,就常听老佛爷说有朋友想要送她小猫,不过每次都只听闻风声而不见猫影,小狸一直都认为应该是人家讲讲的吧!不然狸家已经有三只超级大肥猫了,每只猫的地位都比人还要高,再多养几只小恶魔,恐怕人都没地方睡觉了,因为阿母的床上还有给猫睡的专用宝座哩!

  但某天,小狸下班后,因为隔天休假,所以下班后回自己的小套房整理了一下东西后就直奔阿母家,一进家门就发现气氛有点儿怪,可是小狸看到FIFI时的喜悦情绪把一切疑问都盖过了,冲过去想抱FIFI,可是她不知怎地转身就跑,小狸只好跟在后面追,一追就追到了QQ他们房里,后面隐约还听到不知道谁和谁在喊,“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小心啥?

  结果一跑进房里的FIFI突然性情大变,开始凶了起来,小狸差点被吓到,还想说只是抱一下有必要这么恰吗?

  再仔细一看,原来FIFI凶的对象是嘟嘟手上抱的一只超级迷你的黑白色小猫咪,只见那只小猫咪一见到FIFI和我冲了进来,就赶快躲了起来,而FIFI伸出獠牙示威了一阵之后就又跑出去,小狸顿时明了,难怪一回家都看不到那几只猫,原来是因为有外来入侵者,所以都生闷气躲到“楼上”(柜子上)去了!

  哈哈,后来边抱著小小猫的小狸一边听阿母述说,那小猫咪一落地,那三个宝贝蛋全都跑得不见猫影,据说每个都在闹脾气,就连它们最喜欢吃的罐头也不屑一顾,芝麻更是倔强,说不下来就是不下来,亏阿爸还拿罐头特地爬椅子站上去故意给它闻啊闻的……还是不肯下来!

  还有,橘子平常总是躺在沙发上和阿爸一起看电视的,从小猫来了之后,也是一直待在楼上不肯下来,不过它比较抵挡不了罐头的诱惑,只是一吃完就又躲到楼上闷去也,反正每只猫都在闹别扭就是了。

  FIFI虽然不会一直躲在“楼上”,可是也是隐居在阿母房里都不太肯出来,偶尔出来吃个东西、逛个街、喝个水而已,只要一看到小猫就马上“面目全非”,开始龇牙咧嘴起来,而且碰一下都立刻“吼”到我们赶快缩回手,小狸想像平常那样抱她时,她也马上转身就溜到天涯海角。

  后来小狸又回自己家里拿相机想要拍“小小猫在狸家的第一天”,再回阿母家时,笨妹的注意力又从电视剧转到小猫身上,在阿苇房里一边龇牙咧嘴地吵说都轮不到她抱猫(明明就抱了很久),一边对小猫咪又亲又抱的。

  真是讨厌,滚!

  一脚把笨妹踢到天涯海角去,都抱了一整天了,该轮到我帮猫咪拍沙龙照了吧!

  “对了,阿母,小小猫要叫什么名字?”

  “再说。”

  “‘载梭’?这什么怪名啊?”

  “我还太空梭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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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8-17
终曲


  “相公,不要这样嘛,相公、相公……”

  阎罗老大好奇的看著蒙蒙追在君兰舟后面跑,而君兰舟抱著儿子理也不理她,兀自大步走向厨房。

  “现在又是什么戏码?”

  独孤笑愚哈哈大笑。“大概是弟妹又缠著兰舟要他开义诊了!”

  阎罗老大也笑了。“蒙蒙那孩子真是善良啊!”

  “老爹,”独孤笑愚挤著笑眼说。“所以我说我们为兰舟担心全都是白费功夫的!”

  阎罗老大摇摇头。“说什么稀世难寻,结果没两年就让他碰上了。”

  独孤笑愚跷起二郎腿晃呀晃的,兴味盎然地看著蒙蒙和君兰舟又一前一后的从他面前经过,蒙蒙依然可怜兮兮地追在君兰舟后面。

  “你相信吗,老爹,弟妹到现在还不知道兰舟会武功呢!”

  “真的?”阎罗老大失笑。“她这么糊涂?还是愚蠢?”

  “不是糊涂,也不是愚蠢,她是单纯,除非必要,凡事她都不愿想得太复杂,大概就是这样,她才能够不在意兰舟那种古怪性子吧!”

  阎罗老大直点头。“他俩可真是合对!”

  独孤笑愚又噗哧笑了。“确实、确实,一个狠毒,另一个善良;一个小气,另一个大方;一个沉闷,另一个活泼;一个深沉,另一个单纯,他们真是再合对不过了!”

  阎罗老大喝了一口茶。“啊,对了,我曾见兰舟宝贝兮兮收藏著一件相当简陋的棉袄,坚决不让蒙蒙扔掉,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独孤笑愚颔首。“知道,是弟妹亲手为他缝制的,听兰舟自己说,他们刚成亲那半年多,他可是让弟妹吃足了苦头,但弟妹不但半句怨言也没有,还开开心心的跟著他吃苦,有颗热馒头吃,她就很欢喜了。”

  “真的?没听蒙蒙提过呀!”

  “我问过弟妹了,她回我什么老爹知道吗?”

  “回你什么?”

  “她忘了。”

  “忘了?”阎罗老大怔了怔,继而感动的摇摇头。“可真是个好女人,难怪兰舟那么快便为她倾心。”

  “嗯嗯,说到这,我就想到……”

  话刚起头就断音,是被他们后面传来的一声低喝活生生斩断的,两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去……

  “闭嘴!”

  “是,相公。”

  “我说过,不许你再提义诊的事!”

  “是,相公。”

  “也不许再提回中原的事!”

  “……”

  “‘是,相公’呢?”

  “人家也不行回娘家吗?”

  “……我会带你回去。”

  “那就顺便开一下义诊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啊,相公,人家还没说完,你怎么可以跑了!”

  你追我赶又开场了。

  那两人身影一消失,阎罗老大与独孤笑愚就开始捧腹狂笑,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那两个……真是宝一对!”

  “老爹猜,他们谁会先认输?”

  “你说呢?”

  “这个嘛……”

  两人相视而笑。

  晚一些时,父子俩正在下棋,君兰舟突然怒冲冲的跑来把儿子塞入独孤笑愚怀里。

  “干嘛?”独孤笑愚错愕地问。

  君兰舟没有回答他,迳自回身面对随后追来的蒙蒙。

  “闭嘴!”

  “是,相公。”

  “我会带你回娘家。”

  “是,相公。”

  “再开一个月义诊。”

  “是,相公。”

  “多一天都不行。”

  “是,相公。”

  “多一个时辰也不行。”

  “是,相公。”

  “回来后就不许再提义诊的事。”

  “是,相公。”

  “去准备行囊!”

  “是,相公。”

  蒙蒙欢天喜地的跑走,君兰舟再回过头来,脸又板起来了。

  “大哥,我儿子交给你了,他正在长牙,很会哭闹,我会给你一些药粉抹在他的牙根上,他就会安静了。”说完,他也走了。

  独孤笑愚怔了好一会儿,再低头看看小娃儿,苦笑。

  “我是猜到兰舟会先认输,可没想到他会把儿子塞给我呀!”

  “谁让你是大哥呢!”阎罗老大拍拍儿子的肩膀安慰他,眼睛、耳朵、鼻子都在偷笑。“想当年我也是这么辛苦过来的,拉拔弟妹不够,还得拉拔弟妹的孩子,责任从头背到尾,到现在还得担心你们的亲事……”

  “现在是我在担心好不好!”

  “我可没有全都放著不管,我也在帮你担心呀!”

  “担心还能用帮的?”独孤笑愚喃喃咕哝,起身,“算了,谁教我是万能的大哥,有什么问题,说吧、说吧,我全扛了!”话落,他抱著娃儿走向自己的房间,并扯嗓门大喊。“老婆,救命啊!”

  门开,宫雪菱慌忙探出头来。

  “什么事?什么事?”

  “老婆,我们又多一个儿子啦!”

  “耶?”


  【全书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8-17
第九章


  听闻有位活神仙在河南府义诊,独孤笑愚有点不服气,他不信天下间还有人配称为活神仙——除了二叔和兰舟之外,于是他兴致勃勃的赶到河南府,想去掀几张桌面玩玩,没想到一到那里,他的兴致爆冷,整个人全傻住了,不敢相信地揉揉眼再揉揉眼,然后走近一步再走近一步……

  不,不可能是他,那家伙只会毒死人,不会医活人,除了亲人以外。

  再走近一步。

  对,不可能是他,那家伙小气到连抹布都可以缝到身上去,才不会穿得那么光鲜!

  再走近一步。

  没错,不可能是他,那家伙瘦得跟熬汤煮面的排骨一样,没肉的,才没有那么幽且盈!

  再走近一步。

  确实,不可能是他,那家伙超讨厌女人的,才不会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他身边那个甜美的小女人!

  再走近一步。

  总之,绝不可能是他,绝不!

  “该死的兰舟,你怎会在这里?”独孤笑愚失声大叫。

  “义诊。”君兰舟连撩一下眼皮都没有。

  “义诊?!”独孤笑愚叫得更大声。“你会义诊?!”

  “一个月。”

  “一个月?”

  “多一天都不行!”

  “多一天都不行?”

  实在太惊骇了,独孤笑愚只会傻傻的学做鹦鹉。

  “一个时辰也不成!”

  “一个时辰也不……”

  “是,相公。”

  相相相相……相公?

  “该死的兰舟,你成亲了?”独孤笑愚瞪著那小女人,尖叫声跟女人没两样。

  “她叫诸葛蒙蒙。”君兰舟依然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为病人把脉,后面还有几乎排到天山去的队伍。“蒙蒙,他是我大哥。”

  “大哥。”

  蒙蒙福了一下,那笑容实在讨喜,使独孤笑愚忍不住也跟著笑起来,然后才想到他居然忘了他的招牌笑容。

  该死,都是兰舟害的!

  “请等一下……”他揉揉太阳穴,努力让笑容保持在脸上,头一次发现这居然是件很困难的事。“兰舟,你真的成亲了?”

  “是。”

  独孤笑愚又闭闭眼。“那请问你打算何时通知家里?”

  “华山之约后,我会带她回去。”君兰舟平板的回答他。

  “带带带带……带她回去?”又结巴了,笑容也不见了。

  “是。”

  “你……你成亲多久了?”

  “快一年。”

  “还不到一年,你就要带她回家了?”独孤笑愚又尖叫了。

  “是。”君兰舟始终保持在最平板的语气。

  独孤笑愚呆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他咕哝,视线突然拉向依然笑吟吟的蒙蒙。“老实告诉我,是弟妹让你来义诊的吗?”

  “她很啰唆!”

  “人家才没有呢!”蒙蒙娇嗔道。“你叫人家闭嘴的时候,人家都不敢说话了嘛!”

  独孤笑愚又呆了片刻。

  “是她让你换上新衣裳的?”

  “她把我的旧衣服全扔了。”

  “是她让你吃胖的?”

  “她老是叫一大堆菜又吃不完,也不能打包,太浪费了。”

  独孤笑愚点著头,嘴角开始翘高了。

  “我想你现在不睡野地了吧?”

  “客栈。”

  “该有孩子了吧?”

  “两个月了。”

  嘴角继续攀天。

  “兰舟。”

  “嗯?”

  “恭喜。”

  “谢谢。”

  独孤笑愚转而仔细打量蒙蒙,纯真的眼神,秀丽的容颜,很讨喜的小女人。

  “弟妹,多大了?”

  “十七岁,相公还送我一顶翡翠芙蓉冠呢!”蒙蒙喜孜孜地说。

  “嗯,兰舟对你好吗?”

  “好,超好!”蒙蒙用力说,再歪著脑袋反问:“大哥又怎会到这里来呢?”

  来踢桌的!

  “我送坠儿到边关出嫁,听说这儿有位活神仙,就顺道来看看。”

  “坠儿?”

  “我妹妹。”

  君兰舟终于瞥过来一眼。“坠儿嫁了?”

  独孤笑愚颔首。“嫁了。”

  君兰舟又把心神放回病人身上。“我会补份礼过去。”

  “她不缺礼,不过你能去看看她也好,你知道,坠儿胆小又爱哭,而她那个夫婿……”独孤笑愚犹豫一下。“老实说,我看不出她那夫婿是好是坏,不知道是否能够忍受坠儿的性子,倘若不是自幼便订亲,我真舍不得让她嫁到那种地方去。”

  “我会确定她过得很好再带蒙蒙回家。”

  “那也不必,去看看她就好了,是好是坏回来告诉我一声,我会斟酌情况去处理。”这是身为大哥的责任。

  “我也可以处理。”这是身为二哥的责任。

  “我是大哥,我说了算。”大哥最伟大。

  “是,大哥。”二哥甘拜下风。

  独孤笑愚满意的笑笑,“好,那我回家了,相信二叔、二婶儿一定很高兴知道你成亲了,而且你会带弟妹回家。”再转对蒙蒙点了点头。“弟妹,兰舟就交给你了,我想你一定会把他照顾得很好的。”

  “我会的,大哥。”

  话说完,独孤笑愚就匆匆离去了,他急著要回去告诉老爹和二叔这件好消息,如果连兰舟都这么快就能够娶到老婆,其他人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这个大哥就不必老是操著这份心了。

  更何况,兰舟竟然会义诊,他们一定没有人会相信,然后他就可以跟他们打赌,嘿嘿嘿,保证通杀!

  “相公。”

  “嗯?”

  蒙蒙歪著脑袋看看桌前望不见尽头的队伍,再转注其他三位义诊大夫桌前,小耗子两三只。

  “那三位大夫前面又没多少人,为什么排我们这桌队伍的人不过去他们那边排队呢?而且听说所有排我们这桌队伍的人都是打地铺睡在这里,一步也不敢离开,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

  君兰舟没有回答她,“下一个。”兀自招呼下一位患者。

  下一位是个中年人抱著一个不满十岁的男孩。

  “我儿子,他三年前大病一场后就不能走路了,连站著都没办法,所有大夫都说他这双脚已经废了,无药可救,可是……可是……”中年人红著眼眶,抽了一下鼻子。“我就这么个儿子……”

  君兰舟默然搭上男孩的腕脉片刻,再收回手从男孩的大腿一寸寸摸索下去直到脚掌又摸索回去,然后停在膝盖上方一晌。

  “针!”

  “是,相公。”

  蒙蒙马上把置放金针的盒子伸到君兰舟面前,然后,君兰舟以快得匪夷所思的速度在男孩大腿部位插上四、五十支金针,再用双掌包住男孩的腿,从膝盖开始,以慢得可以让入睡个午觉的速度往下移,直到脚掌,接著再换另一条腿,之后,他拔掉金针,双手扶著男孩让他站在地上……

  “走!”

  他用力一推,男孩顿时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定,低头以无法相信的眼睛瞪住自己的脚,好像不认得那是谁的脚。

  “孩子,你能走了!”中年人哭叫著抱住男孩。“天哪,你真的能走了!”

  君兰舟迳自在药方柬上振笔疾书。“这张药方子每天泡两个时辰,第一天走十步,每天增加十步,少一步不行,多一步也不行,直到他不再觉得脚麻为止。”

  “是!是!”中年人接过药方子,涕泗纵横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我不是大夫。”君兰舟冷冷地道。“下一个!”

  蒙蒙望著那个中年人抱著男孩离去,两个人都在哭,狂喜的哭。

  “相公。”

  “嗯?”

  “你真的好厉害呢,我做你徒弟好不好?”

  “……”

  当君兰舟的义诊满一个月的时候,义诊桌前还排著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长的队伍,然后蒙蒙宣布义诊结束,那队伍里顿时响起此起彼落的嚎啕大哭声,哭得蒙蒙的眼眶也红了,但她也没辙,君兰舟早已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有机会,她一定要设法再请他开一次义诊!

  由于离约定时间尚有半个多月,他们便以游山玩水的方式朝华山方向前进,在这途中,他们又碰上另一批盗匪,那些龌龊的盗匪要的不是财物,而是打算捉蒙蒙去做他们的押寨夫人,当然,他们的后果并不怎么美满。

  “那……那又是什么?”

  “鬼在笑。”

  蒙蒙哭笑不得地瞟一下君兰舟,再望向山谷中那一群约有四、五百人的盗匪,每个人都在哀嚎,一边把自己的脸抓成令人不寒而栗的鬼模鬼样,连白惨惨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那不是笑好不好!

  “我们走吧!”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嗯。”君兰舟领著她回到马车上,继续行程。

  婚后头一次回南阳,蒙蒙最遗憾的是没能见到杜菁,因为杜菁兄妹回华山派去了,因此她希望这回来华山时,能够顺便到华山派探望杜菁,也好让杜菁知道她过得很好。

  她知道,杜菁是真的很关心她的。

  “相公,我们会不会路过华山派呢?”

  “……会。”

  “那我们可不可以上华山派看菁姊呢?”

  “你会看到她的。”

  当君兰舟这么回答蒙蒙的时候,蒙蒙还以为他的意思是可以顺道上华山派一趟,怎么也没想到九月九日这天,他的华山之约就是在华山派。

  “相公,这里是哪里?”蒙蒙好奇的东张西望。

  “华山派。”

  蒙蒙怔了一下。“华山派?可是,相公,你的华山之约不就是今天吗?不用今天特地来看菁姊啦,不然你的约定时间会来不及喔!”

  “我的华山之约就在华山派。”君兰舟淡淡道。

  蒙蒙更诧异的呆了呆。“你的华山之约就在华山派?跟谁约?”

  “华山派掌门人。”

  “找他做什么?”

  “杀他。”

  蒙蒙抽了口气,足足僵硬了一刻钟。

  “为……为什么要杀他?他是坏人吗?”

  望著前方道路,君兰舟轻轻开口。“四十多年前,我爹一家人被仇家追杀,但仇家势力太庞大,我爹的家人一个个被杀死,最后只剩下他和他弟弟两人。由于我祖父和当年的华山派掌门人是好友,虽然为了不想连累他而一直没有去找他,但最后,我爹还是不得不带著弟弟去投靠他……”

  “他不肯收留?”但那也是跟前任掌门人的恩怨啊!

  “不,他收留了,两个月后,当年和我叔叔同样年岁的现任掌门人,他跟我叔叔吵架,因为不甘心,竟然偷偷出卖了我爹和我叔叔,于是,我叔叔被杀死,我爹被人救了,二十年后,我爹上华山派来为他弟弟报仇,现任掌门人竟然厚著脸皮要我爹先还报上任掌门人收留之恩,再来找他报仇,于是我爹和他订下二十年之约,这二十年是回报当年掌门人的恩情,二十年后,这笔恩情就算了了。”

  “所以你要代替公公来找他报仇了!”蒙蒙喃喃道。

  “他该死!”

  “的确,他害死了你叔叔,可是……”蒙蒙心惊胆战地吞了一下口水,因为君兰舟的表情很可怕。“冤冤相报何时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忘了吧!”

  君兰舟缓缓侧过眼来盯住她。“被杀死的人换了是你大哥,你又如何?”

  蒙蒙呆了一下,想说话,却不晓得要说什么。

  大哥被杀死?

  不,她连想都不敢去想那种事!

  确实,她无法回答他这种问题,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被杀死的人是大哥,她又会如何?

  她根本没有资格跟他谈这种事。

  于是她闭紧嘴巴,不再提这件事了,但是她心里却满足说不出口的忧虑,因为杜菁的师父正是现任华山派掌门人。

  她要如何跟杜菁解释呢?

  君兰舟是她的夫婿,而且错的是华山派现任掌门人,她理所当然要站在相公这边,可是她又该如何面对师父被她丈夫杀死的杜菁?

  “为什么不说了?”君兰舟突然问。

  “因为我没有资格跟你谈这种事。”蒙蒙很老实的回道。

  “华山派掌门人是杜菁的师父。”他提醒她。

  “你是我的夫婿,而且错的是华山派掌门人。”她也提醒他。

  君兰舟深深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而蒙蒙,她继续烦恼。

  马车继续往华山派前进……

  当杜菁看见蒙蒙时,还以为蒙蒙是专程来看她的,不禁感动得一把抱住蒙蒙,笑得十分开心。

  “蒙蒙,看到你真是高兴,你不知道,最近我们华山派紧张得很,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大家就吓死了!”她叹道。“真没想到华山派也有这么悲惨的一天,请人来助阵,却没有半个人敢来……”

  杜菁一边说一边牵著蒙蒙往她的住处走去,君兰舟默默跟在后头。

  “是吗?”蒙蒙觉得喉咙愈来愈干,声音几乎都卡在喉头。

  “因为有人要来找我师父寻仇,而那个人可厉害得很,连我师父都怕。”杜菁叹气。“真是愈想愈火大,那人找我师父寻仇也真是找得很没道理……”

  “没道理?”

  “对啊,那人是因为幼年时被追杀,想投靠华山派却被拒绝,所以才来找师父报仇,想想,凭什么华山派一定要收留他,对吧?没道理嘛!”

  蒙蒙讶异地扭头往后瞄一下,再回过头来。“这……是你师父告诉你的?”

  “对啊!”

  “可是……”蒙蒙踌躇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认为这理由很没道理,也许根本不是这个理由?”

  杜菁狐疑地瞟她一下。“你是说我师父骗我?不,不可能,我师父是堂堂华山派掌门人,才不会骗人呢!”

  “也许他真的是骗人。”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或许你可以再去问个清楚?”

  “已经够清楚了。”

  “但如果真的是他骗你呢?”

  “绝不会!”

  “可是……”

  是最近心情太紧张,也是被问得烦了,杜菁突然生气了,“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定要说我师父骗人?”她怒吼。

  蒙蒙也生气了,“因为你师父是真的骗人的啊!”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吼回去,但吼完马上察觉到不对,她捂住嘴,惊慌的回头看,求救的目光仿彿蜘蛛丝似的缠住君兰舟。

  杜菁来回看蒙蒙与君兰舟,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蒙蒙,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蒙蒙依然捂著嘴,只是摇头:君兰舟慢条斯理的举步上前,坚定的环住蒙蒙肩头。

  “她想告诉你,是你师父出卖人、害死人,那人的哥哥才会来找他报仇。”

  杜菁双目紧紧盯住君兰舟。“你怎么知道?”

  君兰舟轻轻道:“因为我就是来找他报仇的人。”

  静了静,杜菁霍然抽气,骇异地倒退两步。“你说什么?”

  “要找你师父报仇的人就是我。”君兰舟又重复了一次。

  杜菁又连连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你就是毒阎罗的儿子?”她惊叫。

  君兰舟没有回答,他不用回答,毒阎罗的毒术天下无人能敌,医术也是举世无双。

  杜菁蓦然掉头就跑。

  蒙蒙放下捂著嘴的手,轻叹。“相公,如果华山派门人一起阻挡你报仇呢?”

  君兰舟沉默片刻。

  “你希望我如何?”

  “只找罪魁祸首,放过无辜者吧!”

  “……好。”

  蒙蒙感动地环住他腰际。“谢谢你,相公。”

  如今她也多少了解他的脾气,要按照他的个性,谁惹他他就毒死谁,一个也不会放过;但现在为了她,他承诺不伤害其他人,这是十分不容易的让步。

  她,也只能做到这样。

  华山派的练武场上,君兰舟搂著蒙蒙伫立于正中央,前方是华山派所有门人,可就不见华山派掌门人。

  徐缓地,杜菁走到蒙蒙面前,先看一下君兰舟,再望定蒙蒙。

  “蒙蒙,我师父说他没有说谎。”

  “不,他一定有说谎!”蒙蒙异常坚定的相信君兰舟。

  杜菁又瞄一下君兰舟。“蒙蒙,你知道他是谁吗?”

  蒙蒙也瞥一下君兰舟,狐疑地。“他是我的相公啊!”

  杜菁严肃地摇摇头。“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他的家世……”

  “家世?”蒙蒙低喃。

  “当年武林中有七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心性狠毒、凶残无比,曾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是七个恐怖的煞星,而你的夫婿……”杜菁又瞟向君兰舟。“是那七个魔头其中之一的儿子……”

  蒙蒙惊喘,猛然回眸看君兰舟。

  “对,他是那样可怕的魔头的儿子,”杜菁点著头说。“但他居然都没告诉过你,你想他真会对你说实话吗?”

  蒙蒙没有出声,依然骇异的盯住君兰舟,而君兰舟始终面无表情,连半丝波动也没有,就好像他根本没听见杜菁的说话,可是,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充满了无尽的怜爱,每当他语气生硬的叫她闭嘴,却又一面倒的顺从她所有的要求,他就是这种眼神……

  “不!”蒙蒙匆地回过头来。“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

  “你……你真傻呀,蒙蒙,”杜菁又愤怒又焦急的跺了一下。“你还听不懂吗?他是恐怖的魔头教养出来的儿子啊,他……”

  “无论如何,我相信他不会骗我!”蒙蒙从不曾如此肯定过。

  “那他为何不告诉你他是谁?”

  “我又不是武林中人,他告诉我那些又有何意义?”

  杜菁窒了一下。“那他医术那样高明,却又狠心不去救能救的人,你又想怎么解释?”

  “那只是他的个性,”蒙蒙平静的解释。“就像他很小气、很吝啬一样,那只是他的个性其中之一。就如你所说的,人家凭什么一定要华山派收留人,同样的,人家又凭什么一定要他救人?”

  杜菁顿时哑口无言,好半天后,她才又勉强说出话来。

  “老实告诉我,蒙蒙,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只因为他是你的夫婿吗?”

  蒙蒙看著她一会儿,忽地垂下眸子去,沉默了许久、许久后,她才抬起眸子来,坚毅的面对杜菁。

  “不,因为我爱他!”

  霍地,环住她的手臂猛然缩紧了,但君兰舟依然是面无表情的。

  “我爱他,”蒙蒙语气更重的又说了一次。“所以相信他。”

  “但若是你爱错了人呢?”杜菁脱口道。

  蒙蒙缓缓仰起眸子对上君兰舟的眼,纯真的目光中是单纯的信任。

  “我无怨无悔!”

  “可是……”

  “够了!”君兰舟突然出声了。“在我出门前,家父曾嘱咐我,倘若掌门人已有悔意,便放过他一命,倘若他毫无悔意,届时再杀了他。但看来掌门人是毫无悔意……”

  听前半部,杜菁一阵狂喜,再听到后半部,杜菁又是一脸惶恐。

  “不过……”君兰舟深深凝住蒙蒙。“算了,仇恨忘了也罢!”

  “相公,你……你……”蒙蒙惊喜的把脸埋进他怀里,因为她快哭了。“我爱你!真的好爱你啊!”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做这种无限度的让步的。

  “谢谢你!谢谢你!”杜菁也高兴的直道谢。

  就在这时,华山派的正门内猝然慌慌张张的奔出一人,口中并大叫著。

  “不好了!不好了!掌门人自杀了呀!”

  结果,一阵慌乱后,练武场中只剩下君兰舟和蒙蒙,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

  “蒙蒙。”

  “是,相公。”

  “去探望过坠儿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是,相公。”

  于是,他们上了马车,静静的离开华山派。

  华山派掌门人畏罪自杀,那种事与他们无关,因为在君兰舟决定饶华山派掌门人一命时,对他而言,事情已结束了。

  终于,他可以回家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8-17
第八章


  “爹!爹!爹!”

  宫仲书跌跌撞撞的疾奔入镳局前厅,看他的模样,还真是吃惊不小,都快吓坏了。

  宫孟贤正在跟宫仲卿研究下趟镳要由谁出镳,闻声皱眉抬起头来。

  “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君……君公子又来了!”

  宫孟贤马上起身。“那还不赶紧肃客,你怎地反倒先冲回来了?”

  宫仲书继续喘气。“但他……他搭马车呢!”

  宫孟贤有些困惑。“所以?”

  “他的样子变了好多!”宫仲书一边说一边点头强调。

  “……然后?”

  “而且他胖了!”

  “胖了?”这就有点意外了,每餐吃半颗馒头,谁胖得起来?

  “还有……”宫仲书停顿了一下。“他身边还跟著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

  “耶?!”宫孟贤惊呼一声,随即拉腿往外跑。

  难不成君兰舟真的娶到老婆了?

  镳局练武场上,马车已直驶入镳局里来,君兰舟掀开布帘扶著一位小女人下车来,那小女人十七、八岁,纯真俏美,十分讨喜。

  “君公子,这……这位是?”宫孟贤有点结巴,因为不敢相信。

  “我的妻子诸葛蒙蒙。”冷淡地介绍完毕,君兰舟再俯视蒙蒙,为她介绍宫孟贤三人的身分。“他们姓宫,是我大哥的岳父和大舅子、二舅子。”

  宫孟贤父子三人都吃惊得有点转不过脑筋来。

  “真……真的是君公子的妻子?!”去年才想说他一定娶不到老婆,没想到相隔不到一年,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还有,他真的胖了,不是那种肥嘟嘟的胖,但与去年的他比较起来,他真的胖了不少,起码增加十斤肉,不仅瘦削的脸颊圆润丰盈许多,连身材也不再那么瘦棱棱的了。

  另外,他那身“乞丐装”也不见了,那么小气的人,竟然换穿那种上等布料裁制的长衫。

  他转性了不成?

  “伯父,蒙蒙和相公叨扰了。”蒙蒙笑吟吟地说。

  “不敢、不敢!”宫孟贤忙道。“君夫人来拜访,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呢!”

  蒙蒙皱皱鼻子。“什么君夫人啊,不都是自己人吗,干嘛叫得那么生分嘛,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啦!”

  宫孟贤瞄一下君兰舟,后者始终面无表情。“呃,当然,两位请进屋吧!”

  片刻后,几人在前厅坐定。

  “不知君公子此来有何要事呢?”宫孟贤问,他知道,没事君兰舟绝不会来找他。

  君兰舟把包袱搁上桌。“请宫局主把这项物品送回我家。”

  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有期限吗?”

  “十一月以前都可以。”

  “没问题,不过……”见君兰舟已将手探入怀里,宫孟贤忙道。“镳费就不必了,都是自己人,谈费用未免太见外了!”

  但君兰舟仿佛没听见似的,迳自掏出一张银票和纸药包放到桌上。

  “托镳费和解药。”

  “这……这……”宫孟贤哭笑不得地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君公子……”

  “相公,人家都说不用了说,你干嘛坚持一定要给嘛,”蒙蒙忍不住插进一嘴。“这样真的很见外耶!”

  君兰舟沉默一下,静静地把银票收回去。

  “对嘛、对嘛,都是自己人,不用计较那么多嘛!”蒙蒙笑嘻嘻地道。“我帮你、你帮我,这才是自己人嘛!”

  宫孟贤父子三人相觑一眼,愈来愈觉得不可思议。

  君兰舟什么时候变那么“乖”了?

  “那么,难得来一趟,君公子和夫人一定要留下来让我招待一下。”

  “不用。”

  “相公,你这就不对了,”蒙蒙又插嘴了。“我大哥说,拒绝人家的诚意邀请是无礼,我们又是自己人,这样人家会很尴尬的啦!”

  君兰舟又沉默了。

  “对嘛,既然是自己人邀请,我们就该欣然接受才是。”蒙蒙再对宫孟贤歉然笑了一下。“伯父,你都不知道,我家相公有时候真的很顽固……”

  宫孟贤父子三人不约而同瞥一下君兰舟。

  “他呀,老是该顽固的时候不顽固,不该顽固的时候又顽固得要死……”

  宫孟贤父子三人再看一眼君兰舟。

  “说他他又不听,我这个老婆只好辛苦一点,努力想办法……”

  宫孟贤父子三人干脆直眼看住君兰舟。

  “是自己人我才说的,他真是小气到不行,就算快饿死了,他也会揽起一文钱藏到包袱里头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

  “闭嘴!”

  “是,相公。”

  “我们住两天。”

  “是,相公。”

  “两天后就离开。”

  “是,相公。”

  好一阵子静默。

  宫仲卿兄弟突然跳起来,动作一致地往外跑。“我们……有点事……”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两道狂笑声,宫孟贤也低头掩著脸在颤抖。

  原以为君兰舟多半娶不到老婆,就算娶到了老婆,做他老婆肯定十分悲惨,没想到他不但很快就娶到了老婆,而且娶到的是这样的老婆,可真是……

  绝配!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君兰舟和蒙蒙又回到马车上哒哒哒。

  “相公,”蒙蒙探出布帘。“我可以到前面和你一起坐吗?车厢里好闷喔!”

  君兰舟默默地手一探便将蒙蒙揽到前座,蒙蒙有点发怔,她话才刚说完耶,怎么一眨眼人已经到外头来了?

  “相公,你好有力气喔!”

  “……”

  “相公。”

  她凝视著他的侧脸,他真的很好看,尤其丰盈多了以后,如果不是他老是冷著一张脸,一定有许多姑娘家追在他后面跑。

  “嗯?”

  “你什么时候要带我回家拜见公婆?”

  “重阳节我要代替我爹上华山去履行一项约会,之后,我会带你回家。”

  “重阳?那还有两个月,可不可以先回南阳看看我大哥和妹妹?”蒙蒙双手合什,祈求地瞅住他。“可以吗?可以吗?”

  君兰舟眼眸飞下来瞟她一下。“可以。”

  “太好了!”蒙蒙喜极狂呼,旋又像只小猫咪一样缠住他的手臂呢喃。“相公你最好了!”

  君兰舟没出声,但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啊,对了,那在见到我大哥和妹妹之前,我得先除去身上的十三跳,免得他们……”

  “现在不是十三跳。”

  “咦?不是吗?那是什么?”

  “十七笨猪头。”

  “请解释。”

  “每日头会剧痛十七次,每次都得自己去撞墙十七次,痛楚才会消失……”

  “十七日后毒性自解?”

  “对。”

  “你弟弟取的名字?”

  “嗯。”

  爆笑。

  “相公,我真的等不及要见到你弟弟了!”

  十天后,他们回到了南阳,马车直接驶到陈家大宅,却意外地发现陈家大宅已经整个翻修过了,但诸葛文毅并不住在那里,那儿已变成无家可归的人的暂居处,而且天天都有人送食物到那里给他们。

  “大公子搬回诸葛府了,食物就是他送来给我们的。”

  “咦?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我是外地来的。”

  于是,马车又进了南阳城来到诸葛府,蒙蒙刚下马车,诸葛府的大门恰好打开来,一对一模一样的少女自内而出,一见到蒙蒙便狂喜的扑过来。

  “大姊,你回来了!”

  “雪雪、灿灿!”

  三姊妹抱头一起红了眼眶,那个说我想你,这个也说好想你,然后,诸葛文毅也闻报赶出来,还有章郁雄兄妹和林振平。

  “蒙蒙,你回来了!”

  “大哥!”

  好半天后,他们终于平静下来,诸葛文毅才有空将目光移到君兰舟身上,旋即惊讶的睁大了眼。

  “他是……妹夫?”

  “对,他变了很多对不对?”蒙蒙得意洋洋的抱住君兰舟的手臂。“都是我的功劳喔!”

  何止变了很多,根本就是变成另一个人!

  之前在他们眼里的君兰舟只是一个快饿死的穷酸,但眼前的君兰舟却已变成一个丰采翩翩的斯文书生,虽然那张脸还是极度缺乏表情。

  “是吗?”诸葛文毅收回视线。“呃,先进去再说吧!”

  不过一进到大厅里,诸葛文毅尚未开口,蒙蒙就抢著先问出她的问题,她的好奇憋到这里已经到达极限了,再不问出来她会暴走!

  “大哥,你们怎能又搬回来呢?”

  诸葛文毅轻笑。“是知府大人判回给我们诸葛家的。”

  蒙蒙愣住。“知府大人?”这又干知府大人什么事了?

  “癞痢头母子去世后,由于他们没有任何亲人,诸葛家的财产因此成为无主之物,便交由知府大人来判决该由谁接手,当知府大人得知我的病其实并不是癞痢头治好的,他认为癞痢头没有权利得到诸葛家的财产,因此判决物归原主,也就是归回诸葛家。”

  “那也是诸葛家善行尽人皆知,知府大人才会做这种判决。”章郁雄补充道。

  “原来如此。”蒙蒙咧嘴笑得很开心。“所以说,行善事一定会有好报的,以后我们一定要多做一点善事!”

  诸葛文毅点点头,目光又移向君兰舟。“那么,你过得好吗?”

  “当然好,相公好疼我呢!”蒙蒙不假思索地说,早已忘了先前那段天愁地惨的苦日子。

  “是吗?可是你们……”

  诸葛文毅狐疑地上下打量蒙蒙那一身鲜亮的服饰,还有手上的羊脂玉镯子,耳上的火钻耳坠子,发髻上的翡翠步摇,全都是珍奇珠宝精制而成的首饰。

  他是给了她一百两银票,不过大概连一支耳坠子都买不起吧!

  蒙蒙又笑了。“别看相公外表穷酸得很,他可是有钱得很呢!身上揣著好几万两银票,就是舍不得花,小气到不行、吝啬到极点,我还听他大哥的二舅子说,相公家里的财富跟皇帝老太爷很有得比呢……”

  众人齐声惊喘,尤其是章郁秀和林振平,那两人的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

  “不过他对我很慷慨,什么都是买最好的给我,吃要吃最好的,住也要住最好的……”蒙蒙满足的叹息。“真的,他好疼我好疼我!”

  “那就好、那就好!”诸葛文毅眼含感激的目注君兰舟。

  他知道,妹妹是为了他才嫁给君兰舟的,一直担心她会吃苦,内心总是不安,现在,他总算可以放心了。

  “啊,对了,大哥……”蒙蒙犹豫一下。“银花呢?”

  一提到银花,诸葛文毅的脸就苦了起来。“还关著呢,她总是不肯放弃找我报仇,我又担心她误伤到他人,所以一直不敢放了她。”

  “这样啊……”蒙蒙沉吟一下,转注君兰舟。“相公,你有办法吗?”

  “忘魂散。”君兰舟道。

  “连魂儿都忘了,那是怎样?”蒙蒙喃喃问。

  “她会忘却过去所有一切。”

  “嗯嗯,能忘记过去的仇恨是很好,可是……”蒙蒙瞥向诸葛文毅。“她还有其他亲人吗?”

  “没有了,所以她才会如此恨我,她认定是我害死她唯一的亲人。”

  “那就行了!”蒙蒙安心的笑开了。“大哥,就让她忘了过去一切,我们重新替她塑造另一种生活,让她快快乐乐的度过下半辈子吧!”

  “好,”诸葛文毅颔首同意。“就这么办吧!”

  两天后,银花不见了,诸葛府里却多了一位素馨——忘却过去仇恨的银花,甜蜜得就像是一朵素馨,那样可爱的人儿,也许将来诸葛文毅真的会娶她。

  仇恨是一把双刀剑,不但会伤别人,也会伤到自己,最好还是忘了吧!

  雨水太多不是好事,但雨水太少也不是好事。

  去年雨水太多造成黄河大氾滥,到了今年,老天爷又舍不得施下半点雨来,只见炽热的艳阳火辣辣的晒,水干了,农田枯萎了,眼看著农民已是收不了多少作物,大家饿肚子饿定了,偏偏蝗虫又来凑热闹,啃光了最后一点希望,最可恶的是,还顺道带来了瘟疫……

  “妹夫一定有办法。”

  “我知道啊,可是非亲人他不管呀!”

  “想办法劝劝他嘛!”

  “劝?他可聪明了,我才刚起个头,他扭头就走人,我哪有机会劝?”

  午前时分,花园角落里,诸葛氏四兄妹正在那里叽叽喳喳召开家庭大会,热闹得不得了。

  原因:瘟疫肆虐。

  目标:拐那个不承认自己是大夫的大夫去看病。

  成果:毫无成果。

  “那怎么办?”

  “你们帮我想办法说服他嘛!”

  “我们?”诸葛文毅和两个双胞小妹对视一眼。“我们谁也没有你了解他,怎么想?”

  “了解他?”蒙蒙猛抓头发。“其实我也不算太了解他啦,除了十分小气吝啬之外,我只知道他的脾气很拗,有时候又很顽固,他什么时候生气或高兴根本看不出来……”

  “可是大姊就有办法让姊夫换上新衣裳啊!”雪雪说。

  蒙蒙怔了怔,“对喔!”又攒眉。“但也得他肯听我说,不跑人呀!”

  “吃饭的时候姊夫就不能跑了吧?”灿灿脱口道。

  蒙蒙又怔了一下,失笑。“对啊!”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诸葛文毅下最后结论。“待会儿咱们用午膳时,你尽量想办法说服他。”

  说得容易,要是有人老打岔呢?

  章郁雄兄妹之所以依然待在诸葛家,是因为诸葛文毅不想因自己又回复豪富的身分而摒弃章郁雄,坚持要按照原订计画做他们的合伙生意。

  可是章郁雄虽是个十足十的好人,章郁秀夫妻俩可就十足十的烦人了。

  “不知君公子家住何处?”

  午膳时,蒙蒙还在考虑该如何起头,章郁秀已先问过来了。

  “这……”蒙蒙瞄一下埋头吃饭的君兰舟,虽然他告诉过她是在天山,但也说过不许她告诉外人,虽说章郁雄是大哥的结拜兄弟,毕竟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所以她也不好告诉章郁秀。“呃,我也不太清楚。”

  这话也没错啦,她是不清楚到底是在天山的哪里嘛!

  “问问嘛!”章郁秀不肯死心。

  “呃……”蒙蒙为难的又偷看一下君兰舟。“相公在用膳时不太喜欢说话。”

  “那吃饱饭记得问他喔!”

  蒙蒙拉拉嘴,不敢答应,但章郁秀坚持要得到她的承诺。

  “喂,你吃饱饭一定要问……”

  “够了!”章郁雄看出蒙蒙的为难,马上切断妹妹的无理要求。“无缘无故的,为何一定要知道君公子家住哪里?”

  章郁秀窒了窒。“有……有空时可以去探望一下啊!”

  “不必,你跟蒙蒙可没有那么亲近。”

  “可是……”

  “行了,吃饭不要多嘴!”

  章郁秀还待再说,林振平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不甘不愿地哼一声撇开脑袋。

  这时,蒙蒙终于想到要如何开头了。

  “听说官府在召义诊呢!”一边说一边向诸葛文毅使眼色。

  “嗯嗯,在河南府,听说不少大夫去呢!”诸葛文毅流畅的应和。

  “河南府啊,那离陕西很近嘛!”蒙蒙歪过脑袋瞅著君兰舟。“相公,既然你要去华山,我们顺道去瞧瞧热闹好不好?”

  “不好。”君兰舟语气平板的应了两个字。

  “小气,去看看热闹也不行!”蒙蒙嘟著小嘴儿咕哝。“你就是这样,小气巴拉的,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一餐只啃半颗馒头,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肚子不饿就行了,不用吃饱……”

  “……”

  “你看过饿死的人没有?告诉你,就跟你以前差不多,身上除了骨头之外只剩下皮,还是那种晒干的皮,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三两肉,一个不小心走步路就会断根骨头,喀嚓一下说不定是手断了,也说不定是脚断了……”

  “……”

  “就跟你说,小气也要有个程度嘛,人家说温饱温饱,起码肚子要吃饱,衣服要穿暖,有能力就去帮帮别人,那是好事,老天爷都有看著的,当你有需要的时候,老天爷一定会特别看顾你的……”

  “……”

  “又不是很困难的事,都是你拿手的嘛,看个病又怎样,你又不会少根寒毛,最多一个月嘛,那很浪费时间吗?反正你的事也要等到九月,其他时间闲著也是闲著嘛……”

  “可你偏偏这么吝啬小气,宁愿闲在那里孵豆芽,就不肯伸伸手去帮帮别人,人家都那么可怜说!哼,吝啬的男人,我……”

  “闭嘴!”

  “是,相公。”

  “一个月。”

  “是,相公。”

  “多一天都不行!”

  “是,相公。”

  “我说走人就得马上走人!”

  “是,相公。”

  “吃饭!”

  “是,相公。”

  “不许再说话了!”

  “是,相公!”

  成功了!
[ 此贴被清风明月001在2007-08-17 22:42重新编 ]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8-17
第七章


  她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

  可是……

  蒙蒙困惑地望著那有点斑剥的屋顶好一会儿,再徐缓的坐起身,愈加迷惘地环顾左右,桌椅、床铺、门窗……

  为什么天堂像客栈?

  还有爹、娘、二哥和弟弟呢,他们又在哪里?

  她到底在哪里?

  抓著头发,她揽眉苦思,记得她跳下山崖后不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知觉,当她再回复意识时就是在这里了……

  忽地,她惊骇地抽了口气。

  难不成这里是地狱?

  她做错了什么要被打入地狱?

  没有啊,她自认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啊!

  那她为什么会被打入地狱?

  不会是牛头马面抓错人了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开始惊慌起来,立刻跳下床想去找牛头马面理论,谁知她的脚才刚落地,门扇便自动打开了,她以为是牛头马面来通知她哪里搞错了,岂料竟是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相公,你你你……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她惊骇的大叫。“难道那些强盗追去杀了你?”因为她跳下悬崖,他们不甘心吗?

  君兰舟瞟她一眼,将一叠崭新的衣物放在桌上。“你没死。”

  “耶?我没死?”她更惊诧的尖叫。“怎会?”

  君兰舟没有回答她,迳自又走了出去,留下蒙蒙一个人在那里苦苦思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那些强盗其实是有武功的,所以她一跳下悬崖,他们也施展轻功飞下悬崖捉回她,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轮流奸污了她,然后才满足的擦干嘴巴离去,丢下她在那里等死,偏偏相公又想到应该坚持一下男人的骨气,于是又回过头来找她,所以,她就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她已经失去了清白是吗?

  一想至此,她立刻开始搜寻左右,看到茶几上的茶杯,马上过去拿起其中一个杯子摔破,再拾起其中一块最尖锐的碎片,毫不迟疑的往喉咙划去……

  “你想做什么?”

  她有点惊讶,因为前一刻眼前还没有半个人,下一瞬间君兰舟便出现了,一手端著托盘,一手捉住她持碎片的手腕。

  “我已经失去我的清白,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

  “你没有。”

  “你不用安慰我了,一定是,不然那些强盗怎么可能放过我?”

  “他们死了。”

  “不要骗我了,他们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突然死掉,一定是他们侮辱了我之后才走掉的!”她坚持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君兰舟微微眯起了眼,忽地,他另一手将托盘放置在茶几上,再拿掉她手中的碎片,然后一把托起她的身子走到床边放下,他自个儿也脱鞋上了床,并将她整个人桎梏在身下。

  “相公,你……你想干什么?”

  “证明你没有失去你的清白、而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

  一个时辰后——

  “会痛吗?”

  “好……好痛!”

  “流血了吗?”

  “嗯嗯,流血了!”

  “那么,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

  “是。”

  “好,我去吩咐小二帮你准备热水,泡一泡你会舒服一点儿。”

  话落,他挪腿下床穿衣。

  “……相公。”

  “嗯?”

  “我还以为你‘不行’呢!”

  “……”

  她在流口水。

  贪婪的目光在满桌丰盛到不行的菜肴上来回流连,她的口水也愈来愈氾滥,几乎快淹到长城外去了。

  “快吃吧!”

  “可……可是相公,我们……负担得起吗?”

  君兰舟没说话,默默掏出一叠纸给蒙蒙,蒙蒙狐疑的打开一看,失声惊喘,那是一整叠银票,至少好几万两。

  “这这这……这是哪儿来的?”

  “我出门的时候,娘塞给我的。”

  他娘亲给的?

  那他就一点儿也不穷了嘛!

  “但但但……但你为什么都不用?”

  “我用了。”

  “胡说,用在哪里?”

  “买馒头。”

  蒙蒙啼笑皆非的往下瞄一眼银票,每一张银票起码上千两,他用上千两的银票买馒头?

  “可是,相公,你明明可以吃好一点,穿好一点呀!”

  “不用,肚子不饿就行了,不需要吃饱;衣服缝缝补补可以穿就行了,也不需要穿太好。”

  蒙蒙瞪著眼,好半天后终于明白了。

  她的相公不穷,只是很节省,那种很小气、十分小气、极端小气的节省,不,说小气实在太含蓄了,他根本就是该死的吝啬!

  于是,默不吭声的,她把银票还给君兰舟,然后开始大吃起来:不吃白不吃。

  可是吃不到几口,她又发现君兰舟居然动也不动。“相公,你为什么不吃?”

  “我刚刚吃过半颗馒头,还不饿。”

  “但我一个人吃不完啊!”

  “剩下的打包起来,路上你还可以慢慢吃。”

  蒙蒙不敢置信的张著嘴,好半晌后,她放下筷子,不吃了。

  “你怎地不吃了?”

  “你是相公,我是妻子,相公不吃,妻子怎能吃?”

  君兰舟皱了一下眉,随即拿起筷子。“好吧,我吃,你也快吃!”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蒙蒙也跟著夹青菜来吃,然后停下来看他。

  “你在等什么?”

  “看你吃什么,我也吃什么呀!”

  君兰舟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片刻后,他才夹去一只鸡腿,蒙蒙马上也夹去一只鸡腿,迫不及待的啃起来。

  就这样,他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他停下来,她也停下来;他继续吃,她也继续吃;甚至他喝一口茶,她也跟著喝一口茶,直到她放下筷子不再跟著他吃了,他也放下筷子。

  “吃饱了?”

  “不,是快胀死了!”

  于是,他也不吃了,剩下的,全部打包。

  “相公,别那么急著走好不好?我肚子胀得走不动了啦!”

  “好,我叫小二泡一壶好茶来,等你好一点再走。”

  片刻后,小二送来香茗,蒙蒙正打算再向君兰舟询问一些事,譬如他是哪里想不开,为何突然带她来大吃大喝之类的,匆闻邻桌传来一段“有趣”的对话。

  “下骗你,全死光了。”

  “全死光了?他们那一窝子三百多人全死光了?”

  “可不是,三百多个全死光了!”

  “死得好!”

  “的确,咱们这地方上终于可以获得安宁了!”

  “那帮子该死的土匪骚扰地方上百姓好几年了,现在终于得到报应了!”

  “不过听说他们死得很惨呢!”

  “多惨?”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捕快去看了之后,回来吐到现在还在吐呢!”

  听到这里,蒙蒙马上扯了扯君兰舟的衣袖。

  “相公。”

  “嗯?”

  “是你?”

  “嗯。”

  “好厉害!”蒙蒙惊叹。“这回又是什么?”

  “哭死你。”君兰舟语气淡淡的回道。

  “什么意思?”

  “一直哭,哭到死。”

  “就这么简单?”

  “不,会先哭到眼睛掉出来,再哭到舌头烂掉,又哭到肚子爆开,然后哭到内腑全……”

  难怪那些捕快会吐,那种场面光是想像就够恶心了。

  “够了!”蒙蒙一手压喉咙,一手捂住嘴,觉得她也快吐出来了,刚刚实在不该吃到那么胀的。“又是你弟弟取的名字?”

  “嗯。”

  蒙蒙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继续恶心才好。“相公,你弟弟肯定是世上最顽皮的小孩!”

  君兰舟不语,默默喝茶,直到喝完半壶茶之后,蒙蒙才起身。

  “好了,我们走吧!”

  “嗯。”

  付过帐后,他们离开饭馆,走向对面客栈,蒙蒙想说是去拿包袱、书箧好上路。

  “相公。”

  “嗯?”

  “今儿我们是要住城外的破庙废屋,或是先赶一段路再睡野地?”

  “不,我们不住破庙废屋,也不睡野地。”

  “那要睡哪里?”

  “客栈。”

  “……相公,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了?”

  真的,君兰舟的脑筋好像真的不太对劲了。

  就从她在客栈里清醒过来那天开始,她的相公就不对劲了,而且是十分严重的不对劲。

  他们不再睡荒屋野地,而是在客栈打尖住宿;也不啃馒头、喝清水,而是上饭馆酒楼吃好菜、喝香茶,最可怕的是,他还买新衣服、新绣花鞋给她,最上等的料子,最讲究的针线活儿,最精致的绣花,是那种大富人家才会穿的服饰。

  “这……给我的?”蒙蒙不敢置信的眨巴著眼。

  “是。”

  “那你呢?”

  “我的衣服还能穿。”

  又来了!

  蒙蒙翻了一下眼,把新衣服推还给他。“相公不穿新衣,妻子怎能穿?”

  君兰舟的眉头又打结了,但晚些时,他们夫妻俩都是穿著新衣、新鞋,偕伴出现在酒楼里的。

  他的衣衫是她帮他挑的,免得他自己挑那种最便宜的粗布衣裳。

  “想吃什么,你自己点菜吧!”

  “好,我点!”

  蒙蒙笑吟吟的点了一大堆菜,重点是,她点的都是那种不能打包的菜,这是依据数日来所得的经验。

  几餐过后,她就摸透了君兰舟用餐的习惯,每当她吃饱之后,他一定会把可以打包的菜全都打包起来,至于不能打包的菜,他也一定会努力把那些菜全部吃光,连菜汤也不剩,因为他太吝啬了,一点点的浪费都舍不得。

  对了,差点忘了,他们之间不但不再有任何距离,而且他们也不再“行军”了。

  君兰舟买了一辆马车,那种相当小巧,但车内十分舒适,还有地毯被褥羽毛枕的马车,他甚至买了一些零食让她在车内吃,免得无聊,有时候半途碰上庙会,他还会带她去看热闹呢!

  “咦?这是客栈吗?”

  因为马车停了,蒙蒙探出布帘外,却见马车停在一栋豪宅前,如果那是客栈,准是公卿将相才住得起的客栈。

  “不,这里是江南酒商大贾的宅邸。”

  “喔。”蒙蒙没再多问,心知她家的相公又想要“赚”宝物了。

  这回仆人们都很客气,不敢怠慢,因为他们的外表不再寒酸得像要饭的了。

  “君大夫真能医好我女儿的脚?”

  “我不是大夫。”

  “是是是,君公子,你真能医好我女儿的脚?”

  “可以。”

  “太好了,那就有劳君公子了!”

  “我要鸳鸯芙蓉冠。”

  “郎?鸳鸯芙蓉冠?可是……”

  讨价还价的阵仗连摆开的机会都没有,君兰舟转身就走,对方马上认输。

  “好好好,鸳鸯芙蓉冠就鸳鸯芙蓉冠!”

  七天后,他们离开豪宅住到酒楼里去。

  “相公,这又是给谁的寿礼呢?”蒙蒙一边赞叹,一边爱不释手地检视那座鸳鸯芙蓉冠。

  那是一朵小巧的花冠,周缘缀著各种形状的珍珠玛瑙、宝石钻石,当中是一串鸳鸯的垂饰,是由大而小的几只鸳鸯所连接而成,最令人惊奇的是,那一只只小巧的鸳鸯在每一摇动间都会摆动翅膀飞扬,而且闪耀出不断变换的七彩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眩惑迷人,若是戴在女人云髻上,准会让人怀疑是仙子下凡尘。

  “给你的。”

  静了好一会儿,蒙蒙才猛然仰起惊讶的眸子来。“给……给我的?”

  君兰舟颔首。“给你的。”

  好半天后,蒙蒙的眸子悄悄渗出水光来,但马上就被她横臂抹去。“谢……谢谢你,相公,我好喜欢,真的!”

  “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说著,她的眼眶里又冒出水来了,但她还没来得及抬臂抹掉,那刚溢出眸眶的水珠儿就被他的手指拭去了。

  “别哭。”

  “人家才没有哭呢!”

  蒙蒙抗议著被他搂入怀里,一臂温柔地环住她,一手轻轻拍抚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我知道,你不哭,但女人有时候也需要掉点泪水的。”

  “为什么?”

  “……为了眼睛的健康。”

  “真的?”

  “我是大夫,说的当然是真的。”

  “喔,那我不哭,掉眼泪就好了。”

  果然,她一声都没有哭,泪水却几乎浸湿了他整件长衫,这是打从她懂事以来头一回如此尽兴的流眼泪,因为感动。

  是谁说的,苦尽甘来,这就是她现在的写照。

  她的相公依然是戴面具的男人,总是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神不一样了,每当目光触及她时,他那冷漠的眼神就会揉入一抹她依然看不懂,但十分温柔的表情,有点像大哥看她的眼神,却又不太一样。

  还有他的声音也不一样了,之前,她一直不太能确定他的声音里是不是有一股特别的韵味,但现在她能确定了,他的声音里的确透著一股软绵绵的韵味,当他在对她说话时,那种韵味就特别明显。

  而他对待她的态度,基本上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但实际上却又有大大的不同。

  “蒙蒙,不许再点红烧鱼了!”

  因为不能打包。

  “可是人家喜欢吃嘛!”

  “那就不要点砂锅豆腐!”

  那也不能打包。

  “人家喜欢吃嘛!”

  “鱼翅也不行!”

  一样,不能打包。

  “人家喜欢嘛!”

  “还有……”

  “相公,你真的很小气耶,又不是吃不完,”反正他一定会吃完。“干嘛这个不能点、那个不能点嘛,明明是你说我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的,现在又不许我点,你到底……”

  “闭嘴!”

  “是,相公。”

  “我不是小气,是节俭。”

  “是,相公。”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是,相公。”什么意思???

  然后,君兰舟招手唤来小二,点了刚刚她说要点的那些不能打包的菜,等她吃饱之后,他又很努力的把那些不能打包的菜全部吃光,连一小粒碎葱也没留下,就差没有学狗一样舔干净盘子。

  “相公,要是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嘛!”

  “浪费!”

  不过这样也正好,她才能够光明正大的养肥他,不然再任由他那样一顿半个馒头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变成一副骷髅外包皮,中间保证没有半点肉,连葱屑油渣子都没有。

  “相公,你再这样小气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一只大肥猪!”

  “闭嘴!”

  “是,相公。”

  “回房了!”

  “是,相公。”

  于是,他们回到下榻的房间,蒙蒙高高兴兴的自己脱光衣服爬上床,因为君兰舟每天晚上都会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她说他“不行”的话是错误的。

  那种话谁都能说,就是不能由自己的妻子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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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8-17
第六章


  宁静的冰天雪地,圣洁的琉璃仙境,冰冷的空气冻结了倾泄而下的飞瀑,漫天飞舞的茫茫雪花绵延到无边林海,壮观中透著苍凉,无瑕无垢的纯净里散发著千般风情,长白山上的悠悠雪景委实令人赞叹。

  可是……可是……

  “好……好冷啊!”蒙蒙缩著身子,抖著两片唇吐出一团团白雾。“相……相公,我们到底在找……找什么?”

  原以为君兰舟到长白山来是有什么药就采什么药,结果傻傻地跟著他在长白山区绕了将近两个月,她都已经半身冻结了,方才知道他是有所目的而来,并不是什么药都可以的。

  “万年冰参。”

  万年冰参?

  人参吗?

  早说嘛,她娘亲不知吃了多少人参进补,什么样子的她可熟得不能再熟了。

  “好,我帮你找……啊~~”话还没说完,一声惊叫过后,蒙蒙又不见了半截人。“可恶!”她低咒,拍掉满脸雪,吃力的四脚从雪坑里爬出来。

  她真有那么重吗?

  为什么君兰舟两脚都可以踩在雪地上,她却总是一脚一个坑,一个不小心就是一个大洞,一下子就把她半截人埋进去了呢?

  她不开心的嘟著小嘴儿,学君兰舟一样低头找,不过找了一会儿,她就累到不行了,干脆坐在一株雾淞下,看著君兰舟背著她愈找愈远,她耸耸肩,心想他总会回来找她,于是自顾自仰望那雪中树挂,冰雪染白了树木枝叶,宛如绽开一朵朵洁白晶莹的霜花,映衬在湛蓝的天空下,真个是美到了极点。

  也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太冷了,看著看著,她居然打起瞌睡来了,昏昏欲睡的点著脑袋,片刻后,就在她即将坠入睡乡中的那一刹那,匆又清醒过来。

  什么东西?

  她疑惑的低头扫视,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脚上窜过去,到底是什么东西,小动物吗?

  霍地,她脑袋猛往右转,一丝晶莹的亮光瞬间闪过她眼角,她再转左,那丝晶莹的亮光又飘走,她猝然抬头,那丝晶莹的亮光居然在树挂上游走,亮晶晶的闪著刺眼的光芒,她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可是那东西肯定很小,好像很好玩呢!

  于是她起身,随著那丝晶莹的亮光绕著雾淞走了一圈,脑袋里正在思索要如何捉到那只小动物,岂料那丝晶莹的亮光竟冲著她疾射而至,她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反射性的直接拉高棉袄,待那小东西一冲入她怀里,她立刻扯下棉袄,将那小东西包在怀里。

  “捉到了!捉到了!”她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的跳来跳去。

  可是那小东西在棉袄里挣扎得好厉害,她不敢随便拉开棉袄来看,怕一个不小心让它溜了,只好循著君兰舟的脚印去找他,想拜托他帮她捉住这只小动物。

  幸运的是,走不上几步路,她就看见君兰舟远远的走回来。

  “相公、相公,”她一边叫一边跑向他。“有只小动物扑进我怀里了,你帮我捉住它好不好?”可是一靠近他,她才发现他的表情十分恐怖。

  “不要让它碰到你的皮肤!”

  他也在叫,一边极快地奔向她,不,越过她身边跑到她身后去了,她疑惑的回头看,顿时骇异得一跤跌坐在雪地上去。

  “那那那那那那……”那了半天,“是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那是什么?

  毫无疑问,那是一只老虎。

  可是,老虎是雪白色的吗?

  不是。

  老虎有房子那么大吗?

  没有。

  所以,那绝不是老虎!

  那么,它究竟是什么?

  蒙蒙呆坐在雪地里,张大嘴巴看著君兰舟与那只不是老虎的老虎对峙,然后,他慢条斯理的自怀里掏出一支瓶子,打开,飞快的将瓶子里的血红色液体朝那只不是老虎的老虎挥洒过去,仿彿魔法似的,那只不是老虎的老虎一沾染上血红色的液体,立刻惊天动地的怒嚎一声,旋即开始融化了。

  对,融化,就像春天雪融那样融化了。

  而后,君兰舟回身朝她走来,在她身前蹲下,先从书箧里取出一支相当大的长方形扁盒子,再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绒布包裹住右手后,直接探入蒙蒙的棉袄里捉出那只不停挣扎的“小动物”,放入扁盒子内,迅速松手、盖上盖子,用布绳牢牢绑住扁盒子,收进书箧里,起身。

  “走吧!”

  他要走人了,蒙蒙却依然张著嘴呆在雪地上。

  那是小动物吗?

  不,不是,毫无疑问,那是人参。

  可是,人参是如水晶般透明的吗?

  不是。

  人参会动、会跑、会飞吗?

  不会。

  所以,那绝不是人参。

  那么,那究竟是什么?

  “相公。”

  “嗯?”

  “那……”一根手指头指住那堆只剩下几泡雪的地方。“是什么?”

  “雪虎。”

  “真的是老虎?!”

  “是。”

  “那它呢?”

  “融化了。”

  “……那么,”拉回手指,改指住书箧。“这又是什么?”

  “万年冰参。”

  “真的是人参?”

  “是。”

  “那它为什么会动?”

  “因为它是万年冰参。”

  “……”

  愈听愈糊涂,算了,既然找到相公要找的药材就好了,那么……

  “相公,我们要离开长白山了吧?”

  “嗯。”

  “老天保佑,等我先向老天爷磕个头再走!”

  “……”

  从南阳出发到长白山,在长白山各峰峦问绕了两个月,当君兰舟和蒙蒙离开长白山区时,业已是来年近端午时分了,然后,他们开始往南走。

  “相公,我们现在又是要到哪儿?”

  “无锡。”

  “到无锡干嘛?”

  “托人把万年冰篸送回我家。”

  “那相公什么时候才要带我回家拜见公婆?”

  “还不是时候。”

  “喔,好吧,不是时候就不是时候。”

  于是,蒙蒙又开始沿路替人家打工,洗碗、洗衣服赚点零钱来买热食,再开开心心的跟夫婿分享。

  虽然君兰舟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愈来愈常用那种深沉莫测的眼神凝视她,而他眼中的表情也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明显,虽然蒙蒙看不懂那是什么表情,但只要有表情就好了,管他是在脸上或眼底。

  还有,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从七步缩减为三步了。

  “咦?相公,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路走,他们来到了济南府,君兰舟并没有绕城而过,蒙蒙以为他要买馒头,没想到他不但不买馒头,而且直接来到城内最富丽堂皇的宅邸前。

  他不会是想进去吧?

  君兰舟的回答只有两个字。“闭嘴!”

  蒙蒙怔了怔,但还是马上退后三步,虽然小嘴儿嘟得半天高。“是,相公。”

  然后,君兰舟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人开了门,是一个年轻仆佣,一见敲门者是一个比要饭的好不了多少的书生,鄙夷的表情立刻挂上了脸。

  “干什么的?”

  “你们三夫人的病,我能治。”君兰舟面无表情的漠然道。

  “就凭你?”年轻仆佣不屑地哼了哼。“想讹钱你可找错地方了!”

  “我姓君。”

  “我姓蔡,那又如何?”

  君兰舟不再多说什么,眼帘徐徐落下,猝而扬手挥了一下,那年轻仆佣就不见了,下一刻,门内传来一声砰然巨响,然后是骇异的惊呼声,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愤怒的咆哮声。

  “好厉害,相公,那又是什么?好像不是九日尖叫散,也不是十三跳嘛!”

  “……”

  君兰舟闭闭眼,不予理会跟在后面的女人,举步迳自往门里走,但刚跨过门槛不过三两步,面前便横上来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多半是护院之类的。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你们三夫人的病,我能治。”

  “就凭你?”

  “我姓君。”

  “姓君又如何,你……”

  “君?你姓君?”忽地,从大厅那头传来一阵狂喜的惊呼。“你是君大夫?”

  “我不是大夫。”君兰舟冷冷地道。

  “是是是,你不是大夫,是君公子!”随著惊喜的叫声,一个福敦敦的中年人从大厅那儿气喘吁吁的跑来,“滚开!”粗鲁的推开那些护院,一近前来便拚命打躬作揖。“有劳了,君公子,有劳了,素娘的病就全仗君公子的妙手了!”

  “我要幻雾琉璃灯。”

  “幻雾琉璃灯?”中年人有些心疼的抽了一下脸颊,旋即咬了咬牙,“好,幻雾琉璃灯就幻雾琉璃灯,只要你医得好素娘的病,幻雾琉璃灯便归你!”回眸,见蒙蒙尾随在君兰舟身后,他怔了一下。“咦,这位是?”

  “我的妻子。”

  “啊,原来是君夫人,请,快请里头坐!”

  自离开南阳以来,住在这豪府里的日子大概是蒙蒙过得最享受的时候,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睡的是软绵绵的被褥,洗的是香喷喷的浴水,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名品佳酿,皇后级的享受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只可惜这种高档日子仅有两天,那位三夫人的病一治愈,连一刻钟也不愿意多留,君兰舟就带她离开,又住到城外的破土地庙里去了。

  盘膝坐在地上啃著干馒头,蒙蒙用下巴指指那个包著幻雾琉璃灯的包袱。

  “相公,那是干嘛的?”

  “四婶儿的寿礼。”

  寿礼?

  蒙蒙恍然大悟,原来他“赚”的那些宝物都当作礼物送人了,他可真慷慨啊,不过既然是亲人,也难怪啦!

  “那我呢?相公,下个月我也满十七了呢!”

  “……”

  “没有啊?那算了!”等她老了之后,也让晚辈来送她好了。“对了,相公,你排行第几呢?”

  “第二。”

  “几个弟沬?”

  “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好热闹!”

  嘻嘻嘻,这可好,就算她的相公“不行”,还有他那些兄弟姊妹们,就算他们一人只生一个好了,礼物也够她收的了。

  很不幸的,她“美好的梦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不过才隔两天而已,她的相公就很明确的向她证明,“不行”那两个字眼是不能用在他身上的。

  他自己是大夫,怎么可能“不行”呢?

  跟随君兰舟在外头“流浪”了八、九个月,总是在荒郊野地里吃喝拉撒睡,虽然辛苦,但蒙蒙从没想过要抱怨,反正再辛苦,习惯也就好了。

  唯独两件事,蒙蒙可是满肚子怨言说不出口。

  一是如厕方便,男人家无所谓,但女人家在荒郊野外如厕,再怎样也方便不起来。

  另一件是洗浴,同样的,男人可以三两下脱光衣服就往河里跳,就算观众满山满谷也无所谓;可女人家就不行了,一个不小心让人瞧见,只一眼就够呛了,跳进大海里也洗不清,她的贞节毁定了。

  因此蒙蒙每次在溪河里洗浴时都特别紧张,虽然有君兰舟在前头守著,但后面呢?左边呢?右边呢?

  愈想愈紧张,总是还没洗完全程就提早收工。

  譬如此际,黄昏时刻,他们路经泰山南坡,瞧见一湖清水泓澄碧波,心想反正快天黑了,她就停下来打算好好洗个澡,她一停,君兰舟自然也停了,见她作势要脱衣服,马上转身到林子另一边生火准备过夜。

  可是她一下水就开始紧张了,总觉得四周林子里的每一棵树后都有人在偷窥,战战兢兢洗一半又提早收工,匆匆擦干身子,拧干头发,再穿上衣裙鞋袜,拎起包袱,随即拔腿跑进林子里,然而尚未出林,她的脚步就定住了。

  林子外是一堆柴火,火堆旁坐著君兰舟,这很正常,没有才奇怪,但君兰舟左右又围著四个獐头鼠目、形容凶狠的汉子,这就不太对劲了,因为他们都提著亮晃晃的刀子,四把刀尖也都对著君兰舟。

  抢劫!

  这是她头一个反应,屏息惊惧了好一会儿后,接下来她就开始问自己,她该怎么办?

  过去帮忙?

  不,她只会帮倒忙,因为她刚洗过浴又换过衣服,身上的十三跳都被洗光了,她根本就保护不了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

  而且章大哥也教过她,女人多半会被挟持作人质,就算男人不怕那些盗匪,也会因为女人被挟持而不得不投降,结果反而害了男人;或者原只是要劫财,最多破财消灾,结果一看见女人就改变主意觉得再劫个色也不错。

  总之,在这种时候,女人一出现准没好事,所以女人最好躲得愈远愈好,除非她会武功。

  但她不会。

  所以说,她最好按照章大哥的交代,躲得远远的,不要给相公添麻烦,反正他有很多那种又跳又叫的东西,应该不怕他们……吧?

  不过真的要她跑开她也不放心,万一君兰舟真需要她帮忙怎么办?

  因此,她决定先躲在一旁偷看,万一情势不对,相公真需要她帮忙的话,她就可以及时帮上忙——不管是什么忙,就算要死,她也可以陪他一起死,这是她身为人妻的责任……大概吧!

  于是,她就避在一株树后偷看,没发现自己在颤抖,更没发现君兰舟若有似无地朝她这边瞄了一下……

  “把幻雾琉璃灯交出来!”

  果然是抢劫!

  “如果我说不呢?”

  为什么不?宝物会比人命重要吗?

  “那我就要了你的小命,那盏幻雾琉璃灯照样是我的!”

  交吧!交吧!没了这个,还可以再去找另一个呀!

  蒙蒙在心里狂叫著,一心在相公身上,只希望他快快把宝物交出去以便脱险,全然没注意到有个人偷偷摸摸的接近她……

  “娘儿们,你是在找亲哥吗?”

  猛然抽气,蒙蒙霍然回首,惊见又是另一个獐头鼠目、形容凶恶的汉子,惊喘一声后,反射性的便是一脚踢出去,正中对方的要害——这也是章郁雄教她的,旋即拔脚就逃。

  绝不能连累相公!

  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意识,驱使她埋头没命的狂奔,慌不择路的逃命,直至她来到一座悬崖前,她才惊恐的发现跑错路了,待要回头换条路跑,却已有两个汉子追到了,她屏息了一下,旋即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剪刀比在自己的喉咙上。

  “别……别过来!”

  那两个汉子停在三步前,色迷迷的眼在她身上一阵流连,不一会儿便酝酿出满嘴口水,右边嘴角口水涎流,左边嘴角吸口水。

  “啧啧,长得还真不赖,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呢!”

  “可不是,没想到还有额外收获!”

  “娘儿们,你是那穷酸的老婆或妹妹呢?”

  “是老婆也不打紧,换个男人吧,我们保证会比那穷酸更疼爱你的!”

  “说得也是,我们……”

  两个汉子一人一句,说得蒙蒙心头开始颤抖,接著又看见另外三个汉子押著君兰舟来了,她不禁绝望地呻吟了一声。

  “相公!”完了,她真的连累到相公了!

  君兰舟依旧面无表情,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默默的任由那些汉子拉扯他,将他扯到蒙蒙前方不远。

  “真是穷酸的老婆呢!”

  “可惜,轮不到我们来替她破瓜了!”

  “那又如何,尝过鲜的女人更好伺候。”

  “也是,喏,娘儿们,你家相公身上没几两肉,在床上使不上劲儿,我们几个身强体壮,包管让你享受到人间至高快感,如痴如醉、欲仙欲死喔!”

  “对,娘儿们,还是乖乖顺从我们吧!”

  蒙蒙张嘴却吐不出声音来,用力咽了好几下口水,又深呼吸好几次,这才勉强说出话来。

  “如……如果我说不要呢?”

  “不要?”

  那五个汉子相觑一眼,再看看她比在喉头上的剪刀,又拉回眼来瞥向君兰舟,蓦而狂笑起来。

  “她说不要呢!”

  “娘儿们,你不要,我们就卸了你家相公的骨头,现在,你要不要呢?”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蒙蒙闭了闭眼,再睁开。“好,我顺你们,但你们得先放了我家相公离开!”

  那五个汉子又相对几眼,其中一个提高手中的包袱。

  “东西已经在我们手上,放了他也无所谓。”

  另一个点点头。“好,你先丢掉剪刀,我们就放了你家相公。”

  蒙蒙毫不犹豫的丢开剪刀。“我丢了,你们快放了我家相公!”

  见状,捉住君兰舟的两个汉子也放开了手,但君兰舟却动也不动,蒙蒙有点焦急。

  “相公,你快走呀!”

  君兰舟依然不动,只是盯著她看。

  蒙蒙咬咬牙,说:“你放心,相公,他们不会伤害我的,你快走吧!”

  但君兰舟始终不动,直至蒙蒙几乎快抓狂破口大骂了,他才毫无预示的骤然转身离去,蒙蒙重重吐出一口气。

  幸好,相公没有在这种时候又来坚持什么男人的自尊、骨气的。

  “好了,娘儿们,你家相公走了,我们……”

  “等一下,他还没走远。”

  那五个汉子耸耸肩,又等了一会儿。

  “够远了,娘儿们。”

  蒙蒙点点头。“好,你们来吧!”

  那五个汉子立刻哈哈大笑著像五只饥饿的野狗一样同时扑过去,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碰触到蒙蒙的那一刹那,蒙蒙霍地转身跳下悬崖。

  女人的贞洁不容人羞辱!

  她并不难过,大哥的病已痊愈,也不用再担心有人下蛊伤害他;两个妹妹也有大哥照料呵护,还有章大哥说要和大哥合伙做生意,想来生活应可无虑,相信他们都会过得很好,所以,她很放心。

  至于她的相公,如果需要的话,他随时可以再娶另一个老婆,对他来讲,应该没什么不同。

  总之,在这世间,她并没有什么好挂心的,她可以安安心心的走。

  于是,她缓缓闭上双眼,任由身子宛如陨石般往下坠落,呼呼山风在她耳傍啸掠,迷离的雾气在她周遭飘浮游移……

  爹,娘,二哥,弟弟,蒙蒙来陪你们了!
[ 此贴被清风明月001在2007-08-17 22:40重新编 ]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8-17
第五章


  “好不容易啊,老爹,你儿子我终于知道兰舟为何会讨厌女人啦!”

  “真的?快说,为什么?”

  “因为娘。”

  “你娘?”

  “对,娘,她既天真又傻气、既软弱又爱哭,凡事没主张,一碰上麻烦就只会掉眼泪求救,一天十二个时辰总要哭上十三个时辰,动不动就呜呜咽咽,而且愈哭愈大声,说老实话,除了爹以外,大概没有其他男人受得了,包括我在内,我老婆只掉过两次眼泪给我看,我就差点抓狂了!”

  “这……这……你娘就这性子啊!”

  “我知道,但,兰舟就是讨厌嘛!”

  “难不成他那讨厌女人的性子是你娘害的?”

  “不止,还有二婶儿呢!”

  “不要告诉我他也讨厌他自个儿的亲娘?”

  “没错,老爹,可给你说著了,他也讨厌他老娘。”

  “那又是为何?”

  “二婶儿都不说话呀,不管高兴或不高兴的事,二婶儿都不吱半声,老要人家猜她到底在想什么,太累人了!”

  “兰舟他自个儿不也不爱说话。”

  “那不同,男人不说话是性格,女人不说话是闹别扭使性子!”

  “话都是你在说!”

  “再说,兰舟只是不爱说话,二婶儿可几乎是个哑巴了。”

  “说得也是。”

  “还有……”

  “还有?!”

  “四婶儿太奸诈、太狡猾了,总教人恨不得吊她起来鞭打一顿!”

  “可是……可是你四叔那火爆脾气就得那样的女人才压制得住呀!”

  “只有四叔吃她那一套,别的男人可讨厌了!”

  “呃,这个嘛,咳咳……”

  “然后是六婶儿……”

  “慢著、慢著,你六叔和六婶儿可是轰轰烈烈地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才能够在一起的,兰舟又讨厌你六婶儿哪里了?”

  “太任性、太霸道!”

  “那又如何?你六婶儿再是任性、再是霸道,你六叔只一句话,她就化成绕指柔啦!”

  “可兰舟就是看不惯六婶儿那种凶巴巴的样子嘛!”

  “啧,又凶巴巴不到他身上去,关他啥事儿了真是!”

  “另外,七婶儿的大小姐脾气也很令人吃不消,动不动就冒火,一火起来就飙得天翻地覆,光是她一个人叽哩呱啦的痛骂就可以骂到长城崩塌……”

  “你七叔吃得消就好啦!”

  “最后,瞧瞧咱们家的女孩子们,哪一个性子不像她们亲娘的?不是任性就是狡猾,不是爱哭鬼就是哑巴似的,不是太软弱就是太强悍,包括我自己的亲亲老婆在内,她是个好女人,我爱死她了,但凭良心说,有时候她也太强悍了点儿……”

  “停停停,你不会是要告诉我,咱们家所有的女人就是兰舟为何会讨厌女人的原因?”

  “正是。”

  “但……但……”

  “我知道爹想说什么,兰舟仅看到她们不好的一面,她们美好的一面只有身为她们的丈夫才能够了解,可你怎能怪他,毕竟他不是她们任何一人的丈夫呀!”

  “这……这可真教人哭笑不得,没想到罪魁祸首竟是自家人!”

  “嗯嗯,老爹,你终于明白了!”

  “这么说来,要让他中意的女人可不好找啊!”

  “何止不好找,根本是稀世难寻!”

  “那也不会,只不过不能像你娘那样软弱爱哭……”

  “可也不能太强悍野蛮。”

  “不能像你二婶儿那样不爱说话……”

  “可也不能太多话。”

  “不能像你四婶儿那么奸诈狡猾……”

  “可也不能太天真傻气。”

  “不能像你六婶儿那样任性霸道……”

  “可也不能毫无主见。”

  “不能像你七婶儿那样脾气火爆……”

  “可也不能一点脾气都没。”

  “……”

  “老爹?”

  “唉,稀世难寻啊!”

  “没错,稀世难寻,兰舟要真一辈子讨不到老婆,我看咱们全家人得一起自杀谢罪啦!”

  “别胡扯了!不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二婶儿告诉我的呀!”

  “耶?你二婶儿告诉你的,那这回她可真说了不少话了!”

  “没。”

  “没?”

  “每天说一句,两个多月才说完,加起来是不少,但一天一句,多吗?”

  “……”

  一天一句?。

  佩服!

  不过比较起来,有那耐性听哑阎罗一天一句说上两个多月才把话说完的家伙,那才真的叫厉害、叫伟大!

  老父甘拜下风!

  “不晓得什么时候他才会开始唱歌呢?”

  顽皮的眸子瞅住前方竹竿似的背影喃喃自语,蒙蒙又装鬼脸又吐舌头,这一路上,她不晓得做过多少回这种孩子气的动作了。

  打从离开南阳起,一个多月了,他们都是以这种方式行进,一前一后,相距恰恰好七步远,即便她加快脚步想赶上他也是白费功夫,因为她的相公很神奇,脑袋后面多长了一双眼,明明没有回头看过她半眼,偏偏就是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只要她加快步伐,他也会加快步伐;她故意放慢脚步,他也会放慢脚步;她停下来,他也会停下来,总之,他们之间永远都保持著七步的距离。

  虽然娘亲教过她识字,但她看过的书并不多,许多成语词句她听过却不懂得含义,因为娘亲重视的是女人的礼教与妇德、妇功,其他都是次要的,知道即可,不需要懂得太多。

  又不考状元,懂那么多干嘛?

  因此就算她问了,娘亲也不一定会解释给她懂——也许娘亲自己都不懂,她只好自己摸索。

  然而现在,她总算又多了解一句何谓“夫唱妇随”了。

  就像眼下这种情况,夫婿在前面走,她在后头跟,好奇地等著他何时要开始唱歌?

  “也许他根本不会唱,只好这样打混过去?”蒙蒙咕哝,又吐了一下舌头。

  幸好她没有裹小脚。

  因为娘亲“忘了”,她也不晓得娘亲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忘了,总之,娘亲压根儿没提过裹小脚的事。

  也幸亏是如此,现在她才能够紧跟在夫婿后头,而且始终“保持”在七步的距离,没有拐了小脚,也没有把一只脚走成两只脚粗,更没有走著走著就学四脚蛇爬到地上去。

  可是……

  “人家又不是木头人,脚也会酸耶!”

  她小小声抱怨,两脚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握紧拳头用力虐待大腿,双眼却偷偷往前觑,果然,前方的某人也停了下来,但并没有转回来探视她。

  只有两种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才会拉近。

  一种是停下来用餐的时候,因为他要拿半颗馒头给她,不靠近她不行,除非丢在地上给她捡……请等一下……

  “半颗?!”

  她的食量是不大,但一整日这样走下来,半颗馒头哪够顶!

  不过,她能了解啦,看他那样子,养他自己都有困难了,再多喂一张嘴,不管是多小张的嘴,就算她只是一只小蚂蚁,情况只会更拮据,绝不会有任何进步,除非他打算把她当成乳猪烤来吃。

  想到这,她不禁懊恼的叹了口气。

  其实在离开南阳之前,大哥曾偷偷塞给她一百两银票,可是等她收好之后,大哥又警告她千万别乱用,免得伤了妹夫的自尊心。

  她哪里知道怎样才叫“乱用”?

  好吧,既然不知道怎样才叫“乱用”,那她就干脆不用,这就绝不会“乱用”到了吧?

  呿,有拿等于没拿嘛!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住在陈家大宅时,她也曾向难民们学习过如何挖地瓜、摘野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找到一窝鸟蛋,甚至碰上受伤的野兔、野鸡,手到擒来毫不费力,轻轻松松便可以打打牙祭。

  譬如刚刚,在经过的水田边,她不过随便掘了几下就挖到三支地瓜了。

  “相公,我挖到三支地瓜耶,喏,两支给你!”

  自己留下最小支的,蒙蒙双手捧著两支大地瓜,讨好地恭送到夫婿面前,期望夫婿能施舍给她另一张脸。

  老是对著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好无趣喔,亏他还长得挺好看的说!

  可是,大概是觉得两支地瓜实在不够看,某人仅仅施舍给她两个字,“不用。”旋即又自顾自啃他的半颗馒头。

  他不喜欢吃地瓜吗?

  蒙蒙困惑的收回地瓜,有点泄气,然而转眼一想,嗯嗯,也对,地瓜吃多了会放屁,斯文人不喜欢放屁,一个不小心脑袋里的之乎也者都被放光了怎么办?

  下回摘野果给他好了。

  “那……相公,这还给你好了,”她很慷慨的把半颗馒头递还给夫婿。“你是男人,应该多吃一点,我吃地瓜就行了。”反正她脑袋里也没有多少之乎也者,放光了也无所谓。

  没想到某人竟把她那半颗馒头又收回包袱里去,再继续吃他自己那半颗馒头。

  蒙蒙看得直眨眼,终于了解到她的夫婿究竟有多穷窘,竟然连多吃半颗馒头都不行!

  好,这点她是了解了,但另一点反而更困惑了。

  既然他医术那样高明,出手救人的代价又是那么昂贵,为何他反而会如此穷困呢?

  他“赚”来的奇珍异宝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真的很好奇,每次瞧见他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就想问,然而娘亲也教导过她,有些男人家的事,女人家是不合过问的,她想这应该就是了,因此她也不敢随便开口问,只能放在脑袋里发酵。

  “要休息了吗,相公?”

  对了,这就是另一种会拉近距离的情况。

  虽然他们一整日都在“行军”,几乎没有停过,但天一黑,他一定会歇下来找地方睡觉,不过他们从不在客栈里过夜,要有破土地庙或荒废的大屋是最好,多半是在荒郊野地里,破毯子随地一铺凑合著睡,就算经过城镇也会绕城而过。

  除非是要买馒头。

  而且如同新婚夜,他们也从不睡在一起,总是睡在火堆两旁,一个在东岸,一个在西岸,隔著「楚河汉界”遥遥相对,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互不侵犯,一觉好眠到天亮。

  “相公,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北方吗?”因为愈来愈冷了。

  “……长白山。”某人兀自燃火堆铺毯子,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你家在长白山吗?”不然干嘛特意挑这种时候往那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去。

  “不是。”拿包袱取馒头。

  “不用给我馒头了,我在路上摘了好多野果,够吃了,馒头你吃吧!”

  “……”收回半颗馒头塞回包袱里头去。

  “相公,你不爱说话对不对?”她啃野果。

  “嗯。”他啃馒头。

  “那我可以说吗?”

  “……”

  可以?

  不可以?

  就当可以好了。

  “相公,我觉得你很差劲耶,成亲才两天,你就带我走人,我大哥好说歹说,你却连一天也不肯多待,我是无所谓啦,可是我大哥会担心,我妹妹会伤心啊!”

  “……”

  “想想,我们认识也不久,更别提我大哥了,他根本不了解你,你就这样把我带走,他怎能不担心呢?”

  “……”

  “还有我妹妹,现在想来,我还有好多事没教她们呢,我这个做大姊的可真失职啊!”

  “……”

  “再有,既然你的医术那样高明,为何不肯多救人命呢?还不准人家叫你大夫呢,真是怪人!”

  “……”

  “另外,你明明长得很好看呀,为什么总是僵著一张脸呢?”

  “……”

  “对了、对了,章大哥还说……”

  “闭嘴!”

  “是,相公。”

  “睡觉。”

  “是,相公。”

  于是,他们分别躺下去睡了。

  这就是他们一路上的生活,很枯燥,也十分无聊,因为他不但不爱说话,连走路都不跟她走一起,她几乎等于是自己一个人在走这趟路的。

  不过,从及笄那年开始,她就有心理准备了,早晚有一天她必须离开亲爱的家人,嫁给一个陌生夫婿,这是天底下所有女人家必然的归宿。

  况且娘亲生前也一再训诫她,一旦嫁作人妇之后,夫婿是天、妻子是地,她没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没有权利干涉丈夫的事,只有听命的份,一路顺从到底,夫婿说东,她不能往西;夫婿要她爬,她不能走;就算夫婿要她死,她也只能认命,不能说不,连生气也不成。所以……

  他要跟她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没问题,她就当小鸡跟在母鸡后面唧唧叫。

  他不爱说话,也没关系,她说就好,反正她也习惯自说自话了,不然夫妻两人都不是哑巴却都不说话,不是很奇怪吗?

  她唯一比较困扰的是,为何他都不碰她?

  他……“不行”吗?

  北方的冬天是冰天雪地的寒、沁心彻骨的冷,蒙蒙不知道她的相公为何好像一点儿都感觉不到那种几乎令人结冰的寒冷——也许是他瘦得没有肉可以感觉了,可是她不行,她可冷得很。

  离开南阳时,她并没有想到会上北方来,因此也没有特地去买一些厚衣棉袄,此刻她已经把厚一点的衣物全穿上身了,但还是冷,上下牙齿都开始打架了。

  “相公,你有没有厚一点的衣裳可以分我一件?”

  君兰舟默不吭声,直接把他的包袱扔给她,她急忙打开来一看,差点哭出来,他的衣服全都一个样,薄薄的长衫,她可不信套上这种衣衫就会多暖上几分。

  “相公,我……我可以自己去买件棉袄来穿吗?”

  君兰舟依然不发一语,却用背对著她,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那绝不会是高兴的意思,因为她自己在不开心的时候,也总是拿背对人。

  好吧,不可以,那她只好另外想办法了。

  于是她开始沿路向人家乞讨一些陈旧的、不要的棉絮,等分量足够之后,再利用夜晚睡觉的时间就著火光一针一线自己缝制棉袄。

  一件给她的相公,一件给她自己。

  “相公,这棉袄虽然简陋了点,但应该还算保暖。”说著,她双手将棉袄呈送出去。“你要不要穿穿看?”

  君兰舟盯著棉袄看了好一会儿,再抬起目光盯住她看了更久,那眼神,似乎出现了一丝儿表情,然而仔细一看又没有了,依然是毫无情绪的瞳眸,但棉袄,他拿去了,慢条斯理的套上身,再转回身去继续生火,没有半声谢。

  即使如此,蒙蒙依然很开心。

  原以为他一定会拒绝,因为他似乎根本不怕冷,棉袄对他来讲也许是多余的,更因为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她任何一样东西,不管是地瓜也好、树芋也好、野果也好、鸟蛋也好,他都不接受,如今,他终于接受了这件棉袄,她怎能不开心?

  但另一件事她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愈往北走,天气愈冷,她就愈找不到地瓜、野果,最后她只好跟君兰舟分半颗馒头来吃,可是,半颗真的不够塞饱肚子嘛,但她又不好再跟他伸手要,困扰了好几天后,她终于又想到办法了。

  反正她一停下来,他也一定会停下来等她,于是她又开始沿路询问有没有人家可以让她打打零工,这一问还真不少,不过都是洗衣服。

  冬天里洗衣服可真是世间最歹毒、残忍的酷刑,不过当她领到工钱的那一刹那,马上就忘了受刑当时的痛苦,立刻跑去买来热呼呼的馒头,喜孜孜的双手捧到夫婿面前。

  “相公,这馒头刚出炉的呢,你要不要尝尝?”

  再一次,君兰舟盯著她那双冻得红通通,已然开始出现冻疮的纤手看了好一会儿,再抬眸盯住她凝视了更久,那眼神,很明显的流露出一丝儿摸不透的表情,然后,他慢吞吞地接去馒头,不是收进包袱里,而是立刻吃了起来。

  蒙蒙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这是头一回,他们一起吃到热馒头呢!

  “对了,相公,刚刚我去买馒头的时候,有个痞子来调戏我,不过他才刚碰到我的裙子,马上就尖叫著跳走,那也是九日尖叫散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十三跳。”

  “什么意思?”

  “乱跳十三天后毒性自解。”

  爆笑声。

  “相……相公,请问这又是谁取的名字?”

  “我弟弟。”

  “又是小叔!不过,相公……”

  “嗯?”

  “你弟弟真可爱耶!”

  可惜热馒头吃不了几天,愈近长白山区,人烟愈是稀少,没得打零工洗衣服,也没热馒头吃了。

  “相公,今儿是除夕呢!”

  “嗯。”

  “还是只有半颗馒头吗?”

  “一颗。”

  “……喔,那至少咱们会找家客栈打尖吧?”

  “不会。”

  “……喔,那会休息几天吗?”

  “明天就上路。”

  “……喔,那我们到长白山来到底要干什么呢?”

  “采药。”

  采药?

  为了采药,他们就得这样没命的赶路,连大过年的也不能休息几天?

  “相公,我可以说话吗?”

  “……”

  就当可以吧。

  “相公,你真的真的很差劲耶,过年耶,起码吃两粒饺子嘛!”

  “……”

  “没钱住客栈,找家寺庙也行啊!”

  “……”

  “辛苦了两个多月,休息两天会死吗?”

  “……”

  “而且竟然只是为了采药……”

  “闭嘴!”

  “是,相公。”

  “吃你的馒头。”

  “是,相公。”

  “吃完就睡觉。”

  “是,相公。”

  “不许再多话!”

  “……再一句。”

  “什么?”

  “我可以骂你混蛋吗?”

  “……”
[ 此贴被清风明月001在2007-08-17 22:37重新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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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8-17
第四章


  癞痢头虽然得到了诸葛家的庞大家产,可是他一病倒,所有人都幸灾乐祸的说他是报应。

  相反的,诸葛文毅四兄妹虽一文不名的被赶出诸葛府,但从第一天开始就不断有人带吃带喝的去接济他们,诸葛文毅再度病倒之后,去探望的人更多了,不是带补药就是送偏方,又上庙里去烧香拜佛,祈祷诸葛文毅的病能够尽快痊愈。

  好人、恶人的差别就在这里了。

  “上回是癞痢头治好大少爷的病,大小姐没有再去找他吗?”

  问话的是以前在诸葛府帮佣的仆人,癞痢头进住诸葛府之后,有九成仆人都辞职不干了,这会儿听说诸葛文毅又病了,马上就跑来探望。

  “去过了,但癞痢头自个儿都病得意识不清,根本帮不上忙呀!”

  “那就跟他们要那种药粉就行了,其他我们自己来也行啊!”

  “有,我也要过了,但癞痢头他娘说那种药只有一份,用完就没了嘛!”

  “只有一份?那药是哪儿来的?”

  “人家给的。”

  “谁给的?”

  “他们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更不知道对方此刻又在哪里。”

  “那……那就没辙了。”

  没辙了?

  不,怎么可以没辙呢!

  送走来探望的人后,蒙蒙自己一个人溜到侧院,害怕被雪雪和灿灿看到她的彷惶与无助,她是大姊,怎能让她们担心呢!

  可是……可是……她又能怎样?

  除了眼睁睁看著大哥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禁又热了,但她紧咬住下唇,不断抹眼,就是不让泪水掉下来。

  “你为什么不哭?”

  第三次听到同样的问题,又是猝然而来的声音,蒙蒙却没有被吓到,也没有困惑,反而没来由的怒火高涨起来了。

  “关你什么事?”

  她想藉机发泄,她知道,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故意惹火对方,然后跟她大吵一架,她就可以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惶惑与恐惧。

  她真的好害怕会失去大哥呀!

  然而对方却只是漠然望定她,一语不发,不过片刻功夫,她一肚子火就被他望光了,满心惭愧的为自己的冲动而疚悔不已。

  “对不起,我平常不是这样的,”她低声下气的喃喃道。“因为我大哥,他又病了,又不知道有谁能够治好他,所以我的心情很不好,才会藉机对你发怒,这是不对的,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对方挑了一下眉。“为什么不生气?”

  不容易,问题终于改变了,但同样令人满头雾水。

  “为什么要生气?”难不成他喜欢看女人哭、看女人生气?

  “你……”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又是突如其来的声音,粗嗄得像乌鸦叫,两人不约而同转首望去,蓦见一人猛扑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癞痢头他娘。

  癞痢头他娘笔直地扑到正在跟蒙蒙说话的人——那个竹竿似的年轻书生面前。

  “快,快去救我儿子!”癞痢头他娘气势汹汹的命令道。

  “不关我的事。”年轻书生那张脸永远都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好像已经定了型,再也改变不了了,连说话也是。

  “哪里不关你的事,你医得好诸葛大公子,就一定医得好我儿子!”

  闻言,蒙蒙不由错愕的大叫一声,“欸?!”

  是他?!

  怎会是他?!

  “不关我的事。”又是同一句话。

  “你欠我们的!”

  “我四婶儿欠你们的已经还清了。”

  “还没有!”

  “还清了。”

  “我说还没有就是还没有!”

  “你儿子说还清了。”年轻书生掏出信物给癞痢头他娘看,证实他所言非虚。

  最重要的是,信物已回到他手上,她再也没有办法支使他了。

  “可是……可是……”癞痢头他娘顿时慌了,气急败坏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儿子怎么办?”

  “不关我的事。”依然是同一句话。

  “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不关我的事。”年轻书生无动于衷。

  “我……我给你跪下了!”癞痢头他娘扑通一声跪下,还咚咚咚磕头。“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不关我的事。”年轻书生连眼睫毛也没动上半根。

  “你你你……”癞痢头他娘又急又气又拿他没可奈何。“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救我儿子?”

  “除了我自己的亲人之外,没有代价,我从不出手救人。”

  癞痢头他娘咬咬牙。“好,你救我儿子,我把诸葛家的财产全给你!”虽然心疼,但儿子更重要。

  “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要的你没有。”

  “你告诉我要什么,我去帮你找来。”

  “晋王府的万莲佛。”

  晋王府?!

  王府里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要得到,就算想买也买不来呀!

  “没有别的吗?”

  “大理土司的千云宝塔。”

  大理土司?!

  “再别的?”

  “华山掌门的血玉鼎。”

  华山掌门?!

  癞痢头他娘终于明白了,他不要钱财,也不要产业,只要那种稀世罕见,有钱也不一定能够拥有的宝物。

  “好,我去找!”她恶狠狠地道,旋即快步离开。

  漠然望著她急匆匆的离去,“你什么也找不到,因为……”年轻书生喃喃自言自语,“你自己也快发病了!”声落,他淡淡瞄一下蒙蒙,也走开了。

  蒙蒙却依然愣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求他。

  是他,竟然是他,那个她“接济”了一个多月的穷书生,竟然是能够治好她大哥的大夫!

  她还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好吧、好吧,是他就是他,这更好,原以为不可能找得到那个把药粉给癞痢头的人,那个人却已在眼前,这不正好吗?

  可是……可是……

  癞痢头他娘那样跪求又磕头都没用,她求了又会有什么用,多半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是他说的,没有代价,他从不出手救人。

  但是,他要的那种东西,她们也没有啊!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呢?

  蒙蒙焦急又无措地苦苦思索,走过来又走过去,还像疯子一样猛抓头发,头上的发髻都被她抓下一半来,好半天后,终于,她双眸一亮,“对了!”随即拔腿跑向年轻书生住的厢房。

  有办法了!

  蒙蒙一来到厢房前,恰好年轻书生也拎著包袱背著书箧出来,一眼即可知他也要离开了。

  “请等等!”蒙蒙硬是挡在他前方。“你……你成亲了吗?”

  “没有。”

  果然!

  蒙蒙两眼闪亮闪亮的,双手合什,满怀期望地瞅住他。“那么,你想娶妻了吗?如果想的话,我嫁给你好不好?虽然我不会有什么嫁妆,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是个好妻子!”

  年轻书生挑了一下眉梢,然后就盯住她不动了,毫无表情的眼神,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蒙蒙被他盯得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究竟会如何回答,希望他快快给她一个判决,他偏偏舍不得开一下金口,愈等愈忐忑、愈等愈不安,就在她即将抓狂暴走的那一刹那,终于听到他的回答了。

  “好。”

  “太好了!”蒙蒙惊喜欲狂的转身就跑,“我们明天就成亲!”匆又停下,回头。“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君兰舟。”

  不一会儿,蒙蒙来到诸葛文毅的房间,劈头就宣布她的决定。

  “大哥,我要成亲了!”

  “耶?”诸葛文毅惊愕得一时无法反应。

  “记得爹娘说过,我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亲事,对吗?”

  “对,可是……”

  “好,那我决定了,我要嫁给对面厢房的君兰舟公子!”

  “对面厢房?”诸葛文毅极力思索她到底是在说哪里的谁,“你是说……”语声匆顿,他的目光拉向房门外。“他?”

  蒙蒙回眸一瞧,君兰舟不知何时也来到门外,负手漠然看著他们。

  “对,就是他。”

  “可是,为什……”

  “不要问为什么,大哥,请您同意就好。”

  “但……但……”他希望她能够嫁给章郁雄啊!

  见大哥似乎不太可能同意这件婚事,蒙蒙毅然屈膝跪下。

  “大哥,请您同意,不然我就不起来!”

  诸葛文毅顿时傻住了,没想到她那样坚决要嫁给那个看上去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穷书生,究竟是为什么?

  好半天后,他才深深叹了口气。“我同意,你快起来吧!”

  蒙蒙欢天喜地的跳起来。“谢谢大哥!”

  由于诸葛文毅在病中,蒙蒙便自个儿忙了起来,连夜赶了一对枕巾权充嫁妆,再去请以前在诸葛府任管家的赵伯做媒人,翌日,诸葛文毅也勉强起身为他们主婚,就在陈家大宅的前厅里拜堂行礼,完成蒙蒙的终身大事。

  虽然一切都十分简陋,但结果最重要。

  即使在新婚夜里,她的新婚夫婿表现得似乎根本不想娶她,除了掀开她的盖头巾之外,他们没有喝交杯酒,也没有说上半句话,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却连根头发也没有碰她,甚至还隔得远远的背对著她睡,这使她感到十分疑惑。

  既然不想娶她,为何又同意和她成亲?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她也不在意,只有她已经成为他的妻子,这个最后结果才重要。

  这么一来,他就不能拒绝医治她大哥了吧?

  新婚次日一大清早,君兰舟尚未起身,蒙蒙便急著赶到厨房去做早膳,打算用过早膳后,她就可以请君兰舟医治她大哥了,不料连厨房都还没走到,就听到雪雪的大叫声。

  “章大哥回来了!”

  她只好临时变更方向转到前方大厅,但在中途便碰上满身风尘的章郁雄和杜菁兄妹,看得出他们的焦心与忧虑,而章郁秀和林振平恰好相反,两张黑脸掩不住不甘心的情绪。

  “一听说贤弟又病倒了,我们马上就赶回来了!”

  然后,他们直接到诸葛文毅房里探视,蒙蒙则到厨房去泡茶,当她泡好茶回到诸葛文毅房里,迎面而来的便是章郁雄吃惊的质问。

  “大妹,为什么?你为什么坚持要嫁给那个穷书生?”

  “你吃错药了吗?”杜菁更是不敢相信。

  蒙蒙看看她,再看看床上的诸葛文毅,又看看所有疑惑又不赞同的目光,半声不吭,她先放下茶盘,再回身到对面厢房,正要推门,门却自己先打开了。

  是君兰舟,他恰巧也要出来,见门前一群人,他却半个字也没问。

  “相公,记得前天你说过,除了你自己的亲人以外,没有代价,你从不出手救人,那么……”她认真地仰起眸子瞅住他。“我是你的妻子,我的大哥就是你的大舅子,虽然只是姻亲,但也算是你的亲人了,所以,你可以救他吧?”

  再多的解释也比不上用实际行动做给他们看。

  可是杜菁他们反而更是困惑不解,这个看上去可能再过两天就会活活饿死的家伙,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又凭什么救人?

  而君兰舟始终挂著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冷淡地注视蒙蒙片刻后,蓦尔转回床边提起书箧,直接走出房间,再进入对面厢房里,停步在诸葛文毅床前三步,双眼注定床傍的银花,没说话。

  蒙蒙连忙上前请银花让开,一边解释。“她是我大哥的未婚妻银花,大哥病倒之后,都是她服侍在大哥身边的。”

  君兰舟依旧什么话都没说,举步继续往前走到床边,放下书箧,然后刷一下扯开诸葛文毅的衣襟,再弯身打开书箧,令人惊讶的是,里头不但没有半本书,还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药罐、药盒。

  包括诸葛文毅在内,众人顿时诧异得瞪圆了眼,蒙蒙则眉开眼笑的咧开了小嘴儿,差一点点就手舞足蹈起来了。

  就知道他不会拒绝医治她大哥!

  “原来他是大夫!”杜菁喃喃道。

  “我不是大夫!”君兰舟终于开口了。

  “不是?”杜菁怀疑地看看他,再望向那支装满药罐的书箧……“难不成就是他!”她脱口道。

  “他?谁?”蒙蒙茫然问。

  “那位我跟你提过的大夫呀!”杜菁压低了声音悄声道。“说不定他就是那位大夫,虽然年轻了点儿,不过他把药藏在书箧里,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大夫,这不正跟传说中的一样吗?”

  蒙蒙怔了怔。“真的是他?”

  “说不定,看下去就知道了,倘若真是的话,也许他能根治你大哥的病,往后你大哥就不会老犯这种怪病了。”

  “真的?好好好,我们看、我们看!”

  蒙蒙勉强按捺下振奋的心情,屏息注视君兰舟到底打算如何,没想到君兰舟却突然转过身来。

  “拿杯高粱来。”

  蒙蒙呆了呆。“高粱?”不是醋吗?“相公习惯诊治前先喝一杯吗?那最好不要喝高粱,高粱太烈了,要是醉了怎么办?换另一种淡一点的酒好不好?”

  “不是我要喝的。”

  “你不喝?”蒙蒙猛然抽了口气。“难道是要给我大哥喝?不行啊,我大哥正病著呢,他不能喝酒呀!”

  “也不是要给他喝。”

  “不是吗?”蒙蒙困惑地搔搔脑袋。“那可奇怪了,究竟是要给谁喝的呢?”

  “……拿、杯、高、粱、来!”

  终于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悦了,蒙蒙慌得赶紧掉头就跑,半步也不敢再迟疑。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去倒、我去倒!”

  “再一碗醋,大碗。”

  “是是是,再一大碗醋!”

  暍完酒再喝醋?

  好奇怪的癖好!

  待她一手端大碗,一手捧酒杯的回来,见躺在床上的诸葛文毅胸前已插了二十几支金针,不禁开心的险些打翻酒和醋。

  他真的是那位大夫!

  想想,之前所有的大夫连试都没试就说没辙,而君兰舟恰好相反,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开始动手治疗,他不是传说中那位大夫,又有谁会是!

  但下一刻,她却被君兰舟的举动吓得以为他只是个疯子。

  只见君兰舟端去酒杯后,便在酒里加了一撮药粉,大家正在猜想他到底要给谁喝那杯加料酒,却见他猝然探出手臂,粗鲁的一把攫过毫无防备的银花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酒灌入银花嘴里。

  银花呛咳著吞下那口酒,正待质问君兰舟想干什么,不料嘴才刚打开,人就昏然倒下了。

  张口结舌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齐声惊呼。“你想干什么?”

  君兰舟默然无言,继续再加入好几撮不同颜色的粉状物在那碗醋里,然后放在银花嘴边,并沉声喝阻正待趋前探视银花的蒙蒙。

  “不要靠近她!”

  杜菁一凛,连忙拉回蒙蒙。“银花的脸很红,好像是醉了,应该没事,我们再看看吧!”

  于是,围绕在四周的人不约而同屏气凝神注视著银花,其实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要看什么,只是因为听君兰舟的口气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大家下意识也跟著紧张起来了。

  不过一会儿,不用君兰舟再警告他们,所有人都骇异地惊叫一声,并动作一致的连连倒退,退退退,再退退退,退到退无可退,有人干脆退到外面去了。

  “那那那……那是什么?”

  跟当初见到诸葛文毅嘴里钻出怪虫来时同样的一句话,代表的意义却不同。

  从诸葛文毅嘴里钻出来的不过是只毛毛虫般大小的怪虫而已,但此刻从银花嘴里钻出来的怪虫几乎有香蕉那么大。

  更可怕的是,从她嘴里不只钻出一只大怪虫,继第一只色彩斑烂的怪虫之后,接二连三又爬出另一只黑色的,还有一只灰紫色的,再一只深蓝色的……大大小小的怪虫起码十几只,全都乖乖的自她嘴里扭呀扭出来,再扭呀扭进大碗里,然后化成七彩鲜艳的结晶物。

  君兰舟这才又端起那支碗,改放到诸葛文毅嘴边。

  又过片刻,自诸葛文毅嘴里也钻出另一条小小的怪虫,待小怪虫也爬进醋碗里之后,君兰舟便一一拔出诸葛文毅胸前的金针,再从另一支银瓶里倒出小半杯异香扑鼻的液体递给诸葛文毅。

  “喝。”

  奇迹似的,诸葛文毅一喝下那小半杯异香扑鼻的液体,不过眨个眼,苍白的脸色便开始渐渐泛出红润的光泽来,待君兰舟收拾好怪虫化成的结晶物和所有的金针瓶瓶罐罐,诸葛文毅原本憔悴不堪的容颜也回复光灿的神采了。

  “不可思议!”他精神奕奕的活动著四肢,并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我觉得精神比病倒之前更好呢,而且……”他又用力挥舞了一下双臂。“更健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但蒙蒙可不敢高兴得太早,“相公,我大哥的病可已……”她小心翼翼地望住君兰舟。“根治?”

  君兰舟眼帘半垂。“他没有病。”

  “耶?”诸葛文毅愣住。“我没有病?但……但……啊,是毒?”

  “也没有毒。”

  说得也是,如果是病、是毒,就算大夫解不了,起码也该诊断得出来,但如果不是病,也不是毒,那究竟是什么呢?

  “那……那……”难不成是中邪?

  君兰舟转眸目注依然睡在地上的银花。“你为何会和她订亲?”

  这时大家才又想起银花,不觉再退两步离她远远的,好像她是只疯狗,随时可能会跳起来咬人。

  就算她不会咬人,搞不好会吐出怪虫来咬人!

  “那是三年前的事,家父和我到昆明去收购蜡染织锦,银花和她姊姊金花是我们最大的货源,我们去了不知多少回,向来都很顺利。但三年前那一回,当我们要离开时,金花突然向我求亲,由于当时我尚未考虑到终身大事,因此便婉转拒绝了她,没想到她竟……”诸葛文毅深深叹息。“上吊自杀了!”

  众人不约而同惊喘著倒抽了口气。

  “由于愧疚,也因为金花死后只剩下银花孤身一人,”诸葛文毅继续说。“于是我便和她订下亲事,好把她带回来妥善照料,原本我们说定年底便要成亲的,没想到我却病倒了……”

  “她从来不打算和你成亲,只想为她姊姊报仇。”君兰舟淡淡道。

  “报仇?难不成……”诸葛文毅吃惊地瞪圆了眼。“是她……”

  “你中蛊了。”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苗女善施蛊,众所周知,为何没有人想到呢?

  诸葛文毅沉默片刻后,更深的叹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不能怪她要找我报仇,但她不应该连累我父与我弟,他们是无辜的呀!”

  “亲事如何能强求,贤弟亦是无辜,是她太偏执。”章郁雄有力的道。

  “话说回来,既然苗女会下蛊,她姊姊为何不干脆对诸葛大哥下蛊控制他,反而选择自杀呢?”杜菁疑惑地问。

  “这得问银花吧!”章郁秀咕哝,她都很意外,一切居然是银花搞的鬼。

  于是,所有目光又齐聚于君兰舟身上,后者默然垂了一下眼,随即上前喂银花吃下一些怪虫化成的结晶物,再分别在她的山根和人中各弹了一指,然后回到原位,他才刚站定,银花便醒转过来了。

  厉害!

  众人先用赞叹的目光瞥一下君兰舟,再转注银花,每一双视线都带著谴责;而银花先是一阵茫然,继而震惊地瞪住端坐床沿的诸葛文毅,后者脸色红润精神好得很,起码还有几十年好活。

  好半晌后,她落下眼皮,若无其事的起身,“了不起,居然能够诱出我身上所有的蛊母……”视线徐徐落至君兰舟身上,目光转凶狠,比从她嘴里钻出来的怪虫更教人不寒而栗。“我那些蛊母呢?”

  原是带点稚气的表情,眨个眼竟换上老巫婆的脸,了不起的是她吧?

  君兰舟又半垂下眼帘。“全死了。”

  银花面色骤变,“全死了?”她尖叫。“不可能,你不管癞痢头母子的死活了吗?”

  癞痢头?干嘛扯上癞痢头?

  难道……

  “原来癞痢头的病也是你搞的鬼?”蒙蒙惊叫。

  “谁让他坏我的事!”银花不屑地哼了哼。“他们母子俩都该死!”

  真的是她!

  “但他们只是贪心了一点,罪不致死呀!”

  “我管他们贪不贪心,他们坏我的事就该死!”

  好,既然是她要他们死,为何要赖到君兰舟身上?

  “那你又为何要说是相公不管癞痢头母子的死活?”

  “原先我还想让他们多吃一、两个月的苦头,可是……”银花耸耸肩。“倘若不先封住他们的七脉十四穴就杀死我身上的蛊母,我下在他们体内的蛊子便会在他们身上到处乱咬乱窜,使他们品尝到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们就会暴毙而亡了。”

  蒙蒙惊骇得猛抽气,“那……那……”回头。“杜大哥……”

  杜伟点头,“我去看看!”语毕即飞身离去。

  “看什么?看死人吗?”银花冷笑,再朝君兰舟恶狠狠地瞪去一眼。“你给我记住,待我再养出蛊母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君兰舟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你不能。”

  “谁说我不能,我就……”话说一半,银花脸色又变。“你给我吃下蛊母的尸骸,使我不能再养蛊了?”

  “聪明。”

  “你!”银花气得脸发黑,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你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我还可以找别人来下蛊,你,还有诸葛文毅,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原还希望她否认的诸葛文毅,一听她不但一口就承认了,还坚持不会放过他,又带上毫无干系的君兰舟——只因为君兰舟救了他一命,他既愤怒更痛心——是他带她回来的,也就等于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

  “为何要连累我父与我弟?”

  “你害死我唯一的姊姊,我自然要你的兄弟来陪葬。”银花理直气壮地说。

  “但家父……”

  “我知道,他反对你娶我姊姊。”

  “没有那种事!”诸葛文毅断然否认。“家父向来认为相处一辈子的对象应该要由自己来选择,他从来不干涉我们这种事,否则我又如何能带你回来?”

  银花有点意外的愣了一下,“是吗?”然后又耸肩。“那就算利息好了。”

  利息?!

  难以置信她竟如此轻忽人命,温和的诸葛文毅终于恼火了。“你太过分了!”

  银花满不在乎地冷哼。“是你错在先!”

  “喂喂,你是不是哪里搞糊涂了?”杜菁看不过去,愤怒的破口大骂。“你姊姊发花痴是你姊姊的事,凭什么诸葛大哥一定要同意她的求亲?”

  因为“花痴”那两个字眼,银花阴毒地眯了眯眼。

  “我姊姊是苗族公主,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他竟敢拒绝,太不识抬举了!”

  “那你姊姊干脆下蛊控制他就好了嘛,为何要选择自杀,然后你又杀过来?”

  “……我姊姊说不是他心甘情愿的她不要。”

  岂有此理,感情的事谁能控制,简直强人所难,太无理了,跟她多说几句话都会气死!

  “诸葛大哥,她害死了伯父,你杀了她为父报仇也是应该的!”

  “杀了她?”诸葛文毅眉头马上锁了起来。他从没想过杀人这种事,但若是放了她,她又来加害他,甚至他的三个妹妹,他自己无所谓,但他不能不顾妹妹呀!

  “贤弟下不了手,还是交给为兄吧!”章郁雄轻轻道。

  “这……”诸葛文毅只考虑了一下便否决了。“不,还是先把她关起来,我再好好想想。”

  于是,银花被带去关起来了,可是蒙蒙依然不能放心。

  “如果不小心被她逃走了,然后她又带别人来下蛊怎么办?”她扯扯君兰舟的衣袖。“相公,你有办法吗?”

  君兰舟瞟她一眼,弯身又打开书箧,取出那支装有蛊母尸骸结晶物的扁盒子,打开,伸到诸葛文毅面前。

  “吃。”

  诸葛文毅倒抽了口寒气。“吃……吃这个?”虽然不再扭来扭去了,但他可还没忘记它原来的样子。

  蒙蒙也吓得胃里一阵翻腾,呕了一下差点吐出来。

  “相……相公,为……为什么要吃……吃那个?”

  “这里头有苗疆最厉害的七种蛊母的尸骸结晶,吃了它,往后任何蛊毒都无法侵入体内。”

  “耶?这么厉害?”蒙蒙惊呼,“那我也要!”顾不得恶心,先撮一把来吃再说。“这样够吗?”

  “嗯。”

  幸好,再吃她一定会吐!

  蒙蒙吞下一大口唾沫硬压下恶心感,再转头招呼大哥,“大哥,你……”却见诸葛文毅早已伸出手去撮了一大把,毫不犹豫地放入嘴里,于是半途改为招呼两个妹妹。“雪雪,灿灿,你们也吃!”

  雪雪和灿灿更觉得恶心,但她们不敢不吃,宁可现在让胃里闹一下革命,免得将来运气不好,也有什么怪虫想逛进她们体内来游山玩水。

  就连杜菁和章郁雄他们都想吃,好几只手像蜘蛛一样伸长过来。

  “我也要!”

  可是还没来得及构上位置,扁盒子已阖上,又收回书箧里去了。

  “等等,我们还没吃到啊!”章郁秀尖声抗议。

  “对,相公,他们都还没吃到耶!”那么好的东西,应该拿出来大家一起“享用”嘛!

  但君兰舟好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关上书箧的盖子,然后提著书箧扬长而去。

  “怎么回事,他生气了吗?”诸葛文毅讶异地问。

  “不是啦,是……”蒙蒙咧出尴尬的笑。“相公他曾说过,不是他的亲人他不管,所以……所以……”

  所以他只给诸葛文毅四兄妹吃,其他人只有流口水的份。

  杜菁与章郁雄几人不禁面面相觑,哭笑不得,现在,他们终于明白蒙蒙为何坚持要嫁给君兰舟。

  生命才有保障嘛!

  癞痢头母子果真暴毙而亡了,整整哀嚎了一炷香时间,街头巷尾都可以听见那惨烈的叫声,然后就突然断气了。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章郁秀和林振平才会想到要偷君兰舟的药。

  他们不时会打包起良心来做事,天知道什么时候会不小心惹翻什么人,他们可不想死得那么“冤枉”。

  更何况,那么好的药一定可以卖高价,不拿来削一票太可惜了!

  他们不知道,君兰舟的药可不是那么好偷的,辛苦了大半天,多半只会偷到一肚子懊悔和满喉咙的尖叫,那种像被鬼捉到后领襟的尖叫……

  “救命啊!救命啊!”

  午后,诸葛兄妹、杜菁兄妹和章郁雄在前厅讨论要做什么生意,霍地,一道凄惨的尖叫声破空传来,骇得所有人背脊一阵泛凉,不由自主抖了好几抖,雪雪和灿灿更砰一声摔下椅子去了。

  “好可怕的叫声,是怎样,又有人中蛊发作了吗?”

  “快去看看!”

  众人慌忙循声跑去查看,一转,两转,终于发现惨叫声的由来。

  是章郁秀和林振平,两人四只手掌都又红又肿的像四颗大木瓜,他们又甩手又尖叫又到处乱跳,脸上的表情俱是一样又惊又惧、又痛又苦。

  “你们怎么了?怎么了?”

  “好痛!好痛!好像几万支针在扎,真的好痛啊!”

  “可是,你们怎会这样?”

  大家都注意到他们双手的异样了,想上前仔细看看,他们却像青蛙一样跳来跳去,别说看他们的手,根本就抓不住他们。

  “不要跳了,停下来让我们看看呀!”

  “可是,真的好痛啊!”

  那两个人继续跳,再加上不停尖叫,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那,告诉我们,你们怎会变成那样的?”

  “我们……我们只是想看看君公子的药箱嘛!”

  看君兰舟的药箱?

  药箱有什么好看的?

  “我知道了!”杜菁匆地大叫。“你们想偷君公子的药!”

  “不是偷,只是想……想‘分’一点来吃嘛!”

  那不叫偷要叫什么?

  分赃?

  “难道是相公……”话说一半,发现君兰舟不知何时也来在一旁,蒙蒙立刻跑过去。“相公,你知道他们怎会那样吗?”

  君兰舟漠然望住那两人。“九日尖叫散,尖叫九日后毒性自会消褪。”

  九日尖叫散?

  蒙蒙心头突然泛起一阵笑意,好不容易才强忍住。

  真的耶,章郁秀和林振平一直都在尖叫,连说话也是尖叫著说,好像要“说”给整个南阳城里的人听似的。

  “那……那是谁取的名字?”

  “我弟弟。”

  “原来是小叔。”蒙蒙呛了一下,很不简单又吞回笑意。“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死,只不过会尖叫九天而已?”

  “嗯。”

  “那就好。”蒙蒙暗暗松了口气,结果更想笑了。

  她原本担心那毒要是会死人,而君兰舟是非亲人不救的,那章郁秀和林振平不就死定了?

  幸好,那毒不会死人,她就可以放心了。

  于是,她回到章郁雄那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而杜菁可不像她这么厚道,嘴一张便狂笑了起来。

  “九日尖叫散?可真是名副其实啊!”

  雪雪和灿灿也掩嘴笑个不停,其他人虽然也很想笑,但看在章郁雄的面子上,都跟蒙蒙一样硬憋住了。

  “好了,别笑了啦,他们也很可怜啊,我们……啊,相公,有什么事吗?”

  蒙蒙笑问主动跟过来的君兰舟,结果君兰舟只一句话就砍断了杜菁的笑声,再是想笑的人也笑不出来了。

  “我们该走了。”
[ 此贴被清风明月001在2007-08-17 22:35重新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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