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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包君满意》作者:典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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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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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舒适华贵的马车,穿越巍峨城门,沿着玄武大道而行。
  车夫手执缰绳,驾驭着马匹,姿态格外熟练,两匹骏马在他手下既快且驯,虽然车行迅速,却平稳得很。
  马车直行到龙门客栈前,车夫才一扯缰绳,骏马随即停步。
  坐在车内的丫鬟,先下车掀开垂帘,这才转身,搀扶着满意下车。她怀里捧着一个陶瓮,虽然瓮口封着一层绢布,但浓郁的高梁香气,仍阵阵透了出来。
  绣花小鞋踏上石阶,进门时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
  她先往二楼的特等席看去,却发现珠帘后空荡荡的,看不见半个人影,小脸上的期待,瞬间减了几分。
  「你去忙吧,我自个儿进去就行了。」满意娇声说道,打发了丫鬟,转身就往夫妻二人居住的跨院走去。
  只是,跨院里也空无一人,她最想见到的那个男人,并不在屋子里。
  她不肯死心,捧着陶瓮在客栈里绕啊绕,找了好半晌,最后才真的确定,铁索是真的不在。她再度回到大厅,走到柜台前,娇声开口。
  「呃,请问大掌柜,无双姑娘不在吗?」
  滴滴答答的算盘声停下来,宫清扬抬起头来,对她温文一笑,态度还是那么友善。
  「这几日城里有些事,恰巧她有兴趣,所以总不在店里。」
  「那铁索他……」她脸皮嫩薄,非得先拐个弯,才敢问丈夫的去处。
  「他陪着无双姑娘出去了。」
  想也知道,龙无双不在,铁索肯定是护卫着她,一起出门了。只是,当宫清扬亲口印证时,她心里还是觉得好失望。
  「嫂子请先回去歇息,一等铁索回来,我会马上告诉他,嫂子正在找他。」宫清扬说道。
  粉嫩的小脸,顿时红通通的。
  「不、不用了,我只是——只是——」她羞赧不已,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解释。
  瞧见柜台前的小女人,羞得像是想当场挖个洞,钻进里头躲起来,宫清扬淡然一笑,从容改了话题。
  「好香的味道。请问嫂子,陶瓮里是什么?」
  低垂的小脸抬了起来,虽然还有些嫣红,但总算恢复些许镇定。
  「喔,这是无双姑娘抢回——」满意连忙掩口,察觉失言,匆匆又改了口。「呃,我是说,这是无双姑娘带回的那批高梁,所蒸煮的高梁糊。她吩咐过,在拌入酒麴前,她要先尝尝。」
  自从高梁送入酒坊后,她就开始忙了起来。
  首先,高梁必须以泉水洗涤干净,再视气候而定,浸泡三到五日,之后以文火持续蒸煮。
  蒸煮后的高梁糊,要先行摊冷,接着就要拌入酒麴,藏入窖内,让新酒发酵,也让石壁里的河沙,浸吸新酒的火气。一个月后取出,再以此酒拌入高梁混蒸,再冷却、再拌面,而后再封窖,如此重复九次,才能成为清醇好酒。
  满意在酒坊里,忙了几天几夜,确认过程一丝不苟,没出半点差错,所有高梁都蒸煮完毕,就取了一小瓮,亲自送回来。
  宫清扬看着陶瓮,点了点头。
  「嫂子不如把陶瓮放我这里,等无双姑娘回来,我就交给她。」有了这瓮高梁糊可尝,那贪嘴好吃的魔女,应该会留点时间,让新婚夫妻相聚吧!
  「那就劳烦大掌柜了。」
  她伸出小手,把陶瓮搁在柜台上,确认那瓮高梁糊,被仔细的收存妥当,才敛裙福身,往后头走去。
  娇小的身影穿越过临水长廊,走过层层屋宇,还偶尔回头张望,期待能看见铁索的身影,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送高梁糊回来,说穿了只是个藉口,她其实是想见铁索。
  才几天不见他的踪影,她发现自己好想好想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的音容样貌,就连在酒坊里休憩时,她也会梦见他的抚触、他的热吻、他的拥抱,他肩上尝来微咸的汗滴……
  天啊,她在想什么?!
  亲昵的画面,在脑海里反覆重演,让她羞得无地自容,双手捣着粉颊,蹲到一株桂花树后躲藏着,就怕被人瞧见,她莫名脸红,泄漏了羞人的心事。
  讨厌,她肯定是被教坏了!才会这么不知羞,竟会在白昼里,就想起他……想起他对她做的……
  啊,好羞好羞,她不能再想了啦!
  嫣红的小脸藏在掌心里,她努力想把那些欢爱记忆,暂时扔到脑后去,两个丫鬟却正好经过。她躲在桂花树后,她们压根儿没瞧见,兀自交谈着,谈话声一句句飘了过来。
  「无双姑娘是真的打算,要把常兴坊的豆腐西施带回来?」红衣丫发问道。
  「是啊!」绿衣丫鬟回答道,无奈的耸肩。「大掌柜已经吩咐,要咱们整理出一间房,等着要安置她了。」
  「可我听说那豆腐西施生意不错,怎会答应抛下客人,来咱们客栈久住呢?」
  「怎么,你没听说吗?据说是遇着恶人逼婚,实在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无双姑娘帮忙。」
  「那带回来之后呢?」红衣丫鬟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总不能再逼着谁娶了她吧?不论是白脸的还是黑脸的,全都娶妻了。」她偷笑着,学着主子的口吻称呼那两人。
  绿衣丫鬟也窃笑着,顽皮的眨眨眼。「虽然娶了正妻,但是没人规定,不能再娶个妾吧?」
  两人说笑着愈走愈远,谈话声也愈来愈小,逐渐听不见了。
  蹲在桂花树下的娇小身影,像是石像般僵硬不动,半晌之后,满意才慢慢的站起来。酡红的羞色已经消褪,那张秀丽的脸蛋,这会儿反倒显得有些苍白。
  宫清扬先前所说,龙无双近日感兴趣的,就是这件事吗?
  常兴坊的豆腐西施,在京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磨出来的豆腐,细致白嫩,堪称上品。据说,就连她的肌肤,也像水豆腐那般软嫩。
  满意走出桂花树下,踏上回廊,慢慢往跨院走去,整个人晃晃悠悠,像被抽了魂似的。
  恶人逼婚呢,那豆腐西施遇上的状况,跟她当初差不多,要是龙无双中意豆腐的滋味,决定把人也留在客栈里,会不会再度逼着铁索……
  似曾相识的酸涩,悄悄涌上喉头,消失一段时日的心痛,再度复发了。
  这种痛、这种疼,像极了当初,她知道铁索不愿意娶她时,狠狠啃噬她心口的沮丧与难受。
  她明明就记得,他是不想娶她的!
  虽然,一切已是生米煮成熟饭,她奉守出嫁从夫,自从新婚夜之后,就不曾再问起,但那件事情,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结,明明就揪在那儿,却又没有胆量去碰触。
  她不敢问铁索,是不是迫于承诺,他才会改变主意,愿意娶她的?更不敢问他,在承诺的逼迫下,不论是哪个姑娘,他都愿意娶吗?
  那么,要是龙无双又以承诺要胁,逼着他再娶一个呢?
  心口的痛,瞬间往上攀升,疼得她头昏眼花,双脚也没了力气。走下回廊台阶时,她一个踉跄,娇弱如无依的柳条,软软的就往前倒——
  一双手在她摔倒前,抢着扶住她。
  满意惊喜的抬起头来,小嘴半张,正准备唤出那个想念数日的名字。但是,当她的双眼,望进一双陌生的蓝眸时,到嘴边的呼唤,立即化为无声。
  「姑娘,请小心。」那人轻声说道,温柔的扶着她。
  那是一个俊美的青年公子,不但锦衣华服,还生得玉树临风,面如冠玉,比姑娘家还要漂亮,发色比寻常人淡一些,一双眼蔚蓝得有如晴空。
  「没跌伤哪里吧?」他温声又问,双手仍扶着她,像是舍不得放开,柔柔的蓝眸望着她。
  「没、没有……」她匆忙退开,因为险些认错人,羞窘得脸儿烫红。
  这个男人太过俊美,且贵气逼人,跟铁索的粗犷截然不同,而那双蓝眸,也宣告着他并非中原人士。
  繁华京城,富甲天下,不少异族蛮邦,也齐聚到京城里买卖交易。龙门客栈号称京城第一,有异族人士投宿在客栈里,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满意定了定心神,盈盈的福身道谢。
  「多谢公子。」
  「无须客气。」他声音更柔,双眼打量着她,愈看愈是着迷。「姑娘,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忽地从旁伸出,紧紧揽住满意的纤腰,把她拉开数步,高大的身躯耸立如山,将她跟那位陌生公子隔开。
  「铁索!」她仰头见是他,诧异的轻喊出声。
  一见到丈夫出现,就雀跃得忘了其他。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好想扑进他怀里,窝进他的胸口,牢牢抱住他。
  只是,不同于她的欣喜,铁索的脸色极冷,下颚紧绷着,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大手的力道比平常重了几分,强拉着她就往前走。
  「啊!」她低叫一声,纵然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费力的急急跟上,就怕被他扔下。
  那青年公子,瞧见她被拉开,焦急又不舍的开口。
  「姑娘,请等等——」
  因为这一唤而停下来的,不只是满意。
  高大的身躯乍然止步,铁索倏地转过头来,目光凌厉如鹰,狠狠的瞪着他,全身散发出骇人的怒意,甚至还有些微的杀气。
  两个武夫装扮,原本守在一旁的男人,因为那锐似刀剑的目光,立刻警戒起来,瞬间闪身上前,充满敌意的瞪着铁索,手甚至已经按在刀柄上了。
  那青年公子心头发冷,默默摇头,制止属下动手。一来,他不愿意惹上事端,免得暴露身分;二来,是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两名护卫,根本不是这个严酷男人的对手。
  森寒如冰的目光,在三人脸上巡绕,怒意没有淡去,只是被暂时压抑。
  半晌之后,那高大的身躯才又转开,扔下紧张不已的三人,迳自拉着娇小的妻子大步走开。两人的身影,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中穿梭,很快就没了踪影。
  确定没了危险,护卫们僵硬的手,才从刀柄上移开。
  青年公子仍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俊美的脸上,有着无限惋惜。「就是她吗?那位原本要去和亲的姑娘,就是她?」
  「是的,启禀王——」他警觉的一顿,硬生生改了口。「启禀公子,属下调查过,先前预定要去和亲的,就是这位包姑娘没错!」左边那个护卫说道,态度恭敬。
  「属下也调查过,因为前不久,包姑娘仓促成亲,已经嫁为人妇,才会从和亲人选上剔除。」
  青年公子叹了一口气,表情更惋惜了。
  「啊,她成亲了?」
  「是的,根据客栈里的人们所说,包姑娘所嫁的,就是刚刚那个黑衣男人。」
  瞧见主子惋惜的表情,护卫满脸愤慨,脑袋猛摇。「唉,这么美的姑娘,娴静婉约,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怎会嫁给一个莽夫呢?不但是可惜,而且还糟蹋了!」
  「是啊,说不定她根本是被迫的!」另一个也帮腔说着。
  那位俊美公子,仍睁着温柔的蓝眸,看着满意离去的方向,反覆回想着那秀丽的脸儿,嘴里喃喃自语着。
  「是啊,糟蹋了,真是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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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进房之前,满意就察觉到,铁索正在生气。
  进门之后,他就往桌边一坐,双肩硬如顽石,黑眸冷望着窗外的寒梅,却不肯看她。更不像以往那样,一进门就抱住她,俯身用热烫的薄唇,吻得她魂销骨酥,瘫软在他怀里……
  她站在门边,轻轻把门关上,回身走进花厅,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开口。
  「你怎么了?」她小声的问,乌黑的大眼里,有着浓浓的困惑。
  多日不见,她在酿酒的空档,也曾偷偷幻想两人重聚时,铁索会做的事、会说的话。他是否也曾想念她?是否也期待在每个转身、每次抬头时看见她?是否也觉得,孤枕独眠的夜晚格外难熬,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缺少了某个重要部分般难受?
  她幻想过无数的可能,却万万料想不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会变得这么僵冷。
  高健的身躯,凛然未动,黑眸仍直视窗外,薄唇抿得死紧。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得像不碎的岩石。
  「你在生气吗?」满意用更小的声音问,轻移莲步走到桌边,柔亮的眸子端详着他的脸色。
  沉默。
  「你在生气吗?」她耐心的又问。
  还是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凭藉着这些日子来,用他在白昼时的体贴、深夜里的亲昵,所培养出的些许勇气,伸出小手,捧住那张严峻的脸。
  「铁索,」她轻轻转过他的脸,直视那双黑眸,柔声又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黑眸里的冰冷,是为了压抑熊熊怒火。
  「我没有。」他咬牙切齿的否认,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简单的三个字,被他说得像是杀父仇人的名字。
  他不是生气。
  他是想杀人!
  护送龙无双回来后,他从宫清扬那儿,知道满意从酒坊回来。他匆匆走进内院,急着想见到她,将她拥入怀中,重温那娇软的身子。
  谁知道,他踏进庭院里,却赫然撞见,一个斯文男人,正扶握着她的手,跟她轻声细语的说话。
  怒火瞬间掌握他,理智荡然无存,他气恼得简直想冲上前,把那个男人大卸八块!
  纵然他的理智明白,两人的接触,极可能只是偶然,他害羞的小妻子,绝不可能逾越礼教规范。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看她的痴迷眼神,他就怒火中烧,双拳不由得握得死紧。
  铁索冷冰冰的否认,像是冰针似的,刺得她双肩一缩,眸子里的光亮也变得黯淡了。
  小手才刚松开,严酷的脸庞又转开了,仿佛不愿意多瞧她一眼。
  满意揪着裙子,觉得好无助,纵然知道他口是心非,正在气头上,却不明白,他是在气些什么,只隐约的感觉到,他的愤怒似乎跟她有关。
  她能够看得懂他的表情、猜得出他的情绪,却不能猜出,他为什么生气。
  强忍着委屈与难受的情绪,她垂下小脑袋,瞧见他黑衣的袖口,裂开一道长缝,像是被刀剑划开,她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喉间,焦急的凑上前去察看。
  所幸,刀刃只是划破他的衣裳,没伤到他分毫,黝黑的肌肤上,没看见任何伤口。她松了一口气,捧出针线盒,坐到桌边。
  「你袖子破了。」她轻声说道,一边从盒内取出针线。「脱下来让我补一补,好吗?」出嫁之前,她的针线功夫已练得不差,而她始终认为,替丈夫缝补衣裳,是妻子应尽的职责。
  暖甜的嗓音,让铁索紧绷的下颚,稍微松了些。
  半晌之后,他终于有了动作,俐落的褪下黑衣,搁在桌上。
  她拿起那件黑衣,感觉到衣裳上,还有着他的温度,小手不自觉揉进衣料里,揪得紧紧的,心里才稍微好过一些了。
  只是,当她低下头,闻见黑衣上的残留的气味时,娇小的身子陡然僵住了。
  衣裳上头,除了有她熟悉的男子气息,还有着其他的味道。那味道极淡,却仍瞒不过她灵敏的嗅觉……
  那是大豆煮熟后的味道!
  大豆,是制作豆腐的原料。
  两个丫鬟的无心交谈,像是去而复返的浪潮,夹带着震惊与错愕,轻易将她淹没。握在小平里的细针,剧烈抖个不停,甚至在细嫩的肌肤上,刺出好几个细小的伤口,她却浑然不觉得痛。
  他身上的大豆味道,是怎么来的?
  是不是从那个豆腐西施身上沾来的?
  那个豆腐西施美不美?
  他是不是也被迫要「照顾」她?甚至是——甚至是——甚至是——娶她?
  无数的问题,在满意嘴里滚啊滚,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就像是她不敢去碰触心里那个结,如今她更不敢问出口,就怕会从他嘴里,听见让她无法承受的答案。
  尚未穿线的细针,被她紧捏在手中,针尖深深扎入白嫩的手心,但她心口的疼,却远比手上深重得太多太多。纵然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她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彷佛好远好远。
  室内沉寂,门外却突然有了动静,传来几声轻敲。
  「铁夫人,无双姑娘请您过去一趟,要跟您商讨酿酒的事情。」丫鬟清脆的嗓音响起,在门外通报着。
  「我知道了。」满意振作精神,勉强保持语调平静。「请转告无双姑娘,我立刻就来。」
  「是。」
  丫鬟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室内又恢复安静。这藉口来得正好,她咬着红唇,用颤抖的小手搁下衣裳,慢慢的站起来。
  「那——那我去无双姑娘那儿了……」她轻声说道,强忍着眼里的水雾,急着要躲到外头、躲到铁索看不见的地方,才能好好哭一场。
  高健的身躯背对着她,没有点头、没有回答。
  她早该习惯他的寡言,但是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他的沉默却让她更难受。她用力咬着粉唇,忍着万千疑问,跟心口的疼痛,转身往外走去,踏出两人居住的跨院,甚至忘了拔出扎在手心的细针。
  细针还深扎在她手心,一如那个结,还留在她的心间,逐渐逐渐的揪紧,却迟迟不敢去碰触。
  当然,也就没有去解开。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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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龙泉蒸煮出的高梁糊,品质出奇的好。
  龙无双只尝了一口,就赞赏不已,急着找来满意,迫不及待的催促,要她快些把好酒酿出来。
  酒坊里变得更忙碌,酿酒师傅们把高梁糊摊凉,由满意拿出飞凤酒的酒麴,按照特殊比例拌入。
  满意监督着所有事宜,大半的时间都待在酒坊里,往往要忙到日落西山,才带着一身的酒麴香,疲惫的回到跨院里。
  而铁索似乎比她更忙。
  这阵子他们见面的时间,简直少得可怜。
  龙无双似乎又惹上事端,铁索被迫在一旁护卫,挡去那些明枪暗箭,无法再到酒坊陪她,甚至回来得比她更晚。
  每晚,满意对着整桌的饭菜,苦等他回来。等啊等,热腾腾的饭菜等得都凉透了,连桌边的蜡炬也成了一摊烛泪,她太累太倦,坐在桌边等得睡着,才朦胧间感觉到,熟悉的强健臂膀抱起她,将她抱回床上。
  她累得睁不开眼,却仍眷恋他的怀抱,只有紧紧倚偎着他,才能睡得安心。
  只是,每到天色未亮,暖烫的体温就离开床铺,她努力抗拒倦困,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铁索却已经出门去了,只剩枕褥上的余温,跟她身上残留的气息,证明他真的回来过。
  新酒入窖那日,满意已被疲惫与思念,折磨得憔悴不已,老师傅看不过去,逼得她早早离开,快些乘车回去休息。
  马车入了城门,达达向前奔去,她坐在车内,眼儿望向窗外。
  新酒已经入窖,要等到一个月后才能取出,这段时间里,她暂时可以松口气,多些时间留在客栈里,就有精神对抗瞌睡虫,撑着等到铁索回来……
  她正在想着,却意外的瞧见,车窗外的街口,走过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倦累的明眸顿时睁大,她甚至还伸手,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疲累过度,加上思念太深,才会一时眼花。
  但是,揉过眼之后,那高健的身影仍旧没有消失。他微侧过身来,日落的余晖,照着那张冷硬如石,却又让她再熟悉不过的眉目——
  真的是铁索!
  「停车停车,快点停车!我要下去!」她掀开垂帘,匆忙喊道,视线还不敢离开远在街口的铁索。
  她好想见见铁索,好想跟他说说话,或许这么一来,她心里的不安,就会稍微消褪些—
  车夫一听见呼喊,就扯住缰绳,还没有把马车停妥,满意已经迫不及待,笨拙的跳下车。
  车速虽然减缓许多,但她冲动的跳下来,一时仍止不住劲势,狼狈的往前扑跌,整个人摔倒在大街上,洁净的衣裙全沾了灰尘,连细嫩的掌心,也被粗糙的地面磨出擦伤。
  「铁嫂子,你没事吧?」
  车夫惊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无暇回答,撑着撞疼的膝盖站起来,顾不得察看手心的擦伤,更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尘,迈步就往街口跑去。
  「铁索!铁索!」满意边跑边喊,也顾不得四周旁人的眼光,急着想追过去。「对不起,请让让!对不起,我要过去……」
  日落时分,玄武大道上人来人往,格外的拥挤。
  人潮隔在她跟铁索之间,有时聚、有时散,她心急如焚,有时看得见他,有时又看不见他。那高大的身影,像是离她愈来愈远,不论她怎么努力的跑,却总是靠近不了。
  「铁索!我在这里,铁索!」她在人群中,举高小手,用力挥舞着,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玄武大道上人车喧闹,实在太过吵杂,她就算大声呼喊,声音仍旧传不过去。
  铁索没听见她的呼唤,更没有发现她,仍旧冷着脸陪伴龙无双,转身走进一条街道,愈走愈远了。
  「不要走,等等我!」满意心里发急,一心就想追上去,没想到脚下没留神,竟踩进一个坑里——
  啪哒!
  她整个人跌进坑里,而坑里融化的雪水,早成了脏兮兮的泥水,不但溅得她一身脏污,还冷得刺骨,让她颤抖不已。
  「铁嫂子,你没跌伤哪里吧?」车夫挤开围观的路人,凑到了泥坑旁,焦急的问道,就怕这娇贵人儿伤了哪里。
  秀丽的小脸上溅了不少污泥,冰冷的泥水沿着长发、粉颊不断滴落。她却连擦也不擦,尽管又冷又痛,却还是急着抬头搜寻,但她早已经看不见铁索的身影了。
  失望袭上心头,她又跌回坑里,脸儿垂得低低的,沮丧得连哭都哭不出来,看来可怜极了。
  人们围在泥坑旁,小声的议论纷纷,不知道这美丽的姑娘,怎会弄得如此狼狈。
  一个好心的大婶看不过去,挪动胖嘟嘟的身子,用屁股挤开围观的人群。
  「来来来,握着我的手,我拉你出来。」大婶见义勇为,主动伸出援手,不但把满意拉出来,还从背后的箩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粗布,替她擦干发上跟脸上的泥水。
  车夫觑了个空,乘机把马车驶来,停在一旁等着。
  「铁嫂子,咱们快些回去吧!」他催促着,脸上都是担心。
  满意虚弱的点头,谢过大婶之后,才全身发冷的上了马车。车夫一抖缰绳,鞭子打得笔直,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回龙门客栈,一停车就往里头冲,喊着丫鬟们出来接手。
  丫鬟们见她如此狼狈,也不敢多问,急忙把她扶回跨院里。大伙儿分工合作,个个手脚俐落,有的替她褪下脏污的湿衣裳,有的则端来热水,倒进桧木浴盆里,直到确定她不再需要伺候,才全数退出去。
  暖烫的热水,祛除了寒意,她的脸儿却仍旧苍白,始终红润不起来。
  满意洗净长发,洁净了身子,直到身上的脏污半点不剩后,她才坐在浴盆中,默默张开手心,注视着那些擦伤。
  先前,她的手心也有着伤。
  那是她从铁索衣眼上闻见大豆味道时,心里难受又错愕,一时没留神,才把没穿线的细针扎进了手心。
  虽然,不久之后,手心里的细针就取出来了,但是那个结,却还揪在她心口,始终没有消失。
  一滴泪蕴在眼角,悄悄滑下粉颊,落进浴水里。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论醒着睡着,其实都在担心着。
  她好介意那个豆腐西施、好介意铁索那日的愤怒,她更介意,他当初的想法是什么?他先前是不是被迫娶了她,所以这会儿,要是龙无双开口,他也愿意再娶一个?
  纷杂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她收拢手心,握拳靠在唇边,好希望铁索就在身边。这一次,她不会再怯懦了,一定要鼓起勇气,把事情问清楚——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丫鬟们惊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是怎么回事?」
  丫鬟喘着气,过一会儿才有办法说话。「无双姑娘把豆腐西施带回来,那个逼婚的人要上门来抢人了!」
  「甭担心,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另一个丫鬓倒是很镇定。
  「这次不同,对方武功好强呢,黑无常正在应付,打得好激烈、好吓人呢!」
  坐在浴盆里的满意,先是一呆,接着连忙起身,抓起衣裳就往身上穿,甚至不管长发未干。
  隐约的刀剑交鸣声,从前头传来,她挂念着铁索的安全,就怕他在激战中会受伤,双手都在颤抖,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能扣上衣扣。
  穿妥衣裳后,她连绣鞋都来不及穿,打开门就直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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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门客栈的大门前,恶战稍停。
  两个男人交手了几回合,虽然战况激烈,打得让人心惊胆战,但是胜负渐渐可分,持着大刀,嚷叫上门的那个,已经落了下风。
  身为始作俑者的龙无双则是神色自若,老早就让奴仆们把桌椅搬到台阶上。她就坐在那儿,喝着上好的滇红金芽,嗑着玫瑰瓜子,像是观赏一出好戏似的,坐在那儿观战。
  一个肌肤白嫩的姑娘,不安的杵在旁边,双眼直盯着恶战中的两人。
  挥着大刀的男人,几次抢攻不下,连最引以为傲的刀法,也次次被这黑衣男人破解,他心中大惊,连忙在绝招使尽前,险险收刀停步。
  大刀才刚收回去,铁索也停手了,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像尊石雕似的,冷冷望着他。
  男人心里骇然,却碍于江湖人士的颜面问题,不肯就此撤退,咬牙举起钢刀,转而指向龙无双。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就算落了下风,他还是硬着头皮叫嚣。
  「甘陕八恶里的头刀吴霖,对吧?」龙无双啜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的回答,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还有胆子抢我看上的女人?」吴霖努力把小眼睛睁大,丑脸狰狞的放话威胁。「你惹了老子,就等于惹了我那些兄弟,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哼,人多势众,这女人总该怕了吧?
  龙无双冷笑一声。
  「我就是要抢!还要让她嫁给我客栈里的人,让她作别人的老婆。怎么样,你不服吗?」她口不择言,刻意挑衅,却没有发现,裸足奔出客栈的满意,正巧听见这番戏言,脸色唰的变得雪白。
  吴霖狂吼一声,气得再度抡起锋利的钢刀,刀锋闪出一道刺眼锋芒,直直往台阶上劈去。
  龙无双坐在原处,手拈着玫瑰瓜子,有恃无恐的微笑着。静立在一旁的铁索,身形蓦地一动,速度快如鬼魅,转眼已挡在刀锋与龙无双之问,挥出长刀急挡,迎向吴霖的刀势。
  锵!
  锐响刺耳,让所有人心头一惊。
  吴霖被激得心头火起,大刀使得飞快,漫天的刀影,全往挡路的铁索身上砍去。
  长刀连挡,锐响连声,愈急愈快愈响,震得人耳膜发疼。铁索纵然全身都被罩在刀光中,却脸色依旧冷然,眼中波澜不兴,所有的攻势,一一都被他的长刀挡下。
  但站在门前的满意,压根儿就不懂武,她眼看着吴霖的大刀愈挥愈快,就怕铁索会受伤。
  当那把可怕的大刀,终于觑得一丝机会,惊险的擦过铁索衣袖时,她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脱口而出。
  「小心!」
  那声轻喊,同时传进两个男人耳里。
  铁索下颚一紧,滴水不漏的防御,首度绽了个缝。
  这些微的反应,却让吴霖瞧出端倪。他急中生智,反手横刀,不再攻向眼前的黑衣人,反倒朝着满意挥刀而出。
  铁索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他万万想不到,满意会突然出现。
  眼看那把大刀,即将劈着她的小脑袋,他脸色乍变,也顾不得再战,闪身上前,一把抓住她飞身而退,瞬间闪开数尺,避开刀锋可及范围,这才没让她被当场砍成两段。
  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她紧闭着眼,缩在他怀里,双脚才一落地,连气儿都来不及喘一口,厉声暴喝就在她头上响起。
  「谁让你出来的?!」铁索拧眉怒骂,表情狰狞,比被她灌醉迷倒那晚更可怕。
  「我……我……」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她双肩一缩,纵然有些害怕,却还是要问。「你有没有受伤?」
  他心头一暖,却也同时一紧,知道这个小女人无疑是他的死穴。只要有她在场,他的一颗心就只能悬在她身上,根本无法对付敌人。
  为了她的安全,他怒声又是一喝。
  「回去!」
  「可是——」
  「回去!」
  几声的怒喝,吓得满意连连后退,眼里涌现水雾,心里更是觉得好委屈。她不敢争辩,却又不想离开,好想留在当场,确定他安全无虞。
  夫妻二人在一旁僵持不动,却让吴霖逮着机会,飞身扑上台阶,一手扯住豆腐西施,抓了人就想跑。
  「啊——」白嫩的小女人挣扎着,发出惊慌的叫声。
  眼看可口的嫩豆腐,竟在她眼前被抢了,龙无双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手一拍桌子,玫瑰瓜子震得到处都是。
  「黑脸的,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人抢回来!」她气急败坏的喊道。
  铁索脸色一沉,深吸了一口气。
  「快点进去!」他语气极凶,匆匆抛下这句话,咬牙就飞身而出,不过眨眼的功夫,轻易就追上了吴霖,扯回那惊叫不已的豆腐西施。
  黑影在空中疾转数圈,紧接着横空一踢,正中吴霖的胸口。
  那一踢力道奇重,把吴霖踹得飞出丈余,哀嚎的飞回来,重重摔在龙门客栈的台阶前,连呕了几口鲜血,接着就脑袋一歪,伤重得昏过去了。
  铁索揽着豆腐西施,脚尖一点,也回到台阶前。
  那白嫩的小女人,老早就吓坏了,被他扯回来后,就顺势倚偎在他身上,双手抱着他的颈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还仰起脸儿,无限感激的看着他,仿佛愿意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但是,硬着头皮「抗命」,尚未回客栈里去的满意,目睹这场英雄救美,小脸已是惨白至极,身子也轻颤不停,比先前跌进泥坑里更冷。
  他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他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他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他抱着另外一个女人……
  又有一大串字,在她脑子里奔来跑去。她想起龙无双说的话、想起丫鬟们说的话,一时只觉得眼前发黑。
  所以,这是真的吗?她最最恐惧的事,其实就是事实?铁索真的要再娶一个妾?
  她看着眼前那一对男女,喉中又酸又苦,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一声啜泣冲口而出,眼泪像是小雨似的,哗啦啦的流下来。
  他刚刚怒喝她,非要她进去,不让她留在这儿,是不是就是不想让她瞧见这一幕?
  瞬间,她好恨好恨自己。
  要是早些进去,她就不会看见铁索怀抱另一个女人的景况,她的心也不会这么痛了……
  心痛一阵接着一阵,尖锐得像有无数细针在刺,她再也无法承受,用手掩住脸上的泪,转身就往门里跑,揪在她心口的结,被扯得又牢又紧,像是再也无法解开。
  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对铁索来说,远比当胸一刀更厉害。
  看见满意哭着跑开,他无声的低咒几句,还以为是自己凶过头,把她吓着了,当下丢开软趴趴的豆腐西施,举步就要追上去。
  那块嫩豆腐,哪里禁得起这一摔,软跌在地上时,还疼得哀叫一声,像在抗议他的粗鲁,半点不知怜香惜玉,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只是,厚靴还没踏进门槛,龙无双就出声了。
  「站住!」她端着玉琢的杯,也不管满意哭或不哭、铁索急或不急,硬是要把他强留下来。「这里的事还没了呢!」
  他僵直停步,之后很缓慢、很缓慢的转身,黝暗的黑眸,用最冰冷的眼光,瞪着那颐指气使的女人。
  龙无双还伸出嫩指,指指原地。
  「你没听到那家伙说了吗?他还有其他兄弟呢!你现在给我跑进去,等会儿人家杀过来怎么办?」
  黑眸一眯,陡然迸出万千冷箭,那张平时冷若铁石的脸,这时更是寒若利刃。他收紧拳头,朝龙无双走近一步,黑眸里的怒意,已经远超过以往,甚至还隐隐散发着杀意。
  那异乎寻常的寒意,逼得嚣张娇蛮的她,也不自觉后退了小半步。
  「你想做什么?」她傲然抬起下巴,不肯示弱,还能勉强保持镇定,至少不再往后退。
  他想杀了这个女人!
  只要杀了她,就能永绝后患,从此再也不会有人会来找麻烦,因为她才是麻烦的根源!
  亲手掐死龙无双的念头,这几年来,不时会闪过脑海,却总被他压抑下来。直到此时此刻,才成为难以克制的冲动,让他掌心刺痒,恨不得能够即刻付诸实行!
  高大的身躯又往前踏了一步。
  这次,龙无双后退了三大步。
  「喂喂,冷静点,」她心惊胆战,还是头一次瞧见,这黑脸家伙发这么大的火。「你不记得当年的诺言吗?」她连忙提醒。
  预备再踏前一步的铁索,总算停下动作,脸色却更难看了。
  该死的承诺!他干么不在当年就自尽算了?省得被这个魔女折腾?
  只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他当初就自尽、要是没有龙无双态意妄为,到处乱管闲事,他也就不会遇见满意,更不可能与她成亲。
  森冷冰寒的黑眸,因为想起那娇软的小女人,渐渐柔和下来,盘桓在他四周的骇人戾气也一点一滴的散去。
  察觉到那阵杀气稍缓,龙无双才松了一口气。她一直以为,能靠着当年的承诺,随意使唤这个男人,哪里知道,事情扯上满意,他就会气恼得失控,甚至差点把诺言抛在脑后。
  看来,那个爱哭的小女人,可真把泪滴进这石头脸的心里了。
  往后要制住铁索,再让他继续为自己卖命,靠的不只是先前的诺言,也得在满意身上多用些心,对她好一些才是。
  瞧见他又回头,往客栈里看去,表情还泄漏些许担忧,龙无双心里暗暗称奇,火速改弦易辙,换了个说法。
  「别担心,她都是你老婆了,还能跑去哪里?就算是有点小误会,等会儿你进去时,再好好跟她解释不就行了?」
  黑眸瞪了她一眼,蓄满了浓浓的不耐。
  就在此时,七个彪形大汉,手拿着各式武器,杀气腾腾的冲到龙门客栈的门口。
  他们一瞧见倒在地上、吐得一身是血的吴霖,立刻围上前来,抱着昏迷不醒的吴霖,悲愤的发出怒吼。
  「是谁把我大哥伤成这样?!」七人同声大吼,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急着要找仇人拚命。
  龙无双耸耸肩,双手一摊,眼看这次来的人这么多,为免遭池鱼之殃,她决定退回客栈二楼,在她专属的特等席里看戏。
  「看吧,我猜的没错,真的来了!」她弯唇浅笑,看着铁索说道。「你愈快解决他们,就愈快能进去安抚她。」说完,她姿态曼妙的转身进门,照例丢下战局不管。
  该死,为了满意,他认了!
  铁索咬紧牙关,迈开大步,走向那七个叫嚣不停的家伙。
  举起长刀的同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用最短的时间,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全部收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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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院里头,传来令人心碎的啜泣声。
  满意冲回房里后,就埋进枕褥里,拉起被子,躲在里头哭啊哭、哭啊哭,用泪水宣泄所有的难过与伤痛。
  只是,不论她泪流得再多,心中的痛苦却仍有增无减。
  虽然说纳妾之事,在官家时有所闻,官爷们多半都娶了不少妻妾,就连有钱些的人家,不少也有妻有妾,男主人往往享尽齐人之福。是她娘亲管得严,又兼手段厉害,否则爹爹肯定也娶好几房妾了。
  她不像娘亲那么厉害,没法子管住铁索,没办法让他怕她、让他处处听她的话,像爹爹对娘那样言听计从。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必须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他。
  刚刚正客栈门前,仅仅是看见他抱着豆腐西施,她就心痛得想昏倒,歪歪倒倒的跑回屋里,哭得头昏脑胀、眼泪停都停不住,要是他真娶了豆腐西施,她肯定会把眼睛哭瞎的!
  不行不行,她非得把一切问清楚!
  她要问铁索,他是不是真要娶妾;她要问铁索,当初娶她,是因为承诺,还是因为他也感受到,像她感受到的那一丁点「其他」?
  决心在泪水中逐渐凝聚,她频频吸气,克制着不要再哭,免得等会儿铁索回来时,嗓子老早哭哑,到时候就是想问也问不出来了。
  被窝里的啜泣,渐渐的减弱了。
  就在这个时候,木门轰然一声,被人踢开。
  铁索回来了?!
  她窝在被窝里,又深吸一口气,胡乱用手抹干眼泪,鼓起所有勇气,决定跟他把话说清楚。小手掀开被子,她坐在床上,抖着粉唇开口。
  「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带着泪音的句子,才说到一半就断了,红通通的眼儿因为诧异,瞪得又圆又大。
  踹门闯进来的,并不是铁索,而是别人。
  而且是一大群人!
  一个打扮华丽的中年妇人,带着大队人马,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大刺刺的闯进来。就连她先前见过的那位青年公子也在其中,身边围满了侍卫,俊脸上满是歉意,正赧然的看着她。
  仔细一看,那个中年妇人的五官,跟青年公子有几分相似,同样有着极美的眉目,还有着同样殷蓝的眸子。
  那妇人瞧见满意,神色傲然,蓝眸上下直打量。
  「就是你吗?」她态度高傲,贵气比那青年公子更逼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像是惯于所有人的臣服。她看着满意,一会儿后才点头,冷冷的开口。「还可以,虽然还称不上国色天香,但是这等姿色也算是难得了!」
  满意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小手揪紧被子,有些害怕的往后退,慢慢的缩到床铺角落。
  「请问,夫人您是哪位?」她轻声问道,声音还有些哑。
  妇人冷睐她一眼,并不回答,反倒一扭头,转身就往外走,临出门前还抛下一句命令。
  「带走!」
  此话一出,原本站在后头的侍卫,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来,极有效率的逮着她,把她拖下床。
  满意吓坏了,手里还揪着被子不放,身子却被整个扛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啊!啊!不要抓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眼看离床铺愈来愈远,她慌得不断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啊!」
  蓝眸的俊美公子,瞧见她这么慌,心里过意不去,迟疑的开了口。
  「母后,这会吓坏她的。」
  妇人回身,瞪了儿子一眼。
  「你不是中意她吗?既然中意,直接带回去不就得了,省得还留在这里拖拖拉拉!」
  青年公子也不知是因为孝顺,还是因为胆怯,半点不敢违逆母亲,还畏缩的后退一步。
  「但是——」他小心翼翼的又开口。
  妇人凌厉的眼神又扫过来了。
  「没有但是!我这还不是全为了你好。你明明中意,却不敢动手,母后抢给你就是了!」她扬手一挥,领着大队人马,扛着挣扎不已的满意,像是夺得「战利品」的土匪,准备凯旋归去。
  「我们走!」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8-07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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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
  蓝眸公子对妇人的称呼,在她脑子里萦绕不去。
  什么母后?什么人会被称为母后?这些人又是谁?他们要带她去哪里?
  万千的疑问,在满意嘴里滚动,却全被侍卫的大手捣住,她只能不断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出了跨院后,他们虽然不再扛着她,却仍紧箝着她,逼着她一起往前走。
  那个霸道的妇人,一路领在前头,蓝眸公子则是频频回头,注视着满眼惊慌的满意,表情既是抱歉,又是怜惜。
  众多人高马大的侍卫,遮住了挣扎不已的满意,她甚至瞧不见队伍外的景况,更别提是求救了。
  大批人马架着满意,走进了大厅,眼看再走几步,就要走出龙门客栈了!
  「唔、唔唔唔唔唔!」她脸色苍白,无助的猛摇头。
  一声娇叱,突然从上方传来。
  「慢着!」
  只见火红绸裙翻飞,一个娇艳的女子从特等席翻身而下,直接落在妇人前头,挡住了大队人马。
  在这之前,满意压根儿无法想像,自己竟会有高兴见到龙无双的一天!
  「放肆!」捣住她嘴巴的那个侍卫,发现有人挡路,立刻大声喝叱。「你是谁?竟敢挡我家主母去路,还不给我让开!」
  龙无双冷笑两声。
  「你们踩了我的地盘,抢了我的酿酒师傅,还敢要我让开?」她一抖软绸披风,露出细嫩的玉手,轻拍了两下。
  瞬间,周遭冒出几十个伙计装扮的男人,个个身形结实,一看就知道是有武功底子。他们群聚过来,把蓝眸公子等人团团围住,两方人马对峙着,气氛格外紧张。
  大厅里的客人,原本在吴霖上门时,就已经吓跑一半。现在,就连剩下的那一半,眼看情况不对,也纷纷抱头鼠窜,个个溜之大吉。
  满意又怕又慌,睁着还有些泪湿的眼,轮流看着那妇人与龙无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竟又来了一队人马。
  公孙明德到了。
  瞧见当朝宰相光临,龙无双就沉下脸,丝毫不给对方好脸色,当着他的面,照例又是那一句:「你来做什么?」
  「皇上听闻,有贵客来到京城,特地派遣臣下,前来迎接贵客,到宫里一叙。」公孙明德垂眼敛目,声调平稳的回答。
  「哪来的贵客?」
  公孙明德没有回答,迳自走到那妇人的面前,恭敬的拱手一揖。「赫连太后、阿肯那大王,皇上听闻太后与大王光临京城,已让人备了宴席,特请两位移驾进宫。」
  听见他对两人的称呼,满意的脸色更白,这才明白这些人的身分,知晓那蓝眸公子为什么称妇人为母后。
  完了完了!她还记得,当初那个派遣使者,要求和亲的蛮王,名号即是阿肯那!呜呜,不会吧,她都嫁给铁索了,蛮王却还不放过她,非要来逮她回去吗?
  她正在心里无声哀叫,忽地一支红缨长枪,从外头飞旋而入,来势飞快,力道极强。
  红缨长枪疾射赫连太后,一旁卫士护主心切,出刀便砍。
  锵!
  一声巨响,只见长枪未断,大刀却被弹开。赫连太后急忙闪开,而站在她身后的,却是不懂武功,还被两个大汉架着的满意。
  长枪来势极强,架着她的两个大汉退无可退,只能眼看长枪刺来,即将当场在她身上刺出一个大洞——
  一道黑影如似墨箭,飞身而人,大手一伸,抓住飞旋的枪身。
  枪身发出鸣响,被黑衣男人握住,再翻身一转,把长枪顺势砸下,力道刚猛如雷,在地上劈出骇人深痕,石砖顿时碎散。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那支长枪,以及那个制住它的男人身上。
  铁索剑眉一抬,瞧见满意被抓,身旁还有那个漂亮得过头的蓝眼男人,黑眸进出危险的光芒。
  「放开她。」他只说了三个字。
  两个大汉心头一惊,虽然很想立刻放松,然后转身拔腿就逃。但是碍于太后在场,他们只得冒着冷汗、硬着头皮,继续抓着满意。
  黑眸一眯,不再多言,直接飞身上前,一招两掌,就把两个卫士击飞出去,轻易把她救回怀里。
  满意还在挂心,刚刚他拦下长枪,不知有没有伤到哪里,一时竟把娶妾跟问话的事全忘了,小脸仰望着他,担心的问道。
  「你还好吧?没受伤吧?」她柔声问道,一旁却起了争执,轻易就盖过她的声立曰。
  眼看未来儿媳被抢回去,赫连太后马上翻脸了。
  「公孙明德,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她凤颜大怒,怒声质问。
  「哟,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啊!」龙无双嘴上不饶人,故意针锋相对。「这还有天理吗?明明就是你要强抢民妇。」
  满意见铁索一声不吭,一脸铁青,还以为他没听见。她伸出小手,抚上他的胸口,还想检查他是否有伤,小手却被他握住,不能再动。
  她感觉得到,他生气了。
  旁边又吵了起来,那些北方武士们,听见龙无双出言冒犯,个个震怒不已,激动的开口。
  「大胆!」怒声喝叱,声势震天。
  「哎哟,我好怕喔!」龙无双装腔作势,纤纤玉手轻拍胸口,还故意看着公孙明德,讽刺的弯唇一笑。「相爷,您的好贵客竟在恐吓我呢!您说,该怎么办呢?」
  谁知,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赫连太后请息怒。」
  「公、孙、明、德!」龙无双顿时火冒三丈。「你叫她息怒?怎不叫我息怒啊?今天强抢民妇的可不是我!」
  「什么强抢民妇,这女人不就是你们挑出来,预备要送来和亲的人选吗?」赫连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是先前啊,这会儿她都嫁人了,你还来抢,不是强抢民妇还会是什么?」
  「嫁人?」赫连太后一愣。
  一旁的阿肯那,终于找到机会说话。
  「母后,她真的已经嫁人了。」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瞧,连你儿子都晓得了。」龙无双插腰,意态猖狂的笑着,尽显小人得志之能事。「她早跟黑脸的成亲一个多月了,这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连肚子可能都大了,你还抢个什么劲啊?」
  一时之间,只见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乱哄哄的全吵成一团。
  吵闹的声音,不断传过来,满意却充耳不闻。她又从铁索的身上,闻见那大豆的香气,被抓之前的事情,又回到小脑袋瓜里,娇小的身子僵住,眼泪差点又滚出来了。
  趁着先前凝聚的勇气还没有散去,她决定问出答案,看着那张严酷的俊脸,张开小嘴,很努力的尝试着,要在一片吵闹声中说话。
  「铁索,我、我有话要问你——」
  铁索没反应,倒是赫连太后的声音响起。
  「阿肯那,你怎不早说?」
  满意不死心,还以为他没听见,还踮高脚尖,努力靠近他的耳边。
  「我要问你,那个豆腐姑娘,你是不是真的准备要——」提到豆腐西施,她心头一疼,声音变得微弱了些,立刻就被阿肯那无辜的声音盖过。
  「母后,我说过了,可是您——」
  满意振作精神,再接再厉。
  「我想知道,你当初会娶我,是不是因为——」
  这次盖过她声音的,是幸灾乐祸的龙无双。
  「看吧看吧,就说你是强抢民妇嘛!」
  争吵持续着,满意一问再问,不但得不到铁索的回答,甚至连自个儿的声音也每每被盖去。事关终身聿福,也关乎她心口的那个结,他们继续吵下去,她就得不到答案,不知道铁索娶不娶妾、不知道他娶她的原因……
  蓦地,一股汹涌澎湃的怒气,从胸口轰隆隆的烧上来,她突然觉得好生气好生气,再也忍耐不住——
  「安静、安静!你们安静啊!」
  尖叫声响起,原本气氛热烈的争吵,顿时静了下来。
  所有人转过头来,像是看见不可思议的事般,都是满脸错愕。
  喊出那声尖叫的,不是别人,竟是那个娇娇软软,一受委屈就落泪,老是嚷着「不要不要」,却被众人拉来扯去,随意摆布的满意。
  狗被逼急了会跳墙,猫被逼急了会咬人,而她被逼急了,也是有脾气的!
  秀丽的小脸上,不再有逆来顺受的委屈神情,反倒气呼呼的。她握紧拳头,秀眸环顾众人。
  唯独龙无双还想开口。
  「我说,如意妹——」
  话还没说完,秀丽的脸儿就转过来,怒叫了一句。
  「闭嘴!」
  龙无双目瞪口呆,一来是没想到,满意竟会对她发脾气;二来,是她这辈子还没被骂过这句话,顿时傻眼,还真的闭了嘴。
  确认每张嘴闭上后,满意这才转头,回身看着铁索,深吸了一口气,在鸦雀无声的客栈大厅中,深吸了口气,红着眼圈儿,慎重的开口。
  「你说啊,你当初愿意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她会当着众人的面,问出这句话,铁索身子一僵,习惯性的沉默,只是望着她。
  这回,沉默不再能满足她,她要的是答案。
  「你为什么不说话?说啊!」她非常坚持,眼圈儿更红了。
  那张薄唇,还是掀也不掀。
  「你不要不说话啊!」等不到答案,她直跺脚,气恼这男人喝了酒就口若悬河,清醒时却老像蚌壳。
  铁索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却还是不吭一声。
  积在眼里的泪,终于又滑落粉颊,她的坚强假象,究竟维持不了太久。纤细的双肩垂下来,她只觉得好委屈,心口又疼了。
  「你没有话要说吗?」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声音愈来愈哽咽。「你……你……你真的是因为那一诺千金,才被逼着娶我的?」说到这里,她喉头一哽,再也说不下去,转身就想跑走。
  硬如铁石的大手探来,牢牢抓住她,铁索总算开了金口!
  「你去哪里?」他问道,声音已经失了冷静,连脸色都变了。
  「去哪里你在乎吗?」她心里更难过,伸手在他胸口乱推。「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去嫁蛮王算了!」
  阿肯那一听,马上面露喜色,连连点头,甚至还张开双臂,就等着要接受美人儿。
  只是,冷锐的视线随即扫来,铁索警告的狠瞪他一眼。他吓得连忙后退,躲到母后的身后去了。
  收回视线后,铁索硬是把挣扎不已的小女人拉进怀中,抓着她乱挥的小手,咬牙低咆。
  「你已经嫁给我了!」
  「可是,你不要我啊!」她伤心万分的啜泣。
  他气得快抓狂了。
  「我从来没这么说过!」
  「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啊!」她指控着,把心中的疑虑,一股脑儿全倾吐出来。「你根本是为了那一诺千金,被龙无双逼迫,才会改变主意——」
  「我会改变主意,不是因为她。」他怒吼着,低头逼近那张泪汪汪的小脸。「是因为你!」
  眼泪稍停,一丝希望的火苗,悄悄冒了出来。
  「我?」她小声的问,心里有很多很多的不安,跟更多更多的期盼。
  铁索深吸一口气,被逼得再无退路,只能全盘托出。
  「把你藏起来当然是可以,但我不想,我要你!是我自己要你!跟龙无双那个女人无关!」
  「喂,说话客气点,好歹我——」龙无双忍不住抗议,旁边一道气劲袭来,点了她的穴道,让她顿时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她气恼在心里,身子无法动弹,眼珠子却猛转,瞪着旁边的公孙明德,非常确定就是这个家伙动手的。
  可恶,他怎么也会这招?!
  没了龙无双的打扰,夫妻二人仍在互诉情愫,冰释一桩又一桩的误会。
  「你……你要我?」满意不知何时止了哭,羞涩的吐出那个字,用最轻的声音问他。
  「你用酒用药迷倒我的那晚,我就改变主意了。所以,我才会在回程的船上,用飞鸽传书,要龙无双备好喜宴,尽速跟你成了亲。」他捧着她的脸,抹去粉颊上的残泪,也不管四周有人在看,只专心跟她说话。「我承诺的不过是十年,娶妻却是一辈子的事。」
  「那……你不会再娶妾?」
  「不会。」
  「不会娶那豆腐西施?」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只要你。」
  久违的暖甜感动,再度涌上心头。她喉头一哽,本想扑进他怀里,却又想到他前几日的事情,眼圈儿竟然又红了。
  「那么,你那天回来,为什么要生气?」
  可疑的暗红,蓦地涌上黝黑的面容,铁索竟转过头去,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不自在。
  「我不是在生气。」
  「你、你明明就在生气——」她指控着,对那日的事情,记得可清楚了。「明明满脸不高兴,进房后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身上还有大豆的味道——」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冒出来了。
  「我……」
  眼看妻子泪如雨下,铁索陷入空前挣扎,一张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
  该死,他认了!他全招了!
  薄唇一掀,黑脸胀得通红,终于惊天动地的吼了出来。
  「我是在吃醋!」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难以想像铁汉如他,竟也会吃醋。
  「吃醋?你吃醋?」满意呆呆看着他,茫然的重复。她作梦都想不到,竟会从他嘴里,听见这个答案。
  「不行吗?」铁索黑脸泛红,恼羞成怒的低咆。「我就是不喜欢,你跟那个漂亮得像娘儿们的男人贴在一起!」
  「我只是……不小心跌倒……」她红着脸,小小声的解释,心里却觉得又喜又羞,不禁偷瞧了他一眼,结结巴巴的追问。「所以,你、你真的要我?」他一定是很在乎她,才会吃醋的吧?
  大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脸,眯着眼睛警告。
  「没错!而且这一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更别说是去嫁那个该死的蛮王了!
  她笑中带泪,用力点点头,丝毫不在乎他的霸道,多么情愿这一辈子,都跟他相伴在一块儿,永远不要分开。
  娇小的身子,投入那宽阔的胸怀。她用力抱着铁索,抱得牢牢的,倚偎在他的胸口,仿佛那就是她今生的归宿。
  他也抱着她,重重吁了一口气,黑脸埋进她的发里。
  只一会儿,满意又抬起头了。这回她一脸狐疑,捧着他的脸,再度发问:「你喝酒了吗?」
  「没有。」
  「但是——但是——你只有喝了酒,话才会这么多啊!」
  铁索埋在她的发里,发出一声挫败的呻吟。
  他今天话多,还不全是被她的哭哭啼啼给逼出来的?有生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这么多的话。
  「铁索?铁索?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话还没问完,懒得再做解释的他已经俯身,直接吻住她。
  啊啊,他竟学了她那夜的作法,直接堵了她的嘴,让她再也不能说话,而且还吻得格外火热,让她手脚发软,像是喝了几瓮好酒般,全身晕陶陶的。
  她好羞好羞,却也好喜欢,红唇逸出娇甜的轻吟,早忘了四周全是人,全心陶醉在他的吻中。
  半晌之后,铁索才结束这个濒临失控的吻。他抵着她的粉唇,哑声问道:「我嘴里有酒味吗?」
  她羞得脸儿红透,垂下视线,不敢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靠在她耳畔说的。那语气无比慎重、无比认真,像是在说着一个即将奉行一辈子的誓言。
  「我爱你。」
  短短三个字,却有着最神奇的魔力,足以弥补她先前为他流过的所有泪水。她抬起头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她认得这个表情。
  替她抹泪那晚,以及站在喜堂前的时候,铁索就是用这种表情,定定的看着她,黑眸笔直的望进她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专注与笃定。
  这个表情太难得出现,她直到如今,才终于读懂,他这个表情所代表的深浓情感。
  「我爱你!我也爱你!」她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再度热泪盈眶,却不再是因为猜疑与委屈,而是为了过多的欣喜。
  铁索低下头,在她的发上,印下无限轻柔的一吻。接着,他拦腰抱起小妻子,无视其他人的存在,转身就往客栈后方的跨院走去。
  赫连太后见状,忍不住要上前开口,却被公孙明德拦了下来。
  「公孙明德,你们这算什么意思?我们大老远来迎亲,你们非但把人给嫁了,现在还——」
  「皇上会另择和亲人选,还请赫连太后见谅。」
  龙无双很想发表意见,无奈穴道却还没解开,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另选一个,我儿子未必会喜欢。」赫连太后又说道。
  「皇上交代,务必尽力挑选。」
  「母后——」
  「你闭嘴!」
  赫连太后拔高的声音愈来愈远,相爷沉稳的声音,则是早已听不见了。满意还是窝在丈夫怀中,任他抱着她,大步走出大厅,远离那些仍在争论和亲之事的人们。
  无论是让谁去和亲,那都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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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后,在城外的酒坊,新酒酿成了。
  一个娇小的身子,肚子圆滚得像颗球儿,在酒坊内走动,指挥着师傅们开窖取酒。在她身后,则跟着高大的黑衣身影,亦步亦趋的跟着,简直像在看顾宝藏的守财奴。
  「罗师傅,可以开窖了。」满意一边说着,一边挪移脚步,往酒窖愈靠愈近。只是,她才刚到酒窖旁,一只大手就拉住她,不许她轻举妄动。
  她无辜的抬头,看见铁索拧着眉,不赞同的看着她。
  「这是我酿出的第一批新酒,得自个儿下去,亲自试试味道才成啊!」她抬起小手,抚平他眉间的皱摺。
  他摇摇头,还是不肯放手。
  一旁的罗师傅,也出来帮腔。
  「铁夫人,你就别忙了,我拿上来就是了。」
  瞧见铁索的表情,她无奈的一笑,只能放弃亲自下去酒窖的念头。「好吧,罗师傅,就请你下去。对了,请多取一瓮上来,我要送去给无双姑娘。」
  浓眉间愈拧愈深了。
  「没办法啊,你说过的,一诺千金呢!」她奸笑的望着他,就算他不开口,也能懂得他的意思。「我答应过,新酒一酿成,就亲自送一瓮过去的。」
  铁索紧抿着唇,一脸不悦。
  见他生着闷气,满意小手搭在他胸膛上,温言软语的安抚着。「我成天老待在家里也闷,反正送个酒过去,也只不过一会儿时间,碍不了事的。」
  紧绷的脸色稍缓,薄唇一开,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送完酒之后,你就得回去休息。」
  「好。」她微笑点头,却又说了一句。「啊,还得送一壶到相爷府才成。」
  「为什么?」他一瞪眼。
  「我也答应,要送相爷一壶新酒。」
  「就这两个,不许再多了。」
  「是,就这两个,不会再多了。」她甜甜的一笑。
  送新酒给龙无双,是因为有言在先,也要感谢她乱点鸳鸯,才让他们成了亲。而送给公孙明德,则是要感谢他从中斡旋,手腕高妙,送走了赫连太后与阿肯那,让她当真不必去和亲,今生今世只会是铁索的妻子。
  说起来,那势如水火的两人,都是她的恩人呢!
  微风轻吹,带着浓郁的酒香,她勾着铁索的长臂,嘴角噙着笑意。「别不高兴了,送完那两瓮酒,我就跟你回家,好不好?」
  浓眉松开,他注视着她,眼里已不再有戾气,反倒是温柔无限。
  她窝进他的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微笑着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双手拉着他的大手,圈抱着她的肚子,一起抱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清风一阵又一阵的吹来,撩动他跟她的发,两人紧紧倚偎着,静静品味温馨的滋味,在彼此的心中蔓延。
  一阵轻微的踢动,从腹中传出,她俯近他的耳畔。
  「孩子在动呢!」她轻声说道,感觉到铁索的大手,把她圈抱得更紧,护卫着她,也护卫着他们的孩子。
  初秋的清风,吹来几瓣不知名的花瓣,她抬起头来,秋水瞳眸看着他眨了眨,带着羞意也带着无限幸福,对他弯唇一笑。
  注视着那张秀丽的脸儿,他的黑眸暖了,薄唇有了上扬的弧度。
  长年的孤寂与痛苦,早已被她的甜美、她的羞怯、她的温柔填补,眸底的阴鸷,也全数烟消云散。
  他已心满意足了。

  【全书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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