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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4楼 发表于: 2007-07-27
他身影晃动,悄无声息地向古刹掠了过去。
    这座古刹显然荒废已久,寺内到处是残垣断壁,就连主殿那里,从外面看去也是破损无比,到处是破洞。夜风冷冷吹来,残破窗子吱呀晃动,低低声音在夜色里显得特别凄凉,还隐约有一丝诡异。
    “啵!”
    一声轻微的响声,似有什么人点燃了火折,一点微弱灯火在大殿里头亮了起来,只是这灯火昏晴,也只能将主殿中的地方照亮一点,稍远一些的地方,便仍旧笼罩在黑晴之中。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突然,一阵诡异莫名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中响了起来,这声音如深夜鬼哭,又似毒虫夜行,听了登时令人心头发麻,难受之极。
    鬼厉隐身在阴暗中,静静地向大殿之中望去。
    赫然只见在大殿昏暗灯火之下,除了刚才见到了那个老者,竟还有二人,一人三十多岁模样,身材中等,还有一人,身材颇高,但不知为何,竟然全身上下被一条披风紧紧包裹着,连头上也没露出一分,而那种诡异莫名的声音,竟然就是这个人从被风底下发出来的。
    这声音回荡在幽暗古刹之中,越发妖异,仿佛恶鬼苏醒一般。
    鬼厉冷冷望着,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诡异话语,自然不知其中含义,但看其他二人神色,便知道会有结果。果然那神秘人说了一会,暂时停了下来,站在他身边一直凝神倾听的中年男子转头对那个老者道:“族长说道:这一次无功而返,反而让本族折损人手,暴露行藏,都是你们消息不准。兽神大王听说之后,已然大发脾气……”那中年男子说到“兽神”二字的时侯,声音突然变低,而那个裹在被风下的高个身影,竟也似抖了一下。
    那老者也皱了皱眉,道:“我们本来约定,便是告知兽神大王那颗‘天帝冥石’所在,据我们所知,那颗奇石的确就在死泽中的天帝宝库之中,这却如何怪我们消息不准?”
    他看了看那个披风下的神秘人物,嘴边忽然掠过一丝讥笑之色,道:“只怕是你们自已力不从心罢?”
    此言一出,那被披风包裹的神秘人顿时应声而道:“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这种怪异声音一叠声地说了出来,隐身在一旁的鬼厉虽然不明白其中含义,但听这声音急促尖锐,显然那神秘人物大是愤怒。
    这神秘人“叽叽叽叽”说了好一会儿,居中翻译的那中年男子面色也是渐渐难看,好不容易等他停了下来,中年人迟疑了片刻,才道:“族长说:他们虽然从未到过死亡沼泽,但也知道那里从无人烟,但此次突然多了无数中土修真高手,自然、自然是你们消息不对。”
    那老者一看中年人似乎是说完的样子,不由得一怔,刚才那神秘人说了许久,这中年人翻译过来的时侯,却只有这一句,想来是中间那神秘人物多有咒骂恶语,中年人不愿翻译。
    那老者沉吟片刻,看样子似乎还是不愿意与神秘人翻睑,遂道:“此次天帝宝库出世,异先宏大,震动天下,想来那些中土修真高手也是闻讯而去,这就非我们能够控制了。”
    被披风包裹的那个神秘人余怒未息,又是一阵怪声,中年人侧耳倾听,频频点头,随即对老者道:“族长说:那颗天帝冥石对兽神大王十分重要,关系重大,此次无功而返,兽神大王勃然大怒,当场就杀了好几个族人……”那老者听到这里,面色凝重,似是心情沉重,但眼中一丝讥讽之色却仍是忍不住的一闪而过。
    中间那人继续翻译道:“所以请你们速速打听这颗宝石到底落在谁人之手,他们好再次前去取来献给兽神大王!”
    隐在一旁的鬼厉突然心中一动,听他们几次提到天帝冥石这件事物,莫非就是被小灰吞食的那颗奇石?
    这时只见那老者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道:“好,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三日之内,我们就给你一个答复。”
    神秘人哼了一声,“叽叽叽叽”说了几句,那中年人向老者点了点头,道:“族长答应了,说三日之后,还在此处相见。”
    老者点了点头,还待说些什么,那个神秘人却身子一转,径直走了出去,根本不再看他们一眼,倨傲无礼之极。
    那老者睑色一变,看着那神秘人的背影怒容满面,中年人连忙拉了他一下,连连摇头,老者看了他一眼,这才忍了下来。
    待那个神秘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黑晴之中后,那老者忽地“呸”了一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一群畜生而已!”
    中年人赔笑道:“师叔,你老别生气,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那老者冷笑道:“我才懒得理他们,”说着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说起来,孙图,你在那些畜生中生活了三年学习他们的鸟语,只怕吃了许多苦吧?”
    被叫做孙图的中年人笑了笑,道:“弟子受师门厚恩,无奈资质浅薄,正苦着无力报答谷主以及诸位师叔厚爱,正好有这个机会,弟子敢不尽心竭力!”
    鬼厉猛然间听到“谷主”二字,心中顿时一凛。
    那师叔却笑了笑,似乎十分嘉许,伸手拍了拍孙图的肩膀,忽然间又冷笑道:“还好谷主明鉴,知道我向来沉着,所以派我前来与这些畜生相会,若是上官策那个老家伙来,还不得当场就坏了事!”
    孙图干笑一声,面上神色便有些古怪,嘴里暗暗应声,却似乎也不敢在背后一轮那个上官策。
    一旁的鬼厉此刻再无疑问,上官策乃是南方“焚香谷”中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虽然向来不在天下行走,但威名早著。尤其是十年前青云一战,鬼王更施巧计,派周隐假份上官策暗算天音寺僧人,果然一举成功,几乎将青云、天音两大派置于死地。当时鬼厉还是个名叫张小凡的青云弟子,正在场中,自然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听两个人口口声声叫着那个神秘人做“畜生”,刚才那神秘人的身份似也呼之欲出,只是向来正义凛然的焚香谷一脉,此刻竟然透露出不可思议的邪气。
    鬼厉冷冷地注视着大殿里那两个人,在黑暗里,嘴角有冰冷而轻蔑的冷笑。
    场中,那两人又商量了几句,孙图一口吹灭了大殿烛火,二人便向外走去,看来是想离开此处。鬼厉在暗处皱了皱眉,正沉吟时侯,忽地,从古刹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怪异嘶吼!
    古刹中诸人都是吃了一惊,那老者和孙图同时停下脚步。
    这声音凄厉而愤怒,中间仿佛还带着一丝惊惶,但听着似乎是什么野兽吼叫,而非人类惊呼。只是鬼厉略一分辩,登时听出这声音倒似乎是刚才裹着被风的那个神秘人物发出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与此同时,老者和孙图也听了出来,顿时睑色大变,同时腾空而起,向寺外飞去。
    深山野岭,竟然还有人伏击!
    月光冷冷,仿佛妖异之色更重了。
    古刹之外,远处一个山丘背后。
    一道紫芒,在夜色里霍然绽放,冲到半空,随即劈下。
    远隔在数十丈外,鬼厉竟也感觉到那一丝凛冽然气。他双目瞳孔一缩,片刻间已然认了出来那是什么法宝。
    焚香谷那两人如飞而至,但那老者的道行明显比孙图高了许多,只一会工夫竟将孙图拉下了数丈之远,同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暗红仙剑,往那道紫芒闪亮处疾飞过去。
    只是还不等他飞到山丘背后,只听得一声大吼,带着绝望,回荡在这个黑暗的夜色之中。那老者睑色大变,脚下更急,呼的一声已然飞了过去,鬼厉悄无声息地从另一方向,也跟了上去,绕到了山丘背后。
    一股血腥气息,登时扑面而来。被劈为两半的披风从半空中缓缓飘下,暗红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那个现出真身的神秘人物,果然是一个鱼头人多的鱼人,但此刻竟被人生生从头到胯下,一刀劈成两半,尸身倒在地上,但凶手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那老者惊怒交集,这凶手在顷刻间出手杀人,随即隐身不见,这份道行当真非同小可。虽然他心里看这些鱼人极不顺眼,但却知道谷主与这些蛮族实有大事商议,此番竟被人在自已眼皮底下暴起狙杀,万一那边追究起来,自已实在难以交代。
    这时孙图也赶到现场,将这一幕血腥图像看在眼里,登时目瞪口呆。
    那老者睑色难看之极,忽地腾身而起,暗红光芒托在脚下,飞到半空,举目四望,却只见四下漆黑一片,茫茫林海,那里找的到凶手踪影?
    忽地,他大声喝道:“哪一位高人在此,请出来一见,焚香谷吕顺请教!”
    这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片刻后在林海山间,隐隐有回声传了回来,到处都是“吕顺请教……吕顺请教……”只是除此之外,却是再无声息。
    吕顺双眼如要喷出火来,片刻后落下地,对孙图疾道:“你收拾一下族长尸体,带回谷中,凶手下手不久,必定还在附近,我挖地三尺,也要将此人找出来。
    孙图连忙点头,道:“师叔小心。”
    话音未落,吕顺已然腾身而起,没入了那一片树林黑晴之中。孙图转过身来,看着地下那变成两半的尸首,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呸了一声。
    鬼厉缓缓退了回来,在暗处沉吟片刻,又向四周地形上仔细望了一眼,随即目光落到了自已刚刚出来的那座古刹之上,立刻悄无声息地掠了过去。
    夜色冷冷,黑云蔽月。
    虽然不过才一会工夫,但这座古刹之内,突然又像是阴沉黑暗了许多,只有偶尔从黑云里探出头来的月光,才会照亮了些许地方,但片刻后又归于黑暗。
    鬼厉缓缓走了出来,站在大殿之前的空地之上,一双眼紧盯着大殿。
    冷风吹来,残破的窗户发出了诡异的“吱呀”声,在黑暗中低低响着。
    “公子果然厉害,我瞒得过吕顺,却瞒不过你啊!”
    大殿里的黑暗中,忽地响起了幽幽的话语,轻轻飘了出来。
    第五章魔阵
    狐岐山。
    鬼王宗总室所在。
    在荒凉的山体之下,克王宗的总堂隐匿在坚硬的岩洞之中。在弯弯曲曲的隧道里,某个幽深静谧的地方,长长的隧道中空无一人,只有两旁石壁上每隔数丈,镶嵌着一盏铜灯,照亮了些许地方。
    面蒙黑纱的幽姬,身影飘忽,独自向前走着,远远看去,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幽魂。
    这个地方,已经是鬼王宗的禁地所在,与碧瑶所在的寒冰洞,同是鬼王宗里最神秘的地方,向来严禁普通弟子出入。但幽姬身为鬼王宗四大圣使之一的朱雀身份,是鬼王宗最核心的成员之一,所以才能自由出入这些地方。
    只不过,她往前方那幽幽延伸、仿佛水无止境的深深隧道望了一眼,脚步却忽然慢了下来,看去似乎有几分迟疑之意,但终于还是迈步走去。
    前方阴影深处,此刻仿佛也传来几声怪异的低低咆哮声,像是什么野兽嘶吼。
    又走过了一段长长的隧道,两旁的灯光也越来越是昏暗,终于,在拐过了一个拐角处后,幽姬走到了这条隧道的尽头,那里赫然是一道石门,门楣上刻着三字:困龙阙。
    幽姬盯着那三字望了许久,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从刚才开始就不时响起的怪异咆哮声,渐渐清晰了起来,空气中,也仿佛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她面上的黑纱动了动,似平是摇了摇头,轻声叹息,然后走进了这个石门。
    一进石门,豁然开阔,里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石窟,旁边岩壁上怪石突兀,各具形状。而在幽姬处身的石门前,是一条悬空的石径,婉蜒向前,通向石窟中央。此时此刻,她竟然是处身在这个巨大石窟的半空中。
    幽姬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看到这等景象,却也没什么吃惊表现,只沉默了片刻,就顺着那条窄小石径向前走去。石窟的上半部分是一片黑暗,但就在石径的下面,却有红光隐隐闪耀,反射上来,反而将石窟上边的岩壁映的有些狰狞。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越发重了。
    这条巨大石窟中的悬空石径,也不知道是天生形成,还是人工所造,就这般横悬空中,远远望去,底下竟无一根可以支撑的石柱,直是匪夷所思。
    幽姬黑色的身影,在石径上走着,行走间却连一点脚步声也无,倒真有几分鬼气森森的样子。不过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了前方的那个身影。
    鬼王。
    石径的尽头,是一个七尺大小的石台,鬼王此刻就站在上面,负手而立,从背后望去,他的身影沉稳而厚重,看去似乎和这个巨大石窟都有融为一体的奇异感觉。
    幽姬走到他的身后,低声道:“宗主。”
    鬼王回过头来,点了点头,微笑道:“你来了。”
    幽姬面上的黑纱忽地一顿,似是吃了一惊、石径到了这个平台,就算到了尽头,前方是一片空荡荡,相应的,石窟底下的神秘红光,从此处看也亮了许多。此番鬼王转头,那红光顿时从他转身间射了过来,隐隐约约将他的面容照的有些模糊,甚至连他的眼睛里,有似有淡淡红芒。
    鬼王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些,只道:“你过来吧。”
    幽姬走了过去,站在平台之上,顿时眼前大亮,再无石径遮挡,将石窟底部事物一览无遗。
    这个石窟下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用血池,鲜红的血液灌满了巨大石窟的底部,真不知道鬼王宗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新鲜血液。想来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味,就是从下面而来的。
    在血池之中,赫然浸泡着两只巨兽,一只是死亡招择中的黄鸟,一只是东海流波山上的奇兽夔牛。这两只上古奇兽大半的身子都被浸泡在血水之中,同时从血池上方各有一道暗红光芒,笼罩在它们身上。看那暗红光芒所发出的地方,正是被莫名力量凌空孤悬半空的伏龙鼎。
    伏龙鼎所在位置,离克王和幽姬站立处颇远,但幽姬仍然能看到在伏龙鼎上有一道黑色人影正在施法,只是在红芒遮挡下模糊不清。不过纵然如此,她却依然知道那是什么人——鬼先生,魔教鬼王宗中最神秘的人物。
    幽姬身为鬼王宗上一代的四大圣使之一,对鬼王宗大小事情几乎了若指掌,但只有这个鬼先生却是例外。原因很简单,此人原先并非鬼王宗中人物。而是当代鬼王登位之后,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一位神秘人物,鬼王对他极为敬重,而这个神秘人物在极少数几次的出手中,所展现的诡异道法,也让青龙、幽姬等鬼王宗高手为之动容。
    但在幽姬心中,却始终对此人抱有深深警惕之心,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在鬼先生的大力推动之下,鬼王终于在十年之前,开始启动“四灵血阵”。
    鬼王宗历代传递的镇宗法宝“伏龙鼎”,来历神秘莫测,其中蕴含着无尽灵力,非正非邪,诡异之极。而在伏龙鼎鼎身之上,除了古拙花纹之外,还刻着许多神秘铭文,历代鬼王宗祖师都无法参透。但到了当今鬼王这一代,他胸中包罗万象,实是个不世出的奇才,正好在他身边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对这种神秘文字似乎专有研究的鬼先生,二人合力,竟然是将这些神秘文字给解了出来。
    原来这伏龙鼎鼎身铭文,所记载的是一种名叫“四灵血阵”的诡异法阵,需要以远古洪荒时代的四种奇兽灵力,引发伏龙鼎本身诡异法力,则成一威力无匹的绝世法阵。按照古鼎铭文中所说的,这四灵血阵一旦形成,其力量便足以毁天灭地。
    鬼王乃是雄才大略的不世枭雄,自然不会对这种强大力量视而不见,而十年之前青云一战,青云门诛仙剑阵威震天下,所向披靡,直非人力所能抵挡,鬼王仔细思量,惟有这四灵血冲,才能有战胜诛仙剑阵的可能。
    从那以后,鬼王宗的一切行动,便开始围绕四灵血阵而进行了。
    幽姬目光从鬼先生那模糊不清的身影上收回,望向血池中的那两头灵兽。虽然被血水围绕,但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头的黄鸟显然并不甘愿,时不时就是发出一声愤怒清啸,双翅展动,登时将周围血水鼓出巨大波涛。
    只是这血池之中的血水似乎对它有奇异的克制功用,黄鸟的灵力和力量显然远非当日可比,特别是在它头上,还有一道从伏龙鼎上发出的暗红光芒笼罩着它。黄鸟一有异动,这暗红光芒登时明亮,被其笼罩的黄鸟顿时如被泰山压制一般,刚刚昂起的身子立刻就像被不可匹敌的重力生生压了回去。
    如此几个回合之后,黄鸟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去,虽然还在反抗,但却越来越是无力。而在血池的另一头,单足巨躯的奇兽夔牛整个身子浸泡在血池之中,一动不动,只有目光偶尔向黄鸟那边望上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困在此时间久了,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望着这两只原本不可一世的灵兽竟然落到这个下场,幽姬忍不住在黑纱之下微微皱眉,心中一阵莫名的反感。
    站在她身边的鬼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向她看来,忽然道:“你在想什么?”
    幽姬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淡淡道:“没什么,宗主。”
    鬼王看了看她,随后目光移到血池之中,半晌后缓缓道:“如今四灵血阵已经完成一半,只要再找到另外两只灵兽为引,我们鬼王宗称雄天下之已,指日可待。”
    幽姬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是。”
    鬼王负手而立,目光仍没有离开血池之中那两只灵兽,口中却突然转换了话题,道:“你比我先到死泽,我嘱咐你暗中观察鬼厉,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幽姬面上黑纱轻轻动了动,片刻之后,道:“他在死泽之中,带领手下周旋于万毒门、台次派和正道之中,在那等复杂诡秘、杀机重重的情势下,依然进退有据,并最终与他人联手灭了长生堂,实有大将之才。而且……”她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鬼王略感意外,道:“怎样?”
    幽姬迟疑了片刻,道:“他在内泽之中,突起偷袭重伤了万毒门的秦无炎,心思坚忍狠辣,不可小觑了。”说着,幽姬忽然心中一阵恍惚,自已在谈论的这个人,真的就是当年那个张小凡么?
    碧瑶所真心喜爱的那个人,真的就是他么?
    鬼王却似乎颇为满意,点头道:“此子性倩坚忍刚毅,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些年来他修习我圣教功法,又有天下无双的邪器日夜在身,性子暴戾好杀一些,也算正常。”
    幽姬抬头,向鬼王看去,只见他嘴边隐隐有一丝笑意,但衬着他那张不怒而威的脸庞,竟然透出一股寒意。
    “不过,”鬼王忽然说道,“我听说鬼厉在死泽之中,与那些正道中人碰面时侯,尤其是遇到一个名叫陆雪琪的青云弟子,他的情况便有些异样,可有此事?”
    幽姬身子一震,却见鬼王面容淡泊,看不出他究竟想着什么,只是她心中不知怎么,突然一阵紊乱。她与青龙二人暗中潜入死泽,鬼厉与陆雪琪之间隐隐有些微妙,她大部分都在暗中看到。只是此刻想来,她却觉得一阵莫名的心痛。
    就像一枚尖针,刺入了心房。
    “怎么了?”鬼王转过头来,看着幽姬。
    幽姬缓缓低头,因为黑纱蒙面,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的表情。片刻之后,她的声音不知怎么,似乎有些嘶哑,但依然很清楚浪冷漠地,回答着鬼王二“是,他和青云门陆雪琪之间的确有些暖昧,我亲眼看到在天帝宝库之外,面对黑水玄蛇,他冒死去救了那女子一命!”
    鬼王没有再说话,但是只在片刻之间,周围的血腥气息突然十倍百倍的浓烈起来,那个男人依旧负手而立,但不知是不是被石窟底下的红光照耀着,他眼中红芒,霍然大盛。
    幽姬缓缓向鬼王行了一礼,向后走去,慢慢走出了这个隐隐让人喘不气来的石窟。
    只是她刚走到那个石门,突然就愣住了。青龙静静地站在石门外头,淡淡地望着她。
    幽姬迎着他的目光,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青龙缓缓走上前来,从她身旁擦身而过,向石窟深处走去,留下幽姬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隧道之中。
    从始至终,他没有和幽姬说一句话。
    南疆幽月,孤悬在西方天际。
    深山古刹,虫鸣凄切,一派凄凉幽暗景色。
    “呼!”
    一声呼啸,光芒门处,吕顺驭剑飞来,落到了这座古刹庭院之中,双眼里精光闪耀,一分一分仔细地向这座古刹大殿扫过去。
    他在刚才已经驭剑搜遍了附近十里,毫无所获,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思量之下,却突然惊觉这座古刹反而是自已疏忽的所在。
    夜风冷冷,已经废弃的大殿连大门都已经不见,虽然就在刚才不久,吕顺还在大殿里面与人谈话。只是此刻看去,里面突然变得阴气森森,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窥视着他一样。
    他手心忽然冒出了些许冷汗。
    刚才死的那个鱼头人身的怪物,是南蛮鱼人族的族长,此番在与自已见面的时侯被人狙杀,自已实在是脱不了干系。他深知南蛮异族和自已门派暗地里有着神秘交往,更了解那些蛮族的可怕与残忍,此番若不给蛮族一个交代,只怕自已要有苦头吃了。
    但以他对南蛮异族的了解,这些鱼人的战力非同小可,虽然和有己这等修行高深的修真之士相比仍有不如,但要想一招即杀,这狙击之人的道法之高,只怕不在自已之下。
    吕顺深深吸气,忽地高声道:“是哪一位高人,请出来说话。”
    “说话……说话……”
    夜风带着他话音的尾声,在古刹中间轻轻飘荡着,只是大殿之中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声音。
    吕顺睑色更沉,一咬牙,手中仙剑光芒去盛,人剑合一冲进了大殿之中,片刻大殿里登时明亮起来。但就在他人影刚刚没入大殿的同时,大殿残垣断壁的一侧,两道黑影迅速无比地离开大殿,没入了旁边的黑暗阴影之中,再无声息。
    半晌,只听吕顺在大殿里东翻西找,乒乒乓乓响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颓然走了出来,显然一无所获。他站在台阶之上,面色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一跺脚,叹道:“罢了,罢了。”
    说着不停摇头,随即驭剑而起,往南而去,片刻间消失无踪。
    古刹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刚才被吕顺惊吓消失的虫鸣,也再一次响了起来,冷月清风,又是一副荒凉景色。
    只是随着吕顺消失了许久,这古刹仿佛也失去生机一般,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又过了片刻,忽然半空中一声锐啸,红色剑芒突然从高空云层疾冲下来,迅疾无比地落在古刹庭院之中,摇晃几下,现出了吕顺身影。
    他这番去而复来,竟然是施了个空城计谋,假装远遁,却从远处折返,藏身在天空黑云之中。可惜饶是如此,古刹之中却依然无人出现,吕顺面上终于露出沮丧神色,长叹一声,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驭剑飞起,往南方飞去,此后再也不见他的踪影,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古刹之中,也再一次恢复了宁静,但片刻之后,两道黑影晃动,缓缓现出了两个人影。
    当先一人,慢慢走到庭院当中,月华如水,冷冷洒下,将他的身影,在残破的青石庭院石板上,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正是鬼厉。
    抬头,望月。
    月色清冷,照在他的睑上。
    忽然间他看去竟仿佛有了几分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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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5楼 发表于: 2007-07-27
就连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此刻似也沉默,和主人一样,默默地抬头望着月亮。
    “怎么,公子喜爱这南疆月色么?”忽然,身后另外一道仍旧隐没在阴影里的窈窕身影,发出悦耳轻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鬼厉慢慢收回目光,却并不回头,也不回答那个阴影女子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个鱼人?”
    依然隐身在阴影中的那个女子发出一声轻笑,道:“那些鱼人不仅害了公子部属,也害了我的手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公子你出一口气埃”鬼厉睑色丝毫不变,显然对这些话根本不信,淡淡道:“久闻‘紫芒刃’乃九天神兵,今日在姑娘手中施展开来,果然有神鬼不测之力。”
    那女子一声轻笑,声音柔媚悦耳,在这凄凉夜色之中,突然似添了几道颜色一般,变得鲜活起来了。
    脚步声缓缓响起,她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赫然是魔教合次派,人称“妙公子”的金瓶儿。只见在月色之下,她依旧是一身鹅黄衣裳,柔顺衣襟在夜风里轻轻摆动,更有几缕细细发丝,在鬓发间垂下,微显零乱,却似乎更有种莫名的撩人情怀。
    深山古刹,冷夜美人!
    此时此刻,她眼波盈盈如水,眉目间似有春光图画,清丽无方,一时间,竟连这夜色,仿佛也温柔了起来。
    鬼厉转过身,目光在她睑上看了看。
    金瓶儿嘴角依然挂着微笑,柔声道:“公子你身怀异宝,乃是‘噬血珠’与‘摄魂’台而为一的不世奇珍,我这小小的紫芒刃,哪里敢和你的噬魂相提并论?
    鬼厉眼中红芒一闪而过,但面色却没有什么变化,道:“姑娘此番南下,可也是为了追查这些鱼人异族的么?”
    金瓶儿微微点头,随即眼中眼波流转,道:“不过没想到此事居然和焚香谷有关系。”
    鬼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心中对这个女子却是越来越是警惕,刚才她突起狙杀鱼人异族族长,这份道行之高,似乎比起当日在死泽之中,与自已还有秦无炎三人围攻长生堂玉阳子时显露出来的道法要高出不少,只怕当日她是没尽全力。
    只是这道行高深,却还是其次,自已当日也保有后手。但金瓶儿狙杀鱼人,却分明有嫁祸焚香谷,挑拨暗中勾结的蛮族与焚香谷关系之意。
    此大心机之深,手段之狠,实在非同小可。
    金瓶儿目光在鬼厉面上转了几转,忽地微笑道:“公子此次南来,必定也是追查这些鱼人的罢,倒不知道有何发现?”
    鬼厉谈谈道:“没有。”
    金瓶儿听他回答冷漠,却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更是柔和,道:“只是如今我们都已经知道焚香谷似与这些蛮族怪物有暗中来往,不知道公子打算如何?”
    鬼厉目光闪烁,道:“姑娘以为如何?”
    金瓶儿微笑道:“是我先问公子的埃”
    鬼厉听她似嗔似笑的反问过来,眉头一皱,心下已转了无数念头二此番突然发现焚香谷竟然与南蛮异族有暗中勾结,实在是耸人听闻的一件大事。若是传到天下,只怕那些正道人物要吓得目瞪口呆了。
    当此形势之下,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探一探神秘莫测的焚香谷了,只是眼下情况,其中似大有文章,先不说南蛮异族向来神秘之极,单是一个焚香谷,实力便是不容小觑。昔日从焚香谷中出来的李询、燕虹等人,包括刚才的老者吕顺,道行均是极高。
    金瓶儿慢慢走到鬼厉身前,抬头向他看去,微笑道:“公子可是想夜探焚香谷?”
    鬼厉眼光一闪,道:“怎么,姑娘也有此意么?”
    金瓶儿微微一笑,妩媚动人,竟似有股美丽当面而来,鬼厉心志竟然为之一动,心中不由得为之一震。
    只听金瓶儿淡淡而道:“我自然愿和公子走这一趟,只不过有件事,还盼公子答应了我才是。”
    鬼厉目光一凝,道:“什么?”
    金瓶儿微笑道:“我只盼公子切莫如对付秦无炎一般,突然在一旁出手将我杀了。”
    第六章潜行
    南疆山峰,与中原地带群山截然不同,少了几分秀美清幽,多了几分的是巍峨险峻。
    夜幕之下,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脉巍然屹立,纵横交错,远远望去,竟是透出了一片肃杀之意。
    鬼厉负手而立,举目眺望,隔了俩座较低的山头,一片较为平坦的荒野之后,大地之上突然耸立起四座高大高峰,环环相扣,围成一个山谷。在这四座高大山峰背后,茫茫夜色之下,便是无数阴影,正是南疆边陲无边无际的十万大山。
    而在最前方四座山峰之中的,就是名动天下的焚香谷。
    这一晚夜色深深,幽月高悬,天际隐隐还有几颗闪着微光的星星。那冷冷清辉之下,远处的那个山谷里似乎隐有雾气,淡淡漂浮,望去如轻纱薄雾,幽美之中带着几分神秘。
    鬼厉皱了皱眉,收回了目光。
    已经是第三天了,自从三日前那个夜晚,他和魔教合次派的金瓶儿突然发现焚香谷竟似与南疆十万大山中的南蛮异族有暗中勾结,遂决定暗中查探焚香谷。“焚香谷”这三字在南疆边陲这里,自然是如雷贯耳,二人轻易就知道了焚香谷所在。但到了真正要暗中进入的时侯,却发现事情竟然颇为麻烦。
    焚香谷占地范围极广,按理说应该不难潜入。事情上也的确如此,二人凭借自身道行,轻易就躲过了日夜在外围警戒的焚香谷普通弟子,但怎知每次一到焚香谷相对深入地方,不论二人如何隐藏身形,附近却必定突然响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清脆铃声,登时引来无数焚香谷门人仔细搜索,其中不凡高手。
    鬼厉与金瓶儿俱是机警之人,几次都见机的早,及时退了出来,但无论他们如何小心谨慎,仍是无法躲过这莫名铃声,几日下来,仍是无法深入,焚香谷里面却似有警觉,已经增派了人手日夜巡视。
    鬼厉寻思了半晌,却仍然无法想出焚香谷到底是如何未卜先知知道他们踪迹的,看来这名列天下正道三大巨派之一的焚香谷,的确是藏虎藏龙。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他肩头的小灰突然身子一动,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呼:“啊!”
    鬼厉转身,只见林间一小块空地之上,生着一堆火,金瓶儿坐在前头,手中拿着一根木棒,木棒上头穿着一只洗拔好的野兔正在烧烤。此刻见她皱起秀眉,望着手中木棒,一副颇为沮丧的模样。
    鬼厉走了过去。
    这三日来他和金瓶儿几次三番想潜入焚香昔,俱以失败告终,而平日里二人关系亦是颇为微妙,表面上相安无事,暗地里却是各自提防,都知道对方乃是心机深沉、辣手无情之辈,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会不会突然痛下杀手。
    走到髯火近处,肩膀上的小灰“吱”的叫了一声,却是跳到了地上,鬼厉向金瓶儿看去,不禁怔了一下,只见她一睑无奈地看着手中木棒上串着的那只野兔,一只兔腿竟然是被烤的焦了。
    他们二人在焚香谷外围转了几日,这等山野之地,周围自然是没什么村庄客栈,几日干粮吃下来,鬼厉倒没什么,金瓶儿却是有点受不了了。这一晚正好看到一只野兔跑过,顺手捉了来,生了一堆火想换换口味。反正他们处身所在,离焚香谷颇远,倒也不怕被人发现。
    只不过如今看来,金瓶儿道行虽高,往日里却并无这种野外烧烤的经历,几番下来,手法掌握不好,竟然将食物烤的焦黑。此番眼见鬼厉站在前头,小灰半蹲地上,一人一猴四只眼睛都落在那只烧焦的兔腿之上。金瓶儿睑上居然一红,慢慢的将木棒缩了回去,离开了火堆。
    “吱吱、吱吱……”忽地,一阵古怪声音,却是猴子小灰咧嘴大笑,趴到地上,尾巴倒是竖的浪高,摇来晃去,右手握拳,不断捶打地面,似是忍耐不住一般,竟然是做出了一副匪夷所思的动作。
    金瓶儿与鬼厉同时都是一怔,片刻后双双回过意来,金瓶儿惊愕之余,脸上更是掠过一丝怒色,鬼厉却也不知道这猴子跟在自已身边,难得会离开一次,却从哪里学来了这一套莫名其妙笑话人的本事来。当下看了金瓶儿一眼,咳嗽一声,左脚轻踢,将兀自捶地面不休的灰毛猴子踢了出去。
    小灰如葫芦一般滚了开去,但“吱吱吱吱”声音,居然还是远远地传了过来。
    鬼厉与金瓶儿对望一眼,场中气氛不由得有些尴尬,鬼厉向金瓶儿手中木棒看了看,随即从旁边移了一块石头过来,坐在上面,对金瓶儿道:“给我吧。”
    金瓶儿闻言一愣,只见鬼厉面色淡淡,伸手将自已手中木棒接了过去,先将烧焦的那部分撕掉,随即重新放到火上,缓缓翻转烧烤,他这番出手烧烤,自然与金瓶儿大大不同,只见着火舌吞吐,木棒轻轻翻转,过不多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便渐渐飘散开来。
    金瓶儿抬眼向克厉望了一眼,只见火光照耀之下,他平日里微显苍白的睑色此刻也变得红润了起来,在黑色深遂的双眼中,还倒映着两团小小的正在燃烧的火焰。
    一个正在聚精会神为自已烧烤的男人么……空气中,突然沉默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了。金瓶儿慢慢收回了目光,从手边拾起几根枯枝,放进了火堆,火焰渐渐烧了上来,将枯枝淹没,不时传来枯枝爆裂的“噼啪”声。
    远处林梢,仿佛有夜风吹过,传来吹动枝叶的轻轻沙沙声响,落在心上。
    小灰不知道什么时侯又跑了回来,手中还多了几个野果,看来是刚才跑到树林里摘的。它走到火堆旁,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一屁股坐到鬼厉脚边,将野果送到嘴边,张口大嚼起来,同时长长尾巴晃了晃,最后轻轻缠在了鬼厉脚上。
    就这般在沉默中过了许久,空气中的香昧越来越浓,火光上头的那只野兔全身渐渐冒出了油脂,缓缓摘下,看去油光发亮,一看便令人食指大动,金瓶儿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又过了片刻,鬼厉仔细打量了兔子一下,将木棒收了回去,一手拿着,一手却伸到腰间,片刻后摸出几个小瓶小罐,从中间洒了些看似粉末的东西到了兔子身上。
    金瓶儿一怔,道:“这是什么?”
    鬼厉笑了笑,金瓶儿看在眼中,不知怎么竟觉得他有几分苦涩之意,只听鬼厉谈谈道:“是一些盐巴调料,老毛病了,走到哪里都带着。”说罢,将手中木棒递给金瓶儿。
    金瓶儿犹豫了一下,却没有伸手去接。
    鬼厉目光一闪,淡然一笑,伸手撕下一块兔肉,放到嘴里吃了。
    金瓶儿睑畔红了一下,火光中,她眉目间却闪现出一股娇媚之色,动人心魄片刻后伸出手接过了木棒,低声道:“多谢公子了。”
    鬼厉不语,转过头去,顺手从小灰手上拿了一个野果,放到嘴边,慢慢咬了一口,吃了起来。
    “呀!”
    突然,金瓶儿那里却又是一声轻呼,似乎还带着一点痛楚,鬼厉与猴子小灰同时抬头向她望去,却见金瓶儿白皙的手捂着嘴边,秀眉微皱,隐有痛苦之色。只是她忽然发现鬼厉和小灰都望了过来,面上一红,半晌讪讪道:“我一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变校鬼厉听了,嘴角动了动,但睑上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他脚边的小灰却突然发出声音,“吱吱”声中,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右手上啃了一半的野果也掉在地上,随即握拳向地上捶去,看来又想做那个古怪动作姿势。
    金瓶儿目光一凝,心中又羞又怒,但还不等她反应,也不等猴子小灰的手捶到地面,鬼厉已然一脚轻踢,将小灰如滚地葫芦一般踢了出去。
    过了一会,只听鬼厉谈淡道:“畜生不懂事,你不要见怪。”
    金瓶儿向他看了一眼,定了定神,点头笑了一下,随即向手边烧烤好的兔子轻轻吹了吹气,然后才用白葱似的手指从上边撕了一小块肉来,放在嘴边嚼了起来。
    这一入口,金瓶儿登时精神为之一振,瞬间只觉得那香味仿佛有灵性一般,窜遍自已全身,身子似乎是轻了几分一般,满口生津,这味道竟是前所未见的可口。外表一层皮脆而不焦,薄而香酥;内里的肉滑而嫩口,再加上也不知道怎么调配的调料,那美味竟然如沁入心脾一般,这一尝竟然是欲罢不能,几为之失神,万万料想不到这个美味竟然是眼前这个男子做出的。
    饶是金瓶儿道行颇深,心志坚定,此刻却也是胃口大开,撕下了一块又一块,不过一会儿工夫,已吃了一只兔腿下去,这才觉得有些饱了,停了下来、随即微笑一下,向鬼厉看去,口中道:“公子好手艺啊,一只普通兔子,竟然也能被你烧烤的如此美味!”
    这时侯猴子小灰又已经跑了回来,趴在鬼厉身边,一双灵活之极的猴眼转来转去,一会看看鬼厉,一会又向金瓶儿看去。
    鬼厉淡淡道:“雕虫小技,让姑娘见笑了。”
    金瓶儿嫣然一笑,眉目见妩媚动人,眼波盈盈如水,柔声道:“我这辈子,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兔子呢!”
    鬼厉谈然一笑,正想说些什么,但身子急地一震,眼中一阵迷惘。
    这句话,这声音,这份盈盈笑意,突然在脑海里翻腾起来。夜色幽幽,夜风冷冷,他心口却突地一痛,如怒海波涛一般翻浪起来。
    曾几何时,自已竟然也曾经听到过这些话语。
    那是尘封在多少年前过往岁月里的时光,却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清清小溪,波光磷磷,盈盈笑意,风声轻轻……空桑山,悬崖后,刚刚脱离死地的两个人,围绕在火堆一旁,也在烧烤着。
    那微笑着的、水绿衣裳的身影,突然淹没了他,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灵空隙,他竟是无法自控的抖了一下碧瑶……“很好吃啊,我这一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你现在烤的这只兔子。”
    当年的那句话,幽幽回荡在脑海中,慢慢变成了刺,变成了针,刺进了心口。
    “公子,公子?”一阵微带惊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把鬼厉拉回到了现实。
    金瓶儿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左手还拿着那根木棒,但右手不知怎么,却缩到了袖子之中。
    鬼厉目光一凝,深深呼吸,镇定心神,立刻道:“我没事。”
    金瓶儿深深望了他一眼,眼中神色变幻,轻声道:“公子,你的睑色怎么这么苍白,有什么事么?
    鬼厉直视她的目光,忽地微微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金瓶儿看了看他,眼中隐约的精光缓缓化产R开去,眉目间长媚之色又浮了出来,微笑道:“公子没事就好了。”
    鬼厉心中忽地一阵烦闷,但睑上也没表现出来,正想说些什么,身边一直安静的小灰却突然身子一动,回头望去。
    鬼厉与金瓶儿同时若有所感,站起身来,向南望去,只见南方天际,那一片被群山围绕的宁静的焚香谷上空,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厉啸,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一片天际之后,才缓缓落下。
    鬼厉与金瓶儿眼中光亮同时亮了起来。
    焚香谷中,原本因为夜深都熄灭的灯火,逐一都亮了起来。
    或远或近的人声,夹杂着几许被打扰睡眠的低沉恼怒咒骂声,逐渐也响了起来。但在这一片渐渐变大的喧哗中,愤怒的喝门声夹杂在诡异的如同野兽咆哮声中,从焚香谷的入口处,传了进来。
    片刻之后,厮斗声已然传了过来,与此同时,清脆的铃声和警报的钟鸣同时回荡在山谷上空、在这深夜之际,竟然是有外敌强行攻入了焚香谷。
    无声无息地赶到,隐藏在另一座山头上的鬼厉和金瓶儿,望着焚香谷入口处的那片灯火,以及不时从焚香谷中往入口处赶去的人影,心中都是暗暗吃惊。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冒犯号称天下正道魁首之一的焚香谷?就算是以他们这两个魔教新一代出类拔萃的高手,面对焚香谷之中藏龙卧虎的高手,也只是考虑到能否暗中潜入。
    本来在他们刚刚到来此处的时刻,金瓶儿忍不住还轻声问了一句:“难道是你们鬼王宗么?”
    鬼厉自然否认,但他自已思来想去,却也实在想不到如今天下除了魔教,究竟还有什么势力如此嚣张大胆?
    眼见着夜色中焚香谷人声嘈染,过了这一会,仍然有人影不停向山谷入口处而去,看这情形,那里的局势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恶化的趋势。
    鬼厉与金瓶儿都微微皱起眉头,但眼下这毕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鬼厉随即向身边的金瓶儿轻声道:“我们进去罢。”
    金瓶儿点了点头,但她望了鬼厉一眼,却道:“我对山谷入口那里的事情很感兴趣,我们何不趁乱先去看着?”
    鬼厉沉吟片刻,摇头道:“你去罢,我进焚香谷深处看看。”
    金瓶儿在黑暗中似乎怔了怔,随即道:“也好,那你小心。”
    鬼厉微感意外,从金瓶儿口中突然冒出这“小心”二字,似乎有些古怪,但金瓶儿迎着他的目光,却只是嫣然一笑,陡然间身形化作淡淡流光,悄无声息地从山脊上滑了下去,片刻后就消失在黑暗中。
    鬼厉皱了皱眉,眼中掠过一丝精光。
    焚香谷建派至今历史虽然比不上青云门和魔教,但经营此地却也已经超过了八百年。鬼厉在夜色的阴影中悄然潜入,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殿堂楼阁。看那建筑风格,与中原地带倒是颇为相近,但在细微地方,诸如窗楣檐角,也不时看到有些猛兽雕饰,却是中原所无、显然这八百年里,焚香谷也受到了南疆边陲当地粗矿风俗的影响。
    山谷入口处那里,依然喧闹不已,平日里鬼厉和金瓶儿最头疼的那种报警铃声,也同时在响个不停。他目前所小心隐匿的地方,是在山脚下一块大石之后的阴影中。上一次暗中潜入,也就是在这里再往前几步,顿时那莫名的清脆铃声响起。
    此刻只听着远处那铃声响成一片,大石前头三丈地方是片空地,然后就是一间式样普通的房子,看去似乎是焚香谷弟子的居所。
    鬼厉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阴影中站直身子,向四周望去,这里附近一片安静,与远处的吵闹对比起来,更是悄无人声。至于那间屋子里的焚香谷弟子,似乎也已经被召唤到山谷入口处去了。
    在这片有些莫名诡异的宁静下,鬼厉缓缓向前走去了。
    一步,两步……
    他走的浪慢,一直走了五步,周围一切如常。
    但鬼厉睑上的神色,却更是凝重,因为上一次他在这里,便是在踏出第六步的时侯,被那奇异铃声发现的。
    他眼中精光渐渐亮起,向四周缓缓扫去,却只见这附近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片刻之后,他慢慢踏出了第六步。
    “叮吟……”
    几乎就在他的脚踏在地上的同时,清脆的铃声突然在前方响了起来,在一片寂静中远远传开。
    鬼厉身子一僵,心中惊怒交集,这焚香谷中的鬼门道如此厉害,却怎么也发现不了,实在诡异。
    但今晚情况自然和前些日子不同,虽然鬼厉触动了什么无形机关,发出了警报铃声,但远处嘈染之声与打斗之声却更是厉害,不过片刻就将这铃声淹没。
    鬼厉当机立断,四下一扫,随即身子飞起,帖着地面掠到前面那栋屋子背后,只是周围的那个铃声依然在晌个不停,实在令人头痛。
    就在此刻,一直安静地伏在克厉肩头的猴子小灰忽然低声叫了一声,鬼厉一怔,转头向肩头的小灰望了一眼。
    映着夜色中一点幽幽的月光,在阴影中的鬼厉眼前,小灰身体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咔”声音,随后它额头上的那道灰痕,颜色竟似深了下去。
    还没等鬼厉反应过来,似乎已经有些不对的小灰却突然转头,一双猴眼中竟然渐渐亮起了奇异逼人的金色光芒,但在那片金色背后,隐约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红色。
    “吱吱,吱吱。”
    小灰的猴手突然指向了那间屋子远处一个偏僻角落的地基。
    鬼厉将小灰抱下,仔细用量了一下,低声道:“怎么了,小灰?”
    “吱吱,吱吱!”
    小灰口中轻轻叫着,手依然指着那个方向,同时眼中那道金色光彩慢慢淡了下去。
    鬼厉眉头一皱,随即点头,将它往肩头一放,身子顿时飘了过去。
    阴暗的地基墙角,隐隐散发着青苔的味道,在鬼厉细心地搜索下,很快就有了发现,一个尺许大小的小洞,隐藏在地基处。
    他眼中精光一闪,伸出手去,忽地快如闪电般探进洞口,片刻后洞中忽然发出一声低声鸣叫,随即立刻沉默了下来,几乎就在同时,周围响个不停的铃声也突然停止。
    鬼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地将手抽了出来,片刻之后,在他手掌抓持之中,赫然有一只奇异野兽,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这怪兽全身灰皮,身长有三尺左右,身子却做奇异的“弓”形,背部高耸,头尾低垂,一双小黑豆似的眼睛镶在头上。但最奇异的地方,却还是此兽有一只奇长的鼻子,大概有将近半尺来长,快有身长三分之一左右,鼻端最前头粗大两个鼻洞,看去似乎和农民家中圈养的猪差不多。
    鬼厉怔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轻声低语道:“难怪我说怎么也躲不过去,原来居然有这种‘灰豚’(注一)在。”
    注一二《神魔志异、灵兽篇》灰豚:长鼻大耳,无颈长尾,食蚁虫草根,昼伏夜出,或曰土豚。
    又注:《现代动物、土豚》二 哺乳动物,又叫非洲食蚁兽,身体强壮,身长约140厘米,没有门齿和犬齿,像食蚁兽一样用长舌头卷吃白蚁、生活分布于非洲南部和中部,出没于丘陵或半草原地区,挖土的本领浪高,白天在洞中休息,晚上出来觅食。胆子浪小,听觉异常灵敏,依靠嗅觉觅食,嗅觉灵敏是狗的十倍以上。
    第七章玄火坛
    鬼厉将已经死去的灰豚丢在墙角,又在灰豚所在的动口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发现有一条极细的线从洞中牵出,连接到远处一个铃挡之上。想必过去几日里他和金瓶儿屡次潜入失败,都是被这小小灰豚发现。
    他曾经在鬼王宗秘藏的残卷《神魔志异》中看过记载,灰豚鼻子极其灵敏,远胜过世间凡物,自已这几日想尽方法遮挡身形,却没有想到是被这种小兽给发现了。
    只是虽然想明白了这个关节,但鬼厉的眉头却也随即皱了起来,站在墙角的黑暗角落中,一时沉吟起来。灰豚这种异兽虽然不算是什么上古神兽,但世间却也少见,一向只听说在南疆十万大山深处的某处森林中才有。焚香谷中居然有了此兽,而且从这几日自已分别从许多地方试图进入焚香谷却无一例外的被发现看来,焚香谷中灰豚数目还不少,实在令人惊讶。
    但最关键的所在,却是将这许多灰豚同时驯化到如此地步,这等驭兽奇技,莫说中原正道,便是魔教之中也闻所未闻,倒是传说中,听闻南疆蛮族之中,颇有这等异术!
    鬼厉举目转身,向前望去,突然发现,只见在远处一片喧哗声中,焚香谷深处依然一片宁静,沉沉黑暗如黑幕一般,笼罩其上,也不知掩藏着多少秘密?
    山谷入口处的那片喧哗声音,渐渐沉静下去了,远远的只听到有人大声说话,但打斗声音已然全部消失,看来焚香谷已经逐渐控制住了局面。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如此公然挑衅焚香谷?鬼厉收回望向山谷入口处的目光,心里不觉掠过金瓶儿的身影,这个神秘妖媚的女子,此刻只怕还在那片混乱之中罢。
    此刻,鬼厉已经从刚才那个隐身的角落深入到了焚香谷内部、一路之上,并没有再有那种灰豚引发的警报铃声。想来焚香谷多半是将这些嗅觉敏锐的小兽分布在山谷各个边缘角落,一旦到了山谷中间,反而不用担心这些了。
    夜色深深,刚刚才从喧闹中平静下来的山谷显得特别幽深,随着鬼厉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在山谷中的楼阁路径上飘荡,那黑幕下的世界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焚香谷号称天下正道支柱,虽然平日里低调行事,但毕竟乃是八百年兴旺的大派,这一路之上逐渐出现的,便是这门阀的底蕴所在。
    夜色之下,只见十几条路径或大或小,彼此相连,如人体血脉一般分散开去,深入到焚香谷深处那片黑暗之中,道路两旁或是普通弟子居所,或是高大雄伟的殿堂,夹杂在这些建筑中间的,多为花草树木,有青竹寒梅,亦有鲜艳堂皇的牡丹芍药,相互成群,远远相望,与周围殿堂浑然一体,竟是各有风味。
    因为这一场吵闹厂虽然是在深夜,但这里不时还有焚香谷弟子走动,鬼厉不得不小心隐藏身形,以免暴露行踪。倒是看这些弟子睑上神情却似乎没是平静,没有了那场喧闹刚开始的惊讶与震动,就知道山谷入口那边倩形已然大定。
    这少许焚香谷弟子走动自然还难不倒鬼厉,十年来他身怀佛、魔、道三家修行真法,以诡异神奇的天书异术为根基,道行激进速度直是匪夷所思,连博学多才的鬼王也诧异不已,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归于这佛道同修之道,或许竟有暗中契合增进的神秘之处。
    只是鬼厉隐身暗处,虽然不将这些普通焚香谷弟子放在眼中,但摆在面前的那十几条道路却让他委实头疼,不知该往何处而去。此番暗中潜入焚香谷,以他私心本意,是想着要好好探探这焚香谷内里实意有何秘密,最好是能查出与那些南蛮异族的关系。
    要知道这些,自然是需要前往焚香谷中那些重要人物所在之处,只是眼前这些路径看去简直如迷宫一般,实在令人头疼。
    就在鬼厉皱眉沉吟,考虑是否要抓一个焚香谷弟子拷问的时侯,忽地肩头上一阵异动,耳边传来了小灰一阵轻微的呻吟。
    鬼厉吃了一惊,转头看去,不禁身体为之一震,只见猴子小灰用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猴睑上面容扭曲,双目紧闭,竟似有痛苦之色,只是它毕竟通灵人性,知道此刻不是时侯,所以强忍下来。
    鬼厉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知怎么,从刚才进入山谷之中开始,小灰似乎就有些不对劲起来,此刻看来,它身体上倒似有什么巨大痛苦一般。
    伸手将小灰轻轻抱下,田打量了它一番,只觉得猴子在自已手中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它正在使劲力气抵御着那不知名的痛楚。鬼厉心中更是担忧,低声道:“怎么了,小灰?”
    仿佛是因为听到了主人的话,小灰头歪了歪,缓缓睁开了眼睛。
    金色中微带暗红的异芒,如夜色里妖异的鬼火,更似九幽下的诡异魔瞳,出现在鬼厉眼前。
    周围的温度,似乎突然冷了下来。
    小灰的呼吸声音,慢慢开始增大,鬼厉清楚地感觉出,抓住自已双手上的猴子手爪,那份力量,竟是越来越大,深深刻入肌肉。
    猴子的嘴,慢慢的一张一合着,但它眼中诡异的金色妖芒,却紧紧地盯着鬼厉,一刻也不曾放松、从那中间,鬼厉赫然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和自已疯狂时侯一样的噬血眼光……瞬间,鬼厉突然觉得全身冰凉,霍然转头,向自已手边看去,在那袖袍之内,不知什么时侯开始,噬魂顶端上方的噬血珠,发出了微带血光的幽幽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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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6楼 发表于: 2007-07-27
噬血珠!
    这世间至凶至邪之物,竟然是诡异如斯……像是突然从深心处冒出来的一番,鬼厉刹那间只觉得口中一阵苦涩滋味,他怔怔地转过头来,望着小灰。小灰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低低地叫了两声。
    鬼厉定了定神,随即发现小灰眼中的金芒背后,似乎还有一丝惊惶之意,他深深呼吸,随即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没事的。”
    小灰仿佛听懂于主人的话,眼睛眨了眨,慢慢闭了起来,片刻之后,仿佛是那阵莫名的痛楚渐渐消退,小灰手爪上的力量也渐渐小了下去。
    鬼厉站在黑暗中,慢慢将小灰搂在怀里。
    夜色冰凉如水。
    前方一片黑暗,一人一猴的身影,在夜色阴暗的角落里轻轻闪动。
    也不知站了多久,小灰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安静地伏在鬼厉的怀中。鬼厉却也根本不管这里乃是焚香茶凶险之地,立身在黑暗之中,轻轻抱着猴子。
    忽地,怀中的小灰身子一动,脑袋抬了起来。鬼厉低头看去,只见猴子眼中的金芒已经消失不见,又变做了平日里灵动活泼的样子。
    鬼厉心下一宽,但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小灰却似挣扎了一下,随即手臂向外面一条道路上指了一下、鬼厉一怔,抬眼望去,过了一会,果然从那条道路上走来了两个人,却是克厉认得的人物。
    李询和燕虹。
    鬼厉眉头一皱,这二人他在十年前就已经认识,俱是极出色的人才,虽然这十年间世事变幻,再不相见,但修真之人,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他二人神色容貌几乎与十年前一摸一样,只是看着他们举手抬足,道行只怕亦非当年可比。
    只见他们二人缓缓走来,彼此间似乎正在说话。走到近处,只听燕虹道二“师兄,那些怪物为什么突然冲了进来?”
    李询皱了皱眉,显然也是不大理解,但看他面色冷峻,冷冷道:“那些不开化的畜生,谁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要我说这些鱼人胆敢侵犯山谷,就要叫他们由来无回才对,何必还要再去麻烦上官师叔?
    燕虹柔声道:“师兄,你别生气,谷主深谋远虑,必定有我们暂时不能知晓的地方。当初与这些蛮族交涉时侯,正是上官师叔施展神通一举震慑,那些蛮族将他老人家视做天人,只要他老人家出面,那些怪物必定乖乖离去。谷主让我们去请上官师叔出来,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李询哼了一声,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但我就不明白以我们焚香谷之尊,何必对这些怪物低声下气的,现在还要请上官师叔出面,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我们焚香谷岂不是成了天下正道的笑柄么?”
    燕虹微笑道:“师兄,想来这些蛮族还有些可用之处,所以谷主才容忍他们三分。等到将来……”说到此处,她忽然住口不说,但一双眼睛望着李询,似乎更有千言万语。
    李询嘴角一撇,英俊的脸庞上似有一丝不服,远远看去,却仿佛更增添几分潇洒,不过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声叹息一声,和燕虹缓缓走上旁边一条小路,过了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阴影中,一道目光锐利如刀,望着他们的背影。鬼厉心下念头急转,原来今晚侵犯焚香谷的,竟然就是自已追查的那些鱼人异族。回想起三日前那个晚上,曾在暗处听到吕顺与那鱼人谈话,那个高大鱼人似乎是一族之长。
    看来今晚之事,多半是那个鱼人族长被金瓶儿狙杀,剩下的鱼人一族愤怒中前来报复所致。一念及此,鬼厉心中不禁掠过金瓶儿的身影,对这女子的警惕之意又深了一层。
    他在阴影中仁立片刻,随即似乎做了决定,往怀里的小灰看了看,只见小灰眼睛一眨一眨,忽地身子一动,窜上了他的肩头,咧嘴笑了一下,看来已经完全恢复。鬼厉放下心来,淡淡一笑,道:“我们就去看看那位什么上官师叔是什么人物,如何?”
    小灰吱吱叫了两声,猴手一挥,却是指向了李询燕虹走去的那条道路。
    鬼厉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身影急起,快如鬼魅,往那条僻静小路上去了。
    远处,一个焚香谷弟子正往这里走来,总觉得眼前一花,似乎前方那条通往谷中重地“玄火坛”的道路上有个鬼影闪过,转眼认真看时,却什么也没看见,不禁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咕哝了一句,便继续往前走去,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小径幽幽,这条路却是意外的绵长。显然那位上官师叔所在的地方派是僻静,鬼厉在这条路上没走多远,周围就再也见不到其他房子,道路两旁都是树木花草,夜风吹来,在天际那轮幽月光辉之下,树影婆娑,看去像是什么妖魔乱舞一般,透露着一丝诡异。
    鬼厉小心地沿着这条小径往前走着,走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像在外面一样看到有什么岔路,看来这是一条直接通往那位上官师叔所在地方的。
    焚香谷占地极大,这一条小径,看着弯弯曲曲,更是通往山谷深处。
    忽地,前方道旁有一物突然出现,白色方形,鬼厉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却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八字:玄火重地弟子止步鬼厉眉头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前边可能是焚香谷什么神秘所在而犹豫,而是因为这“玄火”二字,悄悄触动了他心里的一处地方、他不自禁地向自已右臂望了一眼,在那衣服下面,“玄火鉴”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臂之上。
    他怔了片刻,随即冷笑一声,抬脚从这块石碑旁边,走了过去。
    那块石碑看去虽然平凡无奇,但似乎是个分界地方,过了石碑之后,不知怎么,小径虽然还是一样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但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却明显稀少了下来。
    先是地面上的青草逐渐消失,然后是低矮的灌木,最后连两旁本来茂密的树木也渐渐变得稀疏,不要说地面开始龟裂,就是剩下的几棵树,树身枝头竟也是变得一片枯黄,倒似乎这附近极度缺水,被烤焦了一般。
    也不知道和那“玄火”二字,有没有关系?
    肩头上的小灰低低地叫了一声,身子也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安。鬼厉轻轻拍了拍它的身子,小灰才逐渐安静下来。眼下这周围盾景,的确很是古怪,但看着却又不似焚香谷里什么重要所在,否则这一路走来,竟连一个看守弟子也没有见到。
    鬼厉心头转着念头,沿着小径,转过了最后一道弯。
    突然,定力如他竟然也不禁身子为之一震,在他面前的,出现的是一大块的空地,一股也不知从哪里吹来的热浪扑面而来。
    空地正中,赫然是一座巨大圆形的祭坛,底部悬空,十三根白玉石所做的高大三丈的巨大石柱支撑起整座祭坛。其中祭坛边缘其有十二根白玉石柱,每一根都有二人合抱之粗,而在祭坛中间,最粗大的一根白玉石柱看去至少要五、六人才能台抱过来。
    而在祭坛上方,所有的建筑都是用一种赤红色的奇异石材所筑,台阶栏杆,无不如此。在祭坛的中央,耸立着高大雄伟的殿堂,呈现出宝塔形状,其有三层,每高一层,便比下一层小了一半左右,但每一层看去几乎都有不可思议的十丈之高。
    远远望去,这个祭坛简直就是一团巨大燃烧的赤红火焰,直刺苍穹,鬼厉站在这个祭坛之下,几乎如蝼蚁一般,渺小之极。
    鬼厉深深吸气,眼前的这个建筑物实在惊人,鬼斧神工这四个字,只怕放在这里也是当之无愧想不到焚香谷中,竟有如此气势恢弘的建筑、他心下沉吟,片刻间联想到刚才进来的那块石碑,心中便隐约知道眼前此处,只怕便是传闻中焚香谷里有名所在—一玄火坛了。
    他定了定神,随即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这周围除了眼前这座玄火坛,便是空无一物的空地,没有任何遮掩。但幸好这左右没有什么人守卫,他身形又快,转眼间就到了玄火坛底部。
    一接近这玄火坛附近,空气中的热气顿时高了数倍不止,纵然修行如鬼厉这般地步,竟也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额头隐隐有汗。鬼厉皱了皱眉,心中暗暗吃惊,随即心中记起,也不知道小灰能不能支撑这等酷热,便转头看去,却看到趴在肩头的小灰挠头抓耳,竟然似乎对周围的热气视若无睹一般。
    鬼厉一怔,下意识地觉得小灰最近很不寻常,特别是自从在死亡沼泽那棵神树上的天帝宝库中吞吃了灵药异石之后,身体明显地开始逐渐变化起来。
    不过再怎么说,眼下这种情况,小灰不怕热自然比怕热要好的多,鬼厉也暂时没心思主管这么许多。他正寻思着下一步是否掠上这个玄火坛时,忽地从玄火坛上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音。
    鬼厉眉头一皱,向周围疾看一眼,却见周围根本没有任何遮挡之处,微一沉吟间,人便飞进了玄火坛下方,隐身在一根粗大的白玉石柱后面。
    他藏在石柱背后,下意识地伸手触摸石柱,突然间手上一烫,他反应何等之快,立刻将手缩了回来。
    这玄火坛下,竟连这石柱,也是滚烫的。
    脚步声大了起来,显然有人走了下来,忽听有个苍老声音,缓缓地道:“既然谷主相请,我自然要去,只是你们倒是告诉我,那些鱼人为何突然如此景戾,竟然到了要攻打山谷的地步?
    鬼厉藏身在石柱阻影之中,向外望去,只见李询燕虹二人跟在一个灰衣老者背后,神色恭敬地走了下来。
    第八章暗杀
    鬼厉在暗处望去,只见那老者面容清庸削瘦,身上一袭灰袍,简单朴素,举止从容,并无什么出众地方、若是走在寻常市镇街头,只怕根本无人可以认出此人乃是修道中人。
    但看跟在他身后的二人神色,且不说燕虹,便是向来倨傲的李询,似乎对这位平凡老者竟也十分尊敬,神色举止向不敢有一丝急慢。
    此刻听到那老者问起,李询却也犹豫了一下,随即道:“师叔明鉴,其实是那些鱼人蛮族的族长死于非命,所以这些怪物狂性大发,这才……”这时三人正好走下了玄火坛,灰衣老者眉头一皱,谈谈道:“鱼人族长是怎么死的?”
    李询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燕虹在旁边道:“回票师叔,那位鱼人族长是在三日之前,与吕顺吕师叔在北边合股山‘无名古刹’见面之后,离开古刹不到一里地方突然被高手狙杀的。”
    灰衣老者“咦”了一声,显然有些吃惊,道:“凶手是谁?”
    李询摇了摇头,道:“我们查了数日,还没有什么头绪。”说到这里,他似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本来此事早该票报师叔,只是谷主念及师叔镇守玄火坛重地将近百年,早已不问俗事,所以才不愿打扰师叔的。”
    灰衣老者笑了笑,道:“谷主一番好意,我岂能不知。想来若不是这些蛮族还有可用之处,而当年老夫在收服这些蛮族时候还有些威名,谷主也不愿麻烦我这个精老头子了。”
    李询讪讪一笑,正想说些什么,灰衣老者却似乎也不愿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便岔开了话道:“当时吕顺不是也在场么,不到一里地方,难道他也找不到那个凶手?便是挖地三尺也早挖出来了。”
    李询闻言,不禁与身旁的燕虹对望了一眼,燕虹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向来是那凶手实在太过狡猾,道行又高,一击得手之后即刻远遁,所以连吕师叔竟然也抓不住此人。”
    那灰衣老者哼了一声,此番却没有再说什么了,但在神色声音中,一股不屑之意呼之欲出,显然派是看不起李询和燕虹口中那位吕顺吕师叔的样子。
    三人边走边说,空地上不过三丈的距离,已走了一小半过去,离鬼厉也渐渐远了。鬼厉慢慢放下心来,但身子仍不敢放松,这时只听那老者似乎远远的问了一句,因为走得远了,声音也听不大清楚,但隐约听见那老者是问如今那些造反的鱼人蛮族情况如何?
    李询在背后应了一声,道:“现在局势已经稳住了,吕顺师叔带领一众弟子将那些怪物堵在山谷入口,并且施展神通,将鱼人的气焰压了下去,现在双方正在对峙着。那些鱼人口口声声说要为他们的族长报仇,谷主又不愿和南蛮异族完全撕破睑,所以才派我来请师叔……”话刚说到这里,突然,远方山谷入口的方向一声厉啸,远远回荡开来,声音凄厉之极、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李询惊道:“好像是入口那里!”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片刻间厮杀搏斗之声再度涌起,怒喝厉啸不绝于耳,刚刚沉寂下来的山谷竟然再度被这片厮杀声所笼罩。
    三人睑色大变,灰衣老者哼了一声,袖袍一挥,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灰光冲天而起,向着山谷入口方向疾飞而去,李询和燕虹也急急跟上。
    待他们的身影完全在夜色中消失,鬼厉才慢慢从玄火坛下走了出来,沉吟片刻,转过身子,向玄火坛望去。
    眼前这座巨大的建筑巍峨耸立,即便是身旁一根白玉石柱,在夜色中看去也如此高大雄伟,更不用说在它之上那片赤红的殿堂楼阁。
    前方不远处,就是刚才灰衣老者和李询、燕虹走下来的台阶。鬼厉向那台阶走去,只见所有的台阶也是用与高处一样的那种奇异赤红石材所建,与周围栏杆石板浑然一体。
    慢慢的踏步其上,鬼厉向上走去,此刻周围的热度似乎又上升了许多,似乎脚下所踩的不是那种赤红石头,而是真正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玄火坛的这个台阶,向上三十六级,转了个弯,又继续往上延伸、鬼厉深深呼吸,面色冷谈,慢慢向上走去。周围的栏杆石壁,俱是平实无华,没有任何雕饰,尤显古朴。
    此刻就连夜空中吹来的风,也变得燥热无比,小灰趴在鬼厉肩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颇为好奇地向四周乱看。
    终于,走完了台阶其有三层一百零八级,鬼厉来到了玄火坛上。
    尽管刚才在玄火坛下已经远远地看到这里的情景,但如今置身于玄火坛上,站在耸立在玄火坛中央那一座高大殿堂之前,望着比自已高大百倍的巨大建筑,望着那如利剑般直刺苍穹的培尖,鬼厉仍是不由自主地泛起渺小感觉。
    相同材质的赤红石材,被切做大小相等的巨大石块,每一块几乎都有半人多高,堆砌而成了一座宏伟的殿堂。走到近处,在空气中那片燥热之中,鬼厉分明看到这些石块竟然连接的如此紧密,中间的缝隙看去似乎连刀片也无法插入的样子。实在是无祛想象当初焚香谷的先人究竟是如何造出了如此鬼斧神工的一座殿堂。
    甚至于他几乎要产生一种幻觉,在自已面前的根本不是一座殿堂,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焰,而且这大焰是如此巨大,似乎马上就要压倒下来,将渺小的自已吞没一般。
    鬼厉深深呼吸,定了定神,将心中惊佩感觉压了下去,随即转头,仔细查看进入这玄火坛殿堂的路径,他并没有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整座如培状的祭坛连个窗口都没有,全部被巨大的赤红石头围的严严实实,只有在最底层,离他不远处,有一扇高一丈宽六尺的门。
    鬼厉走了过去,很快发现,这扇门虽然用红漆涂过,但与周围石墙还是不同,而是一扇木门。想来也是,若是连进出的门户也是从沉重之极的石门,想必也是十分的麻烦罢。
    鬼厉在门前站了一会,却没有马上推开门,而是转过身子,向后面望了望。
    整个玄火坛上,除了燥热的空气,一片寂静。
    “吱呀!”
    下一刻,他推开了门。
    焚香谷人召处,此刻已然是血流成河,超过一百个高大强壮的鱼头人身的蛮族哇哇大叫,愤怒之极,持着各种古怪兵刃,有枪有刀,有剑有载,与周围的焚香谷弟子厮斗不止。场中地上鲜血横流,残肢随处可见,伤亡人中有不少焚香谷的弟子,但更多的还是鱼人。
    至于这些残肢,只怕都是那些生性残暴的鱼人砍下来的。
    不过这个场面虽然可怖,鱼人也凶悍无比,但局势却是焚香谷这一边渐渐压住了鱼人,而且看去焚香谷这里显然还留有余地,数十个道行较高的弟子围城半圆形状,一起向内压去。
    只是这些鱼人异族实在凶悍,而且身体大异人类,就算是修道中人挨了一记焚香谷弟子发出的剑光,只怕也要受伤,但这些鱼人不知为何身体极其强韧,加上焚香谷众人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留有余地,除了少数高手的剑芒法宝之外,其他弟子的法宝打在身上,鱼人最多是被打的飞了出去,极难见血。
    不过一来焚香谷这里众人都是修道多年,道行不浅,单对单加上法宝之力,仍是胜过这些蛮族鱼人;二来这些鱼人也不过是力大皮厚而已,焚香谷弟子进退有据,不时驭剑飞上半空攻下,却是令鱼人头疼无比,仍是大占上风。
    而在焚香谷弟子之中,一个老者居中指挥,正是那日在荒山古刹鬼厉见到的吕顺。此刻只见他眉头紧皱,脸色难看之极,显然极是恼怒。
    斗到激烈处,忽地一声惨叫,却是有一个焚香谷弟子一时大意,露出破绽,被一个鱼人用一柄似乎像勾镰刀般的兵器给勾住了脚,生生从半空中拖了下来,摔在地上,片刻向周围数个鱼人一拥而上,兵刃乱舞,转眼就死于非命,连尸身也不得完全。
    刹那间焚香谷弟子为之大哗,许多人再也控制不住,手上加劲,漫天飞舞的法宝飞剑顿时厉啸连连,群起攻之,不过片刻惨呼声便连连响起,已有数个鱼人被法宝生生劈死。
    只是这些鱼人生性着实凶悍,看到这些鲜血横飞的场面非但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更是疯狂扑上厮斗,竟是悍不畏死。
    吕顺驭剑飞到半空,连连大声喝止,但底下无论是鱼人还是焚香谷弟子,俱都是杀红了眼,竟无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眼看着更大的一场屠杀就要展开。
    便在这时,原本孤月高悬的夜空中突然暗了下来,吕顺眉头一皱,向天上望了一眼,只见一团灰云席卷而来,届色一变,忍不住哼了一声。
    那片灰云来势何等之快,转眼间已飞到眼前,而且威势越来越大,只见半空中风声急促旋转,渐渐化出了一个直径数丈的龙卷风,夹杂着尖锐声音,“鸣”地一声,从夜空中疾冲而下。
    几乎就在同时,地面上周围所有的花草树木同时被强风吹得向外翻转,地上沙飞石走,功力较低的焚香苦弟子和一些鱼人甚至被狂风掠起,抛了出去。
    众人大惊失色,还没等反应过来,那龙卷狂风已经落到地面,尖锐风声之中,“砰砰”之声大做,数十个鱼人如被巨手抓住,齐齐被打的飞了起来,往后飞去,重重摔在地上。
    那些鱼人吱吱乱叫,声音尖细难听,但听得出颇为惊恐。只见狂风又转了片刻,将所有鱼人和焚香谷弟子隔开之后,这才慢慢停了下来,风声渐渐平息,巨大的风势也逐渐像去,现出了一个灰衣老者的身影出来。
    焚香谷一众弟子为之一怔,随即纷纷落到地面,向那老者一起行礼,恭声道“上官师伯。”
    吕顺此刻也缓缓落回了地面,走了过来,看了灰衣老者一眼,脸上青筋跳了跳,随即皮笑向不笑地道:“上官师兄,这等小事,怎么把你这个大人物给惊动了?”
    灰衣老者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谷主有令,我也不得不来。”
    吕顺睑色一变。
    这时李询和燕虹也已赶到,从空中落下,李询走到吕顺身边,压低声音,轻声道:“吕师叔,是谷主命我将上官师叔请来的。”
    吕顺哼了一声,脸色更是难看,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
    灰衣老者也不看他,转过身子向场中鲜血横流的地面看了看,脸色一沉。
    这时那些鱼人都聚集在一处,眼光都看在这灰衣老者身上,只是此刻他们似乎认得这灰衣老者,不知怎么,悍不畏死的这些鱼人,却对这平凡的灰衣老者有些畏惧,一时竟不敢冲上前来。
    灰衣老者收回目光,沉声道:“孙图何在?”
    话音刚落,从焚香谷弟子中跑了一个中年男子出来,正是那晚与吕顺同去,知晓蛮族语言的那个孙图。只见他跑到灰衣老者身旁,面色恭谨之极,道:“弟子在。”
    灰衣老者向他望了一眼,只见此人灰头土睑,看来在刚才那场厮斗中因为自身道行不高,只怕是吃了些苦头,不过还没死,倒是万幸,毕竟能懂这些蛮族语言的人可是不多。
    当下道:“你过来将他们的话翻给我听。”
    孙图小心地应了一声,站在一旁。
    灰衣老者向鱼人那边望了望,朗声道:“老夫是上官策,出来一个人说话。
    那边鱼人群中一阵耸动,显然他们听得懂上官策的话,而且这个名字对他们似乎有种魔力一般,很是不同凡响、半晌过后,一个高大的鱼人走了出来。
    上官策向他打量了两眼,缓缓道:“你知道我么?”
    那鱼人犹豫了一下,“叽叽叽叽”说了一句。
    旁边的孙图立刻翻译道:“他们知道。”
    上官策睑色不变,道:“你们为何要攻我山谷,莫非欺我焚香谷无人么?”
    那鱼人面现恶色,“叽叽叽叽”开始说了起来,声音大是愤怒。
    孙图边听边道:“他说二 我们族长与你们的人见面时被杀了,你们竟然说找不到凶手,分明……分明就是你们干的。我们鱼人族虽然不是你们这些人的对手,但也要拼死为族长报仇!
    上官策眉头紧皱,眼中掠过一丝忧色。他乃是焚香谷中顶尖的人物,道行深不可测,百年前一场与南疆蛮族的秘密激战之中,上官策大展神威,震慑蛮族,从此威名播于南蛮六十三异族之中。今日焚香谷谷主云易岚让久已不间俗事的他出面,原因也就在这里。
    只是上官策久居南疆,对十万大山中这些蛮族的了解更是绝非他人可比,单是这一支鱼人蛮族,他便知道好很凶悍,而族长之死对他们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当真是有可能不顾一切将全族都死在这里。
    若只是这一只异族,上官策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南疆蛮族,表面上互相争斗,但内里关系错综复杂,更何况这百年来还出了个绝世人物,更是非同小可万一惊动了那人,只怕焚香谷策划百年的大计,不免毁于一旦。
    他这里心中正自念头急转,旁边李询看上官策低头沉思,便轻声向孙图道:“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不是已经将局势控制住了,两边对峙,鱼人也无意动手,要我们谷主出来说话么?怎么居然又这么打了起来?”
    孙图苦着睑,苦笑道:“我们也正奇怪呢。本来还好好的,虽然紧张一些,但两边都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不料鱼人那里突然一声惨叫,边缘处一个鱼人不知怎么,竟被人杀了。这一来那些鱼人一下子就红了眼,像疯了一样冲了上来……”上官策听在耳中,忽地沉声道:“是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孙图一时张口结舌,倒是旁边的吕顺冷冷道:“那时侯乱成一团,谁知道?”
    上官策睑色冷了下来,忽然提高声音,对焚香谷众弟子大声道:“刚才对峙时侯,可有人动手杀了鱼人?”
    焚香谷众人一片沉默,众弟子你瞧我我看你,半晌竟无一人出面承认。
    远处,鱼人一阵骚动,显然大是愤怒。
    上官策眉头紧锁,忽地对站在前头的那个鱼人道:“我去看看那人的尸体。”
    说罢,也不等那鱼人回答,径直就走了过去、那鱼人睑色变了变,但看着上官策的神色,终于还是转过身子,带着他走到人群旁边一角,辨认了一下,随即指着一具鱼人尸体,“叽叽”说了几句。
    这时吕顺、率询、孙图等也跟在上官策背后走了过来,孙图低声道:“死的就是这个鱼人。”
    上官策站在尸首旁边,仔细看去,面色渐渐难看起来,片刻之后,低声自言自语道:“厉害、厉害。”
    李询站在他的身后,也向那具尸体望去,忍不住也皱了皱眉,只见那个鱼人尸体手中还握着一把大刀,但脖子上的脑袋却已经不见,旁边不远处正有个鱼人之头,看来就是他的。
    这鱼人竟是被人干净利落地一刀斩首。
    李询目光不期然落到那脖颈之上,只见伤口处极其平整,显然被极为锋锐的兵刃一刀致命。
    “咦!”忽然,旁边的吕顺低声轻呼,走了上去,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鱼人尸首,上官策皱眉道:“怎么了?”
    吕顺看了半晌,缓缓站了起来,但睑色已经非常难看,沉声道:“这伤口和那个凶手狙杀鱼人族长时留下的伤口一摸一样,伤处平整,肌肉丝毫没有扭曲,但血管深处却不知为何,略带淡紫颜色。”
    众人大惊,连忙细看,果然如吕顺所说。
    上官策内心大震,霍然回头,眼中精光大盛。
    “这凶手就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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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7楼 发表于: 2007-07-27
上官策目光如刀一般,锋锐之极,原本平凡的一个老人此刻却仿佛全身突然都散发出不可抵御的锋芒。他慢慢地向周围一个一个人看了过去,竟无一人敢直视他的目光。
    场中突然一片寂静,只有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夜风,刮过树枝梢头,沙沙作响。
    第九章异兽
    玄火坛。
    虽然是木门,但入手感觉依然沉重,在鬼厉用力之下,玄火坛上这扇沉重厚实的门,发出“吱呀”一声闷响,缓缓向里推开了。
    门里,一道谈谈的红光照了出来,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升高了几分,燥热之极。
    鬼厉皱了皱眉,额头已经微微见汗,心中不期然想起刚才在一旁所听到的,那个名叫上官的老者居然在这种炎热之地已然镇守了近百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玄火坛中,看去并不光亮,除了不知哪里照来的一丝红光,似乎更多的还是幽暗,与周围这等酷热并不匹配。鬼厉站在门口,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伴随着又一声“吱呀”声,木门轻轻合上了。
    鬼厉深深吸气,镇定心神,开始向四周打量、和在外面看到这个祭坛时所猜测的一样,这里果然是一个极大的殿堂,高达五丈的空间,整个殿堂呈现圆形,墙壁也和在外面看到的一样,都是那种赤红岩石所造,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看着朴实无华,但在这种巨大空间的背景下,突然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壮观威势,让人觉得,只有这种平实,才是建筑真正的至高境界。
    很快的,鬼厉就发现整个大殿里散发着的那种红色光亮,都来源中大殿中央。越接近大殿中央,周围就越是光亮,远远望去,在那道道红光的映衬下,大殿之中,仿佛是一团炽热火焰正在燃烧一般。
    鬼厉盯着那团“火焰”,红光轻轻照来,倒影在他眼中,也照着趴在他肩头的小灰。
    一人一猴的眼眸里,同时像是被什么染红了一般,隐隐有红色的火焰燃烧。
    小灰的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似也有些不安,低低叫了一声。
    鬼厉迈步,向大殿中央的那团“火焰”,向那红光深处,缓缓走去。
    随着越来越接近那团“火焰”,周围的空气越发热了,此时此刻,几乎和置身地底熔岩中差不多、在鬼厉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已经遗忘许久的一件往事:火龙洞下,比现在更加酷热的岩浆之湖,那一对投湖自尽的狐妖这念头一闪而过,在离大殿中央还有不到一丈的地方,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小灰转过头,看了看主人。
    只见鬼厉皱起了眉,目光已从那团火焰上收了回来,望向地面。
    赤红石块堆砌而成的平整地板之上,赫然出现了图案。
    就在克厉的脚下,石块之上出现了指头大小粗细的刻痕,向两边延伸开去,但看去弯弯曲曲,绝不平整。而在统厉身前一尺地方,同样是这种指头粗细的刻痕,在坚硬的赤红石块上笔走龙蛇,组成了一副一尺大小的图案。
    那是一个神祗!
    一个鬼厉之前从未见过、从未听闻的神祗。
    苍劲的刻痕在地面上缓缓延伸着,边角处随处可以见到被岁月磨砺的痕迹,显示着这些图案存在的久远年月,透露着一丝苍凉。
    神祗的头顶没有头发,却有如羊角一般微微弯曲的犄角,面孔眉目与人差不多,只是在那一双阴森森空洞的眼孔之下,那口中分明是尖利的獠牙。雕刻者甚至在獠牙的旁边,刻出了几个微小细孔,犹如正在摘下的鲜血,更增添了几分凶恶与狰狞。
    而这个神祗的身子,便与人大大不同,如虎豹一样强健的躯干上赫然有着四只手臂,一手握刀,一手握盾;剩下的两只手,一只紧紧握紧,抓住了一个痛苦扭曲的人体,仿佛正对天嘶喊;而另一只手,轻轻托举着一物,鲜血淋淋,竟似人的心脏。
    原本古拙苍凉的刻痕到了这里,白突然得愤怒奔放,那力道,那深心里的憎恨,就像一下子爆发出来一般,鬼厉竟然如此真切而不可思议地感受到那一股疯狂在这刻痕中腾腾而起。
    平缓的刻痕瞬间激烈,从躯干飞泻而下,在这凶恶神祗的下身,融为一体,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红光闪烁照耀,这神祗嘴角似也有一丝狞笑,仿佛就要破地而出,复活一般!
    鬼厉深深、深深的吸气,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在脑海中将这位雕刻者与建造这座祭坛的人合二为一。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巨匠,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天才!
    一副图刻,便仿佛夺尽了世间造化!
    那刻痕还在地面上延伸,鬼厉不由自主地向旁边走去,逐渐发现了第二个神像、第三个神像,最后,在离中央那团红光火焰绕行一圈之后,他总其发现了地面上篆刻着的八个神祗图像,无一相同,但鬼厉几乎可以肯定,这地面上所刻的完全都是凶神。
    在这些图像之中,人完全成了这些神祗的祭品,就像是食物一般。整座大殿之内,此刻一片肃杀,似乎随着这片图像的发现,冥冥中有什么凶物低低咆哮。
    而在这些凶神图像的外围,还有着一道刻痕将他们全部包裹其中,却又并非是一个完整的圆形,反而时而向内弯曲,时而翻腾向外,鬼厉一时也看不明白。
    此刻,他又回到了第一个凶神图案的面前,在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凶恶神祗之后,他抬起了头,眼前再度出现了那团燃烧的“火焰”。
    忽然,他脑海中“嗡”的一声,似乎有什么翻涌起来,一股渴望,一股噬血的渴望,如此熟悉地涌上心头。几乎就在同时,周围的那些凶神图像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隐约在他眼前晃动着。
    隐藏在手边的噬魂,透过衣袍袖子,渐渐开始亮了起来。
    鬼厉的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沉重,忽地,他重重一甩头,强自镇定心神,然后慢慢向中央那团火焰走了过去。
    只是,他却忘了看看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
    那一双猴眼之中,金色的异芒再度出现,但在金色的背后,却有更多的红色光芒,带着和鬼厉眼中一般的疯狂噬血之色,渐渐明亮耀眼,充斤了它的眼睛。
    一丈的距离,并不浪远。鬼厉很快就接近了大殿中央的红光光源之处。
    此刻他已经发现,刚才看见的那八尊神祗石刻,俱是围绕着这个光源,而且神像头部都朝向此处。这时周围的温度,早已经是炽热无比,若是寻常人在此,只怕连呼吸都已经无法继续。
    鬼厉强自压下心头一波一波冲上的噬血冲动,透过红光,向那光源看去。
    一个像是石井一般的东西,上细下粗,出现在大殿中央。高三尺,直径不过二尺,和地面石块一样,都是用那种赤红色的岩石所筑。
    但在平整的井面之上,却有一块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的白色透明奇石,看去似乎是一个圆状,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上却是有无数切面,大小不等,璀璨无比,光芒流转,覆盖其上。
    而从井中不停射出的红光,经过这块水晶一般的奇石之后,光芒被层层折射,看去似乎有丝丝血脉在其中流淌。而这些光线在奇石的上方三尺空间,凝聚成了一团红色光团,正是刚才鬼厉远远望见的仿佛燃烧一般的火焰。而整个大殿里的光源,也正从这里而来。
    望着着神秘而神奇的奇景,鬼厉缓缓接近那口井,靠近了那块看去透明的璀璨奇石,向下望去。
    似曾相识的情景,印入了他的眼帘,炽热的岩浆在下面奔腾咆哮着,就像暴怒的海洋潮汐,不停的涌上又退下,溅起的岩浆打在坚硬了岩壁之上,咝咝作响。
    这座玄火祭坛,竟然是建在一座仿佛就要喷发的火山口之上的。
    鬼厉心中一阵烦躁,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自从接近地面上这些凶神石刻之后,仿佛是被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图像引发了深心中的暴戾,又或者根本就是这些神祗就是凶残的邪神,他心中的噬血杀意越来越盛,但奇怪的是,他的神志却竟然能够保持清醒,浑不似往常整个人几乎都陷入疯狂一般。
    只是他人虽清醒,被身体里这股强烈的暴度之气折磨所带来的痛苦却更加厉害,若是有人站在附近,便能看到鬼厉此刻的眼眸之中,红芒大盛,几如恶鬼。
    就在鬼厉强自支撑的时侯,在他肩头的小灰,却突然吱吱叫了两声,竟然跳了下来,直往那块奇石上落下。
    鬼厉大吃一惊,这块奇石之中隐隐有血色红光流转,纵然是他修习魔教天书多年,也感觉其中邪力非同小可,当下急忙伸出去拦,口中急道:“小灰,小心!”
    但小灰毕竟突然跳下,鬼厉反应稍迟,这一抓竟抓了个空,只见小灰在半空中身体舒展,惟有双眼中与鬼厉一般红芒闪烁,说时迟那时快,转眼小灰已经落到了那块奇石之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瞬间,从火山#中透过奇石层层折射照出的红光,被小灰挡在身下,几乎就在同时,半空中的那团红光凝成的几如火焰一般的红色光团,因为失去了光源,顿时消失。
    突然,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在一转眼间,整个祭坛大殿里完全失去了光亮,黑暗笼罩了所有的地方。
    鬼厉屏住了呼吸,怔怔地望着小灰。
    它趴在那块奇石之上,似乎暂时还没有什么事,井中折射出的红光,此刻被它挡在身下,映在它的肚皮之上,纤毫毕现。
    红芒流转,如鲜血一般,在它身体上微微闪动,小灰身体中慢慢地开始发出声音,就像是骨头与关节敲击的刺耳声音。
    咔咔,咔咔……
    鬼厉往前踏上了一步,凝视着小灰,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灰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眼睛,赫然已经完全变做了红色,在黑暗中如此耀眼夺目!
    下一刻,异变已然陡生!
    大殿之中,那被黑暗笼罩的深处,忽然有一声苍凉的呼啸,浩浩荡荡传来。围绕在他们周围地面上的那些凶神石刻,同时发出红色光芒,一个接着一个亮了起来。
    当第八个凶神石刻也亮起来的时侯,大殿中回荡着的苍凉呼啸已经转成凄厉,充斤了整个空间,不知什么时侯开始,这个严严实实的大殿之上竟然开始有风不停旋转。
    鬼厉一把将小灰抱起,贴在自已身旁。几乎就在同时,一声轰隆巨响,所有的石刻大放光芒,瞬间那红光竟似成为有形之物,从那些凶神石刻之上腾腾而起,同时保持着石刻本来模样,变做了一个红光凝聚而成的平面升到半空。
    一个接一个的凶神化作红色的光凝聚在半空之上,鬼厉此刻也终于看出了围绕在凶神石刻外围的那条弯曲不直的石刻。
    那是一个巨大的火焰图腾,将所有的凶神包裹其中,随着越来越急的狂风,这诡异的光圈慢慢升高,片刻后已经高过了鬼厉头顶,停在他和小灰的上方。
    鬼厉仰头望着,手心中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冷汗。
    一个个模样狰狞的凶神此刻几乎都像复活过来一般,在巨大的火焰状的血红色光圈里仰天大笑。此时此刻,大殿里的黑暗早已被驱逐一空,所有的地方都被这个耀眼之极的光圈所照亮。
    红色光圈开始慢慢旋转,速度渐渐加快,连带着大殿上的风速也越来越是急促,鬼厉处在这如暴风雨一般的中心,身上的衣裳猎猎作响,脸色也渐渐苍白。
    只是他依然什么都没有动作。
    空气中诡异的气氛越来越重,急促尖锐的风声中似乎开始夹杂着神秘凶狠的狞笑,就像传说中九幽的恶鬼来到人世。
    那红色的光圈终于升到了穹顶,在朴实无华的石板下越转越快,红色的光芒如雨纷纷撒下,像地狱里飘洒的血雨。
    “轰!”
    急促旋转到几乎目不暇接的地步之后,突然,红色的光圈嘎然而止,毫无先兆的就这般突然停下,下一刻,在这团血红色火焰的上方,巨大的石板如被召唤移开,以火焰图腾为中心向四周退去。
    血色红光中,两团炽热的目光,亮了起来。
    “吼……”
    低沉的咆哮,从上空的红光中传来,刹那间整座大殿似乎都在颤抖,所有的神祗此刻一起呐喊!
    巨大的身躯,带着不可思议的高温,全身上下如燃烧的火焰,一只巨兽从上方直扑而下。
    鬼厉眼中的瞳孔瞬间收缩,脚下用力,噬魂青光大盛,整个人向后飘了出去躲过了这一个如怒雷般的下扑之势。
    那被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包围的巨兽,愤怒嘶吼,缓缓转过头来,盯着鬼厉。
    不知怎么,鬼厉突然觉得口中发干。
    与那些奇怪的凶神石刻一样,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在书中也从没见到有记载过面前这种火焰异兽。巨大的身子高达数丈,四脚粗壮,末端更有尖锐之极的利爪,在地面上稍一移动,就在坚硬的赤红岩石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在它硕大的头颅之上,有一张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一双大眼之中,简直看不到眼睛,而是两团正在燃烧的火焰。最后,这只异兽巨大身躯的表面之上,赫然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炽热之火,仿佛火焰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还没等接近,远远的就已经被那股炙热之气给喷的无法忍受。
    而在半空中的那道红光凝成的巨大火焰图腾,此刻竟也被什么莫名力量所操控一般,落了下来,直立在这只异兽身后,缓缓旋转、在它上面的所有邪神,似乎也与这只火焰异兽一样,凶狠地盯着这打扰神灵的一人一猴。
    小灰被鬼厉搂在怀里,但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只异兽,眼眸中的红芒不弱反盛。
    “吼!”
    那火焰异兽又是一声大吼,再次扑了过来。鬼厉这次却没有逃避,事实上这只异兽体积大大,原本宽敞的大殿被它这么一站,也没剩下多少地方。
    只见噬魂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一般,飘上了克厉身前。鬼厉面色阴沉,将小灰往肩头一放,随即双手在噬魂黑棒之后凌空急划,噬魂前方的噬血珠上顿时现出一道八卦图案,瞬简放大,迎着那只火焰异兽而去。
    片刻之后,那只异兽在半空中与鬼厉祭起的八卦符撞在一起。
    此刻若是青云门中有人在此,想必定然会大声叫好,这正是正宗的青云门不世密法“太极玄清道”。
    道家真法,威力自然不同凡响,火焰异兽看似威力无匹的扑势,竟被它生生挡了下来,巨大的身躯也落在了地上。
    但几乎就在同时,一股大力反弹回来,鬼厉全身大震,这火焰异兽一扑之力,竟然比一般修真高手更厉害数倍不止。
    那火焰异兽虽被阻止,但只见它巨头猛抬,双目中火焰熊熊,分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倒似怒气更盛,一声巨吼,又扑了过来。在它背后的巨大火焰图腾,也缓缓旋转着跟了上来。
    鬼厉眉头紧皱,正待出手,忽然肩头一轻,猴子小灰竟然是跃了起来,离开他的身子,直向那火焰异兽扑去。
    鬼厉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失声道:“小灰,不可”那火焰异兽突然看到一物扑来,却也吃了一惊,刚刚跃起的身子,低吼一声又暂时停顿下来,要把这东西看个清楚再说。
    只见在红光照耀之下,一双猴眼中已经完全鲜红的猴子小灰跃在了半空。
    当它那与火焰异兽相比几乎是微不足道的身体跃到最高处的时侯,它的身体突然凌空停住了。
    就像瞬间时间完全静止了的感觉,那猴子停滞在半空之中,就在刚才还充斤着火焰异兽巨大断吼声的大殿里,也随之突然安静。
    咔噔!
    一声清脆的声音,缓缓传荡开去、无数道红色光芒之中,一道金色的光辉升腾而起。
    小灰全身舒展,双目紧闭,全身上下竟缓缓散发出淡淡金色光芒,看去宛如神佛。双眉之间,额头之上,那暗色的一道痕迹,突然开始蠕动,片刻之后,小灰忽地抬头,向天长啸,双手紧握。
    站在后方正欲扑上的鬼厉,突然也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半空中正在蜕变的小灰。
    那双眉之间的暗痕,蠕动的越来越是激烈,突然,小灰再度尖啸,伴随着一声仿佛撕裂的声音,冥冥中的一声呐喊,暗痕裂了开去,一道灿烂的金光,从其中照耀而出。
    第三只眼!
    三眼灵猴!
    传说中万物之灵的绝世奇兽,就在这火焰般的大殿之中,轰然蜕变而出!
    第十章天狐
    火焰异兽仰首望着在半空中被金芒包围着的小灰,半晌过后,忽地一声咆哮,瞬间整个大殿之中温度急升,几如火海一般。
    只见它在巨吼声中,注意力明显从鬼厉那边转移到了小灰身上,四肢踏地用力,猛然跃起,直向小灰扑去。周身火焰熊熊燃烧,甚至连它身后那道不断旋转的神秘火焰图腾光圈,也仿佛着了火一般明亮无比。
    在这铺天盖地的火光压迫之下,片刻间小灰身上发出的金色光芒被压了下去,火焰疯狂涌上,眼看就要将小灰吞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小灰身前,正是鬼厉。只见他腾身飘起,浮在小灰身前,黑色的噬魂魔棒在他真法催持之下,整个都亮了起来,散发出道道玄青光彩,其中更夹杂着淡淡血丝。
    片刻间那异兽巨大的头颅已经扑倒鬼厉身前,面对着如此强横凶悍的怪物,鬼厉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血盆大口里锋锐的尖齿。
    深深,呼吸!
    漫天火花飞舞之中,一字佛家真言突然出现在他身前三尺地方,金光灿灿,片刻之后只见鬼厉睑上青气一闪,转眼间就在异兽巨爪扑到真言的前一刻,真言之上的金光中同时泛起谈谈青色。
    自青云门与天音寺创派以来,“大梵般若”与“太极玄清道”两大真法第一次同时施展。
    漫天火焰,如山如海!
    异兽嘶吼咆哮,一掌击下。巨大的火焰之力硬生生打在真言之上,刹那间从交合处进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辉。如山般的火焰瞬间倒飞而回,庞大身躯的异兽竟被生生弹了回去,整座大殿之内被无形的力量震动的仿佛摇晃不止。
    那火焰异兽落回地面,似也为之一惊,霍然抬头,一双燃烧火焰的巨目向前方那个人影看去。
    半空中的真言金芒渐渐黯谈,随即消散,缓缓消失在半空之中。鬼厉的身子落了下来,脚一触地,不由得一个踉跄,脸色刷的白了。
    噬魂缓缓飞下,停在主人身前漂浮着,在对面那片火光之中,依然散发着幽幽的玄青光芒。
    他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随即忍住,但片刻之后又动了一下,终于肩头一抖,哇地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鲜红的血仿佛化作了红色的雾气,飘洒在他的身前。
    就像多年前,那一场凄厉哀伤的雨!
    点点、滴滴,鲜血包裹了那根黑色的棒子,曾经的“烧火根”静静地吞噬着每一滴的鲜血,悄无声息地吸进了棒身,不留一点痕迹。
    噬血珠上,红芒渐亮。
    冰凉的感觉走遍全身。
    从刚才一直忍耐的暴戾终于再也压制不住,鬼厉仰天长啸,双目赤红,瞬间脑海中万千念头转过,无尽的鲜血尸骨如梦魇一般袭来,缠绕着他一颤抖的双手慢慢用劲握紧,仿佛再也忍耐不住全身那为血腥而沸腾的血液!
    甚至于在他对面,那只异兽身后的火焰图腾上的八大凶神,竟仿佛也隐隐闪光,似乎对他身上那股血腥杀戮气息起了呼应一般。
    此刻的鬼厉,仿佛已经化身为残忍的凶兽,与前方的火焰异兽彼此对峙,这个大殿之中一片炽热,连空气似乎也在燃烧。
    “吼!”
    忽然,那只火焰异兽低声吼叫了一声,竟似第一次有了些许不安。
    半空中的小灰,落了下来,落在克厉的身前。
    额头上的那只眼睛,金光闪闪,同时从小灰身子之上,无数个地方同时响起了“咔咔咔咔”骨节剧烈颤抖敲打的声音、然后,就在鬼厉与那只火焰异兽的注视之下,小灰开始了异变。
    原本瘦小的身躯上突然鼓起无数粗大结实的肌肉,在骨节昨昨作响的声音里,小灰的身子缓缓变大,在人眼都能看的如此清晰的时刻,一只原本不到半人高的猴子,全身在迅速增加的肌肉和骨骼中急速变大,转眼间竟然已经超过了鬼厉的身子。
    一块一块的肌肉在小灰的手臂、胸膛、腹部鼓起,此刻已经变得巨大的脑袋上,在口中甚至已经出现了长而锋利的涂牙,白生生散发着寒光,突在巨口外边。原本是用来搞食水果的手掌,竟也生出了锋锐的利爪。
    终于,当这只蜕变得可怕之极的猴子变成了一只和火焰异兽几乎相等高大的凶兽之后,它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在第三只眼睛下的双眼。
    鲜红而噬血的目光,夹杂在一片金光中,夺目而出。
    原本庞大的祭坛大殿之中,此刻突然多了两只如此巨大的怪兽,登时拥挤不堪。小灰眼中满是凶光,瞪着对面那只火焰异兽,口中不停咆哮着。
    火焰异兽巨头缓缓转动,一双眼中只能看到的是火焰,而丝毫没有什么表倩神色、但可以看出它面对着这只突然蜕变过来的巨大凶猴,竟也有几分忌惮之意。
    忽地,小灰咆哮一声,闪烁着金光的第三只眼突然金芒大亮,一束金光疾射而出,那火焰异兽低吼一声,让了开去。
    金光打在地面之上,轰隆一声,顿时将坚硬的赤红岩石击出一个大坑。
    还不等火焰异兽反应过来,一直站在小灰背后的鬼厉已经腾身而起,瞬间周身一片异芒笼罩,身前的噬魂魔棒峻地一声向火焰异兽冲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小灰也跟着向火焰异兽扑去。
    火焰异兽眼中的火焰瞬间炽热之极……
    突然,被杀戮血腥灌满心田的鬼厉正全力要攻击对面那只异兽的时侯,右臂之上的玄火鉴几乎像是猛然苏醒一般,进发出一股浓烈无比的纯阳,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时侯,向着充斤在鬼厉身体经脉中的噬血珠暴戾之气冲去。
    鬼厉身子大震,一张睑几乎立刻惨白。飞跃在半空中的身子就像是被巨力轰然击中,只觉得全身在一刹那间,有千万尖刀利刃同时刺进身体血肉之中,那一股纯阳之力在身体里仿佛被噬血珠的阴凉景展之气刺激了一般,不可思议地迅速转为炙热之极的焚炎,布满了他身体里的每一条经脉,与噬血珠争斗不休。
    他的整个身体瞬间崩溃,整个人无力地从高空丢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而飞到一般的噬魂失去了主人的催持,立刻如有灵性一般,倒飞了回来,“砰”的一声,掉在他的身上。
    “吱吼……”小灰三只眼睛同时都望了过来,口中大声怒吼,显然无法想象鬼厉为何突然如此,但几乎就在同时,对面的那只火焰异兽开始行动。
    一直盘旋在火焰异兽身后的火焰图腾光圈之上,八个凶神中的一个突然闪亮,随着火焰异兽一声大吼,奋然扑来,那凶神光像竟如活物一般,张牙舞爪跟在它的身旁一起冲来。
    小灰怒吼咆像,巨大的身躯突然扑上,两只巨大的怪兽在半空之上轰然对撞,重重落到地下,整座大殿登时颤动不止。
    燃烧的火焰如排山倒海般瞬间烧了过来,小灰强壮的身上登时数处着火,但它竟似乎根本无视这些火焰痛楚,一爪抓下,重重打在火焰异兽的脑袋之上,但几乎就在同时,它小腹之上被对手狠狠的重主。
    两只巨兽同时负痛咆哮,片刻之后纠缠厮打在一起,巨大的身躯化作可怖的火山,每一次的重击都腾起漫天血雨。
    鬼厉无力地躺在地面,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痛楚折磨的无法动弹,眼前一片血红颜色,可是不知怎么,他此刻的脑海之中,却突然清醒了过来。
    所有的声音打斗,一下子都远离开了,那些燃烧的火焰炽热的光芒仿佛也远在天边,身体之中无比的痛楚密密侵蚀着每一寸的肌肤,他的眼睛在血光中分明看到半空之中,那被诡异之力操纵的凶神光像向自已狰狞扑来。
    可是他,竟没有了丝毫恐惧!
    一刹那,那是多长的时间?
    生死的边缘,你会想起什么?
    是多年前那一场竹山潇潇夜雨,还是落下无尽深渊时身旁苍白的身影?
    恍惚间原来看到从前,初见面的那谈谈笑颜……他慢慢合上了眼睛。
    要死了么,那就死去了吧。
    这一生,真是过得很疲倦啊!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带着沉沉的凶意,笼罩了他。
    “砰!”
    巨大的力量将鬼厉的身体从地面直接击上了半空,向后飞去,凶神化作的光像狞笑着依附在他的身上,嘶的一声撕开了他的衣服,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他的脖子胶去。
    正在与火焰异兽博斗的小灰听到声音,回头望来,刹那间双目圆睁,眼角进裂,鲜血流淌下来,横在睑上,血淋淋几乎如九幽恶鬼一般,发出了一声凄厉尖啸。
    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大力,只见小灰双眼中红芒如要满出血来,大吼声中,竟然生生将火焰异兽甩了开去,但几乎就在同时,火焰异兽的利爪在它的腹部抓开了巨大伤口,鲜血如怒涛般喷了出来。
    但小灰竟不往身上看上一眼,全力回扑,向着鬼厉的方向。
    那个被狰狞凶神纠缠的男子啊!
    此刻倒影在它红如鲜血的眼眸之中……
    原来咫尺的距离,会不会就是天涯?
    风声呼啸。
    凶意阵阵。
    凶神的利齿,一口咬在了鬼厉的脖子之上。还在数文之外的小灰,发出了绝望的鸣咽与咆哮。
    一道淡淡的红光,突然从鬼厉破烂的衣衫里透露出来。不知怎么,那个凶神光像突然全身僵住,一动不动。
    玄火鉴!
    那个被碧绿玉环包在中间的古老火焰图腾,此刻缓缓亮起,散发出一道红光,照射在凶神身上。
    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嘶”的一声,刚刚还狰狞凶恶的凶神光像竟被玄火鉴如长鲸吸水般吸了进去,转眼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小灰扑到了克厉身旁,但还不等它仔细查看鬼厉伤势,身后风声大作,那只火焰异兽竟然再度扑了上来。
    小灰腹部的伤口处,鲜血如泉水一般涌出,可以明显看出它的行动已经有些吃力,但下意识的,小灰仍然挡在了已经失去意识的鬼厉身前。
    只是,那只火焰异兽突然停住了身子,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动,火焰一般燃烧的双眼,落到了绑在鬼厉右臂的玄火鉴上。
    古老的火焰图腾,闪烁着迷离的红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小灰警惕地注视着火焰异兽。
    但这只异兽却似乎突然变得很是古怪,似乎不能置信一般,看了看玄火鉴,又看了看鬼厉和小灰,巨大的头颅转动着,竟似有些烦躁,不停地发出低沉咆哮。
    片刻之后,像是终于无法抗拒什么一样,火焰异兽突然两只前腿弯曲下来,身子件下,硕大的脑袋向着那枚玄火鉴缓缓点了三次头,随后一声低沉的咆哮,整个身体上的火焰突然黯谈下来,所有的火焰—一消失,最后,连这只巨兽的身体,竟然也慢慢消散在这个空间之中。而半空之中那道八个凶神图案的火焰图腾,失去了火焰异兽之后,也缓缓消失。
    整个大殿,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火焰凶光都消失了,大殿重新又笼罩在从那口火山井中散发出的一片淡淡的红光之中,只有头顶之上的地方,刚才火焰异兽出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通往二层的圆洞。
    小灰低低叫了一声,慢慢坐在地上,坐在鬼厉身旁,默默地看着主人,然后,又看了看自已肚子上巨大的伤口。
    沉默地等待着。
    痛楚渐渐褪去,生命的本能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鬼厉缓缓的,睁开眼睛。
    巨大的痛楚就像无形的烈火刚刚在他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上焚烧过,没有留下痕迹,却已让他筋疲力荆他深深呼吸,触手是冰凉的感觉,“烧火棍”还在他的手边,陪伴着他。
    烧火根……
    他忽地低声苦笑,身边传来了“吱吱”的叫声。鬼厉转头看去,小灰正趴在他的身旁,看着自已、刚才还巨大的身躯此刻已经变了回来,重又是依偎在他手旁的小猴子,只是它腹部被鲜血浸染得变了颜色的伤口,还有在它额头上此刻闪烁着谈谈金光的第三只眼,在在都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事。
    鬼厉忽然微笑,向着小灰,慢慢坐了起来,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小灰咧嘴而笑,吱吱叫了两声,用手抓了抓脑袋。
    大殿中红色的光线轻轻流转,照着他们的身影。
    鬼厉暗查周身,只觉得身体疲累,但体内经脉在那一场不可思议的内斗之后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想不到一向温和纯正的玄火鉴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狂暴,想来想去,似乎倒和自已处身的这座玄火祭坛,以及刚才那座奇异的凶神法阵有些关系。
    鬼厉整理了一下身上撕破的衣服,随后扯下一块布,将小灰抱了过来,仔细地将它肚子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小灰低头,三只眼睛眨呀眨的,看着自已肚子上突然多了一圈像是腰带似的东西,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倒是很好奇的样子,手在上边摸了不停。
    此刻鬼厉体力渐渐恢复,拖着小灰站了起来,向四周望去,只见周围大殿中伤痕累累,剧斗的痕迹随处可见,但不知怎么痕迹多在地面之上,墙上却并无多少。而在脚下的那一圈凶神石刻,此刻又恢复了平静,栩栩如生的待在那里。
    他站着沉吟了片刻,一时也不搞不清楚自已在这个玄火坛里已经呆了多久,但显然此刻那个镇守此处的上官老者还没有回来,想来他也是因为知道玄火坛有火焰异兽的守护才敢大胆离开罢。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头顶之上的那个通往二层的圆洞。
    大段上的红光也有些许飘了上去,但从下面看去,只能看到洞口一小块的地方,旁边似乎也是一片黑暗。鬼厉向那片黑暗看了看,忽地对小灰道:“我们上去看看吧,好不好?”
    小灰在他怀里,咧嘴而笑。
    鬼厉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后将小灰放到自已肩头,然后深深吸气,整个人慢慢飘了起来,离开地面,向那个洞口而去。
    他升的浪慢,十分小心,谁也不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祭坛里究竟是不是还有什么怪物守护。但是周围一片寂静,直到他飘上了第二层祭坛,也没有受到什么攻击。
    二层祭坛里除了上来的那个圆洞有淡淡红光外,周围都是漆黑一片,但在黑暗深处,还有一处散发着微光的事物。
    鬼厉向那里走了过去。
    那是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台,呈圆柱形状,整块石头与周围的赤红岩石截然不同,散发着谈谈凉意的同时,从石柱之上发出的微光竟然是不停变幻着颜色,时而为红,时而谈紫,时而鹅黄,时而青绿,煞是好看。
    而在石台的平面之上,有一道圆环状的凹痕,旁边刻着三字:玄火鉴!
    鬼厉的目光,不期然落到了右臂,有些残破的衣衫中间,隐隐露出了玄火鉴那古拙的火焰图腾。
    他轻轻将这宝物解下,凝视了片刻,然后将它放到那道凹疾之中,竟然是天衣无缝。
    片刻之后,突然从头顶传来沉闷的声音,鬼厉与小灰同时抬头,赫然只见头顶的石板,在低沉的声音中缓缓退开了一个石洞。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的气温不可思议地突然下降,从本来的酷热瞬间变得寒冷如冰,衬着那微弱的红光,甚至可以看到从三层之上的那个圆洞中,飘下的丝丝寒冷白气。
    至热至冷之气,竟然会同时存在在这个玄火祭坛之中。
    鬼厉嘴角露出了淡淡笑容,从石台上将玄火鉴拿了回来,放到怀里,更不多说什么,再度向最高的那一层飞去。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下方那个火山口的热气竟似乎根本无法影响这里,以至于当鬼厉踏上三层的地面之后,竟发觉脚下结的是厚厚的冰块。
    这里没有任何发光的东西,但在鬼厉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周围之后,便发现一道道幽幽的谈蓝色微光,从各个角落轻轻散发出来。
    那是不知凝结了多少岁月的坚冰,仿佛在轻轻诉说着什么。
    他慢慢向前走去,脚步踏在冰块之上,悠悠传荡开去,打破了这里仿佛亘古的沉默。
    忽然,一个低沉而微带惊讶的女子声音,柔和而有一丝苍凉之意,在黑暗深处幽幽响起:“你不是上官策?”
    鬼厉立刻停住了身子,片刻之后,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黑暗最深处,缓缓道:“我不是!”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慢慢她道:“你是谁?”
    鬼厉反问道:“你又是谁?”
    周围坚冰所散发出来的蓝光,似乎问了一闪,那个女子声音沉默了、片刻之后,两团幽亮的微光,仿佛是无尽的深送的眼瞳,在黑暗最深处一闪,一闪,凝望着鬼厉,和他肩头的小灰。
    最后,再落到了他手中的噬魂魔棒。
    “你肩头的那只猴子,是三眼灵猴罢?”
    鬼厉心中一凛,没有回答,倒是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灰毗牙向着黑暗深处叫了一声,似乎是在示威。
    那女子声音也不在意,却慢慢地道:“你手上那件法宝,可是‘噬血珠’与鬼物‘摄魂’,以魔教‘血炼大法’熔炼而成的?”
    鬼厉身子一震,眼瞳收缩。
    那女子声音仿佛轻轻低笑一声,缓缓道:“摄魂与噬血珠俱是天下至凶至邪之物,尤其是噬血珠,内含暴戾邪力,侵人魂魄于无形,我看你道行虽然不低,但邪力已然深深入体,迟早要发狂而死的。”
    鬼厉冷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声音却不理他,自顾自地道:“你身边那只猴子,虽然号称是万物之灵,而且此刻天眼已开,但我看它天眼中金光下隐有红色凶芒,必定也是因为陪伴在你身边,被噬血珠邪力所侵,假以时日,也是一只屠戮生灵的凶兽,不如改名叫做‘三眼凶猴’罢了。”
    鬼厉心头大震,一时说不出话来,小灰当体的异状,他也渐渐有些发觉,但如今被这神秘女人如此清晰明了地说了出来,一时心中千头万绪,竟是有些茫然倒是小灰撒愤怒状,嘶声大叫,对着黑暗中露出尖利牙齿。
    那女子声音忽地笑了一下,幽幽道:“你生气了,嘿嘿,这又何必?我们都是天生灵物,你明白我,我也知晓你的,你又何必贪恋世间繁华人情?”
    鬼厉收回心绪,镇定心神,目光渐渐冰冷,手边的噬魂也渐渐泛起玄青光芒冷然道:“你再不现身,可莫怪我不客气了!”
    那女子声音哼了一声,道:“你不是焚香谷弟子,竟然能够上到这玄火祭坛三层,果然有些本事,上官老鬼已经死了么?不过就算他不在,你居然能够闯过由‘赤焰兽’守持的‘八凶玄火法阵’……”“不对!”
    突然,那女子声音一下子尖锐提高,似忽然想到什么,声音里赫然多了一丝激动。
    “不对,你就算道行再高,但除了上官老鬼,全天下只有……只有玄火鉴能够开此祭坛三层,你,你身上有玄火鉴?”
    话说到最后,仿佛印衬着她激动的声音,瞬间鬼厉周围附近的坚冰同时蓝光都亮了起来,。
    鬼厉眉头一皱,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一双黑暗中的幽幽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怀中,那露出一角的玄火鉴上。
    古老的火焰图腾,像是在缓缓燃烧。
    “玄火鉴!”
    一声尖锐长啸,那女子声音瞬间高亢,夹杂着无数痛苦、惊讶、悲伤、绝望和一丝苍凉。
    “为什么,为什么玄火鉴竟然会在你的身上?小六呢,小六呢?……”她失声长啸,仿佛失去了理智,玄火祭坛神秘的三层之上,黑暗深处,忽然向蓝光爆发一般,无数道阻影在淡蓝光芒下挥舞,在黑暗与光明的间隙游动不安。
    一个身影,如从黑暗深渊飞出,又似从亘古苍凉中走来,如妖魔一般巨大的影子,舞动在这个空间之中。
    鬼厉怔住了,纵然他看到再凶恶可怖的东西,他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当他看清了面前的那个身影之后,他竟然还是怔住了。
    久远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充斤了他的脑海,甚至连小灰在他的肩头对着前方高声尖叫也充耳不闻。
    那个身影的背后,魔般飞舞着九条阴影。
    他慢慢的,慢慢的,涩声道:
    “九尾天狐!”
    诛仙第十二集作者:萧鼎
    第一章 白狐
    神州浩土,广瀚无边。世间除去号称万物之灵的人之外,更有无数生来,与人类一同在这天地之间。诸如家禽有鸡鸭猪狗,猛兽如豺狼虎豹,俱是人所常见熟知。
    而自远古以来,世间便颇多流传种种奇闻传说,在神州四方蛮荒偏僻之地,穷山恶水之间,有一些上古灵兽、洪荒道种,残存人世。千百年下,无数跋山涉水擒龙捉妖的热血少年传说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口口相传。
    而在这些繁多的传说之中,狐妖一族,或许并非最凶猛最强大的怪物,但毫无疑问,是世人眼中最神奇、神秘及至于是唯一带着些人情世故的传说。
    当诸如“黑水玄蛇”这等亘古巨兽成为无数少年心中证明自己修行实力的目标时,狐妖在人们口中,却似乎往往带有一丝暧昧。虽然一直也有流传着狐妖伤人的传说,但与其他怪物传说不同的是,狐妖一族常常会留下诸如与人相恋的动人故事,这在种种妖怪祸害人间的传说中,是非常突出而另类的怪事。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在凡夫俗子、世间百姓之中所流传的,在真正的修真炼道之人眼中,狐妖一族是一群极聪慧甚至狡猾的生物。它们的力量远远不如黑水玄蛇这等不可思议的上古奇兽,但这些妖物却懂得人情,甚至传说中修行到了一定地步,狐妖一族竟有变化成人的异能,这也就是那些凄美人妖恋情流传出来的原因。
    而在狐妖一族之中,有一支最聪慧最神秘的支系,传说他们随着修行道行的增加,身后的尾巴会不断增长,百年道行会有三条尾巴,称为妖狐;千年道行便有六条,便为灵狐;而到了出现有九只尾巴的地步,便已是世间妖物的无上境界,无人知道这究竟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达到,但传说之中,道行到了九尾的狐妖已经是绝世妖物,法力通神,是为“九尾天狐”!
    只是这传说太过神奇,世人多并不知晓,但在鬼厉的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不为别的,只为十年之前,火龙洞下,那一对双双殉情的狐妖身影,是他一生中曾经坚定的信仰第一次受到了冲击。
    每个偶尔午夜梦回,那凄凉而美丽的白狐身影,依稀可见。
    道道蓝色幽光,从坚硬而寒冷的坚冰中折射向周围,将这个祭坛三层照射得明暗不定。在鬼厉与小灰身前,从黑暗的最深处,在淡蓝的带着些妖异的微光照耀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出现。
    一只白狐,巨大的白狐!
    鬼厉这一生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白狐的真身,从他站着的地方看去,这白狐竟比他高了一倍,足有两人来高。即使是在这幽光之下,那一身纯白的皮毛依然如此美丽,平滑的绒毛如中原最好的丝绸般柔顺。
    这是一只让人一眼就觉得美丽的动物,只是它身躯如此巨大,不自觉的,竟也感觉有些可怖。而事实上,这只白狐,此刻正处于极度激动的情绪当中。
    原本寂静的祭坛空间里此刻已经充斥着白狐的悲鸣和厉啸,镶在白皙肌肤上一双黑色深邃的眼眸,此刻也充满了疯狂。
    蓝色的光芒越发明亮,不知何时已然刮起了风。鬼厉的衣角猎猎飘动,小灰正尖声高叫,对着白狐龇牙咧嘴,做出凶恶形状。
    霍地,白狐喉间一声嘶鸣,霍然前脚离地,竟是直起身来,几乎与它动作相一致的,鬼厉感觉到周围坚冰突然蓝光大盛,轰鸣声中,两块巨大的足有三人多高的冰块凭空移动,狠狠向鬼厉砸来。
    鬼厉眉头紧皱,噬魂青色光芒泛起,载着他和小灰迅速向后退去。几乎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同一刻,两块巨大的坚冰轰然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化作碎冰散落于地。
    只是还不等他们停下身子,整座祭坛三层上散发着蓝色幽光的坚冰同时都亮了起来,瞬间这空间中诡异妖力大盛,无数或大或小的冰块缓缓都浮上了半空之中,看去缤纷闪耀,竟是无比美丽和壮观。
    鬼厉眉头皱得更紧,这只九尾天狐果然妖力高强之极,这些年来他所遇到的种种妖灵异兽,除了黑水玄蛇那般不可思议的亘古巨兽,便以面前这只九尾天狐最为强大。
    只是不知怎么,当他的目光透过无数闪耀着美丽妖艳蓝色光芒的冰块,凝望到那个白色的身影,还有它略带疯狂和深深伤心的眼神时,已经多年不见的某种情怀,就像是当年那一对殉情的妖狐身影,开始徘徊在他心间,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对这只白狐出手。
    只是他这里正在犹豫,那边的九尾天狐却是一声厉啸,瞬间无数漂浮在半空的冰块如被神秘号令一般,全部以疾如闪电的速度呼啸冲来。
    鬼厉面色一冷,伸手将小灰抱过搂在胸前,同时身子驾驭着噬魂向旁边飞了出去。一时之间,只见满天蓝光闪烁,坚冰如雨,冰块对撞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电光火石的每一个瞬间,无数道白色幽光蓝色坚冰,追逐着那一条青色的身影。
    只是这青影犹如鬼魅一般,往往在间不容隙之间躲了过去,在满天冰雨之中,或左而右,或上而下,躲避过这仿佛无穷无尽的层层冰雨。
    白狐的尖啸之声更厉,只是不知怎么,听起来在愤怒之中却似有些中气不足。
    正激斗之中,忽只见青影一闪,鬼厉的身影竟不知怎的穿过了层层冰块,冲近了白狐本身。
    白狐悚然一惊,浑身美丽的白毛无风自动,前爪一挥,看去正要用某种奇异法术,不料就在此刻,忽地一道暗红光芒从它身后腾起,几乎就在同时,白狐狐躯一震,如被重击一般,眼神一乱,片刻间妖力尽数消散,身子竟是委顿地倒了下去。
    而在下一刻,青影飘至,一只苍白的手从光芒中伸出,迅速无比地向着白狐脖子抓去。
    白狐低鸣一声,眼中满是痛楚无奈,但看它神情,却是随之合上双眼,仿佛认命一般,闭目待死。
    触手处,是带着冰冷却依然柔顺的皮毛,鬼厉的手落在了白狐的喉间,白狐巨大的身躯就在他的身前,但不知怎么,此刻却只像是他手中脆弱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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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8楼 发表于: 2007-07-27
小灰趴在鬼厉的胸口处,忽地低低叫了几声。
    鬼厉默默地看着面前的白狐,慢慢缩回了手。
    白狐缓缓睁开眼睛,落入它眼帘的,是站在它面前那个男子的身影。
    一人一狐,就这般彼此凝望着!
    “轰隆!”
    伴随着一阵轰鸣,在鬼厉身后那漫天飞舞的冰块,失去了妖力维持,纷纷落下,彼此碰撞,冰晶四溅,更有白色的冰冷雾气四处飘散,从背后冲了过来,将鬼厉与白狐的身影完全掩盖。
    许久,冰尘渐渐落下,鬼厉与白狐的身影再度出现。
    小灰不知什么时候,又爬上了鬼厉肩头,三只眼睛眨呀眨的,看看鬼厉,又看看面前的白狐,随即又向四周张望着,仿佛突然对周围散落一地的美丽冰晶发生了兴趣,便从鬼厉肩头跳了下来,坐到地上,随手拿起几块漂亮的散发蓝色幽光的冰块,把玩起来。
    白狐的目光鬼厉身上移到小灰的身上,深深看了看,随即又回到了鬼厉这边,片刻之后,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它的话此刻听起来,显然已经平静了下来,鬼厉没有马上回答,目光不期然地望向白狐身后,很快的,他找到了他所猜想的东西。
    一条如常人手臂一般粗大的暗红色铁链,锁在了白狐腰间,此刻望去只见铁链之中红光隐隐泛起,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一股诡异法力。
    刚才白狐正激斗之中突然失力,显然是这条禁制发挥了效果。说来也不奇怪,若非有这等厉害禁制,以传说中九尾天狐的绝世妖力,这玄火坛怎么能困得住它?
    白狐望着鬼厉,鬼厉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它似乎也不在意,因为它在意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件事。
    “小六呢?是不是你杀了它,然后取了‘玄火鉴’?”它的声音听来很低,很是疲惫。
    鬼厉沉默着,半晌之后缓缓道:“你说的小六,是不是一只有六条尾巴的六尾灵狐?”
    白狐巨大的身子轻轻震了震,低下了头。
    “它死了!”鬼厉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楚地说着。
    白狐的目光望着自己身前的地面,幽幽地道:“怎么死的?”
    “十年之前,我与……两个朋友听说小池镇黑石洞下有妖物作崇,前去查看。”
    鬼厉面色沉静如水,淡淡地说起往事。一时之间,偌大的空间里悄无声息,只有他的声音轻轻飘荡,中间偶尔传来旁边小灰玩耍的声音。
    “……最后,它见事不可为,而三尾妖狐亦死,便决意自尽,临死之前,将玄火鉴绑在了我的手上。”鬼厉伸手从怀里拿出了玄火鉴,只见在周围幽幽蓝光照映之下,古老的火焰图腾仿佛也在轻轻燃烧。
    白狐怔怔地望着玄火鉴,仿佛痴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它低低地道:“小六是我的儿子!”
    ……
    周围寂静得似乎是死了一般,鬼厉望着面前这只白狐,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镂刻在深深心间落入炽热岩浆里那白色的狐影,清晰得就像在眼前。
    十年岁月,仿佛却只在昨日。
    是什么,悄悄改变了,你我的心意?
    “害死你儿子的,也有我一份。”鬼厉淡淡地说着,“日后你有机会,尽管来杀我好了。”
    白狐抬起头,深深望了他一眼,不知怎么,鬼厉突然觉得白狐在笑,带着千百年沧桑回眸,带着淡淡悲哀的笑。
    “它能够把玄火鉴给你,我是他的母亲,难道还不知道它那时的心意么?”
    白狐幽幽地说着,缓缓转过身子,锁在它腰间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禁锢着他。
    鬼厉看着白狐缓缓向着黑暗深处走去,忽地心中一阵莫名的冲动,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什么?”
    白狐的身子顿住了,但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它的声音,忽然有了一丝隐隐的激动:“你肯帮我?”
    鬼厉没有说话,没有回答。
    白狐缓缓转过身子,此时此刻,突然之间,它黑色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泛起了奇异的亮光。
    “三百年前,我们狐妖一族从焚香谷中抢出了玄火鉴,但死伤殆尽,除了小六侥幸逃脱,只有我活了下来,被禁锢在这玄火坛中,身受‘玄火链’煎熬。一身法力更是被这玄火链和玄火坛下的‘八凶玄火法阵’死死压制,日夜受苦。”
    它冷笑一声,道:“焚香谷若不是想从我口中得知玄火鉴的下落,早也将我杀了。”
    鬼厉默默点头。
    白狐看了他一眼,道:“这玄火链乃是天地异物,刚阳炽烈,一旦合锁,除非是通晓焚香谷密咒人物不能开启。但除此之外,只要有玄火鉴,一样能打开此物!”
    鬼厉的目光,慢慢转到手中的玄火鉴上,淡淡的温和感觉,从玄火鉴上那个古老的火焰图腾之上,传了出来。
    白狐的声音在前方继续说着:“玄火鉴乃万火之精,开天神器。你只要走到我身后尽头石壁之上,有一个圆柱形状的石台,玄火链就是从那里伸出,同时深入地底火山岩浆,从中吸取无尽热力。你将玄火鉴放在石台之上,便能解开玄火链,没有这个禁制,单凭底下并无玄火鉴主持的八凶玄火法阵,已经困我不住了。”
    说到后面,白狐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显然心情激荡。
    鬼厉没有说话,面色沉静如水。
    白狐望着他,片刻之后,眼中有深深失望,忽地发出一阵苦笑,轻轻道:“你后悔了么?那就算了罢,其实这世间,谁又不是如此呢?”
    说着,它似又要转过身子,鬼厉却忽然动了。
    他慢慢向前走去,走过白狐的身旁,身后的小灰抬起头来,似乎对这里的情况一下子又有了兴趣,三下两下蹦了过来,跳上了鬼厉肩头。
    鬼厉走过了白狐身边,白狐也跟着转过了身子,巨大的身躯陪伴着鬼厉,不知怎么,它的眼中似有异样眼光。
    “年轻人,你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妖兽?”
    鬼厉没有回头,没有动容,白狐跟在他的身后,甚至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片刻之后,听到那个男子,独行在黑暗中,低低自语:“其实这世间,谁又不是如此呢?……”“十年之前,我亲手将他们两个放下岩浆的时候;十年之前,诛仙阵下,我眼睁睁看着她从半空落下的时候……”白狐停下了脚步,玄火链的尽头对妖兽有着极厉害的禁制,它无法上前。而小灰此刻似也感受到了什么,从鬼厉肩头跳了下来,停在白狐的身边。
    而鬼厉,没有停下脚步。
    白狐默默地望着,最幽暗处的黑暗轻洒下,将那个男子的身影吞没。
    它忽然叹息!
    片刻之后,它转过巨大的狐头,靠近小灰,小灰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大上百倍的妖兽,却没有什么畏惧之色,“吱吱”地叫了两声,三只眼睛一起望着白狐。
    “他也是个伤心人么?”白狐幽幽地道。
    小灰眨眼,吱吱叫着,同时用手抓了抓脑袋。
    白狐淡然一笑,笑声中几多沧桑悲凉。
    “你道行不够,灵智初开,世间人之情爱,你又怎会知道?”
    它轻轻你、低语着,声音渐低渐小,依稀听见:“人间便是有这般痴情男子,才会让我们千百年下,依旧深深*会……” *焚香谷入口处。
    气氛越来越是肃杀,场中一片安静,鱼人族众人怒目盯着焚香谷以上官策为首的一众人,而焚香谷众人这边,却是悚然惊心。
    不少弟子已经开始偷偷向四周张望,冷风吹过,枝叶轻舞,黑夜之中也不知哪里传来的低低鬼哭之声,让人闻之寒心。
    上官策眉头紧皱,面色严峻,这个未知身份的凶手道行高深倒也罢了,以他一身修行决然是不怕的。但有这等道行的人物却如此心狠手辣,且明摆着要挑动焚香谷与鱼人蛮族之间的冲突,却实在令人忧虑。
    难道,焚香谷密谋百年之久的大计,终于还是泄露出去了?
    一念及此,饶是上官策道行高深,定力坚定,心中仍不由得一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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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物,片刻之后已然镇定下来,心知此刻那神秘凶手在暗处正虎视耽耽,自己绝不可乱了方寸。而且这数百年来,还当真是头一次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在焚香谷中如此放肆。若不好好教训一番,只怕将来阿猫阿狗都敢来闹事了!
    上官策定了定神,头往旁边一动,李洵会意,走上前来,上官策冷冷道:“传令下去,全部弟子尽数发动,封住谷中各个谷口出路,另外将‘红眼雕’全部放出,盘旋上空,决不能让这凶手跑了。”
    李洵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师叔,那谷主那边……”上官策摇了摇头,道:“谷主今晚既然让你传令要我处理此事,必定是他仍旧无法分身。你也知道他……”话说一半,上官策忽然住口不说,抬眼看了李洵一眼,“迟些时候,我自然会去向他说明。”
    李洵低头道:“是,弟子这就去做。”说着转身就走。
    他英伟的身子向后走去的时候,周围的焚香谷弟子纷纷为他让路,而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身边,把他和上官策两人对话都听在耳中的燕虹,一双明眸之中望着李洵身影,似也隐隐有异光闪动。
    李洵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焚香谷深处的黑暗之中。那边的鱼人一阵骚动,几个鱼人同时吱吱怪叫了起来。那个为首的高大鱼人与其他怪物交谈几句,回过身来已是满面怒容,“吱吱吱吱”说个不停。
    上官策眉头一皱,旁边的孙图已经翻译道:“他们叫我们速速将杀害他们族长的凶手交出来,不然就要杀光我们。”
    上官策哼了一声,冷眼向那些鱼人看去,那些鱼人显然对上官策有些畏惧,一时都有些竦然,但蛮性上来之后,居然又有更多的鱼人开始愤怒咆哮。
    上官策情知这些鱼人蛮族不可以常理度之,而眼下焚香谷大事在即,绝非与这些南蛮异族闹翻的时刻,而且隐藏在十万大山里的那个绝世人物,不但是他,就算是道行通天的谷主云易定亦是忌惮三分。
    他正寻思着怎样暂时安抚这些野蛮异族,慢慢开口道:“诸位,今日之事,我上官策定然会给你们一个解释,不过暂时要委屈你们在这里……”话音未落,突然,毫无预兆地,脚下的大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这震动如此剧烈突然,以至于许多焚香谷弟子和鱼人都猝不及防,站立不稳而向旁边跌去。
    上官策道行高深,自然不同于那些普通弟子,几乎在瞬间就稳住了身子,惊愕之下,无意间眼角余光转动,看见站在身旁的燕虹身子也是不稳,不过也只比自己慢了一点就站稳了身子。
    “啊,天,天变色了!”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瞬间所有人都抬头望天,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中此刻突然变红,无数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的云彩快速移动,围绕着某个地方旋转起来,隐隐中更有风雷之声,气象万千,极是壮观。
    上官策为之一怔,顿时脸色大变,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果然那无数火燔云霞围绕的地方,正是神秘的玄火坛所在之地。
    上官策惊怒交集,再也顾不上其他东西,狠狠一跺脚,身子化做灰光向玄火坛迅疾无比地飞去。但在他身子腾空的一刹那,不知怎么,他心头如闪电般掠过一丝淡淡疑问:燕虹的功力,怎地竟精进得如此之快?
    第二章脱困
    玄火坛。
    雄伟的几乎给人不可摧毁的巨大祭坛,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置身在玄火坛三层之上的九尾天狐和小灰,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向旁边震倒开去。不过它们毕竟都是通灵奇兽,很快就稳住了身子。
    前方的黑暗深处,暗红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隐约现出了鬼厉的身影。
    束缚在九尾天狐腰间的玄火链,逐渐开始明亮,从深深的暗红颜色,慢慢变得鲜艳,远远望去竟似有火焰细流在奇异的铁质之中燃烧流动的感觉。
    九尾天狐低低哼了一声,眼中似乎有一丝痛苦神色。站在它身旁的小灰望着九尾天狐,随即又向那个黑暗深处的身影望去。
    暗红的光芒更加明亮,照出了鬼厉身前的那个石台。玄火鉴被鬼厉放在石台之上,冥冥之中,仿佛有无声的嘶喊,似愤怒,似咆哮!
    玄火鉴中心处的那个古老火焰图腾,缓缓闪烁,如火焰燃烧!
    轰隆!
    忽地,一阵巨响,从他们脚下传来,瞬间一股炽热之气从玄火坛下喷涌而上,将这个原本冰冷的三层顿时化做赤焰之地。
    周围无数巨大的坚冰开始融化,不断分解,原本闪烁着幽美蓝光的冰晶在消失前依然闪亮,将周围映射得忽明忽暗。
    整个空间在热浪荡的嘶吼与冰块无声的幽舞间,呈现着世间罕见的奇景,小灰转过头去,三只眼睛眨呀眨的,咧嘴而笑,看得目不转睛;而九尾天狐却似乎根本无视身后那些冷热奇观,一双狐目只是盯着黑暗中红光旁的鬼厉。
    随着火焰图腾上奇异光芒的渐渐明亮,巨大的玄火链开始发出“咔咔”的声响,链条本身上的光亮此刻也更加明亮,看去似要燃烧一般。与此同时,九尾天狐眼中的痛楚之色更重,甚至连它腰间在玄火链周围的皮毛,竟然也有变得焦黄的趋势。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高,脚下的祭坛中不知何时开始了巨大的轰鸣声,听起来就像是奔腾咆哮的火山岩浆,在汹涌起伏。
    而在这一片轰鸣、漫天异光闪动的怪异时候,九尾天狐突然身子一震,狐头猛转,竟是离开了它一直紧盯着的鬼厉处,回头望去。
    那遥远的地方,在这一片汹涌澎湃、气势万千的喧哗之外,仿佛有一道长啸,带着无比愤怒惊愕,正全速飞来!
    九尾天狐脸色大变,眼神中突然焦虑万分,猛地回头,正要张口说些什么……轰!
    一声闷响,就在此刻发出。
    鬼厉身前的石台,在玄火鉴奇异的神力作用之下,发出了沉闷的大响,仿佛带着一丝不情愿,缓缓向下沉去。而玄火鉴也缓缓从石台上漂浮起来,移到半空,散发着纯和的红色光芒。
    随着石台的沉落,周围石壁开始逐渐颤抖,开始出现了一条深深裂缝,紧接着又开始出现了第二条。同时那条深深陷入石壁的玄火链也开始抖动起来,这抖动迅速变得剧烈,终于,在石壁上赫然出现了第七条裂缝的时候,一声轰然大响,曾经坚不可摧的玄火链如一条失去生命的死蛇一般,颓然失去了所有光彩,从九尾天狐的腰间掉落,跌落地面。
    九尾天狐在冰与火、黑暗与光明间,仰天长啸!
    那声音凄厉而悠远,远远传荡开去,最后与脚下愤怒的火山咆哮融为一体,高亢不绝!
    那一瞬间,仿佛是被激怒的火焰力量,众人的脚底下那汹涌澎湃的热浪同时轰鸣,巨大的声响从脚下直传而上,片刻间众人脚下坚硬的石板就出现无数裂痕。
    鬼厉将玄火鉴一把抓回,收到怀里,返身快步走回。小灰吱吱叫了两声,三下两下跳到他的肩头。
    在九尾天狐的周身急速凝聚起白色烟气,瞬间转浓,遮盖住它白色的狐身,片刻之后一阵奇异的“嗦嗦”声传出,被周围越来越是炽热的热浪所不断侵蚀的白色气体下,渐渐现出了人形。
    洁白如玉的手,被炽热火光照耀得隐隐透明,仿佛看见细细的血液轻轻流淌。
    光滑的肩头,浑圆而不见丝毫瑕疵,隐约的起伏如温柔的峰峦,在这凶暴的世界里如此神秘而格格不入。
    鬼厉看不清那个人形的容颜,也没有时间再看。
    像是终于忍不住爆发一般,沉眠无数时光的火山已然喷发,在他们的脚下,大地剧烈颤动,所有的东西纷纷倒塌,空气中炽热得如要燃烧,甚至连呼吸进去的也似火焰。
    巨大的轰鸣从地底深处轰然而出,早就脆弱不堪的石板瞬间坍塌掉落。青光闪处,鬼厉面色严峻,腾空而起,九尾天狐化身的那一团白气之中,传出它的声音:“上面!”
    鬼厉不及多想,向上空飞去,果然还不到片刻功夫,头上原本坚硬的石壁也随之坍塌砸下,鬼厉在落如纷纷碎雨的空间里全力躲避冲上,小灰吱吱叫着,紧紧抓着鬼厉衣襟。而九尾天狐笼罩在一片白气之中,紧紧跟着鬼厉向天冲上。
    脚下,炽热的岩浆瞬间冲破了所有阻挡,如巨大的火柱直冲上天,紧追在他们身后。
    整个焚香谷瞬间笼罩在一片炽热火焰红光之中,所有的人骇然张望,那一道冲天而起的巨大火柱。
    甚至连天空黑云,也被这大地巨力,生生贯穿!
    从火柱中心处开始,天空的黑云完全变做了火焰颜色,就像整座天空,变做了燃烧的火海。
    片刻之后,燃烧的灰烬,巨大的石块、焦烬从天下纷纷落下,或漆黑,或燃烧,像一场末世悲凉爽的雨!
    谁也看不见鬼厉和九尾天狐的身影,原本被释放在天空巡逻的红眼雕,此刻也纷纷逃避死亡,哪里还顾得上追踪。
    一时之间,焚香谷中的人们除了偶尔有人发出惊叫之外,竟是鸦雀无声,甚至连那些鱼人也震慑于这天地巨威。
    只有在那火柱尽头,玄火坛下,人们远远听到了一个狂怒的声音,厉啸不止!
    远处,那道巨大可怕的火柱已经消失,大地也逐渐沉静下来,只是天空云层之中,依然清晰地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周围的云彩似乎也被火焰烧焦了边,呈现出怪异的金黄色。
    远远飞离焚香谷之后,鬼厉在一处偏僻的小山头上落了下来,这里树木繁茂,就算是焚香谷的人要追踪过来,也要找上半天。更何况焚香谷周围方圆如此之大,焚香谷想要追踪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落到地上,青光一闪而收,随即听到身后的九尾天狐也落到地上。鬼厉没有转身,站着不动。
    身后也同样的没有声音。
    片刻之后,鬼厉淡淡道:“你需要衣服么?”
    不知怎么,身后的那个声音此刻忽然间有了一丝轻飘飘的柔媚之意:“嗯,多谢公子。”
    鬼厉脱下了外衣,向后丢了过去,这中间,他一直没有转动身子,只不过趴在他肩头的小灰,却一点也不似他主人,头转来转去,一会看看鬼厉,一会向后看去,不时用手抓抓脑袋,似乎有些迷惑不解。
    轻细的穿衣声音,在这寂静的林间显得特别清晰,被天空异样云彩照耀的夜色里,渐渐再度暗了下来。
    隔了这么远,却依然感觉吹来的夜风中,带着一丝酷热。
    “公子,可以了。”身后那个女子声音,静静地道。
    鬼厉并没有立刻转身,而是依然静立了片刻,这才慢慢转过身子。
    一个身着他外衣的女子,俏生生站立在夜色里,树林间,他的面前。
    她的身姿是婉约而修长的,纵然是不合体的衣服依然遮盖不住她美好的身材。
    衣服对她来说,显得有些宽大,披在身上,系上衣襟,却依旧遮不住缝隙间裸露出淡淡的白皙肌肤,在这样的夜色里,仿佛荡漾着幽幽的诱惑呻吟。
    她的唇是柔的,她的眼是媚的,她的鼻是巧的,她的眉是婉约的。她的容貌,像是要流淌过来将你拥抱的温柔水波,让你沉醉;又似千百年永驻红颜的美丽,经风历雪,却更艳更丽。
    鬼厉沉默着,过了一会,转过了头。
    *小灰蹲坐在地上,看了看站在一旁眺望远方的主人,鬼厉从刚才开始就这样一直望着天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皙的手掌伸了过来,小灰回头,咧嘴一笑,伸出自己的猴爪,灰色的毛发下,它的手指看去比人类的要更长一些。
    九尾天狐变换成人形的这个女子,轻轻在猴子身前蹲下,衣襟轻动,隐约间有淡淡春光晃动。
    她静静地微笑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灰,然后伸出自己如玉一般的手掌,轻轻执起小灰的手指。
    小灰“吱吱”而笑。
    她的眼中似也满是笑意,轻轻道:“我也要谢谢你埃”小灰眼睛眨了眨,忽然不停点头,神色间大是得意。
    那女子为之失笑,伸手将小灰抱在怀里,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鬼厉身边。
    举目眺望,那一片被夜色掩盖的远山。
    “三百年了,”她看了半晌,慢慢地道,“整整三百年的时光碍…”鬼厉转头向她看去,她正凝望着远处,依偎在她怀里的小灰不知怎么,很是安静,眼睛看着鬼厉。
    从侧面看去,她的脸柔和的曲线中,仿佛还有一丝莫名的刚强。
    她沉默了许久,然后忽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头向着鬼厉,微微一笑。
    那份美丽,如黑暗中盛开的百合!
    鬼厉淡淡道:“你日后准备如何?”
    九尾天狐笑了笑,仿佛也有些惘然,轻轻道:“你把小六自尽的地方仔细告诉我罢。日后有机会,我想去那里看看。”
    鬼厉低了低头,眼神中似有光芒掠过,随即道:“是在北方空来山附近一个叫做小池镇的地方,镇外十里有片小树林,林中有黑石洞,洞下最深处即是,不会难找的。”
    九尾天狐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鬼厉看了她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伸手到怀中,拿出了玄火鉴。
    夜色中,玄火鉴上古老的火焰图腾,微微散发着光彩。
    倒映在九尾天狐的眼中,仿佛就像两团小小的火焰。
    “这个,”鬼厉看了看手中的玄火鉴,送了过去,“还给你吧,本来就是你儿子的东西。”
    九尾天狐一怔,忍不住抬眼多看了看他,慢慢将玄火鉴接了过来,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忽地道:“你知不知道这玄火鉴乃是天地世间的无上神器,万火之精。
    如能真正掌握它的力量用法,再配合你在玄火坛中见到的那个‘八凶玄火法阵’,直有毁天灭地的奇威。“她微笑着,看着鬼厉,道:“就算这样,你也把它还给我?”
    鬼厉淡淡地看了看她手中的那件宝物,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去,低声道:“我要它做什么,我要毁天灭地做什么?我要的,它又不能给我……”九尾天狐望着鬼厉,半晌没有说话,目光深深如水。
    忽然,她笑了,带着三百年的沧桑与悲凉。
    “说得好,说得好!”
    鬼厉向她看去,只见她脸上尽是笑容,眉目间却是苍凉。
    “这三百年来,我在玄火坛是不见天日,不知多少次想过,当初为什么我会昏了头脑去偷这玄火鉴?这三百年时光,若是我和亲人一起快乐度过,那该多好……”她大声笑着,柔媚的脸上满是沧桑的美丽,手一抬,将玄火鉴抛了过来。
    鬼厉接住,怔了一下,道:“这个是你们全族人用性命换来的,你怎么……”九尾天狐缓缓收住笑声,眼中的哀色却更是重了,低低地、幽幽地道:“我要它,做什么?”
    鬼厉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玄火鉴,感觉到从玄火鉴上传来的一丝暖意。片刻之后,他道:“你被焚香谷禁锢了三百年,不想报仇了?”
    九尾天狐淡淡道:“想,当然想了。这三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可是我刚才脱困之后,到现在望着这片夜色,辽阔天地,突然间提不起精神去报仇了。”
    她举目远望,这一片广阔天地,微微一笑,道:“这几百年的时光,我竟然傻到浪费在这无聊的法宝之上。如今且让我在这人世间里,多过一段舒心日子再说罢。”
    鬼厉沉默片刻,道:“那你以后也许还会用到它的,再说玄火鉴毕竟还是你儿子……”九尾天狐嫣然一笑,道:“小六?他不是已经把这个东西送给你了么?而且……”她目光在鬼厉身上打量了一下,道:“你用噬血珠和摄魂这等大凶至邪之物做法宝,邪力侵体极深。以我看来,若不是有玄火鉴的至阳纯和之气替你抵挡,只怕你早就失去神志,凶性大发了。若是将它给我,你自己怎么办?”
    鬼厉身子一震,眼中瞳孔微微收缩,向九尾天狐望去。
    九尾天狐淡然一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看我,像我这般活了几千年的老女人,知道的东西自然比较多。”
    鬼厉不觉有些尴尬,眉头皱了皱,终于还是将玄火鉴收了起来。
    九尾天狐伸手摸了摸怀中小灰的脑袋,眼神有意无意地向鬼厉瞄了一眼,道:“眼下你体内邪力侵蚀已深,虽然你本身修行深厚,再加上有玄火鉴压制,所以噬血珠邪力与摄魂的鬼力不敢频繁发作,但我料你必定时常受其煎熬,且性子日渐噬血好杀,可对?”
    鬼厉此刻对面前这个千年妖狐所化的柔媚女子的眼光,已经不敢小觑,虽然有些迟疑,但过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九尾天狐叹了口气,道:“以我看来,你能在噬血珠和摄魂之下活到今日,实在算是异数。不过你今后若是想继续安稳活下去,我劝你还是尽早将这件天地间第一邪物给丢了才是。”
    鬼厉面无表情,慢慢抬手,黝黑的噬魂出现在他手上,黑色的棒身夹杂着隐隐的血丝,安静地躺在他手掌之上。
    那仿佛早已经是他身体一部分的熟悉之极的冰凉感觉,在他的身体里缓缓游动。
    “你说的这件天地间第一邪物,不知道已经救了我多少次性命!”鬼厉淡淡地道:“你说我只有丢了它才能安稳地活下去,却不知道如果没有它,我根本就活不到今日。”
    他抬头看向九尾天狐,目光冰冷,道:“而且,你有一件事说错了。”
    九尾天狐看着他,笑了笑,道:“什么?”
    鬼厉道:“你说它乃天地间第一邪物,其实不是的。”
    九尾天狐眉头一皱,道:“你说什么?”
    鬼厉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地道:“天地间第一位的邪物,不是它,而是……“他用手,往自己的心口一指,冷冷地道:”人心!熬盼蔡旌??×恕?
    那个男子在夜色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去了。依旧带着热气的夜风从远方吹了过来,拂动他两人的衣襟。不知怎么,他的身影看去,突然间特别苍凉。
    九尾天狐默默地望着他,半晌之后,低声叹息,声音幽幽,说了一句,却谁也不曾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就在她转身向后走去,不欲打扰鬼厉的时候,鬼厉的声音却突然从她背后传来:“前辈,你见多识广,我有一事关系重大,请你千万赐教。”
    九尾天狐微感惊讶,转过身来,却见鬼厉已经面向着她,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透露出一丝激动、一丝渴望、一份憧憬,甚至于,还有隐隐的一丝害怕!啊澳阋?适裁矗俊?
    “一个女子,十年前用自己一身精血化做厉咒,再逼入自己的三魂六魄,施展出……一个大法力。但就在她魂飞魄散的时刻,她身边有一件异宝‘合欢铃’将她一魂扣了下来,所以如今那个女子肉身不灭不死,但全无知觉。前辈你、你见识广博,请问可有办法救治么?”
    声音到了最后,鬼厉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九尾天狐凝望着那个男子,眼中光芒闪烁,大有柔和之意,片刻之后,她决然点头,道:“有办法的!”
    第三章希望
    鬼厉身子大震,瞬间狂喜的表情涌上他的脸庞,将凝固在他脸上不知多久的沉重一扫而光。勉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鬼厉却依旧控制不住声音中微微的颤抖,“请,请前辈教我!”
    九尾天狐凝望着他,片刻之后忽然微笑,道:“那女子一定是你深爱之人吧?”
    鬼厉没有说话,但脸上渴望焦灼的表情越发强烈。
    九尾天狐摇头叹息,但眼中满是柔和怜惜之意,柔声道:“如你所说,那女子肉身完好,如此自然便是那诡异法力将她魂魄逼散的缘故。本来三魂七魄一旦散失,便是神仙也救她不得,不过只要还有一魂尚在,就有希望。”
    “魂魄虽有三魂七魄之分,但俱是人之精魂所在,同一人的魂魄之间,彼此都有神秘吸引,中土修真之士对此少有涉猎,但许多年前,我曾亲眼见过有异人施展‘还魂异术’,将某个不幸被恶妖摄去一魂三魄的男子魂魄,尽数收回。”
    “由此可见,虽然情形稍有区别,但只要你那朋友肉身不灭,魂魄尚有残余,则必定有救。”
    鬼厉脸色本来大是兴奋,但听到“还魂异术”这四字时候,忽地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道:“前辈,你说的还魂异术,莫非是指南蛮十万大山里的‘黑巫族’?”
    九尾天狐细眉一挑,微感讶异,点头道:“怎么,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黑巫族?
    这黑巫族神秘莫测,族中祭祀神灵的黑巫法师尤其精于这等鬼灵魂魄的异术,只要你有办法找到黑巫法师,多半你那朋友便有救了。“鬼厉默默无语,半响之后,掩盖不住脸上失望神色,低声道:“不瞒你说,这个黑巫族可能救治我那朋友的消息,我在十年前就有所耳闻。可是这十年来我不知来过这南疆多少次,甚至连那穷山恶水的十万大山之中我也深入许久。但不论我如何仔细打探,却根本找不到黑巫一族的一点消息。所有的人都告诉我,早在千年之前,那个黑巫族已然灭绝……”“千年之箭?”九尾天狐本来皱眉听着,却突然提高了声音,打算了鬼厉的话。
    “不错,怎么了”鬼厉抬起头来,向她看去。
    那个柔媚的女子轻轻皱眉,似在思索着什么,柔顺细长的长发披在肩头,夜风吹过,有丝丝在她脸畔舞动。
    半晌之后,她抬起头来,道:“被关了太久,脑袋已经不太灵光了,要想想才能记起来。我遇见那个黑巫族人的时候,是在我被焚香谷那帮家伙关起来前二百年。也就是说,至少大概在五百年前。黑巫族还是有人存在的哦。”
    鬼厉紧紧盯着她,脸上神色变化剧烈,九尾天狐将他变化看在眼里,忽然道:“罢了,罢了,看在你是我恩人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吧!明天我带你去南疆一带找找,看看当年遇到那家伙的地方,还有没有黑巫族的踪影。”
    鬼厉深呼吸,沉默片刻,对着她微微低首,道:“多谢前辈,感恩不尽,只要救了我朋友,无论前辈将来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九尾天狐看着前边这个男子。只见他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眼中还有淡淡的温存,也不知道想起来了谁?
    一念及至,她也不知怎么,心里忽然有些柔和之意,这世间男子。纵有负心之人,也是有痴情男儿的。
    夜色深深,四下无人,只有树林深处不知名的地方。远远传来野外虫鸣,低沉幽幽,如倾如述。
    微风吹过,林间树梢倾动,沙沙作响。
    九尾天狐轻轻将小灰放在地上,站在林间,静静的站着,半晌之后。她闭上眼睛,微微转动着头。似在倾听什么,又仿佛用身体心灵,去感受这世间自由的滋味。
    背后脚步声响起忽然又停下,鬼厉的声音传来:“夜深了,前辈怎么还不去睡?”
    九尾天狐没有睁开眼睛,甚至也没有回头,只是慢慢的道:“你呢!你怎么不睡?”
    鬼厉沉默了一会,道:“我睡不着。”
    九尾天狐转过身来,看了看他,微笑道:“是有些紧张吧?”
    鬼厉没有说话,这个曾几何时已经接近绝望的念头突然又迸发出新的希望,让他不能不为之激动难眠。
    九尾天狐嫣然一笑,媚态横生,仿佛连她周围的夜色也变得温柔起来。只听她幽幽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鬼厉连忙道:“前辈,请说。”
    九尾天狐瞪了他一眼,道:“就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前辈了,你这个人其他还好,偏偏就不知道拼命叫一个女人前辈前辈的,会把人叫老了,是很失礼的吗?”
    鬼厉哑然。
    原来不管是十八岁、二十八岁还是二千八百岁的,只要是个女子,必定会怕老的……“那,我称呼你什么好呢?”鬼厉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女子听了,倒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半晌才淡淡道:“是啊!
    叫什么好呢?当初的名字,我早就忘了。这样吧,反正你见过我的白狐真身,你就叫我小白吧。““小白……”鬼厉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面容表情很是古怪。
    九尾狐似乎根本不在意,倒是眼光一转,看到蹲在地上东张西望的猴子小灰,随即想到什么,向鬼厉问道:“对了,那这只猴子叫什么名字,你该不会直接叫他三眼灵猴吧?”
    鬼厉道:“这猴子是我小时候收养的,我叫它小灰。”
    九尾天狐,也就是现在叫小白的柔媚女子一怔,随即失笑,伸手弯腰将小灰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眼中满是笑意,道:“呵呵,我们果然有缘,你叫小灰,我叫小白哦。”
    小灰在她怀里咧着嘴,吱吱笑着,用猴爪搭在她的肩头,大是亲热。
    鬼厉站在一旁,看着那边发生的情景,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暗中摇头,默默走开。
    次日。
    天色渐渐亮起来,只是南疆的太阳还没有露头,天空中阴沉沉的,满是乌云,是个阴天。
    不过光线倒也明亮,也不觉得气闷。偶尔还有微风吹过,拂在身上,也没有了昨晚那股热气。,不由的另人精神一振。
    冰凉的感觉在人身体里流转,胸口的玄火鉴上,也隐约传来温和的暖意。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同时存在他的身体里面。此时此刻,似乎也是很安静,互不侵犯。
    鬼厉渐渐睁开眼睛,不为人知的苦笑了一下。
    事实上,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昨晚小白,也就是九尾天狐对他身体的那几句话,都在那一场一齿炎兽的斗法中,他身体突如其来的崩溃而证实了。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还能撑多久?
    他低下头,看着安静躺在自己手中的那根黑色的烧火棍,多少年了,它一直安静的陪着自己。
    他忽然微笑,将烧火棍紧紧握住,象是,血脉相连。
    只要能救了碧瑶,其他的,还算什么?
    忽的,这座小山上空传来一阵风声,半空中由远及近,一个人影竟是飞了下来。
    鬼厉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向上望去,眼中满是冰冷。
    片刻之后。那身影落了下来,光芒闪动,渐渐散去,露出一个黄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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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9楼 发表于: 2007-07-27
金瓶儿!
    鬼厉目光一凝,心头不期然为之一震,自己在这个小山头上不可谓不隐秘,但这个金瓶儿居然能够找到这里,实在了得,难首她竟然是暗中跟着自己,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金瓶儿依然带着她熟悉的微笑道:“公子,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躲藏啊!”
    鬼厉哼了一声,忽然道:“金姑娘你才是好手段,好厉害。”
    金瓶儿似乎听不懂鬼厉话中有刺一般,笑道:“我哪里比得上公子,昨晚公子不过略试锋芒,就将整个焚香谷搞的是天翻地覆,真是天地变色,小女子佩服的紧呢!”
    鬼厉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却始终无法想到这合欢派的女子究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当下也不在面上表露出来,淡淡道:“昨晚火山爆发,乃是天地自然之事,与我无关。倒不知姑娘昨晚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吗?”
    金瓶儿眼波流转,正要说话,忽地眉头微微一皱,却是看见鬼厉身后,呼啦一声,先是跑出了那只一直跟着鬼厉的灰毛猴子,接着从树林中悠悠走出了一个女子,肌肤若雪,眉目如画,更有万种风情,千般温柔,尽在婉约身姿之中,竟是个绝世美人。
    而最重要的,金瓶儿一眼看去,便看出那女子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中间并无其他衣物,走动间隙,隐隐约约显露着白析肌肤,更添诱惑。
    那件衣服,很明显是男子衣物,昨天晚上,她还看到鬼厉穿在身上,而现在,鬼厉身上已经没有外衣了。
    金瓶儿眼中光芒闪动,忽地微笑起来,道:“这位姐姐好生美丽,怎么我这些日子从未见过?”
    说着,好似笑非笑地看着鬼厉,道:“往昔多听闻公子和碧瑶小姐痴情相恋,碧瑶小姐为公子不惜魂飞魄散,舍身挡下‘诛仙奇剑’,公子则为碧瑶小姐叛青云,入圣教,辅助鬼王宗主四方征伐,杀人无数。更在十年之中,不惜冒险深入南蛮十万大山深处找寻医治碧瑶小姐的方法,如此种种,怎么不叫天下女子为之感动倾慕?”
    她声音越来越柔媚,脸上表情更是温和。但口中的话却是一转:“只是时光无情,岁月昭昭,往事已矣,公子重得量偶,这是要恭喜公子的,呵呵,那日且让我亲自上狐歧山,向鬼王宗主道贺一番才是。”
    鬼厉面色森冷,听到后面,神情更是冷竣,但他只是冷冷恒了一声,却根本不说什么。
    倒是九尾天狐小白看了看鬼厉,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金瓶儿,忽然大笑道:“这位姑娘你误会了,其实是小女子昨晚夜遇强人,险些被他们掠走侮辱,幸亏这位鬼厉公子路中途过,加以援手,才侥幸得脱,至于身上的衣服,也是公子暂时借与我遮羞的。”
    金瓶儿转眼看了看小白,以她的阅历眼光,如何能相信这番话,而看小白笑盈盈的样子,哪里又是昨晚刚被强人威胁过了?以金瓶儿的眼光看去,这世上有不开眼的强盗碰到这个女子,只怕多半……金瓶儿摇摇头,也懒的在此事多想,只不过对小白不逊于自己的艳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随即转头鬼厉道:“公子昨晚在焚香谷,可有什么发现吗?”
    鬼厉淡淡道:“无所发现,昨晚到达谷后,只不过遇到了火山喷发,我便退了出来。”说完话头一顿,向金瓶儿道:“你昨晚向谷口喧哗处潜去,可有什么事么,那个鱼人怪和焚香谷主的关系,你可有什么发现?”
    金瓶儿微微一笑,神情自若,摇头叹息道:“真是不巧,我也没什么发现,昨晚焚香谷谷口吵闹,是他们几个自己弟子争吵起来,至于那个鱼人,真是茫无头绪啊!”
    鬼厉皱了皱眉,一时沉默了下来。
    金瓶儿沉默片刻,又转头向小白看了几眼,随即露出微笑,转头向鬼厉道:“既然公子有美人相伴,我在此也不做碍眼之人了,我们就此别过,许在不久之后,我与公子有缘,还能在这个南疆地方,再度相会。”
    说完,他向小白笑了笑,衣袖一晖,一道光芒闪过,化作一道黄色光影,飞上半空去了。
    鬼利向天际拿到越来越小的身影望去,眉头紧皱。小白走到她身边,小灰三下两下跳了上去,虽然不过才一晚功夫,小灰似乎就和小白这女子很熟悉。
    小白轻轻将小灰报载怀里,沉吟片刻,向鬼利说道:“你岑经告诉她,我们在这里?”
    鬼利默默摇摇头,半响说道:“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女子怎么会如此厉害,尽知道我们的行踪?可是我刚才查全身,也找不到被人高贵的地方。”
    小白目光流转,在鬼利身上大量一番,随即,目光不知怎么打量到小灰身上,她微微一笑,道:“以你的修行道行,刚才那个女子纵容像在你的身上留下什么细微影迹,只怕也难以办到,问题不在你这里。”
    鬼利转眼看来,犹豫了一下,道:“怎么。听前辈~~~~小白姑娘你的意思,似乎知道什么?”
    小白眼波流动,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小灰的脑袋,笑道:“小灰他因该从不洗澡吧,所以问题因该在小灰身上~~~~~”~~~~~~~~~~~小山脚下,鬼利和小白找到一条清晰的小溪,要替小灰洗澡。
    小灰打出身以来,只怕从没有洗澡的经历,自然是百般的不愿意,拼命挣扎不愿,知知乱叫。
    最后还是小白有办法,也不知从哪儿早来的野果,仍在小灰手里,同时柔声安慰,这才把小灰放在水利,替小灰洗澡。
    鬼利在一旁眉头紧皱,沉吟半响之后,道:“奇怪,我怎么就没有感觉出来这种味道?”
    小白闻言,轻笑一声道:“你是个男子,又没有留心,自然没有察觉,我也是昨晚因为喜爱小灰,将它抱在怀里,从那时起我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这时我心中便奇怪,小灰这般猴子,想必不应该有这种味道的,不过这气味极淡,我也并未在意,只是今早碰见了那位姑娘,这才醒悟过来!”
    她笑了笑道:“那姑娘心思慎秘,好手段,好生厉害!”
    鬼厉冷冷的哼了一声。
    天空中依然是荫翳,溪水淙淙,小灰不时在溪水中嬉闹,似乎时刻也不愿停下来。时不时还撩起水花向四周扑洒。
    蹲在旁边为它洗身的小白身上脸上,都被这只顽劣的猴子,沾染了不少水花。
    鬼厉在旁边站着,向远处望去。
    只见在溪水边上,小白挽起衣袖,面带淡淡笑意,眼波如水,口中哄着小白老实一些,为它擦洗身体。
    仔细看去,有几滴水珠落在她的脸上,如晶莹的珍珠,或轻轻扑在她的眉梢,或随着她的脸畔悄悄滑落,掠过几乎透明的肌肤,却依旧眷念般的不肯落下。
    南疆荒野的微风从远放轻轻吹来,拂过她的长发,晶莹的水珠,也在轻轻颤动…………鬼厉忽然转过头去,不在看那边。只是不过片刻之后,身后突然传来小白的惊叫。
    鬼厉吃了一惊,转过头去,却看到小灰洗完的身体,跳上岸来,却不等站在它旁边小白的制止,全身抖动,登时将在毛发间的水珠向四面八方的溅了出去。
    小白躲闪不及,口中笑着嗔骂。身上却已经被这从天而降的小雨洒了许多水珠。
    鬼厉嘴角动了动,下意识的也笑了笑。然后转过了头,身后依然传来小白笑骂着小灰的声音。再这阴暗的天空里,忽然有许久不见的暖意,悄悄酝酿着。
    第四章天水寨
    不知道这个季节里,南疆的天空是否一直如此阴霾,从那个小山头出来之后,在小白的指引下,两人一猴向着焚香谷西南而去。
    那一晚上焚香谷玄火坛中火山喷发,天地异变,威力极大,方圆百里之内都已经不见,但依然有很大的一块云彩,呈现出赤黄颜色,高挂在焚香谷方向的天边,很是诡异。
    这等天地巨变,本来就引人注目,如今发生在一向低调神秘的焚香谷内,再加上焚香谷本身在正道修真中的地位,便引来了世人侧目,一时间天下流言纷纷,都在猜测焚香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数日之间,往日里向来平静的南疆蛮荒之地上,开始聚集了许多陌生面孔,无数公开或隐匿的势力山头,都明里暗里的试探着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局面,自然绝非焚香谷所乐见,相反,出于某种未与人知的秘密,焚香谷一派对此极为恼怒。
    一方面,焚香谷对诸如青云门、天音寺等正道大派派来询问的弟子和颜悦色,好茶好水的招待着,末了一声天灾敷衍过去,另一方面,对于魔教三大派阀暗中的刺探,焚香谷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绝不留情,一时间南疆各地以焚香谷为中心的广袤大地上,不时有刀光剑影闪动。
    只是无论是正道还是魔教中人,都隐隐感觉到焚香谷神秘气息之下,隐隐透露着一点不寻常,此番焚香谷似乎受了极大刺激,谷中弟子几乎全部都被动员起来,日夜不分地在南疆各地不停搜索,至于要搜索何人何物,却又遮遮掩掩,不可告人。
    数日下来,南疆阴沉的天空中热闹了许多,时常看见许多耀眼漂亮的光芒从天空闪过,都是焚香谷出色的弟子正在追踪着什么。
    流言,也随之纷纷而起。
    什么异兽出世啦,又或者神秘奇宝在火山口中冲天而起,种种流言,不一而足。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绘声绘色地传闻焚香谷谷中内乱,有反叛弟子杀害了谷主云易岚。而与之相对应,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竟然果真数日都没有出面,到最后这谣言越传越凶,甚至数日之内惊动了青云门的道玄真人和天音寺的普鸿大师,二人联合派出弟子赶往焚香谷询问,焚香谷哭笑不得,值得解释谷主正在闭关,无法出面。
    确切的消息传回,青云门和天音寺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这两大门派的掌门都是何等人物,如何猜不到这其中必有蹊跷,遂暗命传话弟子不急回山,就地暗中探查。
    叨念天下纷乱,群魔乱舞,焚香谷又向来神秘暧昧,当年青云之战,又正好缺阵,不由不让人联想什么,故此一场因为鬼厉无意中将被镇压三百年的九尾天狐救出的动作,却引发了天下大势的波涛暗涌,南疆的风云聚会。
    因为焚香谷派出无数弟子,往来追踪盘查,以鬼厉和小白的道行修行,自然不会惧怕这些弟子,但想到万一暴露行踪,不免麻烦无数,而且若是惊动了焚香谷中的大人物,率众而来,只怕难以抵挡,毕竟焚香谷是千年大派,潜力难测。
    鬼厉念及如今头等大事,还是要追查能够救助碧瑶的黑巫族为要。所以从那座小山下来之后,在小白的建议下,鬼厉便找到一个偏僻村子,用钱物买了两套当地衣服,一男一女,与小白换装穿上。
    南疆边远之地,风俗自然是中土不同,便是连身上寻常穿着的衣物,与中土百姓衣袍比较起来,也是另具风味。
    因为是从一个偏僻村落买的衣物,所以衣物上的手工粗糙也在意料之中,穿在身上,这些衣服与中土衣物最大的不同,除了款式相异之外,便是颜色相对鲜艳,男子衣服以深蓝为底,女子则色彩繁复,绚丽缤纷。
    因为要避开焚香谷耳目,鬼厉等便无法御空而行,虽然鬼厉心中颇为焦急,但在小白劝说几句,说十年都等了下来,莫非事到临头,连几天都等不了吗?若是因为一时心急引来了焚香谷追兵,只怕到时局面混乱,反而更是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去了!
    鬼厉虽然心急,但也无法否认小白说的在理,二人便缓缓而行,题目身着南疆服侍,一路徐行,途中碰见过几批焚香谷追踪弟子,却也没有被他们认出来,最多是因为小灰模样奇特,多看了两眼罢了。
    最要紧处是那天晚上,鬼厉与小灰都不曾暴露身躯,所以焚香谷中人不知道他们长相如何,只是一味盘查行踪诡异的陌生人,反而将他们忽略过去。
    此刻,鬼厉与小白走在离焚香谷已经有三百里外的一条古道之上,正是荒郊野外,路上不见一个人影,刚刚在小半个时辰前,他们才从一队焚香谷弟子身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天空阴霾,乌云轻动,过来微皱眉头,向前走着,与他相反,在他身旁的小白脸上却始终挂着微笑,兴致颇高,一路上东张西望,眺望着南疆风光,纵然是苍凉的荒山古道,在她眼中,却也纷纷是最美的风光一般。
    鬼厉向身旁望了一眼,猴子小灰此刻坐在小白的肩膀之上,泰然自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世间罕有的灵物,小灰对九尾天狐所化身的小白极是亲热,这几日来倒似与小白黏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
    看着小灰与小白不时玩笑,发出吱吱欢笑的模样,鬼厉忽然想到,若是青云门上旧友曾书书看到这般模样,想必一定很是羡慕吧!
    小白身上穿着的是南疆女子的普通衣衫,款式和常人并无不同,只是这寻常衣服,配上她绝世容貌,登时便如发光发热一般,更显现出从未见过的风采出来,倒似乎这女子天生便该当穿这等衣物,处处透露出南疆女子的特有风韵味道来。
    小白似注意到了鬼厉的目光,转眼看来,微笑道:“怎么,我穿这一身衣服,可还好看吗?”
    鬼厉淡淡一笑,以他性子,自不愿回答这等稍显轻佻的话题,便转口问道:“看你对这南疆地方的风俗环境极是熟悉,别的不说,单是这焚香谷附近深山里还有那么一个古老偏僻的小村子你居然都能找到,莫非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小白抿了抿嘴,眼光向前望去,只见远方山势相连,无穷无尽,正是南疆这里特有的地貌,眼前一条古道,蜿蜒身前延伸,两侧或远或近,都有怪石突兀的山丘。远方山峰天际,遥遥相连,阴沉沉的乌云就挂在高山峰顶,随风飘荡。
    她漫步徐行,半晌轻叹幽幽道:“我何止来过这里……”鬼厉微感惊讶,道:“怎么了?”
    小白长出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过往岁月轻轻甩开,道:“你不知道吧!我们狐妖一族,发源地方便是在南疆这里,我更是从小在这片穷山恶水间长大的。”
    鬼厉怔了一下,道:“那怎么这千年来,中土地方的民间传说,一直都有你们狐妖的影子?”
    小白淡淡道:“那是因为千年前,我带领我们狐妖一族,离开了这里,前往中土,最后定居在西南的狐岐山中。”
    鬼厉大吃一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涩声道:“什么,你……”小白饶有兴趣地望了他一眼,笑了笑,眼中掠过一丝光亮,似暧昧,似沧桑,“没想到吧,就是你们鬼王宗现在的总堂所在之地,说起来,狐岐山这个名字可多半就是因为我们狐妖一族而来的呢!”
    鬼厉沉默许久,默默道:“那你们可有和鬼王宗……”小白也不待他说完,直接摇头道:“这个你倒放心,我们狐妖一族与鬼王宗做了数百年的邻居,一直相安无事,不仅如此,这数百年间,还有几段人妖之恋,所以说,除了报答你将我救出玄火坛外,知道了你是鬼王宗的弟子,也是我愿意帮你原因之一。”
    鬼厉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想起一事,道:“那此间事了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回狐岐山去看望你那些同族?”
    “同族?”小白的脸色慢慢黯淡了下来,抬头望天,过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我的同族,都已经被我害死了。”
    鬼厉又是一怔,小白苦笑一声,神色越见凄凉,却又不愿再说下去了。
    鬼厉沉默片刻,岔开话题,道:“我们到现在已经走了三日,距离你说的那个‘七里峒’还有多远?”
    小白向他看了看,眼波似水般在他面上划过,道:“七里峒是南疆苗族最大的聚居之地,根据我的印象,此地过去二十里,是个各族杂居的热闹所在,名唤‘天水寨’,从那里向南有一条险恶小径,就是通往苗人的七里峒的道路。”随后,她轻轻苦笑一声,道:“不过我是不知道,这三百年来,南疆这里的局势可有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鬼厉默默点头,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小白跟在他的身后,眼光在他身上流连了几下,又望向前方,那片片同脉相连,巍峨耸立,雄壮险峻,仿佛也像是巨人一般,注视着天地间,古道上,这几个小小的人儿……鬼厉在这十年之内,曾经为了碧瑶而多次来到南疆,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多少也知道一些。
    南疆幅员辽阔,地广人稀,除了极南处绵延万里的十万大山里的蛮荒异族,世代生活在南疆边陲之地的人民,大致有五个主要部族,分别为:苗、土、壮、励、高山五族。
    以人口多少而论,其中以壮族最多,几占南疆人口总数的四成,以领地来看,却是苗族势力最强,占据的突地最是广大肥沃,单论民风,则以人口最少的高山一族最是剽悍。
    这五大部族,世世代代生活在南疆边陲,五族各有自己语言,但大体上,互相沟通的时候使用的却是与中土相近的通用语言,只是多少都有些地方民族“特色”。
    多少年来,其中自然有彼此沟通,携手相欢的时候,但也不乏彼此勾心斗角,互相争斗的矛盾。漫长岁月下来,逐渐形成了五大部族各据一方,但领地彼此交错纵深的局面。
    而在各个部族领地相接的地方,往往便会有数族人民共同相居的村落镇寨,最多的甚至有五个部族的人都同时居住在一个地方,彼此杂居。
    而小白口中的那个天水寨,是地处苗族、壮族、土族以及高山族接壤之地,也是南疆边陲之地上,颇有名气的一个热闹所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接近黄昏的时候,鬼厉、小白、小灰,两人一猴终于走进了天水寨。
    虽然这地方名字中有个寨字,但却根本和南疆平常建在山头的山寨不同,天水寨建在一片宽敞的平地之上,东西南北都有一条道路出寨,据小白路上解释,此处原本是土族所建,原址也并不在此处,而是在西南不远的一处山上,因山头一道清泉,所以称呼为天水寨。
    只是后来四族接壤,人口越来越多,此地反而变成了人口杂居之地。而往来商旅渐渐增多,再住在山上,一来地方狭小,居住不便,二来来往也颇为困难,纵然南疆这里的百姓普遍比中土人氏身强体健,却也不会有人愿意整天爬山锻炼身体的。
    由此逐渐有人开始迁到山下居住,由少变多,日久之后,整个山寨的人渐渐都迁徙下来,随着四族贸易兴盛,往来商旅更加频繁,规模也是逐渐扩大,至于原本山头上的那个山寨,便日渐荒废,只有天水寨的这个名称,却是一直保留了下来。
    此刻天色刚刚变暗,街上行人依然还有许多,来来往往,周围嘈杂一片,各族语言不时响起,与刚才来时古道上的冷清截然不同,坐在小白肩头的小灰大感有趣,猴头转来转去,四处张望,吱吱叫个不停。
    三只眼的猴子,毕竟与众不同,很快就引起街上行人注目,更有几个穿着南疆部族服饰的小孩,嘻嘻哈哈跟在二人身后,拼命向小灰做鬼脸,逗弄着小灰,小灰性子本就贪玩,一时间竟然兴奋起来,尾巴晃呀晃的,就要跳下去玩耍,幸好鬼厉哼了一声,一把将它拖了过来,抓在手上,小灰无奈,知道跑不掉了,只得爬上鬼厉肩头,冲着后头小孩吱吱乱叫,也做同样鬼脸回去,惹的那些小孩更是兴奋异常,嘴里叽叽喳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呵呵乱笑,向来多半也是大感有趣。
    鬼厉眉头轻皱,心中微微有些烦闷,却不是为了小灰贪玩,而是隐隐想到其他的一些顾虑。
    他转头向旁边悄悄看去,只见小白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正兴致勃勃的看着那群小孩和小灰嬉闹,粗布麻衫,却又那里遮盖得了她柔媚入骨的美丽。
    不要说是在这南疆边陲,风霜严峻,女子大都相貌普通,皮肤黝黑,便是走到中土地方去,以小白这数千年修行而化作的人形,那在精巧秀美的容貌之下淡淡散发出的柔媚之意,一颦一笑,无不有让人倾醉的韵味。
    果然,片刻之后,在一片孩童嬉闹笑骂声中,越来越多的人看了过来,而那些成人的目光,很自然也很迅速的,从猴子的身上移到了那个粗布麻衫也难以掩饰美丽的女子身上。
    刹那间仿佛无形的声波蔓延开去,众人为之侧目惊奇,而在无数目光注视之下的那个女子,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怯之意,看她一直微笑的模样,竟仿佛颇为喜欢这种感觉。
    鬼厉大感头痛,如此引人注目,绝非他的本意,正寻思着是否要提醒一下身旁这个女子,赶快找个地方住下,明日早早起身,前往那个七里峒做正事才对。
    只是,仿佛注定了他的想法无法实现,在无数流传世间的故事中都必然出现的角色,竟然也在此刻登场了。
    传说中的流氓,原来在南疆边陲之地,在少数民族之中,也是存在的。
    人群中走出三人,都是几乎一个样子的男子,高大、粗鲁、虎背熊腰、说着半生不熟,夹杂着地方特色的通用语言,开始调戏小白。
    流氓甲:“呃,那个……这个女人真漂亮啊!”
    小白嫣然一笑,用手轻拂脸庞,说不出的柔媚,道:“是吗?”
    刹那间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流氓三人大喜,流氓乙敞开衣襟,露出一副好神采,“小妹妹,跟我吧!我让你吃辣的……喝香的!”
    围观人群中许多人登时笑了出来,小白向旁边站着的鬼厉看了一眼,脸上笑意不减。
    流氓丙嘲笑流氓乙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吃辣喝香么,那个叫吃香喝辣!”
    说罢转头对小白道:“小妹妹,我家有良田万亩,你跟着我,包你……”他说到一半,却一时竟说不下去,只见小白脸上笑意更浓,仿佛是从内心散发出的媚意,一双明眸之中眼波如水,似要流出来一般。
    只是,她的身子,却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鬼厉身旁,柔声道:“我可是有相公的人了。”
    周围人群,又是一阵哗然,本来已经爬上鬼厉肩膀的猴子小灰,“嗖”的一声从鬼厉肩头上掉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过了片刻,不知怎么,小灰突然趴在地上,用猴掌在地面上拼命捶了起来,咧嘴吱吱大笑。
    鬼厉阴沉着脸,默然站在那里,感觉到前方流氓三人六道凶狠目光,充满敌意向他看来。
    片刻之后,流氓冲了上来,看来拳头里出老婆之句南疆谚语,果然千百年下依然生机勃勃,为南疆民众所奉行。
    “砰!砰!砰!”
    三声响,三条人影飞了出去,撞到路边墙上,然后重重落下,大声呻吟。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鬼厉淡淡道:“我们去找个地方住下吧,明日清早再走。”
    说罢向前走去,趴在地上的小灰两三下追上,窜上他的肩头,嘴里吱吱笑个不停,转头还对小白做了个鬼脸。
    小白微微一笑,跟了上去,走到鬼厉身边,忽然低声道:“你看我被关了三百年,原来还不算老吧?”
    鬼厉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第五章寒夜
    南疆边陲,与中土风格大为不同,只是多少年下来,虽然地处偏僻,但毕竟与中土还有交流,而南疆一带出产的皮毛、矿石等等特产,也向来在中原有极佳声誉,吸引了不少中土商人前来交易。
    久而久之,南疆原本根本没有的客栈,也在中土商人的影响下,在最热闹的几个城镇中出现了。
    鬼厉和小白现在处身的,就是这么一个客栈,名字直接就是用本地的名称“天水客栈”。
    进到客栈之中,很明显可以看出桌椅摆设,很是受了中土文化影响,不过老板和伙计可都是本地的壮族人,壮族在南疆之中,人口最是众多,相对的生活也较为富裕,受中土影响最深,不比其他各族依然坚持狩猎为主的生活,壮族中已然渐渐开始农耕经商。
    不过也因如此,壮族民风较为平和,大部分族人少了那一份悍气,所以在势力上反而还不如少于他们的苗族强盛。
    鬼厉与小白坐了下来,早有伙计过来接待,这时天色渐暗,客栈中却没有多少客人,这伙计看模样服饰,也是南疆壮族之人,只不过多半是在这里干的有一些时日了,居然说话颇为流利。
    “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吗?本店这里还有干净的房间,价格最是公道,远近闻名。”
    鬼厉点了点头,道:“给闻名留两间干净的房子,闻名住一晚上。”
    伙计笑着点头,然后道:“两位客官,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可要点些什么饭菜吗?”
    鬼厉肚子倒是不饿,不过看了看小白,还是决定要一点喝的东西,开口道:“唔,你给我们来两碗饭,再来几个……”“呃!”坐在一旁的小白突然开口,面带微笑,道:“你这里可有‘土闷黄雀’?”
    鬼厉一惊,向小白看去那伙计也是一呆,不由得多看了小白一眼,道:“姑娘你莫非来过我们南疆么,这道招牌菜,我们自然是有的。”
    小白脸上笑意更浓,目光闪动,似在回忆什么,慢慢地道:“唔,对了,还有‘三段蛇肠’、‘烤熊尾’、‘烤秋叶’、‘五小虫’、‘黑心果’……”她目光闪烁,边说边想,开始速度还比较慢,一个菜名一个菜名地说,到后来反而越说越快,菜名也更是离奇万分,一听就是匪夷所思,绝非中土能有。
    鬼厉愕然,而店铺里非但那个伙计脸上笑容变成了张大嘴合不拢的尴尬表情,就连在远处算帐的店铺老板也不禁走了过来。
    小白大概在一口气说出将近三十个菜名之后,这才停下歇了歇,转头对老板和伙计笑道:“这些菜式,你们这里有吗?”
    老板和伙计面面相觑,半晌那老板干笑一声,道:“姑娘你果然见多识广,你刚才说的这许多菜名,无一不是南疆特产的有名菜式,只是其中有许多材料不算好找,本店除了土闷黄雀之外,只有黑心果和烤熊尾这两样能够做出,抱歉之极。”
    小白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但随即笑道:“你就先烧这三样菜吧!”
    老板和伙计连忙答应了一声,忙碌去了。小白媚目一转,却望见鬼厉正看着自己,嫣然一笑,道:“几百年了,我也不知怎么,突然特别想尝尝这些当年的风味,你来过这里,可曾吃过这些菜式?”
    鬼厉摇了摇头,往昔他来到南疆,满腹心事都是为了找寻黑巫族以救治碧瑶,如何有心顾及这些口腹之欲,一般就是在荒郊野外随便对付了,这一次若不是情况特殊,要躲避焚香谷四处遍布的追兵,加上小白毕竟是女子(虽然是个千年妖精……),总不好夜夜露宿荒山野岭,所以才进了市镇。
    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道:“土闷黄雀我大概可以猜的出来,黑死刑什么?”
    小白笑道;:“此乃南疆特有果子,外表翠绿,肉白嫩,但内心却为黑色,用油锅炸食,味道大是鲜美。”
    鬼厉皱了皱眉,又道:“那道烤熊尾,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黑熊的尾巴?
    我往昔听过熊掌熊肝,还没听过熊尾也能入菜?“小白微笑道:“此熊非彼熊,在南疆特有一兽叫做;长尾熊‘,个头还远小于我们熟知的黑熊白熊,但肉质鲜美,远非他们能比,尤其一条长尾更是精华所在,在南疆本地,大是有名呢!”
    鬼厉默默无言,小白看了他一眼,忽地道:“奇怪,看你平时对什么事也不怎么关心,怎么一提起这菜式来,却有几分兴趣吗?”
    鬼厉一怔,半晌无语,他自小在青云山大竹峰上长大,不久便开始下厨,对厨艺一道,倒还真是有几分天赋和兴趣,若是在普通人家,只怕他也就成了个厨子,多半还能混出个小小名堂,只是如今……鬼厉轻叹一声,忽然间意兴索然,什么也不想说了,小白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眼中柔光闪动,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有小灰还是那么不安分,东张西望,有一声没一声的低低叫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夜深人静,热闹了一天的天水寨在入夜十分,也渐渐沉静了下拉。
    天水客栈共有两层,二楼就是客房,鬼厉留心观察,今晚只有他的小白二人留宿,看来这里虽然热闹,但这个时节,天下纷纷而乱,并没有几个中土商人前来南疆,而南疆本地族人,一般却是不住店的。
    小白的房间就在鬼厉房间的隔壁,用木板隔开的墙壁,并没有多少隔音效果,隐隐听到隔壁轻微的笑声和吱吱吵闹,猴子小灰又跑过去找小白玩耍了,虽然现在小灰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跑回来和鬼厉一起,但小白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似乎和小灰特别要好,现在小灰没事都喜欢粘着这只千年狐狸。
    鬼厉在房间里躺了一会,许久没有在客栈里住了,他反而还有些不习惯,不知不觉过了许久已是深夜,他还是没有睡意,心中不禁有些烦闷,便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户旁边,推开了窗,向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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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0楼 发表于: 2007-07-27
与白天不同,此时此刻南疆的夜空之中,乌云渐渐散开,虽然依旧,但从缝隙之中,却是悄悄的露出了一丝月光。
    月光清辉,如霜如雪,幽幽然洒了下来,落在他的身上。
    悠悠尘世,众生俱都沉睡,四野静无人声,只有不知名的街道角落,传来低低的虫鸣声,声声凄切。
    黑暗笼罩大地。
    凭窗远眺,千里万里,夜空深沉。
    南疆这般凄凉孤寂的夜色下,忽然间,往事如潮,泛上心间。
    曾几何时,那个偏僻村落的小孩却沉沦在红尘翻滚的波涛中,随波飘荡。
    人生真是寂寞呀……
    月下男子,低首无语。
    “嘶!”
    远远的一声破空声音,悠悠传来。
    鬼厉抬头,双眉微皱,只见天边一道白芒,如夜空中掠过的流星一般,划过天际,越过天水寨的上空,向西方落下。
    而在它后头,竟还有三道光芒,紧追不舍。
    鬼厉如今是何等眼光阅历,自然一眼便看出这四道光芒正是修道中人御空而行,只见这四道光芒在夜空云层里前后追赶,虽然后面三道光芒始终追赶不上前面那道光芒,但逃跑之人却也无法逃脱。
    片刻之后,最先的那道光芒似乎做了决定,从天空中落了下去,看那方位,正是天水寨的西南方向。
    随后,追踪的那三道光芒也落了下去。
    鬼厉沉吟片刻,只是觉得今晚心绪不宁,实不愿再肚子一人站在此处,他右手一挥悄无声息的化作青光,向那四道光芒落地之处飞去。
    在他身影越变越小之后,“吱呀”一声,鬼厉旁边房间的窗子,也被人推开了。小白抱着小灰,向鬼厉飞去的方向眺望着,片刻之后,鬼厉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小白脸色沉静,白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中光彩,却是异样闪动。
    鬼厉一路悄无声息地飞驰,不久就发现那几道光影落下之处,就是天水旧寨的所在,那个如今已经荒废多年的山头。
    就在他刚刚进入那个山寨的时候,一声沉闷的低呼,从前方传来,随即有一声愤怒中夹杂着另一人熟悉的笑声传来。
    鬼厉离开皱起眉头。
    这笑声柔媚入骨,隐隐有惑人心意的力量,正是金瓶儿的声音。
    原本静止无人的街道上,残垣断瓦,一片凄凉景色。
    这时候天色又是清朗了几分,云层渐渐散去,月光渐渐明亮,将这个荒废山寨照的有几分光亮。
    金瓶儿脸上依旧挂着她那永远不变的微笑,笑吟吟地站在街道正中,面对着她身前的一个正怒目而视的年轻男子,这个人,却也是他所认识的,焚香谷的出色弟子——李洵。
    而在他身后的街道之上,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焚香谷弟子,看样子就是刚才被金瓶儿所伤,衣衫上从左胸开始直划而下,有一道很大的伤口,正无力地呻吟着。
    只是鬼厉的目光,在这三个人身上只不过转了一转,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完全落到了最后一个人的身上。
    凄清夜里,荒凉街道,金瓶儿身后残留的一栋荒废小楼,有一个女子一身白衣,背负长剑,站立于屋檐之上,临风而立,衣裳徐徐飘动。
    雪一般的肌肤,在月光清辉之下,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苍白颜色的绝美女子。
    这夜色,这月光,原来是因为她才这般幽美明亮的吗?
    陆雪琪!
    熟悉的明眸中,倒映着是谁的影子?
    鬼厉怔住了。
    在黑暗中,他静静眺望着那仿佛出尘一般的女子,整个尘世的风霜,十年的岁月,却仿佛根本不曾沾她丝毫,所以让人望去,第一眼的,便是她在月光中,那仿佛清冷仙子一般的身姿。
    “妖女!”李洵英俊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他和陆雪琪一前一后堵住了金瓶儿,但刚才落地的时候,这魔教妖女突然发难将他身后的那个焚香谷师弟以“惑心之术”蛊惑,随即以紫芒刃伤之,若不是李洵出手,只怕这师弟就此丧命。
    只不过,李洵此刻更关心的,除了这个师弟的伤,却还有其他的事,“你到底将我燕虹师妹如何了,快快将她交出来?”
    金瓶儿微微一笑,目光却突然飘忽,有意无意间向李洵身后黑暗处,鬼厉那地方瞄了一眼,道:“你也说了,那个是你的师妹,又不是我的师妹,我又如何知道?”
    “呸!”李洵神情大是愤怒,显然很是关心这个师妹,怒道:“若非上官师叔明察秋毫,我们还被你这妖女蒙在鼓里,你故意杀戮我焚香谷弟子,这笔仇定然要你偿还,你若识相,趁早将燕虹师妹交出来。”
    “哎哟,我好怕啊!”金瓶儿用手拍着胸口,但脸上笑意更盛,那里哟一丝害怕的神色影子,反而是柔媚之色又重了几分,柔声道:“你们好歹也是正道门下,怎么可以这许多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呢?”
    一声冷哼,却是从背后的陆雪琪处发出。
    李洵向站立在高处的那个美丽身影望了一眼,面色一沉,“金瓶儿,你这妖女,再冥玩不悟,我就不客气……”一个“了”字还未出口,金瓶儿忽然媚笑一声,右手袖底紫芒突盛。
    李洵顿时凝神戒备,这妖女诡计多端,而且法宝“紫芒刃”锋锐无匹,委实非同小可,刚才一劈之下,身后的师弟虽然受她惑心之术影响,但多年的修炼竟不是她一合之敌,可见其道行之高。
    只是李洵向来自傲,本身修行极高,虽然警惕,却无丝毫惧意,而且此番还有一个绝世美人冷冷注视,他自从十年前初见之后,对陆雪琪便心仪许久,也绝白嫩在美人之前丢了面子的。
    他这里正要凝神对敌,却不料诡诈的金瓶儿竟只是一个虚招,忽地身形一顿,身化紫芒,竟是人刃合一向背后的陆雪琪攻去。
    眨眼之间紫芒逼近,陆雪琪面色如霜,“铮”的一声锐响,仙气万端,蓝光四射,天琊神剑霍然出鞘,横在胸前,李洵在背后看在眼中,心中莫名一急,驭剑追了上去。
    不料金瓶儿紫芒刃甫与天琊接触,整个人却借势而退,快如闪电般退了回去,正好从李洵身下退回,李洵吃了一惊,一时竟停不下身子追,而陆雪琪待要追赶,却又被李洵挡住,只得将身形压了下来。
    二人同时看去,只见金瓶儿飞去的方向正是刚才李洵站立之处,那里还有一个受伤倒地,正惊慌失措的焚香谷弟子,李洵大惊失色,刚才他一心想要在陆雪琪面前表现,竟忘了他身后的师弟此刻已经没有丝毫的抵抗力,此刻后悔万分,大吼一声,身形如电,全力回追。
    陆雪琪亦跟在他的身后,向金瓶儿追来。
    转眼之间,金瓶儿已到了那焚香谷弟子身边,忽地脚尖一挑,将此人身体整个踢起,向后飞去李洵连忙接住,不料触手即是鲜血,转眼间衣袍都被染红。
    金瓶儿这一脚,已然将这年轻弟子的性命送了。
    李洵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只在这片刻迟缓间,陆雪琪已越过他的身子向金瓶儿追去,而金瓶儿此刻身影,正好掠过了那个黑暗角落。
    低低的,在那么一瞬间,金瓶儿的声音悄悄急促传来,“帮我挡住那个女子!”
    黑暗处,那人哼了一声,不屑之意明显的很,而且身形欲动,显然不愿意参与此事。
    不料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金瓶儿忽然大声的急促的说了三个字传来:“七里峒!”
    这三个字,如闪电一般将鬼厉将要飞起的身子硬生生的打了下来,只见金瓶儿眼中,脸上,满是神秘笑意,瞬间从他的身旁掠去。
    而片刻之后,陆雪琪白色的身影,追踪而来,就在眼前,有谁知道,那个一瞬间,闪过脑海的是谁的身影呢、青光浮起,那个陆雪琪冷冷的脸色瞬间动容,几分疑惑,几分迷惘,几分欢喜,还有几分愤怒。
    呛廊……
    天琊与噬血,蓝色与红光,在夜空中交相辉映,远远飘荡开去。
    李洵从陆雪琪身旁掠过,追踪金瓶儿而去,毕竟,金瓶儿才是最重要的对象,特别是在她杀害了同道而来的师弟之后,只是,他人在半空,悄悄回首,望着那条荒废街道之上默默对视的一男一女,眼底深处闪过那丝火焰,却是那般炽热。
    远处,远远的传来了金瓶儿的笑声,那声音柔媚之处带着意思笑谑,鬼厉听在耳中,默默无言。
    月光如水,洒在这荒凉山头,寂静街道。
    身前女子,白衣如雪,手中长剑,亮如秋水。
    明月之中,深深望着的人,却又是谁?
    第六章深痕
    四周一片安静。
    夜色深深,正是凄凉时候。
    长街寂寂,明月悬挂天际,清辉洒下,将伫立在荒凉街道上的两个人,拉出长长的影子。
    是什么样的情绪,似千言万语缠绕心头,只是面对了,却无法开口。
    深青寂寞的风,轻轻吹动衣衫。
    陆雪琪手中的天琊,闪烁着幽幽的蓝色光芒,慢慢地垂下,收回。
    鬼厉沉默着。
    陆雪琪凝望着面前这个男子。月光下,鬼厉忽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受。
    没有动手,没有厮杀,更没有受伤流血,可是不知怎么,他每一次面对着这个美丽女子,在她眼眸注视之下,总有种莫名的情绪。
    清冷如雪的绝世容颜,仿佛依稀是当年初见面时,那个高高在上的清艳女子。
    只不知,曾几何时,她眼中有了自己的影子。
    “刚才那个女子,可是合欢派的金瓶儿吗?”陆雪琪忽然静静地道。
    鬼厉怔了一下,默默点头,道:“是。”
    陆雪琪望着他,眼底深处似有光芒闪烁,淡淡道:“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鬼厉立刻摇头道:“没有,我与她毫无瓜……葛。”
    他的声音忽然变低,感觉到自己情绪上有一丝异样,仿佛是要解释什么。
    但陆雪琪眼中的异光已经消失了,像是肩头有什么压力忽然解脱一般,连脸色也似乎柔和一些。
    只是,两个人之间,却依然还是隔着老远,就像一条深深的鸿沟。
    月光如水,流连在这条荒凉街道。
    远处金瓶儿和李洵追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偌大的山寨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他们是势不两立的正邪之分,但无论是哪一个人,此刻都没有意思动手厮杀。
    冷冷清辉中,陆雪琪忽然道:“你……能陪我走走吗?”
    鬼厉抬头,严重有一丝讶色。
    缓步走在这荒废街道之上,夜色深深,月光如水。
    街道两侧尽是些残垣断壁,残破不堪。只是夜风吹来,这远离故乡千里万里的异乡山头,幽静之中,却仿佛有淡淡温柔。
    两个人并肩走着,却还是离开了三尺之远,有意无意间,他们似也在隐隐避讳什么。
    只是这样凄清的夜色里,又怎不让人心绪缠绕?
    淡淡幽香,在风中,在身旁,若隐若现地飘荡着。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人当初在青云山七派会武中的第一次比试?”
    陆雪琪突然打破沉默,静静地道。
    鬼厉身子一顿,心中有些讶异,在他印象之中,陆雪琪绝非多话的人。可是不知怎么,今晚的她似乎确有些奇怪。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就能够用出‘神剑御雷真诀’,实在是了不起。”
    陆雪琪向他看了一眼,淡淡道:“但是那场比试,其实是我输了。”
    鬼厉沉默,随即道:“那时候你无论道法修行都远远在我之上,其实我……”“是我输了。”陆雪琪面上露出了一丝黯然,轻轻道:“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你是在最后关头,故意收手的。可是我也不知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好胜之心,那时竟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兴高采烈的师父师伯说出真相。”
    鬼厉笑了笑,道:“这些小事,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记在心上?”
    陆雪琪抬起头,望着天际那轮明月,默默出神。她的美丽,在月下如皎洁轻放的花。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心里就记着你了。”她轻轻地、幽幽地道。
    鬼厉身子一震,猛然抬头,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从一向冷若冰霜的陆雪琪口中,会吐露这般的言语。只是看着那个清丽女子在月光中的美丽身影,却分明就在眼前。
    他的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悄悄而来的灾噩,在前方静静等待。他感受的到,却再也逃脱不了。
    “到了后来,我们一起去了空桑山死灵渊下,与魔教中人厮杀,与阴灵妖魅缠斗,你不顾性命对我救我,我也就一般对你了……”她这般轻轻说来,声音飘忽而有那么一丝不真切,鬼厉,不,仿佛这一刻他再度变成了那个曾经的张小凡,过往的岁月,一一在眼前浮现。
    只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我们身陷绝境,垂死挣扎,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害怕过,当时若是就那样和你一起死了,我——”她转过身,面对着这个男子,眼中有从未出现的光彩,有从未出现、埋在深心的万千柔情,甚至在她如雪一般的肌肤脸腮间,隐隐透着淡淡的粉红,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我也心甘情愿!”她慢慢地说着,却是断冰切雪一般的坚定。
    夜色正好!
    晚风轻扬!
    面对面的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
    鬼厉心中乱作一团,万千思绪念头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可是仿佛在一片杂乱的汹涌潮水中,有一个声音大声呼喊:碧瑶!
    瞬间,他从头直冷到了脚,冷了血,冷了心。
    陆雪琪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将他脸上容颜神情的变化,一一都看在眼中。起初迷惑、继而迷惘,也许还有一丝惊慌,可是突然就是冷漠,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冷漠。
    只是她眼中柔情,却不曾稍减了半分,依旧低声说着。
    “到了后来,流波山。通天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你渐渐变化。直到了最后,通天峰上,诛仙剑下,那位碧瑶姑娘替你挡了那一剑之后,我就知道,你再也无法回头了。”
    鬼厉暗暗握紧了双手,指甲也深深陷入手心,他用力呼吸,紧紧咬着牙关,让自己的冷漠不要瞬间崩溃。
    只是……,只是……
    只是他又如何能够冷漠的面对这个女子?
    “你这又是何苦?”他低低地道。
    陆雪琪凄凉一笑,目光迷离,月光下的身影,萧索而美丽。
    “我不后悔,十年了,我心中还是记挂着你。如果可能,我情愿放弃一切,跟你一起到天涯海角。可是,终究是不可能了!”
    她咬着唇,低低地、慢慢地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然后,抬头!
    她的唇那般的白,脸上的肌肤更似苍白得像要透明一般,只有她的目光,亮得就像此刻高悬天际的寂寞月光。
    “青云门养我育我,师父更是疼我爱我教我,我无论如何不能够背叛青云。”
    “今天对你说了这些,便是要你明白我的心意,然后在你面前,斩断我这十年的痴心妄想!”
    她白皙的手,紧紧握着天琊,像使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这些话语。
    每一个字,都似利刃,落在了鬼厉的心头。
    可是他沉默不语,什么也没有说。
    深深,凝望!
    这个曾经这般镂刻在深心间的男子啊!就站在身前,却像是隔了天涯!
    天琊,出鞘!
    闪动着蓝色的幽美弧线,在半空中闪烁而过,在鬼厉的身前,划下!
    荒废的街道之中,两个人的中间,就在鬼厉身前一步之远,划出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隔开了两个人!
    月光正凄凉,夜色正苍茫!
    她白衣若雪,无风却飘舞,恍若仙子,明眸之中,千般柔情万般痛苦,都只在深深心间。
    “今晚别后,他日再见,你我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她的身子,都开始这般微微颤抖。
    “十年以来,我痴念之余,便在后山舞剑,”她幽幽地道:“今晚,就让我舞最后一次吧!”
    铮!
    天琊神剑发出如凤鸣清音,直上九天。
    白衣若雪的女子,飞身而起,在凄凉美丽的月光下,如降落俗世凡尘的九天仙子,痴狂而舞。
    那剑光幽幽如梦,舞尽千年残情。过往岁月,慢慢浮现,悠悠而过。
    是谁在轻声叹息,是谁双眼朦胧?
    剑光如雪,伤了是谁的心?
    她痴狂!
    她独舞!
    有风起,云渐开。
    残垣断壁纷纷散。
    点点殷红,撒落在她白色的衣裳之上,象鲜艳而妖媚的花朵。
    她还是笑着,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男子,转身,驭剑,化作白光,划过夜空,在寂静的明月下,消失在天边的夜色中。
    只剩下一个孤单男子,默默注视着身前的街道,那一条被染红的……深痕!
    黑暗中,九尾天狐小白抱起小灰,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小灰安静了下来,可使眼睛却一直盯着主人那萧瑟的身影,一刻也没有放松。
    也不知鬼厉在那条深痕之前站了多久,他就这般,一直一直站着,一动也不动。
    而小白似乎也很有耐心,在黑暗中安静等待,就连一向好动的小灰也安静了下来。
    终于鬼厉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似乎很费力般转过身子,转过头来,远远看去,这个男子的脸色竟然如同死灰一般,憔悴无比。
    小灰的身子,又不安的骚动了一下。
    远远的,仿佛鬼厉口中低声说了些什么,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听清楚,片刻之后,他茫然抬头,终于缓缓离开。
    等待他走远之后,小白带着小灰走了出来,来到街上那条陆雪琪用天琊剑划下的深痕前。她默默凝望,半晌叹息,“这世间情爱,真是让人断肠啊,可怜这两个人,这般出色,却像是傻瓜一般!”
    “吱……”尖叫声起,小白一怔,却是小灰不愿意了。
    它从小白怀里跳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地上,恨恨不说话,还学着人生气的样子,将双手环抱胸前,两腮鼓起,气鼓鼓的模样。
    小白失笑,低声笑道:“你是不喜欢我说你主人是傻瓜吗?”
    小灰点了点头,吱吱叫了几声,眼睛眨呀眨的,虽然是一副气愤模样,但长长的尾巴,却悄悄折了回去,在小白脚上轻轻缠着。
    小白微笑着摇了摇头,蹲了下来,轻轻抚摸小灰的脑袋,随即目光渐渐飘远,怔了许久,半晌轻轻道:“其实你又怎么知道。我千百年间的愿望,也不过是想当一回这样的傻瓜,然后也有个傻瓜好好对待我而已的。如果那女子真要断情绝意,那一剑早就刺下了,我看刚才最后,她虽然用剑指着鬼厉,但心中多么希望鬼厉不顾一切就跨了过去。”
    “只是要鬼厉跨了过去,他就不是鬼厉了……”“在他心中,终究是有个碧瑶吧?”
    小白低声说着,小灰似懂不懂,用手抓了抓脑袋,三只眼睛茫然盯着小白。
    小白又是怔了片刻,忽地一笑,回过神了,伸手将小灰抱起,微笑道:“算了,他们的事,他们的心结,总是要他们自己才能解开的,再说了,将来的事,有谁能说清楚呢,你说对不对,小灰?”
    小白把小灰举起身前,微笑问道。
    小灰尾巴在空中晃啊晃的,“吱吱……”叫了好几声,摇头晃脑的样子,却也不知道它到底明不明白。
    第七章追踪
    焚香谷天香居焚香谷深处的一个安静的地方,紧紧靠着山脉而建,三面被高耸的围墙包住,只有正门虚掩,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
    焚香谷这几日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动,但在此附近依旧没有焚香谷弟子出没,因为此处正是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的居所,也是他的闭关之地。
    云易岚开始闭关之后,此处就禁止一切焚香谷弟子进入,当然在外围焚香谷弟子自然是防守的如铜墙铁壁一般,而能够进入天香居的除了一直被云易岚深深倚重的上官策之外,只有他的亲传弟子李洵可以出入此处,面见恩师。
    至于其他包括长老一辈的如吕顺等人,一样的是被禁止出入的。
    甚至就是在焚香谷玄火坛被人潜入,放走镇压三百年之久的九尾天狐,甚至传说中焚香谷的镇谷之宝鉴出现的情况下,云易岚竟然也不曾出关,只是通过让上官策主持大局。
    他在那个小院当中,究竟闭的是什么关?
    这个疑问,萦绕在许多焚香谷弟子的心头。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上官策在清晨微带湿润的空气中,轻轻推开了这扇门,走了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他早已熟悉的一个小院,几株菩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着树枝,除了中间一条小道,周围都是青青绿草。除此之外,更无一物。
    天下正道三大巨头之一的领袖人物,住处却似乎简单到了如此地步。
    小道尽头,有一间白瓦灰墙的两进小屋,靠山而建,桐木作成的门漆成紫色,一样是虚掩着。
    上官策走了进去,把门推开,再关上。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俩,仿佛尘世的纷扰都被这举手之间,关在了门外。
    房间里,并没有人,只摆着几件简单的家具,似乎还有薄薄的灰尘,上官策定了定神,径直走到里屋,来到一个柜子旁边,拉开左边的抽屉,把手伸进去似乎动了什么,片刻之后,低低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整面墙壁,缓缓向右退去,露出了坚硬的山壁岩石和中间盘出来的仅容一人行走的暗道。
    上官策没有犹豫,走了进去,他身影消失在暗道里面不久,这扇门又缓缓合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
    暗道之中,每隔不远就会有鹅卵石大小会发出光芒当年石子,藉以照明。而他在行走之中,也不会有什么气闷感觉,自然是这里另有通风渠道。
    这条暗道并不长,他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一个与刚才外面里屋差不多大的石室,石室中空无一物,却有一面屏风,横在中间,挡住他的目光。
    忽然,从屏风后面,传出一个苍老之极的声音:“是上官师弟吗?”
    上官策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屏风还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恭声道:“正是,师兄,你的身子还好吗?”
    那声音看来就是名动天下的焚香谷谷主云易岚了,只不知道为何,往日与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鸿大师齐名的巨擎,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即像是一个精气涣散,中气不足的垂死老头。
    只听他似低低笑了一声,淡淡道:“我的身子?还好的起来么,就这样吧,慢慢等死就是了。”
    上官策脸上神色一动,表情大是复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云易岚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截断,“事情怎么样了?”
    上官策沉吟片刻,道:“大概查传来了,出事那晚暗中跳动鱼人的,是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想来她是因为在死泽之中,合欢派门下被鱼人所杀,所以辣手报复。”
    云易岚在屏风后面沉闷了片刻,声音忽地沉了下来,道:“那她对我们暗中策划的大事,可有察觉?”
    上官策身子忽的微微一顿,只片刻间,那个屏风后面的声音突然充满了威胁。
    “以我看来,还没有。”
    “那就好,”云易岚明显松了一口气,道:“否则事情泄漏出去,多年心血不免功亏一篑。”
    上官策点头道:“师兄放心就是。”
    云易岚顿了一下,道:“那个潜入玄火坛放走九尾天狐妖孽的人,查出来了没有?”
    上官策道:“昨晚李洵师侄与柯如海在天水寨附近追踪到了金瓶儿,听他今早回来说,魔教鬼王宗的鬼厉也现身在那里,出手暗算,并导致柯如海被袭而死,幸亏昨晚前来南疆代表道玄真人探问师兄的青云门陆雪琪半路路过,施以援手,才得以摆脱二妖人夹攻。”
    “鬼厉?”云易岚的声音停了一下,道:“莫非就是十年前那个叛出青云的那个张小凡?”
    上官策点头道:“正是此人,当年青云山一战轰动天下,张小凡叛出青云,短短十年间道行突飞猛进,如今已是鬼王手下第一号大将了。”
    云易岚哼了一声,道:“道玄老家伙年纪大了,脑袋也有些糊涂,有这般人才却不能用。”
    上官策笑了笑,随即道:“李洵师侄回来说道:他怀疑那晚潜入玄火坛内捣乱的人就是鬼厉,而要救出九尾天狐,没有我们焚香谷密传的咒术,就只有用万火之精的玄火鉴才可以解开玄火链的禁锢,以他看来,只怕玄火鉴就在鬼厉身上。”
    云易岚沉闷了一会儿,忽地道:“你怎么看?”
    上官策隔着屏风,脸色变了变,片刻之后恭声道:“我也认为大有可能。”
    云易岚的声音,从屏风后面悠悠传来,道:“当年我与道玄老道见面的时候,他自诩名门正派,向来抱着宁放过,不杀错的念头,并以此向我夸口,你还记得吗?”
    上官策一怔,不知道云易岚为何突然提起这么久远之事,但也只得点头道:“不错,那时我也在师兄身边,记得清清楚楚,道玄真人的确是如此说的。”
    云易岚淡淡一笑,道:“可是我看十年之前,青云山通天峰上,他用诛仙古剑劈向那个叫做张小凡的弟子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呢?只怕早已是宁杀错,不可放过了吧!”
    上官策默然无言。
    云易岚低低笑了一声,随即道::“你去吧,此间事情,还是由你主持好了。”
    上官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鬼厉那边……”云易岚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屏风后面传来:宁杀错,不放过!
    上官策脸上肌肉一动,随即点头,道:“是,”说罢转身而去。
    不久之后,他的身躯就消失在暗道之中,片刻后低沉的机关声响起,显然是他开了暗门出去了。
    寂静的石室中,云易岚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带着一丝苍凉,又似有一丝嘲讽之意:“你把什么念头,都推在洵儿身上,说是他推想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三百年前你失职丢了玄火鉴,可是三百年后,师弟啊,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啊!呵呵呵呵……“苍凉而萧索的笑声,在生冷的石室中缓缓回荡着。
    离开了天香居,上官策走出了那扇门,不知怎么,以他这等的修行,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他定了定神,沉吟片刻,便向外面走去,一路上熟悉的七转八折,来到了一处看去颇为雄伟的殿堂面前,牌匾上挂着三个字:山河殿!
    这名字配着这座高大雄伟的殿堂,倒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焚香谷先人建造这一座殿用来会见客人的时候,心里也想着有朝一日,冠绝天下的滋味。
    上官策在心中这般想着,慢慢走了进去。
    殿里面有人坐着,除去一旁站立的焚香谷弟子外,站立的客人主要都是前来问候的正道中人,大致有十几人不等,李洵正与他们坐在一起相陪。
    而在上官策的眼中,其中最重要的,其实也莫过于坐在最上头的两个人:陆雪琪。
    法相。
    这两个当今两大名门巨派的出色弟子,出来自是代表了他们身后的门派,所以年纪上虽然不如其他一些老人,但位次却反而在前。
    法相已然是月白僧袍,一脸和蔼微笑,与李洵微笑谈话,应对得体,而李洵与法相也算相识许久,见面倒也有几分欢喜,言谈颇欢,只是谈笑之间,他的目光却不时向坐在法相身边的陆雪琪瞄去一眼。
    上官策把这情形都看在眼中,这时众人看到他走进殿堂,都一一站了起来。
    上官策含笑回礼,走到上座,目光不期然也向陆雪琪和法相看了一眼。
    这两人同时向他行了一礼,陆雪琪依旧默然,法相则是微笑道:“多年不见,上官师叔身体康健如昔,真是难得。”
    上官策摇头呵呵笑道:“老了,老了,已经是不中用了。”说罢伸手请众人坐下。
    他心中转过念头,这些年来,法相在天音寺和天下正道间的名声如日中天,各方无不认定他就是下一任天音寺主持接班人,所以此番他代表天音寺普鸿大师前来,并不出人意料。
    但是青云山方面,似乎是听说长门弟子萧逸才是被道玄真人最看重的年轻弟子,当然陆雪琪这些年来风头也十分耀眼强势,加上她绝世美貌,为天下修道中人所津津乐道。
    上官策心中念头闪动,暗中猜测青云门派出陆雪琪来,莫非有什么其他用意,但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一切如常,微笑着对众人道:“诸位,在下上官策,在这里十分感谢诸位同道关心鄙谷,前些日子火山爆发,的确乃是天地正常变化,托各位的福,鄙谷还没有什么损害。”
    法相微笑道:“阿弥陀佛,如此最好不过,不过听说此番流言,焚香谷谷主云易岚云老前辈似有不测,我恩师普鸿大师向来与云老前辈交好,便于让我替他老人家前来问候一声。”
    他此言一出,倒是说出了在座大多数人的心中念头,毕竟此间焚香谷动作古怪,尤其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谷主云易岚却始终没有露面,着实令人奇怪。
    一时众人纷纷符合,都把目光聚集到上官策身上。
    上官策笑道:“其实不瞒各位说,我刚才就是从谷主的居所‘天香居’过来的。”
    众人“氨“噢”之声顿时发出,赞成一片,上官策待众人稍稍平静,站起身来,向诸人一拱手,笑道:“诸位关怀美意,我已经向谷主逐一禀报,云谷主心中感激万分,只是,云师兄他的确是闭关正在要紧时候,不方便出来见客,失礼地方,还请诸位千万见谅。”
    诸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法相站起,面带微笑,道:“既然上官施主都这么说了,想必云老前辈必定安康,我们也就放心了,此间实在是打扰了。”
    上官策与李洵同时道:“哪里,哪里。”
    法相向身边的陆雪琪看了一眼,却见身边这女子面无表情,几如寒冰一般,特别是脸色看去,几乎苍白的像是透明一般,隐隐有一丝萧索。
    法相心里苦笑了一下,知道陆雪琪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说话,当下只得把陆雪琪的份也替她说了,道:“云前辈身体康健,那就最好不过了,另外刚才李洵师兄说此次似有魔教妖人搞鬼,不知道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上官策沉吟了一下,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最爱落井下石,趁着天灾时候暗中对鄙谷下手,实在可恨,只是幸好我们防守严密,将他们逐出谷去,虽然说此事不能善罢甘休,但怎奈如今我们一时也找不到他们所在。焚香谷派出去诸多弟子,时至今日,除了一些小人物,便只有昨晚李洵师侄和陆姑娘追踪到了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可惜又让她给跑掉,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追查了。”
    法相皱起眉头,其他众人也是说不出话来,而且魔教如今势力大盛,金瓶儿更是天下间有名的辣手女子,一些道行低的正道人士,也未必就想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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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1楼 发表于: 2007-07-27
而焚香谷这里,却因为种种缘由,其实也不愿其他派系插手进来。
    当下上官策向李洵使了个眼色,李洵会意,踏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在这里多谢诸位好意,不过焚香谷竭尽全力,虽然耗费时日,也要追查此事,所以也就不要麻烦诸位了……”忽地,一声冷冷话语,从他身边传来。
    众人都是一怔,回眼看去,竟是那一直沉默的冰霜女子——陆雪琪。
    这位在天下眼中高高在上的清冷女子,面冷如霜,只是原本冷冷的目光中,此刻却隐隐有着淡淡流转的微光,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那些魔教妖人,”她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多半去了一处叫做‘七里峒’的地方。”
    其他人顿时议论之声纷纷而起,只有李洵身子一震,望着陆雪琪的眼神顿时多了异样的神情,。
    “昨晚与那些魔教妖人斗法时,我与李洵师兄都听到妖女金瓶儿对……”她的声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即回复正常,道:“对魔教鬼王宗的鬼厉说道:”七里峒‘三字。“上官策眉头一皱,向李洵望了一眼,这个消息,李洵不知怎么,竟没有告诉自己。
    大殿之上,一时众人目光都落到了焚香谷等人身上,上官策心念转动,随即微笑道:“想不道陆姑娘倒有线索,既然如此,鄙人立刻就派人过去调查,至于诸位同道,其实倒也不必一定要去,毕竟此处乃是南疆,诸位又只是为了问候我们谷主而来,所以诸位心意,鄙谷心领了。”
    众人一片应诺。
    李洵在众人声中,悄悄站在上官策身后,向陆雪琪望去。昨晚他追踪金瓶儿,一来金瓶儿道行不低于他,二来金瓶儿向来诡诈,连番诡计,终于将他摆脱,待恼之下,想起陆雪琪还在那个天水旧寨之中,与魔教鬼王宗的鬼厉对峙之时,便连忙赶回。
    不料在半路上,他就遇上了驭剑而回的陆雪琪,见面之后,他不由的大吃一惊,那时候的陆雪琪整个人似乎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身白衣上更有点点殷红,正是鲜血痕迹。
    他惊慌之下,连声呼喊,这才似乎将陆雪琪从奇怪的情绪中叫了回来,却也只是默默看了他两眼,就径直回到了焚香谷中。
    这个清冷女子,与那个曾经和她同门的那个鬼厉,在荒废的天水山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激斗,是言谈?
    不知怎的,李洵心中一旦想到此处,心里便一阵莫名怒火涌上。
    他面色随着心意变化复杂,而这些,都没有逃过上官策和法相的眼睛。
    只是,这两个人,却也都一句话也没说,面带微笑,言谈正欢。
    最后,决定其他问候的门派诸人回转,而因为和焚香谷相交深厚,且这个消息还是陆雪琪提供,陆雪琪和法相二人,便留了下来,与焚香谷派出的人一起前去七里峒,好好查看一番。
    而几乎就是在同时,鬼厉和小白带着小灰,出现在了码头山前。
    望着这一座形如码头的高山,小白嫣然一笑,道:“传说这山上有一深洞,洞中有苗人信奉的犬神居住,这山脚有一条狭窄的山道,仅容一人行走,走了进去,就是苗人聚居的七里峒了。”
    鬼厉面无表情地向面前这座高山看了一眼,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向前走去。
    从昨晚开始直到现在,他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小白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转头拍了拍趴在肩头的小灰,微笑着说:“那我们走罢。”
    小灰吱吱叫了两声,咧嘴一笑,突然从她的肩膀上跳下,三步两步跑前,嗖的一声窜上了鬼厉的肩膀,坐了下来,回头向小白招手。
    小白微微摇头轻笑,跟了上去。
    第八章七里峒
    走进狭窄的山道,弯弯曲曲,两侧坚硬的石壁之上,不是有突兀的岩石刺出,一不小心,只怕就要将脑袋撞了上去。而看着石壁周围许多地方还有水珠不断滴下,最多的地方还汇聚成一个小水潭,石壁上下,阴暗地方,还生了不少青绿石苔,让空气弥漫着一股微带湿润清冷的味道。
    小白七折八弯,好不容易才拐出了这条不知有多少岁月年头的山道,重见天日。
    这一天,阳光初升,一别前几天的阴霾天气,倒显得颇为晴朗,刚从阴暗的山道中走传来,阳光照下,鬼厉和小白都不自禁的眯上了眼睛,感觉到天空射下的光线,仿佛还带着美丽的圆环光晕一般,照在他们的身上。
    片刻之后,待眼睛适应过来,远处熙熙攘攘的声音也渐渐传到。两人向前望去,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在这一片群山环绕之中,却有一片肥沃平坦而开阔的突地,出现在面前。
    一栋栋一座座带着浓郁苗人风格的房屋拔地而起,或倚山而建,或紧密相连,还有一道清澈小溪流,发源于前方深山,从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土地上,蜿蜒而过,不少苗人的房屋,就建立在溪流两岸。
    而在水面之上,远远看去,苗人建造了三座桥梁,式样都不一样,一座乃是木桥,最是简单,两根巨木绑在一块,横倒在两岸之上,就算是一座桥梁了。
    至于其他两座,都是石桥,却也是别有风味,一座大石所砌,粗糙坚实,在说宽不宽的溪流上平摆过去,再用厚重石板往上一搭,便是桥梁。正是南疆这里简单而实用的造桥方式。但最后一座石桥,却是小石所造,而且竟然没有桥墩,是一座拱桥,每一个石块紧密相连,横空而过,飞越溪流,看上去完全是中土地方的桥梁,竟会在此地出现,实在奇怪。过来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但面上到没表露出来,他和小白两人继续向前走去,人群渐多,也越发热闹,四周大多数都是苗人土语,鬼厉听在耳中只觉得叽哩呱啦,半天也听不明白一个字。
    小白在他身边走着,向四周望去,只见周围遇到的苗人,多有向他们看来,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敌意,走了几步,她低声对鬼厉道:“怎么了?”
    小白道:“当年我到此处的时候,普通苗人看到外人,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眼中更是警惕堤防,那时,五族斗争激烈残酷,部族之间争斗不时而起,外人若是敢到这七里峒来,要是没有防身之术,多半便是凶多吉少,不过看今天这个情况,这些年来,争斗怕是少了许多了。”
    鬼厉微微点头,放眼望去,此刻他们已经走在苗人中间,这条大道就在溪流一侧,一侧则是众多苗人紧密相连的房屋,一侧则是清澈河水,岸上还多有绿树成行。
    一眼望去,苗人房屋多使用木材建造,风格与中土样式截然不同,四四方方,朴实无华,而且屋角正门以及边缘墙壁上都挂着狰狞动物骨骼,越是凶猛野兽的越是常见,想来这多半是苗人风俗,以此显示主人的勇敢,道路两旁有苗人摆摊贩卖,不过出售的东西多是野兽皮毛、生肉,再走几步,见看到有一两个摊位贩卖着小小的珠宝玉器等玩物。
    小白笑道:“这里的皮毛可都是上等的好货,而且价格大是便宜,你如果想要,在这里买上几件,可是大大合算的。”
    鬼厉嘴角动了动,可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向前走去,慢慢走到河岸旁边,向下望去,只见河水清澈之极,站在河岸上也可以看到小溪水面下的石块,水中游动嬉闹的大鱼小鱼更是不计其数。
    远远的地方,似还有飞禽掠过,扑腾着翅膀落到水面之上,昂头向四周张望几下然后惬意的合起双翅,在水面轻轻游动。
    天地万物,在这个地方,竟是如此的和谐,小白慢慢走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她肩膀上的小灰好奇的探出脑袋,向溪流下面张望着。
    “现在怎么办?”鬼厉淡淡道。
    小白沉吟了一下,道:“怎么说事情也过了三百年,当年的那人如果没有我们这等道行,多半已经去世,我们还是先找找当初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吧?”
    鬼厉默默点头,道:“他在哪里?”
    小白微微一笑,用手向前方一指,道:“那里!”
    鬼厉抬头望去,忽然一动,只见小白手指指处,却是在苗人聚居的一座建立在半山腰上,远远高于普通苗人房屋的石台建筑。
    鬼厉皱了皱眉,低声道:“祭坛?”
    小白微笑道:“不错!”
    鬼厉沉吟不语,心中却微感焦灼,倒并非是为其他,而是祭坛在南疆地方一带,有着特别的意义。
    他往年多次来过南疆,虽然因为满腹心事,一心找寻神秘的黑巫族,而没有认真注意过南疆风俗,但一些基本的事情,他还是知晓的。
    南疆边陲之地,苗、壮、土、黎、高山五族,分地而治,或因部族不同,也就各自信仰不同神明宗教,但在各族之中,都有专门祭祀祖先神灵的地方。,那便是祭坛。
    祭坛在南疆一带部族之中,实在是有着崇高的地位,在大部分的部族人民眼中,往昔五族争斗最激烈的时候,每次战争一定是要先请示过祭坛里的巫师,向神明说明情况,得到神明——也就是大巫师亲口说出的允许,如此部族族长才能发动新的战争。
    由此可以看出,祭坛和里面的巫师,在南疆这里有怎样的地位,而这些巫师据他所知,向来很少接见外人的。
    鬼厉沉默片刻,转头向小白道:“那个是苗人的祭坛,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小白淡淡一笑,截道:“不错,三百年前,我在这里看到的,就是苗人一族里的大巫师施用还魂大法,将被山魅摄去一魂三魄的一个苗人救了回来。”
    苗人的大巫师……
    鬼厉嘴角又是动了一动,如果说祭坛里的巫师在南疆部族中的地位崇高的话,那么作为巫师中法力最强,地位最高,每一次都亲口传达神明旨意的大巫师,简直就是普通族人眼中的神明了。
    如果要有人胆敢冒犯大巫师,鬼厉丝毫也不怀疑,眼前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苗人,甚至整个南疆的所有苗人都会冲过来和他拼命。
    小白饶有兴趣地看着鬼厉,微笑道:“如何,我们现在怎么办?”
    鬼厉看了她一眼,只见清晨初生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折射了出来,带着淡淡温存。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过身子,向那座半山的祭坛,缓缓走去。
    小白微笑,跟了上去。
    这个地方号称七里峒,自然是范围相当之大,而且号称是南疆边陲最大的苗人聚居之地,随着他们的深入,看到的苗人也越来越多。
    从他们行走的这条比较大的道路上,不断有分支小路向旁边延伸开去,几乎像是一棵大树开枝散叶。
    鬼厉二人远远看去,脚下的路直接便是向远处那座祭坛方向延伸过去的,所以倒也省了问路的麻烦。
    只是随着他们渐渐深入,注意到他们二人行径的苗人也越来越多,周围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们走到了那座祭坛的高大山脚之下。
    然后,他们停住了脚步,倒不是他们犹豫,而是苗人驻扎在山脚的士兵将他们拦住了。
    鬼厉心中微感烦躁,但眼前情况,却也并不出乎意料,本来嘛,作为苗人至高无上的神圣祭坛,若没有严加戒备,反而奇怪了。
    守卫在山脚的苗人士兵着实不少,一眼看去,至少也有十来个精壮男子,或远或近地站在通往山腰的道路上警戒着。
    此时拦住他们二人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两个苗人男子,他们身上穿的是苗人普通服装,不同的是胸口另加了一面坚韧木藤所做的木甲,手中持着长柄尖枪,看来这就是苗人战士和普通苗人的区别了。
    那两个苗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鬼厉和小白几眼,其后多半目光倒在小白那漂亮面孔上多流连了片刻,然后大声道:“叽哩叽哩胡噜噜,呱啦呱啦噜噜胡……”鬼厉转头向小白看去,小白一耸肩膀,道:“你别问我,被关了这么久,这些土话我哪里还记得住?”
    鬼厉默然,转过头来,沉吟了片刻,道:“我们有要紧事情,想拜见你们的大巫师。”因为有求于人,所以难得他此刻说话,倒有了几分客气。
    不过很明显的,这个苗人聚居之地,远没有在天水寨哪里开客栈的老板伙计开化,能够精通中土言语,听到鬼厉说了话,那两个苗人却更是紧紧皱眉,对望一眼,却是连手中长柄尖枪也拿了起来,面色严肃,口中大声喝问:“胡胡噜噜呱啦啦,噜噜胡胡叽哩哩……”鬼厉哑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老实说他为了碧瑶十年东奔西走,到处寻找黑巫族的下落,如何好不容易有些线索,却被这些苗人战士挡住,心中实在烦躁无比,真想直接出手打翻这些人,冲入祭坛找到那个什么大巫师,让他为碧瑶医治好才对。
    只是他毕竟已经不是当初不知世事的少年,知道此刻万万不能冲动,否则一旦闹僵了,只怕适得其反,但是迟疑片刻,因为言语不通,便用手向坐落在半山腰的祭坛指了一下,用和气的声音道:“我们要上你们的祭坛,去拜见大巫师。”
    他说的话苗人听没听懂不知道,但是他用手指指着半山上的那个祭坛的动作,登时让周围所有的苗人,包括站在更远处的苗人战士和一些跟在他们身后看热闹的苗人愤怒起来,一个个顿时大声喝骂,苗人战士更是哗啦啦围了上来,将他们包围起来。
    鬼厉怔了一下,小白在旁边低声道:“糟了,你可能犯了他们苗人的大忌讳。”
    鬼厉奇道:“我做什么了?”
    小白看着周围愤怒的人群,低声道:“苗人眼中祭坛乃是神圣不可侵犯之地,平时言语间都不能轻易提起,用手指指向祭坛更是极大的不敬之举,在苗人乃是最大的侮辱动作。”
    鬼厉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早跟我说?”
    小白轻笑一声,淡淡柔媚似流露出来,柔声道:“你也要想想,我都被关了三百年了,哪还记得这么多……”鬼厉又是哑然,一时真是觉得头大无比。
    周围的苗人看着他们被围困之后,也没什么惧怕之色,反而神情自若在那里低声谈话,那男的还有几分焦灼之意,那女子却简直丝毫不把周围苗人放在眼中,巧笑嫣然,顾盼流波。
    周围有着许多苗女,看着场中小白那端丽姿容,一时都暗自纷纷羡慕,但当她们看到更多的苗人男子看着小白两眼放光的时候,登时全场耸动,片刻间叽哩呱啦声此起彼伏。大有这一对狗男女侮辱神圣祭坛,罪不容赦,理该千刀万刮,凌迟处死的气势。
    中间有几个岁数年轻的少年男子忍不住争辩了几句,说侮辱祭坛的是那个男子,这女人倒没什么大错,不如杀了那男的,留下那女的,给我作老婆也不错等等……话未说完,这几个男子登时被淹没在苗女群中,被她们的母亲、姐姐、妹妹、阿姨、三姑、六婶乃至没关系不认识的苗女或手打,或脚踢,或揪发,或抓耳,或捶眼,或撞胸,总之漫天手脚一起下,鬼哭狼嚎顿时起,片刻之后,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这些男子个个头青脸肿地被抛下溪流,溅起来老大水花,苗女强悍,可见一斑。
    那些苗人士兵似也没想到这些苗族妇女会有这么大的怒火,居然比要对神明最忠贞的才能有资格守卫祭坛的战士还要更加愤怒,对这些侮辱了神圣祭坛的外人更加深恶痛绝,以至于有什么轻微求情言论的就被乱棒痛打。
    为首的那苗人士兵似乎是这十几个士兵的头目,他向年几个还在河里哭丧着脸扑腾的年轻男子看流言眼,咳嗽了一声,看着鬼厉和小白,登时脸色如霜,而且看都不看小白一眼,死死盯住鬼厉,似乎生怕这男子溜了,或者怕自禁的目光滑开了,不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大声怒道:“哈哈噜噜叽哩哩,呱啦叽哩胡噜噜!”
    鬼厉这里也大是焦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人群之中突然有一大堆苗人妇女冲在一起,将几个年轻苗人抓起来爆打一顿又扔到河里,但想来苗人异族,多半有些奇异风俗,也见怪不怪。
    可是眼下这些苗人言语不通,刚才自己又无意中触犯了苗人大忌,惹怒了苗人,眼看着周围苗人越聚越多,虽然他和小白都是修真中人,绝不害怕这些苗人人多势众,身高体壮,但无奈自己现下实在是有求于这苗人一族。
    这十年来,他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委实痛苦万分,如今突然有这么好的一个希望重新燃起,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放过,可是如今此刻说话说不通,再比划动作却又害怕不好沟通,万一再莫名其妙触犯什么苗人忌讳,不免太过冤枉。
    他站在那里,强闯不行,退走更不情愿,左右为难,实在尴尬。
    而周围苗人见这二人居然犯错之后死不悔改,还是站在原地一声不吭,那男的还有几分着急神色,偏偏那女子居然笑的越发灿烂,在众人围观之下竟然似乎更是高兴,笑容越发妩媚,其间居然还向几个一直盯着她看的苗人男子笑了笑,登时将那几个男子迷的晕晕乎乎。
    这情景落到周围苗人妇女眼中,登时如炸开了锅,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鼓噪之声越来越响,几乎要将鬼厉二人用口水淹没了。
    眼看人群就要不受控制,好多苗人妇女就要冲上前去,将那个风骚的小妖精好好教训一顿,以祭坛上的神明为名好好的为自己出一口恶气的时候,一声大喝,从守卫山道上那些战士的身后传来。
    这声音浑厚雄壮之极,竟然将这许多人的喧哗声都压了了下去,而且声音中充满了威严,周围苗人似乎也都识得这个声音,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向山上看去,显然这个人在苗人中极具威望。
    第九章烈酒
    山上走下了一群苗人,鬼厉和小白望去,只见七、八强壮的苗人战士簇拥着一个看去大概有五十出头的老者走了下来。
    刚才的那一声大喝,就是这老者发出来的。
    周围的苗人战士纷纷行礼,原本激动的人群也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低头,对这个老者表示敬意。
    待这群人走到近处,那老者走出人群,来到鬼厉和小白身前,向他们看去,鬼厉二人也同时在打量着他。
    这老者身材相当高大,虽然因为岁数变大,发角鬓边都有白发出现,但精神极是健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此刻皱起眉头,对着他二人仔细打量。
    随后,那老者道:“叽哩叽哩胡噜噜,呱啦呱啦噜噜胡?”
    鬼厉一怔,听着似乎和刚才那个士兵问的话差不多,想来多半是一个意思,应该是询问自己是什么身分,到这里干什么吧?
    只是他猜想归猜想,却依然听不懂他话里意思。只得道:“我们有要紧事情,想要……”说着正要抬手,忽地醒悟,连忙将手放了下来,道:“想要拜见祭坛里的大巫师。”
    他说这个话,其实心中也在苦恼,这些苗人根本听不懂他话里意思,说了又有什么用?可是不说更是没有礼貌,只怕当下就会触怒这些苗人,一时心中焦急万分。
    不料似乎天从人愿,这老者听到鬼厉说话,突然眉头一皱,上上下下又仔细打量了他们二人几眼,忽地用半生不熟的中土语言道:“你、你们是中土人?”
    鬼厉和小白都是一惊,随即大喜,此刻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多半便是这老者土味十足的言语了。鬼厉连忙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是中土来的,有要紧事情,想要拜见贵族的大巫师。”
    那老者看了他们一眼,只见他们身上穿的却是南疆边陲的民族服装,不过看来质地粗糙,但是这两人气度不凡,显然不是普通的商人,尤其是那个女子,天生丽质,连这一套普通苗女也看不上眼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竟也是别具风味。
    “你们是什么人?找大巫师有什么事?”那老者缓缓道。
    鬼厉与小白对望了一眼,拱手道:“这们……老丈,我有一们朋友因为受了重伤,三魂七魄被散去十分之九,僅残存一魂。十年来如假死人一般,实在……”他说到此处,脑海中浮现出如今依然躺在狐岐山寒冰石室里的碧瑶身影,一时触动情怀,声音竟然不禁有些颤抖。旁边多数苗人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看他神情听他语气,多半也知道他是在恳求什么,一时倒对此人有些好感起来。
    至于小白站在鬼厉身边一双明眸望着鬼厉,此时此刻,也收起了一直挂在她嘴角边那一丝彷彿看透世情的淡淡笑容,为之肅穆。
    鬼厉定了定神,镇定心绪,道:“我曾听高人指点,这般伤势病症,定然要懂得还魂奇术的异人,以残留一魂为凭施展奇术,招回失散魂魄,方可痊癒.我十年里苦苦找寻,无奈天下之大,竟然无法找到。幸好近日里,”他看了一眼小白,接着道:“幸好近日听说贵族的大巫师有此等回魂奇术,所以特意前来恳求,请大巫师一定要加以援手。在下实在是感恩不尽!”
    那老者听了之后,眉头紧皱,脸上神情大是复杂,但看鬼厉神色诚恳,实在不似说谎,沉吟片刻之后,道:“难得你们中土人还有这般情义,不过此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上祭坛去请示一下大巫师,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如果他老人家不肯见你们,我也没有办法。“鬼厉大喜,连连点头,口中道:“多谢老丈了。”
    者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之后,转头用苗语对身边几个苗人战士说了几句话,那几个战士同时点头。随后苗人老者独自一人向半山上走去,剩下的苗人战士慢慢聚拢起来,眼光都注视着鬼厉二人,也不知道是监视呢!还是奉命要保护他们。
    至于其他围观的苗人只见那老者与这两个外地人叽哩呱啦(在他们耳中,中土言语一样是乱七八糟的鸟语)说了一通,便吩咐几个战士看住人,自己返身上了山上祭坛,一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鬼厉心事重重,心有所想,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苗人,小白却依然又露出柔媚微笑,向四周缓缓观望,惹来无数或好色或嫉妒或愤恨的目光。
    只有小灰在她肩头东张西望,对这些人不感兴趣,最后目光落到旁边那条溪水中,对里面游动的鱼儿大感兴趣,目不转睛地观看着,不时咧嘴而笑。身子也蠢蠢欲动,想要跳到小溪中玩耍的样子。
    苗人的祭坛,全部由巨大石场筑成,雄伟高大中自带着一丝粗犷古拙。那个老者从山道走上,来到祭坛之前,只见祭坛前面是个平台,平整的用长方形的大石条铺砌而成,相当平坦。平台后头,就是祭坛所在。
    两根巨大的石柱,高高竖立在祭坛前面,一眼望去,怕不有十丈之高,而且这石柱周身看不到一丝裂痕,竟是完整的一整块巨石所雕刻而成,真不知道当年的苗人祖先从哪里能够找到如此巨大的石头,而且居然能够将它们搬运并竖立在祭坛前面。
    走过这两根巨大石柱,便是用石块建造的祭坛。七里峒的苗人祭坛,向来在南疆边陲颇负盛名。一半是用巨大石块建造,另一半则是直接开辟山体,在坚硬石壁上挖出来的。
    老者走了进去,顿时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周围的气温似乎也比外面低了许多。
    那老者显然大有身分,对苗人心中这个神圣之地非常熟悉,也不见他有什么犹豫,直接就向祭坛深处走去,路上偶尔出现一个苗人巫师,双方还彼此问好。
    如果让鬼厉和小白看见了,想必多半能够猜想出这个老人的身分。
    能够让苗人巫师这等身分的人问好的,聊了祭坛里的其他巫师之外,也只有苗人全族的族长了。
    老者继续向里走着,走过宽敞的通道,来到了祭坛的最深处,也是这个祭坛里最大的房间。
    石门之上,垂挂着猛兽骨骼做成的装饰,周围石壁之上,到处涂抹着鲜红的血液,以此象徵着祭祀祖先的虔诚。
    从黑暗中望去,这里的一切都分外狰狞。
    不过对苗人来说,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那老者脸上也出现了肅穆表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慢慢走了进去。
    巨大的石室之中,空空荡荡,只有最里面,燃烧着一团火焰,在阴暗中显得特别醒目。
    火焰前方,是一座同样用整块巨石雕刻的古怪石像,头为犬状,但身子上却有十足,脚上更有锋利尖爪,而且在背上还有两对翅膀,实在是很奇怪的雕像,看来就是苗人所信奉的神明。
    而偌大的石室中,却只有一个人,背影看去很是苍老而佝偻,默默坐在火焰前方,彷彿是在冥想,又彷彿沉默。
    这奇异的地方,不知怎么,竟给人一种将时光留住,停滞不前的怪异感觉。
    这这里,彷彿一切都是静谧而沉默的。
    火光熊熊,将火焰前方那个人的身影,照射的忽明忽暗。
    老者缓缓走了上去,在那人身后一丈处停下,低声而恭敬地道:“大巫师。”
    坐在火焰前边的那个身影动了动,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图麻骨,你怎么又回来了?犬神的旨意,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难道你还有什么迷惑的地方?”
    这个被他称呼作图麻骨的老者,就是当今南疆边陲苗族的族长,只听他恭恭敬敬地道:“大巫师,犬神的意思我完全知道了,我也一定会按照犬神的旨意去做的。”
    大巫师依然没有回过头来,只听他道:“哦,那就好。但量是什么事情,让你转了回来,我感觉到你心里有些不安。”
    图麻骨族长微微皱眉,似乎在犹豫用什么话语说明,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直接说了:“大巫师,七里峒下面来了两个陌生的中土人,他们希望能够拜见大巫师。”
    火焰前方的大巫师身子动了动,一直面对着火焰和火焰前方那个犬神石像的头颅也微微转动过来,但依稀只能看到他完全发白的稀薄的头发。
    “是谁?我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走出这个祭坛了,怎么会有中土人来找我?”
    图麻骨道:“是的,我也感到非常奇怪,所以上来向大巫师请问一下,要不要让他们上来?”
    大巫师沉默了片刻,道:“他们有说来做什么吗?”
    图麻骨道:“有,来的是一男一女,那个男的说了,是想请大巫师帮他一个朋友治玻”大巫师哼一声,道:“我要侍候犬神大人,没空理这些人,你替我回绝了他们。”
    图麻骨怔了一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道:“好的,那我这就去转达您的意思。”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只是他走了还没几步,忽然从背后传来大巫师的声音:“等等。”
    图麻骨转过身来,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大巫师?”
    大巫师佝偻的身影依然对着火焰,但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他们要求我医治的,是什么病?”
    图麻骨道:“听他们说,是一种相当古怪的病症,好像是一个人的魂魄十去其九……”大巫师在火光中的身影忽地一震。
    图麻骨继续说道:“那男子说,曾经有高人指点过他,这种情况一定要有还魂奇术才能医治。那男子也不知从哪里得到挱上,说大巫师您可能会有这种奇术,所以想求你医治。”
    图麻骨慢慢将话说完,大巫师却没有什么反应,身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火焰不断腾起又落下,吞噬着火焰中的柴火,图麻骨等了许久,却依然不见大巫师开口说话,这才有些迟疑地道:“大巫师同,那我……去回绝了他们,叫他们立刻离开?”
    大巫师依旧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图麻骨慢慢转身,向外走去,但就在他将要走出这个石室的时候,大巫师的声音,却再一次的响起。
    这一次,连他也听的出来,一向神秘睿智的大巫师,似乎也是在经过长久复杂的思考之后,才慢慢说出了话。
    “你……带他们上来吧!”
    鬼厉忍不住握紧了手掌,然后再慢慢伸展开来,猛然惊觉,手心中因为焦虑而溢出了细汗。
    有多久,没有这般的激动和憧憬?带着越来越大的不安,鬼厉一直向着半山腰上的祭坛眺望着。可是那位老者,去了许久之后,贪多没有回来。
    难道,那位祭坛里的大巫师,不肯医治外人吗?
    还是,自己莫非又做错了什么?
    鬼厉忍不住这么想着,甚至连心也开始跳的渐渐变快。
    小白在一旁,眼光落到鬼厉的脸庞上,看着这个眼中掩盖不了焦急的男子,那一份隐约的深情,彷彿就刻在他的脸上。
    她轻轻叹息,转过头去。
    周围围观的苗人,已经不如刚开始那么多了,毕竟等了这么久,族长进入了祭坛却始终没有下来,又没有命令说要如何处置这两个外乡人,相当一部分人都散了去。
    不过因为小白的容貌太过美丽,却还是吸引了许多年轻苗人男子站在附近,一边大胆地看着她,一边高声谈笑,想来是在谈论她的美貌。
    至于猴子小灰,则不知何时从小白肩上跳下,跑到河边,蹲在清澈的溪水旁边,看着在水中石块缝隙间游动的鱼儿,忽而扑下身子,想伸手抓鱼。不想鱼儿甚是狡猾滑溜,东游西窜的从它手里跑走了,反溅的它自己一身水花……不过小灰也不在乎,缩回手来,耐心等待,过了一会,水面平静,那些鱼儿又游了回来,小灰看准机会,又扑了下去。如此周而复始,小灰对这个游戏大感兴趣,百玩不厌。
    山脚下,人群渐渐散去,周围回复了平静。
    图麻骨还是没有回来,鬼厉心中越来越是焦急,有几次真想就这般冲了上去,闯入祭坛,捉住那个大巫师好好恳求,但每每念及碧瑶身影,终于还是硬生生压下了念头。
    等待的滋味,竟是这般的折磨人。
    他脸上渐渐明显的焦急表情,除了小白看在眼里,此刻那些苗人战士也纷纷望见,彼此观望,这些苗人战士其实心中也大是奇怪。
    只不过问话一声,怎么需要这么久的时间,莫非族长和大巫师还有什么其他重要事情吗?
    苗人性格粗犷质樸,虽然还不明白鬼厉等人窨是什么身分,但让此二人在这里等候如此之久,这些苗人也有些不好意思。
    片刻之后,刚才那个身材高大的小头目走了上来,粗声粗气地对鬼厉道:“胡噜噜,呱啦啦!”
    鬼厉一怔,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见那苗人战士从腰间解下一个兽皮缝制的大袋子,丢过来给他。
    鬼厉伸手接住,入手一沉,只见袋口有个木塞,再看那个苗人战士伸手到口边,做了个喝东西的动作。鬼厉心中若有所悟,拔开木塞一闻,果然酒味浓烈,正是一袋烈酒。
    鬼厉苦笑一声,他本来就不好这酒水之物,如今更是没有心情,不过那些苗人都盯着他看,心里一想,也不好让人家好意落空,当下向那个苗人战士点头微笑,将酒袋放到口边,勉强喝了一口。
    不料这一入口,登时眉头一皱,苗人酿造的酒极是浓烈,味道更带有这南疆边陲的风骨,竟有股麻辣之气,轰然入喉,他一时不防,还颇觉难受。
    他的表情落到那些苗人眼中,十几个苗人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想必中土人氏喝这些苗人酿造的烈酒,不习惯的表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笑声中还有几分自豪之意。
    鬼厉心中一气,但随即想到这些人其实并无恶意,而且自己正有求于人,如何能够发脾气,只得苦笑一声,正要将这酒袋奉送,那苗人战士呵呵笑着,伸出手就要接过。
    忽地一支白皙手掌从旁边伸过,将这一大袋的酒水从鬼厉手中接了过去。众人包括鬼厉都是一怔,见接过酒袋的,居然是俏生生站在旁边的小白。
    只见好拿起酒袋放到鼻端,深深吸气,那酒味扑面而上,浓烈之极,但这女子看着竟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有股陶醉之意。随即见她双手一抬,将那酒袋放到口边,赫然是大口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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