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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于晴全集》之《顽石也点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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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7-05
第八章

 

  石头,任务!
  作弊,投胎!
  大头丑颜,恨!
  遗忘……然后哭泣!
  “喂喂,我还没有死吧?值得哭成这样吗?”混乱的思绪中夹杂着泣声,让他不由自主地喊道。
  “兰草!”
  邵兰草微微气虚地张开眼,瞧见一名老妇人正关心地靠近他,他吓了一大跳,脱口道:
  “好丑的脸!”
  “兰草?”
  “啊,娘……是你啊。”我的天啊,他的娘一直都这么丑吗?不对,他怎么能说自己的娘丑呢?
  “兰草,你躺了好多天,总算是醒过来了。”邵母拭泪道:“人家扛你跟开春回来的时候,我跟你爹还以为……大夫都说被雷劈的人,是天谴,没得救了,我跟你爹都不信……你们这两个孩子平常又没做什么天大的错事……”
  “等等!”邵兰草忍不住伸出双手阻止她再说下去。“你先闭嘴……不,我是说,娘,你让我想想……我被雷打中了,开春也是……他还活着?”
  “他前两天就醒了。”
  “这虫子竟然还活着?”他恼道。随即脑中又闪过人间几幕,他慢慢地抱头,低语:“我是怎么搞的啊?”
  “兰草?你可别像开春一样啊。”邵母紧张兮兮地抓住他的双臂。
  邵兰草见她紧抓住自己的手背充满皱纹,心里直想人间转眼即过,当年他出生时,眼里瞧见的算是人间美妇的女子,如今已有老态,真是可怕。
  “开春他……他怎么了?”
  “他前两天醒来,第一句话问你如何了,随即就不理人……”
  “不理人?”
  “他这两天像闷了气,谁也不理,也不准人进他的屋子,连饭咱们都不准送进去,只好搁在外头。他这孩子一向不让娘烦心,怎么突然间……”
  “好好,我去看看,我去看看,拜托你别哭,谢谢。”
  邵母只觉他说话隐隐有异,与之前有些不同,但比起邵开春来,至少正常许多。
  邵兰草动了动四肢,觉得活动如昔,便跳下床。邵母赶紧拿了件外衣让他穿上,他皱着眉,瞪着那件略嫌旧色的外衣,不吭一声地穿上。
  “娘,你先回房休息吧。”
  “你真的没事了吗?”
  邵兰草勉强向她露出笑后,正要答没事,忽然瞪着她身后桌上铜镜中的大头脸。
  他的嘴大张,颤抖地指着铜镜里的人,哑声说道:
  “那……那是我?我的天啊,以前我怎能用这张脸活了十七年?早该自杀了!”
  头大脸丑不说,还挂着奇怪的傻笑……拜托,好伤他的眼力,有没有可以蒙住他脸的东西?他需要遮丑……
  他瞧见邵母奇怪地望着他,只好硬着头皮,道:
  “我去看看那只……我是指开春。”
  他走出屋外,天色已是微暗。幸好是暗了啊,让人瞧不见他奇特的容貌。这副模样,简直是丢人现眼,让人见了不是存心要活活吓死人吗?
  路经花园时,他看了一眼已到花期再剩几天就要盛开的报岁兰。人间每朵花都有独自的生命,含苞待放的花心里睡着一个小小的花精,她们只有在盛开时才会清醒过来,那是说,如果在那之前没有被虫害给毁了的话。
  他停在邵开春的屋前,瞧见地上搁着完全没有动过的晚饭,门窗都关得紧紧的,这只虫子在想什么?在搞什么花招?又想设计他吗?
  “谁?”
  邵兰草楞了下,直觉答道:
  “是我。”
  屋内半晌没有任何的声音,邵兰草正考虑破门而进时,忽然传出邵开春的声音。
  “你进来吧。”
  他闻言,伸出粗糙的手掌要推开门。才碰到门的刹那,他的心口突然狂跳起来,他不解自己在人间的身体为何有这样的反应,迟疑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推门而入。
  门内,极暗。
  像是累积了数十天的黑暗,他还是藉着淡白的月光从他身后的门口照射进来,才勉强看见床沿坐着一个人。
  那人像全身融进黑暗之中,月光正巧照到那人的上半张脸,那双美丽的黑眸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邵兰草的嘴动了下,没有说出话来,只紧紧锁住那人天生的美目,彼此之间像要看透些什么,却没有人先行开口。
  良久之后,邵兰草才轻声问道:
  “你怎么不吃饭?”
  “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了?”
  哎哎,这臭虫子还很拽嘛!也不想想若不是有人为他挡雷劫,此刻他早成一具焦尸了。
  真是看了就讨厌。这虫子的美丽远远胜过于自己的,天上人间的美感标准一样,否则也不会有十二美丽花神争位了,他下凡顶着这丑颜大头,全是谁害的?
  他张口欲言,要痛骂这臭虫子,忽地听见这虫子说道:
  “你没事吧?”
  有事!当然有事!他美好的人间之旅全惨遭破坏,迷迷糊糊地受了十几年的欺负不打紧,重要的是他的脸!他的脸啊!
  “我……还好,没成焦人就是。”他听见自己这么答道,只觉自己内心有些异样,不愿戳破他是臭虫子的事实。
  为什么?他自问。
  “喔……”
  “你很希望我死在那场雷极之中?”他问道。
  “这是当然。你死了,可不再给邵家丢脸了。”邵开春讥讽的声音传来:“从小我就觉得我有你这种弟弟真是丢脸,我在城里认识的朋友一来府里,瞧了你,直笑家里品种不良,才会有异种出现,你知道那时我多希望亲手掐死你!”
  这是谁害的?若不是你,现在我绝对是一个翩翩美少年!邵兰草微恼,偏偏话在唇边又说不出口。难道是这十七年来的兰草奴性坚强,被骂到连嘴也不敢还了吗?
  他可是天界堂堂的花神、地上的第一香,谁敢这样对他?
  “你……醒来后……不,你昏迷时又作了什么梦?”邵开春又问,语气似乎略带紧张。
  自然是梦见了前因后果,外加自己作弊被骗的下场!邵兰草双拳握紧,盯着他的美目。这双美目原本该是他的、美颜也该是他的,甚至那好听的声音也会是他的,都是这臭虫子夺走了他的一切,让他受了这十七年来的苦。
  难道这虫子不知失去美丽,就不再配为一名天上的花神……不,无美不成花,就连人间也是一样!这虫子不但想要毁了他的任务,还想彻底打垮他的自信心吗?
  “我作了一个世间最惨的梦。”邵兰草沉声说道。看着他的美目似乎闪烁了一下。
  “是吗?”
  邵兰草等着下文,却不再见邵开春说任何的话。
  他来,本是要这虫子……要对这虫子说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醒来之后,他想过来看看,最好……最好逼得这虫子在他面前狼狈到让他哈哈大笑、一吐怨气的地步,但来了之后,所有的话到嘴边却像是石头一样梗住了,不肯说出来。这让他更恼。
  算了,反正他在人间活了十七年,不在乎再多活几天,好好想法子折磨这虫子!
  “我肚子饿了,要去找东西吃……你自己也吃点吧。”邵兰草咕哝道,最好这虫子多吃点,好有体力被他欺负。
  风水轮流转,总要让他好好折磨一下,否则他绝不回天上覆命去!
  “记得要吃饭啊。”他不忘提醒。
  邵开春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在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开口: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老看你不顺眼、老爱整你欺你了,就连现在我还是想要恶欺你。”
  那是因为我们是天敌啊!邵兰草憋在心里,却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告诉自己,之所以没有戳破的原因是要邵开春没有戒心,就是要他像自己以前那样可怜无助又无知地被他欺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谁说,真的久了成假;假的待久了,便能仿得唯妙唯肖,到头来就能成真?”邵开春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那都是骗人的!假的永远是假的,真的就算蒙了尘,它的光华仍不变。”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二哥……二哥?”
  谁叫他?
  “我……是我,灵琇。”
  灵琇?
  邵兰草张目四望,瞧见小花园后头的高墙上有一颗人头忽高忽低的。他记得,灵琇很矮,矮到只有他的肩高,怎么爬上墙的?
  “二哥?是二哥吗?”
  邵兰草飞快地奔到高墙,手脚俐落地爬上墙,在砖砌的墙头上看见罗灵琇踞着脚尖,踩在从她房里搬来的高椅上,双手攀着墙头,想要翻过墙,却提不起身子来。
  “二哥!”她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你还好吗?”看起来像是没有事,可是为什么,“二哥,你……你干嘛包着头?是头受伤了吗?”
  “不,是因为我头太大了。”
  “什么?”他的头不是本来就这么大的吗?
  “很丑。”邵兰草不高兴地说道。对着铜镜照了半天,愈看愈丑,丑到最后实在不知道自己过去怎忍受得了这张脸这么多年。
  “丑?我只觉得二哥你的脸好红。”她坦白说道,也觉得他好像有点怪。
  邵兰草楞了下。看着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已,想起雷极之前,想起她原来一直是自己梦里的姐姐……“轰”地一下,顿觉他的脸是红了,是被烧红的。
  “你……”天啊,他要去撞墙了。怎能让她看见这种脸?之前他怎会用这种脸面对她?
  现在的他,同时拥有数百年花神与这十七年来邵兰草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当花神时,心高气傲,是有点贪懒,但无损他的神格;他喜欢趴在她身上睡大觉,往往一睡就是几十年,不知天上人间事,更不知他睡的竟是花神任务中的灵石。
  然后,当他成了邵兰草,却是天底下他最难以忍受的丑人……至少,在他眼里是个丑人,又老实又笨、不知变通……呃,虽说都是他,但任谁也会选择那个天上花神的记忆,邵兰草的记忆只会让他蒙羞丢脸。
  他的脑中不由得转了几幕小时邵开春欺负他的回忆、长大之后遇见罗灵琇……
  具有灵气的美石……引魂使者这么明显的暗示,邵兰草竟然笨得认不出,真是回天上也丢脸。
  “二哥,你又发呆了。该不会是你头受了伤,怕我担心,才把头包得这么可笑吧?”
  可笑?他在遮丑,在她眼里却变可笑?
  “小心!”他忽叫道,瞧见她一直摇摇欲坠的。他及时伸出手抱住她,却被她整个身子拖下去。
  他暗叫不妙,奋力抱着她翻转身子,狼狈地先她一步落在草地上,随即他的背压下重物。
  “好痛!”
  “二哥……”
  “别……别动”他叫道,立刻感觉她连动都不敢动。她跌在他身上,是背靠着背的……这种感觉他怎会忘呢?
  “我……我有事想告诉你。”
  “二哥,你受伤了吗?”
  “你就不能叫我兰草吗?”他不太高兴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突然间要改称谓?当二哥不是很好吗?
  “咱们年纪相当,你喊我二哥,总是不妥。”
  罗灵琇终于忍不住,翻身从他背上滑下来,双手笨拙地拉开包在他头上的布条。
  她用力拍拍他的后脑勺,看他没有喊疼,又摸摸他的大头。明明就没有伤痕啊,怎么他说起话来跟以前不大一样?
  他翻过身,有点不情愿地面对她;见她担忧的神色,他心里偷偷地高兴,但又嫌弃自己的丑脸。
  他自己都嫌弃了,她如何不会嫌?
  “你觉得很丑吧?”
  “才不会呢。”
  “你也觉得我的头大吧?”
  她楞了下,老实说道:
  “几乎是我的两颗头。”
  “大得够吓人啦。”
  “二……兰草,”虽有些不明白,但仍顺着他的意改口:“你是怎么啦?是真的有哪里受伤了吧?被雷打了,怎么会没有受伤呢?我这几天直担心着,我偷听到你家丫鬟说你昨儿个晚上就清醒了,好像没有事……可我又不敢确定,哪儿有人被雷打中了会没事呢?所以就偷爬……其实你一定有哪里受伤了吧?不然怎么说的话让人又恼又生气呢?”
  语毕,她的双手忽然又摸上他的大头。
  她的小手软软的,像水一般,轻轻碰着他的脸,邵兰草心跳加快,难以克制的。
  他瞪着她的小脸……其实,她的脸一点也不漂亮,至少不在他的美感范围内,在人间算是中上之姿,可是,他的心跳就像是被雷打中的刹那所引发的那种感觉,忽跳忽停,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天上时,只觉他或卧或躺抱着这石头睡觉,心里十分安心又舒服,从来没有料到她化为人时,自己竟然会……会心动。
  “你……你一点也不介意我丑吗?”他结结巴巴地问,又回到了邵兰草的个性。
  她微讶地看着他。“二……你在胡说什么啊?家人才不会嫌丑呢。”
  “家人……”他心里浮起淡淡哀怨,很怨恨自己没有白面书生那种俊相,才会被当成家人。只有家人是不嫌丑的,呸!那是因为不用相处一辈子吧!
  “真的!”她虽不知何时又让他的自卑复燃,但她很真心地把双手放在胸口上,发誓道:“兰草在我眼里不丑,真的不丑。”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培养出美感吧!”他咕哝道。
  她皱眉,用力打了下他的大头。
  “二哥,你别闹了,我丑,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你不是说过你一点也不介意吗?反正你有喜欢的大姐姐了,她也不会嫌弃你,我也不嫌弃你,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随遇而安、生性平和的人,你是被雷打中了,打到失去理智了吗?”
  “你喜欢我这样的个性?”他讶问。
  “那当然。二哥的个性跟我很像,我自然是喜欢的。”
  有没有搞错?他以前那样的个性,她竟会喜欢?见她双眼认真无比,他心一跳、脸一红,不由得垂下眼!忽然从他这个角度可以觑到她藏在袖袍之中的细臂有些脱皮。他抓住她的双手,分别拉起她的袖子。
  “你的手臂怎么了?”得了传染病吗?莫名其妙地脱皮,靠近手肘的地方还脱了一大块,新生的肌肤呈粉红色的。
  “没有什么啦。”
  “啐,嘴里说是当家人,当个屁……呃,我是说,我的个性虽温和,但你不将我当自己人,我当然不高兴!”
  “没什么嘛。”罗灵琇见他固执得可以,便小声说道:“是我那天追着你上桥,结果瞧见你跟你大哥双双被雷打中了,我心一急,去拉你!”
  “拉我?”
  “我怕你被雷打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就硬把你背到背上,拖去找马车,还好后来有驾车的经过,才能连你大哥一起载上车,不然我好怕──”如今回想起来,她心悸犹存。
  邵兰草见她双眼流露出恐惧,趁着一股勇气还在,双臂一伸,用力将她抱进怀里。因为不曾抱过女孩子,加上太紧张的缘故,他的力道太猛,让她的头顶撞上他的下巴,她胸前较为平坦的胸也狠狠地撞进他的怀里。
  他没料到这个“好处”,一时屏息,脸胀个通红。
  罗灵琇吓了一大跳,只觉他的味道扑鼻,他身上的花香之气似乎更浓了……
  “二哥?”
  “叫兰草!我又不是没名字……我是说,灵琇,如果……如果……只是如果,我是个神,你愿意随我回天上吗?”
  “二哥,你的意思是你要去远方?”
  “也可以这么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迟疑了下,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你要去哪儿?很远吗?是要去找你梦里的大姐姐吗?要去多久?”
  他的大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不会走,对不对?这里还有你的家人,还有你那个不曾见过面的兄长,所以就算你将我当哥哥,还是不会跟着我走。”
  真悲伤,堂堂一个花神,竟比不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人类。
  “我大哥今天要回来了!”罗灵琇突然说道,嘴唇勾起傻傻的笑来:“我嫂子告诉我的,他知道我醒了,要回来看我。”
  果然。家人在她心里是十分重要的,而他……不过是填满她缺少亲情的人而已。
  她看穿他沮丧的想法,连忙说道:“不是的!我真的喜欢你的,兰草,我绝对不是随便找一个人认兄长!我清醒后第一眼看见的男性就是你,可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也不觉得陌生,反而好亲切。当时我很想跟你说说话,明明知道好奇怪,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有一个感觉,就是亲切等于亲人,所以我才会脱口问你是不是我的兄长?今天若是换了旁人,我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二……兰草,你一定要信我!”
  “你对我感到亲切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兰草,你知道?”她见他欲言又止的。
  邵兰草暗暗深吸口气,用力说道:
  “因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什么?”
  “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大姐姐!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却想不起来,我连你在我梦里是不是喜欢我,我都不清楚!”
  罗灵琇楞楞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神说道:
  “我当然是喜欢你的。”
  邵兰草微恼,捧起她的小脸,怒道:
  “我说的不是你所谓的喜欢!喜欢家人,我呸!谁要当你的家人?我要当的是这个!”
  语毕,他俯下头,用力地亲上她的嘴。
  罗灵琇一时呆了。只能呆呆地、傻傻地看着他的嘴碰到她自己的唇……
  他的头好大,给她好大的压迫感,所以她连动都不敢乱动,这是事后她给自己的解释。
  他的嘴唇也好大……至少比她自己的大多了;热热的、温温的,是当时的感觉。
  这……就是接吻吗?
  接了吻,接下来呢?
  她虽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也知道接吻表示定情……定的不是亲情,而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爱情?
  他爱她?
  兰草爱她?
  那她呢?
  她的心口猛然一跳,还来不及想下去,忽然想起他的梦。那时认真对她诉说他梦里的大姐姐,那可不是骗人的,兰草也不会骗人的。
  她用力推开他,他的大眼瞪得她几乎凸出来了,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直到闻到花香味,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完全屏息了。
  “你讨厌我?”
  他一字一语地问着,彷佛她的答案极为重要。
  他的声音好沉,让她脑袋乱成一团;她暗暗要深呼吸,却又发现自己完全提不起气来,完了,万一她无缘无故又睡着,不再醒了怎么办?
  “你真这么讨厌我?”
  “我……我没有……”
  从喉咙发出的声音走调,好像是呻吟声,她脸一红,简直不敢看他那一双大眼睛了。
  他的大眼睛好像会勾魂一样……天啊,就连她的视线也逃不开他可怕的大头。为什么此刻在她眼里,兰草瞧起来很像是那种书中写得很深情的白面书生?
  “二哥……”她结结巴巴的。
  “兰草!”
  “兰……兰草,我没有讨厌你,可是……可是你不是在找你梦里的大姐姐吗?你这样是……是移情别恋啊……”
  “我没有!”他怒叫,把她吓了一大跳。“因为你就是她!”
  “我就是她?”是笑话吧?
  “对,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就是我朝思暮想了十七年的大姐姐!”
  他认真的态度让罗灵琇不由得小嘴微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正因她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才明白他不会说谎的个性。
  她在他梦里待了十七年?是她?
  等等,兰草他又想要做什么?
  刺激过深,她还是只能呆呆地、傻傻地看着他逼近自己……然后他的嘴巴又吻住她微散的小嘴。
  他……他……他吻不够吗?
  他不知道这样的接吻会让她没办法呼吸吗?唇贴着唇,就要订终生,这样子太随便了吧……等等,他在做什么啊?
  趁她的嘴张开,他的舌头跑进她的唇间胡搅蛮缠的……兰草到底在做什么啊?
  还是……这才是接吻?
  罗灵琇一时惊吓过度,只能瞪大眼睛望着他遮住所有阳光的大头,任着他亲……亲……再亲亲……亲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至少在她眼里看来是如此的。
  因为他的大头挡住了所有的一切,让她的眼睛只能看见他深情的大脸、他深情的大眼、他深情的每一根毛……
  完了,他让她的视线内充满了他……
  他……他到底要亲多久啊?
  她快要断气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7-05
第九章

 

  他想起他与邵开春正中雷极,事后都没有什么后遗症,但灵琇光是背着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被残余的电流弄得一身都是伤,让他心痛到恨不得自己用法术为她除去所有的伤痕,偏他这邵兰草的身躯是劣骨一堆,就算他懂咒语,骨子里也没有藏着仙骨,可恶!
  灵琇的肉体绝对是人类的,那引魂使者给得真是好啊!货真价实的人躯,给他一堆劣骨,给灵琇普通人的身躯,让他一听见灵琇提起背他的过程时,吓得差点魂都飞了。
  “她是人,我……其实也是人,她只能留下,百年之后再回轮回,我呢?那我怎么办?”一颗芳心一不小心掉到她那里去,现在怎么办?要他顶着一张大丑颜在人间生活,实在太丢脸了。
  “你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邵兰草闻言,直觉跳起来,眯起他的大眼注视慢步走来的邵开春。他不去找这虫子,这虫子倒来找他了。
  听娘说,从那天之后,邵开春虽肯出房门了,却变得少言少语,像在想些什么,这小子还能想什么?不就想着如何算计他、如何干掉他嘛!
  花与害虫是天敌。天敌之间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
  尤其他见了这小子的脸更气!若不是当年这害虫玩手段,他岂会丢人现眼地下凡来?而这小子却是人间美颜!可恶!
  他若有这小子的脸,也不怕灵琇看不上他了!
  邵开春原是有些冷淡的神色,在见了他的脸后,微楞,问道:
  “你的脸怎么了?”
  “天气冷,所以容易冻伤脸红。”
  “这脸红……还是一条一条的?那你的嘴又是怎么了?”
  “因为我虾类过敏,所以嘴巴肿了。”
  邵兰草见他的俊貌浮起笑来,像有几分失意、几分恼意。
  “邵兰草对我从来没有谎话过。”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心虚,低语:
  “每个人……迟早都会有秘密。”
  “秘密?这倒是。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这害虫到底想说什么?邵兰草看他慢慢地走向自己,仔细地注意到他虽有花一般的俊颜,但他毕竟只是害虫转世,除去一张脸,在身形举止上无法散发出天生的花香味;就算幼年他占尽优势,但愈见成长,愈会发现他的美貌无法长久地吸引人。
  说到底,他只是一只像花的害虫来欺骗世人,久了自然会有人发现不对劲……
  就像那夜他说的真假骗不了人。
  “虽然说,人都是迟早有秘密的,不过……”邵开春唇边浮起恶意的笑来。
  “有的人要隐藏秘密,偏也有人一眼就看穿。”
  “哦?你看穿了我什么秘密?”邵兰草心里一惊,不由得问了出来。
  邵开春“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似乎在笑他天性的老实永远改不了。
  “你喜欢隔壁的罗姑娘,不是吗?”
  “我……我是喜欢她!”他勇敢地承认。
  “我一直以为你只喜欢自己呢,喜欢自己喜欢得过了头,旁人完全放不进眼里。你到底喜欢的是你的脸,还是你自身的一切?”邵开春目光不再看他,改而投置在花园之间,状似闲话家常地继续说道:“罗灵琇心甘情愿地成人,为的是什么呢?我想了许久,她是你梦里的大姐姐,都当了十七年的梦了,为什么突然想成人……说是突然,形容不太贴切,不如说‘心甘情愿’是你养出来的。”
  “我养出来的?”
  “你不觉得罗灵琇的性子与邵兰草极为相似吗?”
  “什么?”他呆呆地问。
  邵开春的表情闪过一丝嫌恶,彷佛在说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会有笨蛋出现。
  “你喜欢罗姑娘哪些地方?”
  邵兰草本要回答,话到嘴边却无法出口,他喜欢灵琇哪儿?
  在那个早上,他趴在那里找石头时,她突然出现……他只觉得熟悉而亲切;有时与她说话,说着说着,她靠近过来仔细聆听时,他会脸红,但那时他归咎于男女授受不亲,他没有接触过女性,至少没有像跟她那样亲近过;有时他看着她笑着,会觉得她的笑容让他心满意足,明知她就算有事藏心里,也很快抛诸脑后而以笑示人,他仍然喜欢她的笑,那让他感到心安跟快乐,他认为那种感情就像是兄妹了。
  他对梦里的大姐姐是魂牵梦萦,虽没看过她的长相、没跟她说过话,但是,十几年的相处下来,他把她当作精神上的安慰、当作一种习惯,当作自己唯一拥有的宝贝,当作唯一能接受自己的人……
  “好像有点不对劲。”细想之下,他心知似乎对两人的感情有些不同。
  他从不敢、也不愿去预设过梦里的女子一旦会开口、会说话,会不会对他有嫌恶之情;会不会一看见他就喊他大头鬼,然后吓得逃之夭夭……他不敢想,直到遇见灵琇。她第一眼瞧见他,什么嫌弃的话都没有说;在看见开春之后,也没有对他与开春全然不同的外貌做比较,他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的,也给了他一些信心去找梦里的女子。
  他烦恼得搔搔头,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
  “若我那十几年的记忆里有花神之忆,那断然是看不上她的,她长得一点都不漂亮,跟兰花相比差太远,偏偏那几年我忘了自己原是这么优秀的神,不小心被她戳破了个洞,现在补也来不及了──”他又搔着头。
  若有花神的记忆,自然是不可能论婚嫁的,但当他是邵兰草时,一心一意地迷恋梦里的女子,的确有那种小小的渴望,近乎卑微地想要那个女子陪着他一生一世……遇见灵琇后,这种愿望更为强烈,那是将两人重叠了吧?
  可是,他留下来要顶着这样的丑,又不可能换一张脸,他会丢脸一辈子的……
  邵开春见他的头发都被抓得乱七八糟,实在忍不住,插嘴道:
  “她就是十七年来的邵兰草,那邵兰草就是她吧?”
  他的话就像青天霹雳再度打在邵兰草的天灵盖上,他瞪大已经够大的眼睛看着邵开春,喃喃道:
  “她就是邵兰草,邵兰草就是她?”
  “她是那邵兰草喜怒哀乐养出来的,不是吗?”
  是……是啊!他想起那引魂使者在他梦里所提示的,他的情绪、他的内心会影响到灵石,就像是培育一朵珍贵的兰花──他错愕地脱口而出:
  “她这么好的性子是出自于我?”怎么可能?那个笨拙丑陋到连他也觉丢脸的自己?
  他想起她一点也不嫌弃自己,反而亲热得紧;个性温驯而不给人难堪……她的一切都比自己美好多了,怎会像……是有点像自己啦,她就像是自己十几岁之后的个性。之前他老怨自己的长相跟不受疼爱,后来他认了命,慢慢地看开,也从未将旁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恶语恶行,反射到别人身上去,只是……
  “我真有这么好?”从他忆起本身的身分后,他只有嫌弃过去的自己,只觉得自己还没去自杀,真是奇迹。
  “有。”
  “什么?”邵兰草以为邵开春有说话,循声看去,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已。是他错听了吧?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告诉你……”邵开春沉声开口。
  邵兰草心里一跳,声音有些微颤:“你终于要告诉我了?”也……也该是揭开他这恶毒虫子面纱的时候了!
  “我一直在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你……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不见得要急在一时。”
  邵开春扬起眉。“你确定?”不等他回答,又迳自说道:“过了年,你我都十七岁了,你曾经想过成亲这档子事吗?”
  哇,话题转这么快。邵兰草的目光依着他的视线落在花园里,花园旁是老爹又在种兰花了,他辞官之后爱兰虽不致过了火,却算是他唯一的喜好。
  “成亲……”跟着一个女人相守一生,而这个女人在他尚未恢复花神记忆前,只有一个人选。
  若他回去覆命了,灵琇怎么办?她这么想要家人,他走了,她等于少了一个兄长……还有爹跟娘怎么办?这个家又怎么办?
  他想起他被雷打中之后,爹娘着急担心的模样……如果告诉他们,其实他是一个神,该回天上覆命了,他们会不会很高兴地欢送他?还是抱住他的大腿,不准他回返天上?
  “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吧。”
  “不要!”邵兰草直觉大声阻止。连自己也没有办法了解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当人真复杂,七情六欲乱成一团,连理也理不清,也狠不下心割舍掉;当神多轻松,他就再找个石头抱着睡它个十年、八年,天上岁月无尽,总会让他抱到一颗心满意足的石头!
  “真不要?那就让罗姑娘嫁人去吧。”邵开春在旁凉凉地说道。
  “咦?”邵兰草回过神:“你说什么?”
  “你不是不要听吗?我亲爱的大头弟弟!”邵开春美丽的脸庞又浮现出惯有的恶毒微笑,轻柔地说道:“罗家主子回来啦,知道自己妹妹清醒过来,又年纪不小,突然间,他决定要把妹子出嫁,省得哪天她又睡着,一睡不知几年再醒,这可是下头的人私传过来的消息。”
  邵兰草闻言,一时间天旋地转,先是震于她要嫁人的消息,又想起他们分手不及两天的时间,那天她还说她大哥要回家了,她脸上小小的喜悦之情明显可见啊!
  她对家人莫名的重视,他是知道的。开春说,是他养出她这朵美丽的小兰花,所以她就是他、他也是她,两人之间的性子无差,但真正养出她美丽性子来的,并非是现在的邵兰草,而是那个少了花神记忆的兰草。
  如果是现在的他,养着她,那么她愿意成人吗?他会喜欢这样的罗灵琇吗?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逝。他又想她极重家人的心绝非自己所养,他自己对家人并没有像她那样的狂疑眷恋执着,那她这颗重家人之心又是从哪儿来的?
  他的头脑乱哄哄的,大眼锁不住焦距,眼角瞄到邵开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这才想起这虫子怎知不该属于邵开春记忆的事?难道这虫子真跟他一般恢复了天上的记忆?他又看见花园里的老父……
  可恶!
  “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啦!”他呐喊道。把该丢的、不该丢的,在这一喊中,全部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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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亲?”罗灵琇闻言呆住。
  “是啊。其实,今儿个早上好像就有媒婆来提亲了,不过遭大人婉拒,现在人家亲自登门拜访呢。”
  “大哥没跟我说啊。”提亲?她跟大哥只见过一面,还没有来得及培养兄妹之情啊。她微恼,到底是哪家不识趣的讨厌人莫名其妙地来求亲?何况……何况……
  她摸着肿得像小香肠的嘴,想起二哥把她的嘴巴折磨成这样,想消也难在几天消掉。这真的是接吻吗?她可没有听过有人接吻,都三天了嘴唇还肿成这样的呢;还是二哥他一点经验也没有,拿她当可怜的实验者?
  “小姐,现在人家还在厅里跟大人说话呢。”
  “那关我什么事情。”罗灵琇恼道。见那丫鬟欲言又止的,她心里觉得奇怪,便道:“怎么了?”
  “奴婢在想……是不是隔壁的邵家少爷们曾经偷偷隔着墙看到小姐过?”
  “咦?”她心里一跳,以为邵兰草翻墙过来的秘密被发现了。
  “不然怎么会来求亲呢?小姐,你想求亲的是那个生得好看的大少爷,还是头大得吓人的二少爷呢?”
  原捧着《金漳兰谱》在读的罗灵琇,一听见丫鬟的话,吓得把游走的神智全拉回来。
  “隔壁的?邵家?天啊,二哥在做什么!”她赶紧跑出闺房,一出房门就觉得好冷,但也顾不得回头穿厚衣。
  二哥到底在想什么啊?他……他是不是被雷打中昏了头,才求错亲了?
  自从他被雷打到,就变得好怪啊,连他心爱的大姐姐他都不再去找了,反而对着她上下其手,让她一头雾水又脸红心跳的……
  她当然脸红心跳啊!
  这种事她又没有碰过,莫名其妙就着了他的道。她心里虽然嘀嘀咕咕的,却没有十分地厌恶他这种行为,只是想要弄清楚,偏偏他不再翻墙来找她,这要她怎么想呢?
  她愈想愈恼,跑到快接近大厅的地方时,瞧见一颗大头正要晃出门……不,是二哥与邵开春正往大门去。她要跑出去叫住他,又觉得此刻冲出去不妥,她忍着冲动,等家仆送他们出门之后,她才慢慢走到大厅门口,瞧着那个回家两天却只有空见她一面的兄长。
  “大哥,”她试探地叫了一声,瞧见他转过身,像十分惊讶她的出现。“大哥,我方才看见有人……是来求亲的?”
  “你瞧见了?”他皱眉。
  罗灵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等着大哥接下来要说的话。等了半天,没见他有下文,她只得怯怯地问道:
  “我听丫头说,隔壁的邵家是来求亲的?”
  “你放心,刚才为兄的拒绝了。”
  拒绝?她狂跳的心慢慢地缓了下来,心口说不出是失望,或者高兴。二哥他……他登门求亲,大哥却拒绝了?“大哥,那个……”
  要怎么问?问大哥为什么要拒绝?还是问,大哥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她出嫁才拒绝二哥的?
  “你才刚醒来,很多事情都不懂,要学习。”
  大哥的意思是想要她留在府中?这表示他们兄妹俩虽没有深刻交谈过,但其实大哥是舍不得她,将她视作一个重要的家人的吗?思及此,她心里微热,想要开口告诉他,大哥要她不嫁就不嫁,她想要一辈子都拥有家人,不离不弃。
  “等你再待在府里学个几个月,大哥会为你挑个好人家。邵老爷虽然曾是官场中人,但毕竟告老还乡十多年,在朝中势力渐微;我看中了几户人家之子,他们在朝中虽是新起之秀,势力却是不小,改明儿我先探探对方的意思──对了,你也好好多学点女人家该做的事,可别什么都不懂。”
  “大哥……这才是你拒绝邵家的原因吗?”抓着门的手指微微泛白。原本微热的心口有些遽冷,像是突然间美丽的夏日被冬雪罩住了。
  “啐,你知道来求亲的是谁吗?邵家那老头儿分明不将我放在眼里,若是邵开春也就算了,求亲的竟然是那个大头的二儿子,死皮赖脸的,没见过那么厚脸皮的人,像娶不到女人一样!我若是他爹,也觉丢人现眼!”
  二哥……罗灵琇垂下眼,小声地问:
  “大哥,你对我有依依不舍之心吗?”
  “什么?”他顿了下,瞧出她神色不怎么对劲,仍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不是兄妹吗?你乖乖待在府里便是,我还有许多事要忙,你下去吧。”
  她不再发一言,垂首默默走回她所住的屋子。
  难道是她太贪心了吗?没有相处过的兄妹自然无法产生感情……可是,可是,藏在他俩之间的血脉不是相连的吗?他是她的家人,是家人……自然而然会有感情的。还是她太傻太笨?以为人世间的家人的相系变了,不再像当年她那样──“灵琇?”熟悉的声音小小声地响起。
  她有些失神地抬首,发现自己已走回屋前的院子里,邵兰草就躲在树下。
  “二哥!”她惊讶叫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邵兰草搔搔头,慢慢地走向她。
  “我想来看看你。”大脸不由得发红起来。
  “看看我?你……”被拒了求亲,他不会难受吗?
  “我……”他鼓起勇气,偷偷瞧见她脸色微白,讶道:“你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她直觉露出笑颜,摇摇头:“我才没有呢。”
  “你在强颜欢笑了,灵琇。”他顿了下,柔声说道:“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一个地方?二哥刚被拒亲,难道是要……私奔?她心里猛然跳了下,小声问道:
  “只有你跟我吗?”
  他高兴地点点头笑说:“只有你跟我,没有第三个人了。”
  “那会让我们暂时见不着自己的家人吗?”她声音微颤。
  “是啊,就你跟我而已啊。”
  私奔……天啊,二哥真要私奔?
  “翻个墙就到了。”他要拉起她的小手,临时又放下,脸通红地说道:“我想让你去我住的房间看看。”
  她一楞,一时转不过脑子,直到他背对着自己蹲下,她才回过神,问道:
  “二哥,你在做什么?”
  “我背你爬墙啊。你个儿小,自己一个人是爬不过去的,我背你过去。”
  她看着他的厚背,微微脸红,小声说道:“二哥,你一点都不气吗?”
  “气什么?”
  她连忙摇头,答道:“没……没有。”
  她红着脸爬上他的背。
  他一提,便将她背了起来,大声说道:“你抓紧点,我要爬过去了。”
  “好。”他说什么都好。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脑勺上,只觉他的头真的好大。
  “是很大啊。”他笑道。
  罗灵琇这才发现自已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可是,就因为二哥你头大,才给我好大的安全感。”她低声说道。连大哥都没有给过她这种感觉。
  “什么?”他没听清楚。
  她摇摇头,也不管他有没有感觉到,不想多作解释。她望着他的大头好一会儿,悄悄倾脸上前,用唇轻轻碰触他的大头后脑勺。
  “我想,你虽然常跟我相处,可是不来我房里了解一下我的生活习性,恐怕对我还不算十分地清楚。”他说道,俐落地爬上高墙。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闻到他身上带有的幽香,她微微侧头,俯近他的颈间仔细闻。
  邵兰草吓了一跳,原本已经稍稍降温的红脸又高烧起来,他不敢转头瞧她的小脸,双手微颤地抓着砖块,怕自己因为心跳如鼓而莫名跌死在当场,那可冤了!
  “二哥,你好香喔。”
  “我……你……你才是。”她的体香扰得他心好乱,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她以为他是色魔。
  “二哥闻得到我身上的味道?”
  “不不……一点点,一点点。”他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虽然我这时候不该问,可是……你还好吧?”
  她以为他问的是她的心情,正要答一声很好的时候,他又道:
  “我刚才偷偷瞧见你嘴巴是肿的。”
  嘴……她连忙只手掩嘴。她的嘴是肿的,还不是他害的吗?
  “我也肿了两天……”他坦白说道,同时声音更加压低:“你这两天能吃东西吧?舌……舌头还好吧?”
  是他无能,没有亲嘴的经验,害得她嘴巴又肿又红的。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足足两天几乎无法吃烫的东西,现在才知道没有经验的下场有多惨。他就怕弄疼了她。
  她闻言,呐呐地说道:
  “还好,我本来就吃得不多。”
  “现在我无法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能多吃点就多吃点,瞧你现在瘦的。”
  她听他关心的言语:心里备感温暖,慢慢将脸靠在他背上,低声问道:
  “二哥,你待我真的很好。”
  “什么?”
  “二哥,我是不是很笨?我以为亲情是无法割舍的,所以大哥会怜我疼我;而我,也将他视作我亲爱的家人……到头来,我还是在作梦吗?”
  “谁说你在作梦?”
  “也许,在梦里才好……”
  “少胡说八道!你在梦里,那我可要怎么办?你以为有血缘的才是真正的家人吗?就算你大哥不疼你、不怜你,你还有其他的家人,你忘了吗?”
  “咦?”
  “我啊!”
  “二哥……”他到底想说什么?他不是来求亲吗?现在又说要当她的家人?
  是因为求亲被拒,所以决定要当她的家人就好了吗?思及此,罗灵琇垂下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失望、也有些懊恼。
  “我就是你的亲人啊!”他很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7-05
第十章

 

  “其实大部分是我爹种的,还有好几株的花期不同,所以现在你看不到开花。你瞧,那一株,”他指着稍稍被独立出来的一株兰花丛。“那一株我爹养了十年,还没开花过。”
  “十年?”罗灵琇讶道。望着那株兰花丛,只觉得当日爬墙偷看时,好像没有注意到这株状似不起眼的兰花,现在定睛一看,认不出那是她所看的图书中哪一株兰花。
  “我爹固执,原先要养她养到开花为止,不过现在我瞧他对这株兰养出感情了,也不理它是不是会开花了;这就跟养人一样吧,养出了感情,自然也不管自己的儿子是美是丑、是聪明还是笨拙了。”他忽然有感而发,唇边带笑。
  “那个……二哥,咱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面对面地说话不好吗?一定要背着我说话吗?咱们……已经落地了。”她微微脸红说道。
  邵兰草闻言,大脸也通红,赶紧小心地放下她。见她好像要退开几步,他连忙拉住她的小手怕她跑了,后来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冒犯,直觉松手,又心想不妥,就这样握握放放好几次。
  “二哥……”
  “叫我兰草!”他突然说道,紧紧握住她又软又滑又凉的小手。“你的手真冷,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暖和你。”
  罗灵琇也不知自已为何脸热烘烘的,对他牵强的理由只是小小地应了一声。
  “我……我带你去我房里看。”
  她瞪大眼。去他房里?那……那他是想做什么?以前她是不会介意的,她是真心将他当兄长看,但是现在……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她被他拉着走,她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二少爷?”
  邵兰草闻言停步,瞧向正拿着新冬衣过来的梅儿。
  “二少爷,她……她……”
  “她是我喜欢的人儿。”邵兰草直言不讳。他身后的罗灵琇则是呆呆的,显是已经被他给吓坏了。
  梅儿看向罗灵琇,也楞楞答道:“怎么方才我从大厅来,没瞧见二少爷这位贵客……”
  “因为我是带她偷溜进来的。”邵兰草左手接过冬衣,说道:“梅儿,你下去吧,我跟灵琇有话要说。”语毕,他朝她露出淡淡的笑颜。
  梅儿一时看傻他的笑容,只得傻傻地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真的不是她多心,这一年来愈来愈觉得兰草似乎改变愈来愈大,并非指个性,而是他的……他的人有时会在不知不觉中给她一种错觉,彷佛他与开春一般,貌俊俏而让人移不开视线!
  “哎呀,我怎么傻了呢?兰草带别的姑娘偷溜进来,不是有损人家姑娘的名节吗?我还放任他们去!兰草老实又保守,怎么突然做出这种事来?”
  他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也没见他说过喜欢哪个小姑娘过呀,“不成不成,若是她家人来觅,那岂不是毁了兰草跟邵家的名声了?”梅儿正要转身回去劝说,转角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过去。“大少爷!”
  “小声点,你存心让全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咱们在这里?”
  “大少爷,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要找兰草少爷吗?他……他……”
  “话别这么多,没人当你是哑巴。没有我的话,你不准把方才看见的说出去,要不然我就让你滚回老家吃自己。”
  “可是……”
  “可是什么?你家少爷那颗石头一般的心,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那姑娘的条件可比你少爷强太多了,若错过了,只怕也没人要他了。”
  “大少爷,你的意思是……”明明说话是挺刻薄的,但话中之意又分明是要为兰草打算些什么。
  “我这好哥哥,当然得为我这个弟弟做些什么啊。”俊美的容貌浮出十分阴毒的笑容。
  梅儿微楞了一会儿,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总觉这种表情跟他的俊貌极搭,好像他天生就是这样的坏胚子……哎呀,她在想什么啊!
  “大少爷,你要做什么?这样真的好吗?我还是去告诉老爷夫人……”
  邵开春不悦地挥挥手,冷声道:
  “就叫你不要说了!你敢说,就等于毁了兰草一生的‘幸福’,这罪你担得起吗?下去下去,一切我自有打算。”
  “也对,大少爷一向都是为兰草少爷着想的……”梅儿说道,随即福了福身,慢步离去。
  他望着她的背影,俊美的脸庞微微抽动,形成诡笑的画面。他喃喃自语地说道:
  “你说得没错,我一向可都是为他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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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穿上吧。”邵兰草将冬衣递给她。
  她原要拒绝说自己不冷的,后来见他固执,只好红着脸穿上。他的冬衣是新的,自然没有他的体温与味道,但是他的外套好大又暖,她心里觉得奇怪,明明这质料与她搁在房里的厚衣是一样的,为什么他这件比较暖?
  突然间,温热的感觉又充斥在她的小手,她这才发现他又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他的房里去。
  要去他的房间……做什么?她还是不敢问出口,光是胡思乱想就让她烧红脸了。
  “二哥……”
  他用力叹了口气,连头也不回地说道:
  “既然你叫习惯了,我也不愿硬逼你改口。我说过,我愿意当你的亲人的,比你大哥还亲的。”
  “嗯……”那,要当亲人,为什么还要求亲?她疑惑,心里也有淡淡的失望。
  失望什么呢?失望他选择当她的家人,还是向她求亲?
  “记不记得咱们在庙里说的?一生一世都当亲密的家人的?谁若违背就天打雷劈?”
  “记得,我记得。”她低声说道,看着他的大头背影。那时她有多高兴啊,高兴到……自己以为这一生的圆满了、够了。
  “而我果然也真的被雷劈过了。”他左手打开自己的房门,转过身来,认真无比地说道:“所以,不能共存吗?当你家人与丈夫,不能共存吗?”
  她惊讶地抬首,望着他深邃的大眼,有些微颤地问:
  “二哥,你……”还没有死心吗?“可是……可是……大哥他不是拒绝了吗?”
  “你知道我去求过亲了?”他讶道。见她轻轻点头,他搔搔大头,不好意思地又说:“我怕旁人捷足先登了,所以……所以心一急,也顾不得其它,先跑第一再说。”
  “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可以明白官场中人的心态。”邵兰草微笑道。让她垂首走进屋来,再关上门,阻止冷风一块吹进来。“人,总是挑对自己最有利的路走,何况官场险恶,你大哥自然是要先以己身所掌握的棋子,去换取更大的利益……啊,我不是指你是棋子,你别误会啊。”
  她摇摇头。“你说得好像是对官场很了解似的。”她看见屋内简单的摆设,却处处有他的痕迹。
  “我爹曾身在官场,我从小就听他提过一些。他提得不多,不过岂只是官场呢?人生在世,不都是如此吗?能跳脱的,只怕也离成仙不远了;我在跳进来时,已有心理准备。”语毕,他注意到她好奇地摸过摆着几本书的柜沿,最后看向墙上的两幅画轴。
  “一幅是我梦中的姐姐!”他脱口。
  罗灵琇闻言,感到心里微微有刺痛,却没有开口说话。
  “另一幅是你。”
  “我?可是……我可以明白你将梦里的姐姐画成兰花,但为什么两株兰花一模一样?”
  “因为你们是同一个人啊!”
  罗灵琇闻言,忆起他的确曾提过,但当时她被他可怕的吻吓昏了,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他的话,“我会源源本本地告诉你的,不管你相不相信……”邵兰草咽了咽口水,忽有点困难地说:“但在那之前,我想说……我想说……”
  可恶,这嘴真笨拙!他偷偷瞄一眼,发现罗灵琇正聚精会神地聆听,遂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又说道:
  “我想说,我不放弃,绝对不会放弃!”
  “二哥,我……”
  “不不,先听我说,我……我是瞎了眼,才会佳人在眼前,却眼盲心乱,才会误当你的兄长,我保证那时的确是真心想要当你的兄长、细心地呵护你,只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不清楚对你的心怜是什么。我一向把心守得死死的,只敢对梦里的大姐姐尽情地宣泄我的感情,因为我……我虽然已经不再介意自己的长相,可是我心里也许还是在微惧,怕有一天我真心喜欢上一个女人,而她却因我的长相而嫌弃我……梦里的她,不会对我说话、也不会排斥我,我靠的是她的体温,她曾经是我唯一的支柱……如果说,她是我的梦,而你就是从梦中走出来的延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脸认真。“延续!你明白吗?从幻影变真实,这个真实安抚了我内心深处的轻惧!她说话了,她用真实的面貌与我相见、跟我说话,让我从单方面迷恋到双方面的了解,进而让我知道自己的情意是真实的,不再梦幻、不再恐惧……”他满脸通红无比,低声而清楚地说道:“我喜欢你,也喜欢我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那十七年,断然不会养出她这么美好的性子,在喜欢与自已相仿个性的同时,怎能不喜欢那个邵兰草呢?
  头大、人不好看,脾气却极好;在受兄长欺负的同时,仍保有正常理智公平的心态,现在连他自己都佩服起自已了。
  “二哥,我对你……”
  “等等!”他心里紧张,不由得打断判定他命运的时刻,闭上眼赶紧再说:
  “我要你明白,我是真心想当你家人与……与共偕白首的男人。家人是亲情,丈夫是爱情,我的头很大,都可以给你!你爱喊我二哥、爱喊我兰草都行,只要你偶尔分点爱给我,大部分你要当我是……是兄长,也可以啦。”说到最后,已经很没有志气了。
  因为他害怕啊!
  从他决心当人的那时候起,他就放弃了花神的自大与骄傲,回到那个朴实、死心眼儿的邵兰草身上;虽然潜在仍有着花神小小的自信,但他将其当作是填补自身的不安。
  要融合两种个性,其实很简单,只看他愿不愿意。
  忽然间,她的体香从鼻间敏感地传来,他的心一跳,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软软的、温温嫩嫩的肌肤磨蹭着……
  他的心,跳得更狂;她的发丝,落在他的鼻间……她在他面前吗?在他怀里吗?
  这是不是表示她同意了自己的说法?接受了自己的示爱?
  那表示,她对他除了兄长之情外,还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爱了?
  思及此,他心跳几乎要迅跳难控了;他的双臂直觉地僵在半空中,却不敢用力抱下去。
  他更不敢张开眼睛啊!
  万一,是梦怎么办?
  他会哭死!会哭死啊!
  “二哥,是你的心跳,还是我的心跳?好快好大声呢。”
  他想要答:是我的!
  嘴巴微张,却发现更软更香的凉唇轻轻贴上他的……
  他的心跳,“咚”地一声,摔到地上,停了;他的血管,“啪”地一声,好像爆了。
  他所有的知觉都已经停摆,只剩下唯一的触感……
  触感在他的大嘴上,她轻轻吸吮着,她的小舌羞怯地探进他的唇间……天啊,这一辈子就算他到白发苍苍的老公公;就算他爬进棺木的那一刹那,他也不会忘了今天,忘了此时此刻!
  “二哥……”
  唇忽离开,让他一时回不过神来,身已在地面,神智却仍在飘浮。
  “二哥,好累。”
  “累?”亲他是一件很累的事?是他的嘴太大,还是她的嘴太小?以致亲起来很累?
  他微微张开大眼,瞧见她小脸驼红,右手紧抓着他的衣袖在轻颤。
  “你对我来说,太高了,亲……踞起脚来好累。”
  她脸红得迷人,他不由得直觉脱口:
  “我可以蹲下来。”
  “可是我……我……我不太会那种……那种……”
  他心一急,问:“哪种?”不会站着亲?还是不会蹲着亲?他随时都可以配合啊!
  “我不太会用舌头……就是你那天亲我亲到我舌头都痛的方式……”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邵兰草只觉她脸红得连睫毛都像是染了淡红的色彩,红得迷人、红得醉人、红得……连他都失神了。
  等他吸收完她话中的意思时,又注意到她紧张得微颤,他也脸红心跳地慢慢把她抱住。
  “那是我第一次亲人……”他老实说道:“我想……我想,我想多练习几次,总会进步的。”他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脸皮厚到不能再厚了。“我真的……真的可以当你的丈夫吗?当然,我也很贪心,连你的家人地位都要一块霸占,我想要把我所有的喜欢都送给你一个人。”
  罗灵琇闻言,轻轻点着头,小声说道:
  “我喜欢二哥,不枉世间来一遭。”
  邵兰草心一跳,见她无故说出那句“不枉世间来一遭”,以为她对前尘往事有所回忆,后见她似乎只是出于本能地说出口,并没有任何的回忆之貌,他不知该喜该忧,但正因她没有记忆了,更能显现出她对这一辈子的眷恋与满足。
  “我……晚点儿,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跟我十七年来的梦有关的,甚至早于我的梦,还有在我体内有两种性子的事……”见她轻讶,他用力吸了口气,脸红继续再说道:“在那之前,我……我们可以多练习,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的小嘴再肿起来!”
  语毕,他心脏乱乱跳,俯下头,轻轻地含住她的小嘴,慢慢地亲、慢慢地探索……他的个性一向很认真,学不会的事情他会一直重复再重复,直到学会了。慢慢地,他渐渐地用起力气与她的唇舌纠缠,用力用力再用力,“唔唔……”好痛!
  “再一次……我这一次一定不会弄疼你。”真笨!连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笨拙!他屏住息,再一次吻上那个红通通的小嘴。
  “唔唔唔……”二哥,你咬到我了,好痛!
  “再……再一次……一定可以……”
  “唔……”
  “再……”声音愈来愈微弱,充满懊恼跟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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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地一声,房门用力被踹开!
  邵兰草迅速被惊醒,直觉抱住怀里的罗灵琇,怕她被冷风吹得冻了。
  “你们在做什么?”暴跳如雷的声音响起,立时让邵兰草清醒了几分。
  他先看向怀里睡眼惺忪的罗灵琇,再慢慢移向门口的……他呆了下,瞧见罗灵琇的兄长正挡在门口;身后的邵开春则是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我……我没做旁的事。”他说道:“我只是想跟灵琇说说话。”
  罗灵琇闻言,跟着抬起脸,瞧向门口。
  “大哥?”
  “这叫说说话?说说话,需要到男人的房间来吗?”
  “我只是想让灵琇知道我住的地方长得什么样。”邵兰草往窗口瞧去,看见外头已是夜色一片。难怪灵琇兄长寻来,原来已经入了夜。
  他暗骂自己真是笨,跟她聊着聊着,两人就睡倒在墙边,不知天昏地暗了。
  他拉着罗灵琇爬起来,她的双腿还有些麻软,他便小心地扶着她的腰。
  “狗男……”罗家兄长原要脱口,后来见妹子猛然抬头看他,他的话临时收回,恼怒道:“邵家养出的好儿子啊,我不允亲,你们便玩起私奔这种花招,也不知邵老是怎么养儿子的,也不瞧瞧自己儿子生得什么德性,也敢来攀亲带故的!”
  “大哥,别这样说兰草!”罗灵琇不高兴地说道:“我若要成亲,必定是跟我自己喜欢的人,也会征得你的同意,绝对不会私奔。”
  在她心里,家人这个角色有多重要,大哥会知道吗?是她来晚了这世间十几年,少过了十几年的岁月,所以无法理解她大哥将仕途重于家人的原因吗?
  “哼,这年头哪容得你自己选夫?跟我回去,免得让人瞧见了,徒惹是是非非。”
  邵兰草见他伸手要拉走罗灵琇,心一急,便挡身在她面前。要说话时,邵开春似笑非笑的声音先传来,道:
  “罗大人,我也算是个人啊。是是非非都是由人嘴里说出来的,方才他们两人共处一室,不只你瞧见了,我也瞧见了。梅儿,你瞧见了吗?”
  “奴婢……奴婢也瞧见了,罗家小姐跟咱们二少爷睡在一块……”
  “睡在一块?你这贱婢也敢胡乱说话?他们不过是……是……”罗家兄长一见妹子与邵兰草嘴唇红肿,也知他们干了什么事。他脸色铁青地说道:“我要告上官府,说你拐带良家妇女!”
  “我没有!”邵兰草也跟着恼火起来。他紧紧拉着她的小手,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我真心求亲,虽然遭到婉拒,不过我没有退缩的打算,不管求亲几次,我都会一而再地登门。我带灵琇来我房里,只是想让她瞧瞧我生长的环境,除夕该跟家人在一块的,她将我视作半个家人,自然此起你这大忙人,我这家人更有义务跟权利陪在她身边……”他视而不见罗灵琇微讶地看向他,继续对着她兄长说道:
  “明天……不,应该说是今天了,今天是元旦日,罗大人,你知道今天不但是我的生辰,还是灵琇的生辰之日吗?”
  “今天?”
  罗灵琇见兄长反应有些惊讶,心知他压根忘了自己何年何月何日所生。
  真的是自己太过奢求了吗?还是因为兄妹年岁相差甚多,才会让他轻忽她这个小妹子呢?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没有见到他之前,是多么地期待,期待见到自己的兄长、期待见到自己的亲人,心里很想要……很想要跟自己的亲人过着平凡快乐的日子,其它的她都不要了,可是……就算不死心,她心里深处仍有微微的失望,彷佛一直有个洞,她等着最亲的人来填补,可那最亲的人却不愿将它补起来……她垂下眼,忽地瞧见邵兰草紧握着自己的手。
  那双手又粗又温暖,好像很熟悉,让她极为眷恋。那个洞,还在,却悄悄地缩小了,是因为兰草。
  “我的生辰之日,第一个。”她小声地说道。
  “是啊,第一个,我却是第十七个了。”邵兰草柔声说道:“原本我是打算让你回去,等天一亮,我再去找你拜年的,我连红包都准备好了呢,现在可好,睡过了头,恭喜发财,灵琇。”
  她闻言,小小地笑出声来,高兴地说道:
  “恭喜发财,二哥。”
  “恭……恭喜发财?现在你们在说恭喜发财?在这里?在这种时候?在我抓……抓……”
  “抓奸在床?”门外的邵开春好心地补一句。
  “谁说抓奸在床?”罗家兄长恼羞成怒地说道:“没的事!没的事!灵琇,跟我回去!”
  “好,回去!”邵开春又道:“梅儿,快把下头的人全给我叫醒,大新年的,搞什么,有贵客来去,也不好好出来迎客,小心我让他们全滚回去吃自己!”
  邵兰草见邵开春嘴边含有恶意的笑,心里微讶,正要开口,忽感受到罗灵琇悄悄施了点力在他掌心,他闭嘴不再说话。
  罗家兄长微侧过身,注视眼前这个俊美的小子。
  “你叫什么?”
  “小民邵开春。”他不厌其烦地重复道。知他与兰草昨儿下午提亲时,这姓罗的官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你以为略施小计,就可以让我将妹子嫁给你的大头弟弟?”
  “小计?当着大人的面,小民怎敢玩弄什么小计?只是,不得不提醒大人,您方才大剌剌地登门要人,惊醒了不少家仆;现在你又要明目张胆地将罗小姐带走,我怕下头的人多,嘴自然杂了起来……人,我们是不敢阻拦的,但将来您若将罗小姐嫁出去,又有风声传到她夫家去,这……”邵开春说着说着,目光移向罗灵琇。
  罗家兄长的视线跟着移过去,明知这小子在威胁他,偏偏又说得极为有理。
  “再说,”邵开春慢吞吞地补充:“毕竟罗小姐的境遇与旁人不同,若是嫁出去,突然又昏睡了过去,要有人传起罗小姐过去昏睡的事迹,对方不免气罗大人没有将这事实告诉他们。这也就算了,毕竟夫妻一场也做过了,最教人担心的是,洞房花烛夜那晚要睡了过去,对方是平民百姓也就算了,若是高官达贵,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您说是不是?”
  罗家兄长闻言,微震,不由自主地看向罗灵琇。
  罗灵琇回看着他,轻声问道:
  “大哥,我对你的意义,只是这样吗?”她醒过来,对他唯一的意义就是一个助他攀权附贵的东西吗?“你喜欢我吗?大哥?”
  见她泫然欲泣,却又强颜欢笑,罗家兄长不发一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步出房外,邵兰草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低语:
  “别哭,你还有我。”
  “我没哭。”
  “那也不准强颜欢笑。”
  “你不叫我笑,也不准我哭,难道要我空白的脸给你瞧吗?”她心里虽是微痛,但想起她不枉此生的原因还有一个,心痛便缓了下来。
  家人,何须血缘?
  是她太傻气执着了?她若太执着大哥的亲情,而轻忽身边真正能给她感情的人,那她就是一个不知满足的罗灵琇了。
  邵兰草想起那空白的脸是引魂使者所有,连忙摇头。那空白发青的表情,他记得很清楚,没必要要灵琇学那鬼可怕的样子。他见她大哥往外走,牵起她的小手,跟着走出门外。
  他心知这事绝非可以简单了事,但也绝不放手。既然因缘际会她会是那块灵石,他们之间必有几分缘分,上苍会给他一条路走的。他暗暗安慰自己,同时握紧她的小手。
  他半眯起眼瞧见罗家兄长的脸色忽白忽绿,知此人为官多年,一向只有官欺民,何来民压他之理?他必会百般刁难自己。
  果然,罗家兄长在看见一园兰花之后,转过身避开罗灵琇直勾勾的眼神,扬眉向邵开春说道:
  “你家弟弟既然有心要娶灵琇,至少该付出点代价。”
  “这是当然。”邵开春知他不将兰草放在眼里,才会对着自己说话。这也好,论善辩,那个大头兰还比不过自己。“罗大人尽管吩咐,今日是元旦日,若能谈成婚事,自然是喜上加喜,罗大人必定不会太刁难。”
  “哼,是谁先为难谁,可不知道呢。”罗家兄长挥挥袍袖,道:“我要求的也不多,邵家虽曾在官场,但如今也只是一介平民,你们兄弟俩又都不在官场谋职,一个平民要娶官家之女,没有几分运气,还娶不到呢。好吧,看在新年日上,我就给你们个机会,若是你家弟弟能让这一园兰花在一炷香内开花,我就将妹子嫁给他;若是不能,今日灵琇之事,邵家绝不可传出半分消息,否则休怪我假公济私,弄个名目毁你弟弟未来的前程!”
  邵开春与邵兰草闻言,均是一楞。
  罗家兄长见二人呆了的模样,再避开亲生妹子难以置信的目光,心里颇为得意他的灵机一动。
  邵开春首先回过神,看着他,道:
  “罗大人,此事当真?”
  “当然。我说的岂有假话?”
  “哈哈哈,好,这是你说的!兰草,这事我可帮不了你啦。”
  邵兰草的视线微移向邵开春,并未多说什么。他上前几步,看着一园的兰花,盛开的皆属当季的兰花,还有不少是换季后才会苏醒的花精。
  “一炷香,是吗?”他喃喃道。
  “二哥!”
  邵兰草转身向罗灵琇露出傻气的笑容。“我说,我喜欢你,可不是假话。”
  “我知道,可是……”
  “你当我下午告诉你的故事全是假的吗?”
  罗灵琇想起那个奇异又充满神话的故事,一时哑口。兰草不会说谎,他说得自然是真的。
  邵兰草暗暗深吸了口气,对着一园兰花轻喝道:
  “看不清我是谁吗?”
  罗家兄长和跟在旁的梅儿听他像在对兰花说话,一时呆住。
  地上的兰花就像是充耳不闻,一点动静也没有。
  邵兰草的声音微微放大,喝道:
  “我改了形貌,就认不出我吗?全部给我醒来!”
  罗家兄长的嘴微张,以为这人疯了。
  “他以为他是谁?我明白了,他在没有办法之余,只好胡乱喊话。”不然这大头小子以为他是谁?神吗?是疯子吧!
  全然无动静,只闻夜风吹拂声,但罗家兄长心想既然都说了一炷香,就白等一炷香的时间吧。他耐住性子等着,眼角觑到邵开春与罗灵琇并无不耐的表情,反而专注在那一株又一株的兰花丛上。
  初时,他并没有任何的感觉,只觉得冷风微暖,颇有大地回春之相,后来,他无意瞧见罗灵琇惊喜的神情,鼻间忽然敏感地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味。
  这味道极似花香,又清又淡,有清神醒脑的感觉;他对兰花虽然有一点点的了解,却分不出来这股极淡的异香是出自哪一类的品种。
  “开了!”身边奴婢的惊呼,让他错愕地上前细看。
  花园之中的兰花就像是刚睡醒的小孩一般,叶瓣慢慢打开,他认出好几朵不该在此时此刻盛开的花,竟然都慢慢地伸展开来,多花兰、兔耳兰……这些兰花的清香逐渐交错,形成一股淡淡的王者之香。
  他第一次正视邵兰草,脱口颤问道:
  “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爱兰之人。”
  爱兰之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他不信,更不愿将灵琇这筹码白白送给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子。就算……就算是能让兰花盛开又如何?不过是巧合而已!正想着,忽瞧见一株不起眼的兰花紧紧含苞,他指着它大喜道:
  “它未开,你输了。”
  邵兰草一看,正是老爹养的那株十年未开的兰花苞,知此花中的花精不爱搭理人间俗念,也不管有多少人正等着它这株珍贵兰花盛开,就算藏在他老爹的爱里这么多年,也是照睡它的大头觉。
  “你真以为你像古时武则天吗?要花开,花就开?哼!灵琇,走!”
  “笨蛋!你要睡多久?醒来!不醒来,我虽不会摘了你,也要你以后日日夜夜别再想睡你的大头觉!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气死我了!”邵兰草没好气地说道。
  罗家兄长要嗤笑出口,后见他的神态十分认真,不知为何,竟笑不出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那株兰花上,见它全然没有反应,心里暗吁口气。
  巧合,总不可能一直来吧?大年初一的,别要他遇鬼了。
  “啊──”梅儿一声惊呼,让罗家兄长几乎弹跳起来。“动了!动了!我的天啊!这是老爷养了十年没有开过花的兰花啊,我……我去叫老爷!”
  “别去!”邵兰草轻声说道:“它很快又要睡着,你去喊,爹来了,必会伤心,这并非它自愿开花,爹将来还会有机会亲眼看见他养的兰开。”
  淡淡的兰花香充斥邵家整座花园,邵兰草转身对他说道:
  “罗大人,你说的我都做到了,灵琇她……”
  “不算不算!”罗家兄长满头大汗。“这事分明有诡异!”
  “你骗我?”
  “不,谁说是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串通来骗婚的?我一时着了你的道,自然不算数的!”
  邵兰草心里虽恼,却不愿将不悦之情表露出来。他低喝道:
  “别在灵琇面前这样!”可知她大哥这样,多伤她的心!
  罗灵琇目不转睛地注视罗家兄长,让他好心虚。
  “我……我怎能将妹子一生的幸福葬送在你这个平凡的大头小子身上!”
  “我只要平凡,大哥。”她柔声说道。
  他仍是避开罗灵琇的眼神,转到邵兰草身上。
  邵兰草背对着一园盛开的兰花,兰花色彩缤纷,鼻间充斥着无比清香,清香之中又带着一股似兰花而非兰花的幽香,彷佛是……是从这姓邵的大头小子身上传出来的,其实看久了,这小子好像没有他想像中那样地丑陋跟普通……他又不由转开视线,瞧见邵开春一脸邪邪的笑。
  他楞了一下,恼道: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罗大人,我记得你回城中,是为了收集珍贵的兰花品种,送往宫中取悦龙心。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家中好像刚有一株别人献出的名贵兰花品种,世间未曾见过。”
  “你怎么知道?”
  “总会有人闲言闲语地传出来嘛。”邵开春微笑道。
  “闲言闲语?哼,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吗?好!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我府里那株珍贵的兰花品种被送来时,已遭病虫害,照料的人没有办法再让它活下去,邵兰草若能让它重新活过来,我倒可以同意他们的婚事。”
  兄弟俩又是一楞,彼此对看一眼。邵兰草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垂下眼。
  邵开春闭了闭眼,露出笑容道:
  “我怎么信你?罗大人已有一次食言而肥的举动了,若咱们将那株兰花养活了,你送往宫中,自是大功一件;而你把功劳揽过,到头来却把我们忘个一干二净……不然这样好了,咱们击掌为盟,若是你又违背誓约,就遭天打雷劈好了!我们兄弟曾受过天打雷劈,还能活到现在也算奇迹,您若受天打雷劈,搞不好也能跟咱们一样活下来,敢不敢试试?”
  “试就试!”让兰花开满园已是一次运气,但好运岂会来两次?他初回府里之时,是曾听妻妾提过邵家兄弟曾被雷殛却毫发无损的事情……他舔了舔唇,道:“若是真能将病虫害除去,兰花送往宫中取悦龙心,我自然会备受皇宠,邵兰草就是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当我妹婿,足够了。”
  “好,那就击掌为盟,谁若违背此誓,就遭天打雷劈,直到劈死为止。兰草,你过来跟罗大人击掌。”
  “我?”
  邵开春白他一眼。“是谁要讨老婆?不是你击掌,难道还是我?”
  邵兰草看着他,半晌,点点头。“你说得是。虫害去不了,是我的错。”
  邵开春见他上前与罗家兄长击掌为盟,又瞧见罗灵琇的目光微微落在自己身上,他向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来,道:
  “虫害要除,简单,我去;但是世上并没有真正的奇迹,虫害除了,兰花还是在垂死边缘,要养活它,需要多久的时间?”
  邵兰草微想了一下,答:
  “我没见过那兰花,但起码也要几个月。兰花本来适合无人之地生长,强移植它处供人观赏,不小心翼翼是不行的。”
  罗家兄长见这邵家兄弟像合作无间,一个除害、一个养兰,十分有把握似的,他不由得再问一次:
  “你们到底是谁?”
  “我?”邵兰草露出傻笑,道:“我只是一个喜欢兰花的普通人。”
  邵开春也答道:
  “而我,却是兰花的害……”
  话未完,邵兰草立刻打断他的话,接续道:
  “咱们兄弟都是爱兰之人,是不是?开春。”
  邵开春呆了一下,俊颜微微起了抽动;他缓缓转头,看着邵兰草良久,才轻声道:
  “这是打雷之后,你第一次叫我开春。”
  “咱们是兄弟,叫你开春,有什么不对?”邵兰草理直气壮地说道。
  “当人……真有趣啊。不过是短短的十七年……”邵开春喃喃说道。不过是十七年的失忆,竟然会弄到这样的下场。虫不虫、人不人的,到头来仍是屈服了十七年来的兄弟情。
  邵兰草当没有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更不愿戳破除去兄弟外的身分。他拉过罗灵琇,高兴地说道:
  “我们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什么?”罗灵琇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一直是我的梦想啊,成了亲、生了小孩,制造一堆小家人!”他开始傻笑。
  “二哥……你的梦未免跳得……有点快吧?”
  “这也很难说。”邵开春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小子一认真起来,就会埋头苦干。”他睨一眼邵兰草,取笑道:“何况,兰花开过,是很‘虚’的,需要花七八天的时间来补呢。”
  罗灵琇有些听不懂,在旁的邵兰草间言,却已是满脸通红,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今天是咱俩的生辰之日,以往我没送东西给你过,这次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开春……”邵兰草虽感动,还是忍不住说道:“你送过。七岁那年元旦,你将爹的宝贝花瓶打破,将责任推给我;十二岁那年元旦,你又将池塘里的鱼活活弄死,说是被我弄死的;十五岁那年元旦,我在桥旁,你故意推我下河,又故作英雄跳河来救我,让我这不识水性的可怜人躺在床上好几天……这都是你送我的礼物,我不会忘。”
  “你都还记得啊……因为我的本性就是如此,不是吗?”因为是天敌,所以对这小子一向就只有欺负之心;而兄弟之情偶尔让自己救他一把,搞到最后,到底哪方的心思占了多一点,自己也不清楚。
  “因为是兄弟嘛。”邵兰草傻笑,对着罗灵诱说道:“你瞧,这种兄弟不错吧?”
  “呃……是不错。”
  “所以等你嫁进邵家之后,就会多了一个处处陷害你的兄长,他也会是你的家人。家人百百样,你可别吓了就跑。”
  “我不会。”她用力摇摇头,说道:“我不会,我想要。就算是很平凡的家人,我也要,只要他肯对我付出一点点的关心。”
  邵兰草闻言,将她滑到耳前的发丝撩到耳后,然后拉进怀里。
  邵开春瞧见了,只觉这种平凡的幸福他一点兴趣也没有;若不是兰草喜欢,他才懒得理这些呢。
  “这种小儿女的恋爱,我可玩不来。”他咕哝道。一个堂堂的天上花神,到头来竟然沉迷在人间这种少男少女的恋情里,说出去,只怕也是丢神现眼的。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7-05
尾声

 

  我自然不好意思出面打扰,但厨房在哪儿,我也不知,只好呆呆站在那里,忽然听见那头大的青年对着妻子提到兄长之事。
  兄长似乎叫开春,前几年离开此地,不知何去。因心中觉得有异,便将当时这对年少夫妻的一字一句记下。
  “开春大哥不知何时会回来?”大头青年之妻道。
  “他爱外跑就让他外跑吧,咱们成亲过后,他虽然随咱们住了一阵,但我总觉得他心里有事,他本来就不像我一样,习惯了平淡的生活,也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何况,他还欠着那引魂使者一张脸……”话未完,大头青年叹了口气。
  “那是什么脸,会让开春大哥藏着不还呢?”
  “我虽看过那引魂使者。但我始终不知他是男是女,自然猜不到开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迟疑了一下,大头青年道:“我永远也不会问他这些事,我只想与他当邵姓兄弟,其它的我也不想管了……他临走前,问过我一句话──”大头青年之妻并未开口说话,像是知道大头青年什么事也不会瞒,便安静地聆听下去。
  “他问我,我要是过了百岁,该怎么办?”大头青年微微傻笑:“我告诉他,我想陪着你过活,如果没有过百岁而在人间死了,我再回天上覆命,参加那百花宴会;如果我过了百岁还活着,我不回去也罢。他告诉我,我要是不回去,他就顶我之名……”
  接下来的话多属夫妻间恩爱的私密话,如大头青年睡觉时头易歪掉状如死尸等……不便记载,当时我心里觉得恐惧万分,乡野传奇甚多,狐妖、山鬼、人鬼都是可怕的异类,我没有想过我会遇见,那这对夫妻是什么妖?
  我见他们聊着聊着,大头青年突然往我这里看来,我一时心神俱裂,不知该何言以对。他问我是不是饿了,才会在半夜走来?我只能点头称是。
  他便笑着说要跟妻子上厨房找东西给我吃。
  吃……不会是吃人吧?我心里害怕,也只能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神情极为快乐地走在月下聊天……如果他们再快乐点,只怕会忘了有一个空腹的书生等着饭吃。
  我亲眼瞧见他们走进厨房,妻子煮了素面;我再偷偷跟着他们回厅时,路经方才的花园,只闻兰花香气一阵扑鼻……我错愕万分,瞧见那小小的花园中各时节的兰花皆不分彼此地盛开,忽然想起在某个城镇里有一个小小的传闻──传闻中,在某一年,该城镇于新年夜里兰花全部盛开,不合时节的……我心里微讶,后来半夜心惊胆跳地与大头青年边吃边聊,发现此人老实保守又极疼妻子,不似妖鬼之人;后来再谈,又觉此人个性温和,虽没有惊世骇俗的想法,却隐隐有独立于人外的个性。
  兰……是兰妖吗?我心中不由得将他与兰花重叠,相谈直至天明,大头青年以及其妻送我到门外。
  我脱口问大头青年的姓名。他答姓邵,其妻娘家姓罗……
  我心里想起那城里某一罗姓大官便是藉着兰花飞黄腾达……我一时哑口无言,看着大头青年牵着其妻慢慢走回屋内。
  他的背影不似长相,身形……让我想起兰花的四清之说──气清、色清、韵清、姿清。若只是普通人,如何解释夫妻俩之间的谈话?若是兰妖,会有这般高贵的身姿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便要出发,鼻间一股绿草味道,让我猛然惊觉一出邵门,昨晚的兰花香味便消失于门外……但昨晚与大头青年彻夜而聊时,却不觉得有特别的花香之味,种种的疑团让我心中隐觉有异,却不愿再回头打扰那对年少夫妻。心想,无论是妖是人,都无伤人之心;既然没有伤人之心,又何必苦苦再追根究底?
  “同龄,你的记事,我朋友看过了,他极有兴趣,问你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陆同龄微微抬起头笑道:
  “你说呢?”
  “若是真的,咱们决定要一探究竟,搞清楚对方到底是人是鬼?不如就由你再带我们去一次……”
  “我忘了。”
  “啊?”
  “连我都忘了是真是假,怎么还会记得那地方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7-05
番外篇《醒》

 

  每个人都会背叛人,每个人都会被背叛,到头来,人的生命里还剩下什么?
  她不想当人,只想一直一直地睡下去。
  曾经有神试图叫醒她,她不理。她讨厌当人,更恨神!
  神是什么?
  拥有千岁的生命?拥有长生不老?拥有慈悲心肠……真的有慈悲心肠吗?
  如果真的有,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自称有仙骨的人,抛妻弃子前去寻道?
  她的爹……也是寻道中人啊。他骗她!骗她!骗她!
  为什么要骗她?骗她会回家,到头来却成仙去了!这种人也可以成仙吗?娶妻生子,某天忽然开悟了,所以决定去寻求仙道……她是他的女儿啊!难道亲情比不过求道之心吗?
  “好久不见了……”暖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夏衣,透到她的身躯里。她皱起眉,心想又是那个孩子来了。
  那孩子到底是怎么靠近自己的?为什么不停地打扰她的睡眠?
  “那个……也不能说是好久不见了,咱们几乎每天都要见面……但是你却没有瞧过我的长相,我也没有瞧过你的……不不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要见你的脸哟,我只是想,若我还是小孩也就罢了,偏我快十七了,我读的书虽然没有开春来得多、也没有他聪明,但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我是很清楚的……每次我一作梦,便会到你这里来……”他的声音极小,几乎是非常地不好意思了。“这样不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不妥,你……你又没穿衣服……”
  她闻言,有点想笑。
  这孩子真可爱。从小进到她久眠的世界里,从来不管她能不能说话、理不理他,他只一迳自顾自地说着,说着他可怜的遭遇、说他的头有大多、说他的脸又丑、说他多可怜,说开春欺瞒众人欺负他,那开春,是他嘴里最常提到的。
  是兄长,她知道。有这样的兄长……并不是说一定会是坏事。她注意到他的兄长与他虽是双生子,境遇却截然不同,那叫开春的极爱欺负他,她却觉得这样的兄长虽谈不上很好,但……至少并非如陌路。
  就像她与爹。
  在娘重病时,爹已有离去之心;在葬了娘之后,又诳骗她,让她站在山下一直等、一直等……等了那么久,他却潇洒离去得道成仙,成为天上的一个神。
  她没有办法为他高兴,他既然有心成仙,为什么要在人间娶妻生子?她怎么办?生下她,只是在人间留下他的姓,留下他的后代吗?那么娘怎么办?只是他留下后代的工具吗?留下能让人间记住他的后代之后,就拍拍屁股成仙去了?
  “大姐姐……”
  这孩子又来了。到底过了几载春秋呢?靠在她背上的这孩子似乎长大了,漫漫地,他的肩从她的腰靠到了比她的肩还高的地方,再这样下去,他的年纪会比自己还大的。他成天叽叽喳喳的,好想叫他闭嘴,但他似乎也是一个可怜人……
  “大姐姐……我……我偷偷找个算命的,问他为什么你会一直在我梦里。他算了算,说你我前世极有缘分,我对前世这种事是半信半疑的,可是若他所言属实,我……我们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什么?她不由自主地专心聆听起来。他说话怎么结结巴巴的?
  “不行,我不能这么没用!若是让开春发现我又在偷睡了,他一定会痛打我一顿的!痛打不打紧,但我又得离开,我舍不得你,大姐姐!”
  舍不得她?
  人世间还会有人舍不得她吗?
  连最亲的爹都舍弃女儿成仙了,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够不舍弃的?为什么他会舍不得她?
  “大姐姐,如果有一天……我没法作梦了、没法再来看你了,你会寂寞吗?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害怕?”
  他不再来了?沉睡的内心深处微微一震,心里有说不出来的不舍。原来,不舍的是自己啊,永远都是自己舍不得旁人,旁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遗弃自己,是她不好?还是哪里有错了?
  “可是……可是,有一天就算我没法作梦了,我一定也会找到你的,大姐姐!”
  他信誓旦旦,让她心里又是一颤。
  他要找她吗?
  “我……我喜欢你,大姐姐,我希望能跟你在一块一生一世的,永远不分离!你……你呢?”
  她?她……喜欢他吗?
  这孩子自幼就出现在她的沉睡之中,不停地打扰她的睡眠,好几次被他吵死人的哭声给惊醒,不得不听着他的抱怨跟哭泣;后来他好像长大了点,懂得逆来顺受,嘴里不再说一些恨开春的话,反而有时跟她聊起兰花……兰花,好像是她记忆里很遥远的部分,记不清楚了,那么她充斥在记忆中的是什么?
  “糟了,开春又来摇我了!他这人就是这样,大姐姐,我晚点再来找你……你要想我,我也想你的……”他的语气像是害羞万分的,上次听他说他已经十六岁了,十六岁应该不小了吧?
  她会想他吗?
  她有点想笑,觉得他老实又有趣,在她面前他就像是一张坦白的纸,美丽的个性跃然纸上,如果她也能像他这样多好?如果她有像他一样的兄弟,也许自己不会寂寞,不会宁愿不当人,当人啊……等到惊觉时,她竟在含笑。
  “大姐姐,我们真的有缘分吧?真的有吧?”急促不安的语气震动她的心。
  “我好怕梦永远是梦,我们真的会见面吧?开春虽笑我,但我知他是为我好,不愿我被人骗了,但他不知我的秘密,我……喜欢你,我好想看你一面!”
  她也没有见过他,只能从相触的肌肤间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从他那一端流过来的不只是他身躯上的温度,还有他内心的情感波动。
  她……有点点地想要见他。如果她有这样的家人、如果她有像他一样的家人,她不会被遗弃吧?不会吧?
  “开春!不要!还给我!它是我唯一最宝贝的东西啊!”远处响来了心神俱裂的声音,她一颤,知道自己脱离了这少年的范围。
  那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吗?再也没有办法听见他日常的自言自语吗?再也没有办法听见他说喜欢她吗?
  她连他一面都来不及看到啊!
  她完全从沉睡中惊醒,惊惶失措。她,不是人了,怎么回去?怎么回去?
  没有了他,她的世界再度寂静了下来,她却不感宁静,只是心浮气躁……
  时间还在流动,她却再也无法沉眠下去了。
  一道微光从眼前钻进,她心里突然明白那是一道走向人的光。
  是谁创造这道光的?
  又是那些所谓的神吗?
  她不稀罕成人……可是,如果她真成人了,他找得着她吗?不管她身在何处,他真的找得着她吗?
  如果找着了,当她的家人好不好?她好想要这样的家人啊,这样她就不会被遗弃了……
  光渐渐地弱了,像是最佳机会错过了,就永远再也没有复生的机会了。
  不由自主地,她慢慢地站起来,有些摇摇欲坠地走向微光。她的脚步极为不稳,中途跌了好几次,她又慢慢地爬起。
  “如果我出现了,你会认得出我吗?会不嫌弃我吗?”她喃喃自问,终于走到光尽处,她却停下脚步,闭上眼睛。
  她想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虽不能成言,但他的个性极好,让她好生羡慕,好后悔自己为何不曾遇过这样的人?为何这样的人不是她的家人?
  “如果……你真的找不着我,我不怪你;如果我会成人,我希望我有你美好的性子,不再怨天尤人,我要珍惜我的家人,我珍惜他们……他们也会珍惜我吧?我不要枉走这一遭,无论如何,我都不要枉走这一遭……”她要像他一样地知足,像他一样地温和,像他一样地让人打从心里地怜惜他。
  她深深吸口气,再跨前一步,忽地,脚踏空,她整个人往下掉去,连抓住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淡淡熟悉的幽香从她的鼻间传来。她突然张开眼,脱口:
  “大哥!”
  “天啊!小姐真的醒了!醒了!快去通知夫人!快去!”
  她呆呆地望着床顶板,慢慢地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好痛。试了几次,仍然爬坐不起来,最后还是靠着旁人的力量才能坐起来。
  好累……她的身体好累啊,这是哪里?
  过了几天,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叫罗灵琇,睡了快十七年,突然清醒过来。家中爹娘皆已辞世,有血缘的家人只剩一名兄长。
  “我有家人,我有家人。”她高兴地重复着,不管夜深人静、还是大白天的,一想到她有家人,就好高兴,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原因。
  那家人……会不会是她所期待的呢?
  可是,她又在期待什么?她心里微有疑惑,也发现她清醒好几天,兄长没有来看她,虽然她有些失望,但是,她内心还是有着淡淡的喜悦跟满足。
  至少,她清醒过来了,有机会能见到她的家人。
  每个人都告诉她,以为她再也无法醒过来了,可是,她却认为这是上苍给她新年的礼物。
  既然上苍在快新年的日子里给她一个美丽的礼物,那么一定还会给她别的礼物吧。
  这日,她看着外头天气不错,没有那么冷了,她慢慢地走出去,虽然摇摇欲坠,可是比起先前走两步跌一步要好太多了。
  她的心跳微微加快起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心里在期待。她的期待好多啊,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也许,我正在期待老天爷要再给我什么礼物呢。”她满足地自言自语。
  笑着走向院子,忽地瞧见地上趴着一名少年,那少年虽然连脸都没有看见,但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袭来……
  她心跳不由得暂停,脱口道:
  “你就是我的兄长吗?”
  那少年一惊,直觉抬起头,跟她打了一个照面。
  是他!
  这个念头才闪过心里,又不知道方才自己为何会有那种反应!他?他是谁?
  一时之间,她只能呆呆地望着他,说不出心里深处那股呼之欲出、想要拨开这一层熟悉之感的声音。
  他也呆呆地望着自己,彷佛有相同的心思。
  他,如果是她的家人,那多好……在刹那间,她心中浮现这个想法。
  -番外篇《醒》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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