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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于晴全集》之《笑闹风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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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八章

 

  阳光暖暖的,透过窗流泻了进来。痴武半醒半梦,眯着眼好一会儿,忽然低叫一声。
  「完了!」平常钻进童宿舍睡,不到五点就起床闪人,现在太阳都晒屁股了,要顺利无恙的溜出去,肯定很难。
  痴武快速爬起床,没发现裕巾一角被童压住。
  「啊!」来不及抓住浴巾,只得眼睁睁看着它落下,她睡醒后的反应一向迟钝,当她看见童早就醒来,目光停在她赤裸的身上,赶紧又跳上床,遮住他的双眼。
  「童!你不准看!」丢脸……丢大了!童的唇畔似笑非笑的,没见过他这么……邪气。可恶!光在他面前尽出糗,心脏还猛跳动。
  「童,你不能张开眼睛,我要去穿衣服了唷。」
  「嗯。」他轻轻应了声。
  得到保证,但还是迟疑了会,才放手,确定童的眼睛是闭着,匆匆忙忙的绕过床。她的衣服挂在浴室里,胡乱套上,又冲出门。童已经坐在床沿,双臂环胸的注视她。
  「童,我的衣服还没全干,你借我一件衣服。」埋首衣柜找一件比较中性的衣服穿上,盖住里头皱巴巴的衣服。
  「以后想过来睡,就要记得带衣服。」
  「好。」痴武忙不迭的回答,眉开眼笑的。童的允诺无疑是张通行证,以前硬溜进童的宿舍,他从没说过欢迎的——痴武忽然转过身注视他。
  「童,为什么你以前打地铺睡,昨天却跟我抢床位?」
  「以前,你还不是属于我的。」
  痴武缩了缩肩,扮了个鬼脸,在童的书桌上寻找可以绑头发的带子。童变得霸道了,谈恋爱的男人都会这样吗?亏她还以为他沉默内敛又谦虚。
  属于童哪……感觉还不赖,不过从反面来说,他也是属于她的吧?
  「童,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哦?」
  「梦到我国中的时候。记得吗?我上高中的前一年,好像去喝过某个学姊的喜酒。」
  「我记得。」他说得肯定,让痴武回头看了他一眼。
  「童,你记忆力很好唷,连我自己都记不太清楚呢。」她笑道,在桌上找到了短短的小绳子,试了几次老绑不好。
  「你的事,我很清楚。」怎会忘了那一夜?从那晚开始,痴武仍然亲近他,却在那一夜有了距离。
  「童!」她蹦跑到童身前坐在地毯上,笑眯眯的把绳子交给他。
  「你的头发变长了。」
  「那是当然喽,难得下山一趟,也没剪头发了。」痴武抱膝坐地。「我话还没说完呢,童,我记得……那一天新郎新娘好像也是青梅竹马吧——」那个梦有些模糊,记不清楚了。
  「嗯。」她的头发柔软微卷,像婴儿般清爽。
  「他们好像奉子结婚,好像也有六、七年了吧?」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小孩也有这么大了。为什么会梦到他们吗?是同样青梅竹马的缘故吗?
  「童……」尝试抓住心头乱纷纷的头绪。同样的青梅竹马,他们在年少奉子结了婚,而她跟童始终清白如一……
  「好了。」他拍拍她的头。
  痴武笑眯眯的回头,没料到童会俯脸亲她一下。她的眼瞳还是笑吟吟的,却多了羞赧。
  「童,现在不是……亲吻的时候啦。」她红着脸。「你得把我弄出去。」
  「现在吗?」童晃云看了眼表。「不容易。」
  痴武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工友伯伯会奇怪我怎么不见了。校长还准了我下午的假、要我当女主角的替身。」
  「你喜欢吗?」
  「满有趣的。好久没当临时演员了。」痴武爬起来,拍拍衣袖,抬脸时看见童晃云注视着她。「怎么了?」这种眼神像在评估。
  「不,没什么。」童晃去伸出手。「来,我带你出去。」
  痴武抿着唇摇头晃脑的。「童,你很闷唷。」话老藏在心底,打死他也不说,不过只要她喜欢他就够了。她握住他的手,跟他走出房门外。
  「童……这不是下楼的路耶。」童往反方向走去,顺手推开了七号门。
  门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开门就看见了靠窗的单人床。床上的人惊醒——
  「童晃云你干嘛……尤痴武?单身宿舍什么时候开放让女人进来?」
  童晃云没理会他,拉着痴武上床,直接推开窗户。窗外是一片茂密郁林——
  「你顺着树爬下去就可以了。」
  「不……不会吧……」痴武瞪大眼。「童,我会活活跌死的!」
  「你不也一路顺着爬上七楼的?」
  「那不一样!」开始怀疑童想甩掉她,所以用这种方式谋杀她的生命。痴武低声抗议:「那里只有一棵大树。」而且只有两楼的距离,枝条与阳台的距离相当的短,但这有七楼呢,能不能扑过去还是个问题。呜,童好残忍唷。
  「唯一的一条路,痴武。」
  「你在逼我,童。」
  「我……个人建议,」床上的男人拉着薄毯,小心翼翼地说:「你想甩掉一个女人不必这样做,只要说goodbye,我相信她会懂你的意思,你不必害她跌死。」
  痴武猛点头。
  「痴武,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摆明了没有退路,好可恨,要是再揣测不出他的用意,就不必当童的青梅竹马了。童只会做这种事,不会明着逼她,只会玩暗招。从来到风云之后,童不会时时刻刻护着她,反而有时还压迫她……想要她应考老师,直说不就好了?不必磨练她的能力,可恶!
  「我要受了伤,会怨你一辈子的。」她嘀嘀咕咕的抱怨,发誓几乎看见了童嘴畔的微笑。
  估量了下距离,痴武爬到窗槛,脱了布鞋扔下去。她回头,怨气十足的瞪了童一眼。
  「童……」她忽然问:「如果昨晚你强迫了我,你接着会怎么做?」
  「娶你。」停顿了下,童晃云嘴畔展现笑意:「我强迫你了吗?痴武。」
  「是没有。」她承认。如果他强迫她发生性行为,那就不是她所认识的童了,他一向护着她,但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在十五岁的那一年,心底仿佛曾经烙下过什么,却遗忘了,只觉不安。
  她吐了吐舌。「说跟做是有段差距的,童。」
  「你不妨试试看。」他静静地说。
  现在连话也驳不过他了,可怕的人物,一句话就堵得她说不出口来。
  痴武忽然向后倾身,亲了下童晃云的嘴——
  「痴武。」这是她首次主动吻他,虽然只是短暂的碰触了下,对他却是一个进展。等了多久啊,想要她主动的跨越青梅竹马那条线,想要她怀着男女之情主动的亲近他,终于如了愿了——
  想喊住她却慢了一步,尤痴武飞身下坠,见枝干就抓,抓到过于细条的树枝,立刻跃身抓住另一枝,愈跃愈低,灵巧如猴,最后挑了棵距离地面最低的树,直接爬下去。
  她仰头瞪着七楼窗口,扮了个鬼脸,寻到布鞋,转身就走了。
  「我的天!你想当杀人犯,不必选我这里当案发现场……」赤着上身的李承中从窗内瞪着下方。「见鬼了。」
  「她的临场反应很好。」童晃云目不转睛的,直到她消失了踪影。
  「岂止!」见鬼的就算他跳下去,也不见得能像她闪得这么好。「尤痴武……的身手还不是最好的。」跟她在笑闹中比试过,最多只是敏捷,但在武术方面则需再磨。
  「有的人就是这样,痴武的爆发能力很强。」
  李承中仍是不可思议地摇头。「我……个人建议……这孩子好好的磨一磨,会有大片光明前程的。」忽然想到了一点,转头看童晃云。「你劝她上风云考试吧,她是年轻了点,但风云也应该有新血注入了。只要主考官不是我,我可以当那个推荐她的武术老师。」跟她谈过,尤痴武的武术观念相当正确,在年轻一辈的人才里已少有这样的人,练过武术的子弟容易陷进唯有该门才强悍的执着,而使中国武术日渐式微。
  早该想到尤痴武跟童晃云师出一门,不该只有晃云练就一身好武术的道理。尤儒生啊,如果能早知道在他门下培育出一对好人才,说什么也要去拜访一次。
  「她会为风云的武术带来新观念,让她进来吧。我们都无权干涉其他武术老师的教育方法,唐泽元带的毕业生会是风云有始以来最狂傲的学生,我怀疑他们出了校门,会成为怎样的德性,多一个好老师,就少一个社会祸害。」这是感慨,身为一个老师能替学生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童晃云点头。「痴武会进来的。」话只肯点到这里了。在风云里,痴武的改变尽收他的跟底,从迟钝的身手到今天的反应灵敏,即使她是在不知不觉里,也开始一步一步走回武术的路子上。
  曾经,在武术上他超越了痴武,而现在,他正等着她追上来。
  ◇  ◇  ◇  ◇  ◇
  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有太阳,过了午后,就开始下起大雨。风还不大,为了赶档,该部连续剧的导演坚持演员要有敬业精神,在滂沱大雨里拍武打戏,连替身演员也不例外。
  痴武的脸成了标准的苦瓜。
  「不会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扁扁的、微不足道的替身演员,不必讲究敬业吧?」
  「快点,快点!」短胖的工作人员撑着伞,拉住痴武就往雨里跑。「导演是有名的坏脾气,迟了就不要你了。」
  痴武咕咕哝哝的。导演选中了茶亭为武打的地点,对手是戏里魔教的二当家,由练单刀的陈老师担纲,事先套好招数,导演图的只是敏捷的动作。
  「呵呵,你不适合拍古装戏。」陈老师上下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的脸只适合拍温馨家庭剧。」
  「所以我只能背着人当替身啊。」痴武吐吐舌。大概这世上也只有童会看上她了。「老师,你要手下留情喔。」在风云,能下海的都下海了,陈老师是戏剧迷,硬讨来个角色演,要老婆小孩录下来留念。
  练武术的老师大多保有赤子之心,看破了名利,除了拥有正确的武术观念外,很多事情图的只是一时玩兴。
  在一开始,风云武术学校的阶级之分给她相当恶劣的印象,无法理解像童这么有正义感的人竟也能忍受这样的不平等;久了才发现风云给老师、学生的限度宽容到令人吃惊的地步。在这样的学校里有各式各样的老师,教育出不同价值观的学生,现在有点喜欢窝在这里了,即使空气里飘散着武术的味道,也不再是那么难闻了——
  「我跟武行教练研究过。」陈老师说道:「你要忘了套过的招数,只管挥刀就是。」他老神在在地说,先退到茶亭之外。
  「刀的基本动作劈、砍、刺、格、扎、掠。」痴武坐在凳上默念一遍。单刀不太熟悉,最近一次看陈老师教单刀也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了,幸亏有套招,不然真对打起来,肯定死得很难看。
  童似乎没来,这时间他好像有课。也好,免得让他瞧见她穿古装的窘样,温馨小脸的定义就是没有傲人的姿色,好可怜唷。
  早上童狠心逼她跳窗后,在格致楼前遇见了要去吃早餐的田晓郁。一向都是她赖着田晓郁,这次倒是田晓郁主动跟着她走,顺便提起昨晚看见童在旅行车前停下来,似乎在跟那个女明星聊天。
  童去夜巡了,不是吗?他不是多话的人,也不会主动去接近女人……可恶!不是不信任童,只是会纳闷童昨晚究竟在旅行车前做了什么,回去之后没提……就是小事喽?
  当雨中导演喊开麦拉的时候,陈老师跳了进来,不说二话刀就落了下来,痴武往前翻跃,始终背向摄影机。
  整部戏以配音为主,大雨之内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话。规规距距的过了数招,陈老师在闪到石柱后时,忽冒出了一句——
  「你的动作很快。」
  「谢谢夸奖。」痴武笑吟吟的。替身演员的好处就是始终得背对着摄影机,说话非常方便。
  当一刀突然从劈改刺时,痴武直觉格开后,才吓了跳。
  「陈老师,你想杀人啊?我跟你有仇吗?」一连来了几招陌生的招数,勉强挡开,当他翻身背对摄影机时得了个空,嘴里喊道:
  「遇轻击实,逢重寻虚。小女孩,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老师……」怎么在风云的每个武术老师都玩这招?好过份,究竟哪里惹到他们了!导演不喊卡吗?心思百转之际,还得勉强用基本的刀法应对。陈老师点到为止,并不会如唐泽元般一味强攻,那为什么要试她?
  可恶!痴武翻出茶亭,在雨中对打起来。
  「好,凭腰助劈打得好,就是个头太小,没给人威胁之感。」他的声音有笑意,但脸庞装得凶狠,出轨的招数忽然又回到套招之内,过了几招,依着剧本在雨里砍死,死前对着镜头挣扎两下才倒。
  演得好烂!痴武的脸臭臭的,等导演喊卡,就拿了把伞赶去卸妆。这时候女主角最幸福了,躲在旅行车里睡美容大觉。
  她没发现陈老师一跃起身,朝对面建筑物三楼做个V字型,又做了个口形——过关。
  抢拍戏的工作人员也不得不窝在宿舍打小牌睡大觉。
  电视机里正式宣告台风登陆,所有的学生一概不准外出。痴武路经女生单身宿舍时,看见停放在楼下门口旁的旅行车被风吹得晃动,她蹦蹦跳跳的过去,探了探半掩的车门。
  「邓小姐?」她笑眯眯的跨上车。「有没有人在?外面风雨这么大,要不要进去宿舍避一避——」轻轻呀了声,看见车厢里有两个人。坐在前头的是她认识的小妹,恼着一张脸。「怎么了?想被风吹走吗?我请田助教安排宿舍给你们避一避,好吗?」
  「谁不想去避啊?」小妹朝里头努努嘴,压低声音:「大小姐有洁癖,难伺候。宁可让台风卷走,也不要任何细菌沾上她的身。」
  「哦!那还能拍吻戏!」还好她没有严重的洁癖,不然童也别想亲她了。说到童,一整天都没看见他。过份,赶她跳楼,来个不问不闻,也不怕她受伤。
  「吻戏?青春玉女哪。」小妹翻翻白眼。
  「小珠,你在跟谁说话?」
  痴武走进去,眯眯眼笑道:「你好,我是长得一脸温馨家庭喜剧的替身,是这所学校的工友,你要不要进去避一避?」
  卸了妆的邓大牌看起来没有萤幕前的光彩亮眼,姿色中等,眼睛水汪汪的像遭了水灾。
  「不必了……我看见你的武打,很不错。」
  「谢谢。」对方客客气气的,痴武搔了搔头发。「真不来吗?到了晚上风雨可能更大,万一停电了或者发生了什么,没人照应会很麻烦喔。」
  邓大牌迟疑了下。「还是不必了……有小珠在……」
  早知道该找童或者李承中来扛人,她可不希望晚上还得让工友伯伯过来巡视。
  痴武暂时坐下。风吹动车子的感觉像在坐火车,天啊,可别没跳楼摔死,却在旅行车翻复中压死。
  「你知道还有抢犯没抓到,这种天气他们能躲到哪去?」痴武看见她迟疑更久,连忙板住脸扮出严肃的模样。天知道这有多困难,平常笑眯眯笑惯了,要她一言一行都合乎于理实属高难度技巧,她这种人也能当老师吗?
  她低声恐吓:「通常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可别到头来找上你这辆旅行车。」抢犯呢,就不信她不怕。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而最可怕的乱象是杀人抢劫。
  「现在的社会……」邓大牌轻轻哼了声。「我以为这是无害的小镇,到了才发现刚发生抢案。不过风云的老师都不错,昨天晚上有个姓童的……」吓了跳,连忙移后身子。「你这么贴近我干嘛?」
  痴武傻笑,退后保持了点距离。「抱歉抱歉,你的声量太小,有个姓童的?」眼睛闪闪发亮,等着她接续下头的话。
  她在乎童,已非光他的一言一行,即使周遭关于他的,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邓大牌的姿色中等并不能让她心安,童不是只看外表而决定喜欢与否的男人,如果他是,那么也就不会喜欢她了。
  可恶!在乎童的程度出乎意料之外,比想象中的更在意,以往她会认为这是一个妒妇的表现,而现在才知道那种心情不是那么容易自我控制的。
  邓大牌看看她,忽然问道:「会有独自的房间跟冲浴设备?」
  痴武对上她的,笑嘻嘻的:「我请助教帮忙空一间最干净的给你们。」
  「晚餐会有人送来吗?」
  痴武眯起了眼。谈条件哪,就偏跳进了她的陷阱。「尽量。」还得送饭?到时把这个献殷勤的机会给李承中吧。「现在,那个姓童的?」
  「那位姓童的先生啊,也没什么。我半夜胃痛,他路过,找宿舍的女学生拿胃药而已。」她摸了根菸,想抽,又临时放下。「要走了吗?」
  真想海扁她一顿。
  痴武拿起伞撑,多数是撑姓邓的多些,她自己是身健体壮,难得感冒一次的,多淋点雨倒无所谓,就怕童看见。
  「那先生跟你不太配吧?」印象里那个姓童的,高大而容貌中上,看上去沉默寡言,严肃得紧,跟这个温馨小品的娃娃脸不太能搭上。
  「是吗?」痴武依旧浮着笑。配不配的问题倒不会挂在心上,彼此喜欢就够了。
  转角处走来田晓郁,痴武送邓大牌躲进走廊后,蹦蹦跳跳的走过去。「晓郁,邓小姐我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不对吗?」察言欢色只对童行不通,如果还看不出田晓部的神色有异,那她可以滚回家吃自己了。
  「明年你要报考武术老师?」
  「啊……」原来是这件事。「我……」
  「到底要不要?」
  「那都是明年的事了。」这时候只能当缩头乌龟了。原该一口推拒,她永远也做不来老师的,话却梗在喉咙说不出来,是因为窝在风云的这段时日逐渐改变了想法吗?
  田晓郁沉默了会。「我明年也要考的,风云明年的名额只有一个。」等了多久的机会哪,在风云当了好几年的武术助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原本,当痴武是朋友,虽然没有明说过。她的个性害羞而不合群,是痴武主动接近她,时常一天里总要撞上几次,都是痴武笑眯眯的上前打招呼缠她,她跟其他的女老师不同,她的笑脸让她觉得……很舒服,即使当初曾迷恋过童晃云,但现在心底的天秤痴武占了吃重那一方。
  「晓郁,明年还早嘛。」
  田晓郁翻白眼。「你知不知道风云的报考方式跟别所学校不同?」
  「听起来规矩满多的,要不要先坐下来聊……」痴武及时管住舌头,因为瞧见田晓郁阴森森的神色。痴武委屈的苦着脸,搔搔头发。
  「有这么严重吗?晓郁,如果我考了,是不是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
  田晓郁张口欲答,却说不出话来。
  「我可不管了?」痴武忽然扑上来,田晓郁习惯了她突如来其的举动,连忙闪人,痴武见没成功,再扑上一回。
  「你干嘛?在下雨呢?」田晓郁惊诧的接住痴武的拳。「你……你不是说过不用武术打架的吗?」
  痴武笑呵呵的。「这不是打架,这是切磋。」拳法玩笑似的仿起田晓郁的出招,将她暂时退出走廊之外。
  「你疯啦,尤痴武!」是台风呢,把她打到雨里对痴武有什么好处?田晓郁一时气了,出拳变快的同时,发现痴武的身手比当初俐落而熟练,是进了风云以后的成果吗?或者是原就隐藏的实力?无论如何,痴武的拳让她不得不全力以赴,聚集全副精神——
  在大雨里不知打了多久,痴武忽然露了个大隙,田晓郁迟疑了下,打下去她肯定会受伤,痴武笑脸一现,趁她停住不前的时候,扑上前抱个满怀,两人滚倒在泥地上。
  「尤痴武!」好痛,她偷袭!
  「呵呵,好好玩!」痴武笑逐颜开的压在田晓郁身上。「好久没打这么过瘾了。」
  「过瘾?」先放开她才是最重要的吧?
  「是啊,我喜欢武术。」这是痴武首次承认。「每当我看着童练武,一招一式都是赏心悦目,我会手痒,但不甘心啊,放弃了这么久,却从没彻底过。现在,我总算可以大声的说,我喜欢练武。」已经遗忘了当初习武起因,但放弃之后,真有一段日子难以调适,看着童一步一步扎实往上爬,心里有点不甘,却也为他感到高兴。原以为一辈子向往着平凡的生活,在进了风云后,却逐渐拾起了曾荒废的基本身手。
  童了解的。从头到尾将她勾引进风云,是有目的的。在这个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武术味道的风云里,不可能只有她独善其身。当了好久的缩头乌龟,死都不愿意承认她喜欢练武,即使在跟其他武术老师笑闹里对打,也宁愿忽视自己愈发敏捷的身手。
  现在,她承认了,却没意料中的沉重,反而松了口气。
  「你呢?晓郁。」痴武笑得收敛了,难得认真的:「你喜欢武术吗?」
  田晓郁看着她半晌,苦笑:「你压得我喘下过气来了。」
  痴武吐吐舌,跃身起来,顺手将她拉了起来。
  一身是泥,田晓郁却懒得拍了。「我很久没打得这么尽兴了,尤痴武。我的身体从小就不好,练武是健身,后来喜欢打拳,就慢慢走向这一条路了。我想当老师,是因为我想将曾有过的努力跟喜欢传达给下一代。」却在不知不觉中遗忘了原意。「好,公平竞争,不管谁输了都不能失了……我们的友谊。」她扬眉,微笑。
  痴武笑眯眯的点头。「嗯。」
  泰半是痴武的希望大了点吧,田晓郁心知肚明。论实力,以痴武目前的能力还略逊她一点,但假以时日会超越她的。在武术观念上,痴武的想法……跟童晃云是如出一辙,这样好的人才,学校不可能放弃。
  风云每回考试的方法不一,校外人士报名是一套作法,而校内如助教等等应考则又是另一套作法。上个月开始报名,她怀疑这回学校的作法是采长期观察制,但又何妨?是痴武提醒她练武图的是快乐,能不能当上就由学校来决定吧。
  「下回再来切磋吧。」田晓郁道:「很久没有对打,跟学生总不能使全力,跟老师打又不敢造次。」
  「好啊……阿福伯伯……」痴武缩了缩肩,看着阿福伯伯撑伞跑过格致楼。是不是有什么工作漏掉了?
  「小武,助教,总算找到你们了,你们没听见广播吗?校长室集合所有的武术老师,准备去搜索那两个少年抢犯。」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九章

 

  「好……好惨?」雨打在脸上,好痛。
  在台风天里寻人是件苦差事,而这件苦差事全落在风云的武术老师身上。
  警方确定两个少年抢犯藏匿在山中。却搜索多日未果。在警员有限的情况下最后一次搜山,校方会配合进行,一方面警民合作,另方面如果在今天还找不到少年抢犯,这一波停留两天以上的台风足够让那两个抢犯饿死冷死在山上。
  原本痴武是工友的身份,应该守在校长室外等童出来,却临时被请了进去。
  校长室里尽是痴武熟悉的武术老师,包括童——一看见他,就连忙向童靠去。他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她,随即撇开头。痴武吐吐舌,童当着众人的面没发难已经很给她面子了,也不必妄想他会有什么好脸色。
  校长简短的说明了两个少年抢犯没带任何登山必备的用具,甚至只穿着一件短衫,在这样的天气里很有可能会死在山上。地图上画了七,八种颜色,清楚划分了各个老师搜寻的地点,在学校范围之外的则交给警方负责。
  在场的全是自愿的老师哪。痴武悄悄数了数,风云的武术老师尽倾巢而出,连明年要退休的张老师都来了,痴武眨眨眼,童的注意力在校长那儿,却忽然不及防的握住她的手。
  痴武怔楞,微笑的悄悄用力回握。
  「尤痴武,唐老师早上请假下山,临时人手不够,要加入吗?」校长看着她。
  「没问题。」
  出了校长室,童搜寻她的眼。「你小心点,有事情无线电联络。」
  「好。」
  童晃云擦了擦她脸上的污泥。「你……原本——我应该保护你的。」
  「童,你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痴武等最后一个武术老师离去,用力环抱住童的腰,贼兮兮的看着衣服的脏印在童的运动服上。
  「不要乱说话。」他的口吻很沉,相当不悦。
  「童,你很矛盾唷。」痴武收回手,抬头看他。「你耍尽手段想要我在风云生根当老师,那么就该有心理准备,将来会有很多事得等着我自己应付。」
  「如果可能,我宁愿你只会是我一个人的痴武。」
  好……好露骨!痴武红了脸,现在最佩服的是童说露骨话还面不改色。一向她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对童没了辙啊。圆圆的脸埋进童的怀里磨蹭,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管我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痴武,我都赖定你了,你逃不掉了。」感觉童忽然狠狠抱住她,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不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或者发展成男女情之后,在童的怀里总是心安跟满足;也许童不曾用言语完整表达过他所有的情感,然而在他的体内蕴藏了多少对她的情感她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在她还懵懂无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守护着她。
  他沉默寡言,却用他独特的网网住了她,让她心甘情愿的。
  「你……有事就叫我。」
  「没问题。」她笑眯眯的。
  ◇  ◇  ◇  ◇  ◇
  每个武术老师手下各带四名身手俐落的毕业生;唐泽元不在,由痴武带领他的子弟,童晃云临走前,跟她对调两名学生。
  狂风吹着雨,再打在脸上,即使穿了厚重的雨衣,也能感受台风的威胁。
  「师母,小心。」一名学生及时拉住脚底打滑的痴武。
  「好……谢谢。」黄色的运动服是童的学生,看来跟童一样的严肃;可怕可怕,才几岁的孩子就成了小老头,这就是童的罪过了。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师母哪?」痴武有点尴尬,但脸在发笑,三步并两步追上那男孩。「小子,有没有一块长大的青梅呢?记得要对她好点——」遭来怪异而严肃的一瞥,痴武叹了口气:「当我是开玩笑好了。」这小鬼十年后肯定又是另一个童晃云了。
  雨里,唐泽元的学生走在最前方,从头到尾没停下等他们;职业歧视还在吧,痴武打开无线电,视线内察看有没有那两个少年抢犯的影子外,还得注意姓唐的学生,好累。
  杂音立现,混着李承中的声音——「九号小屋没问题。」
  痴武看看地图,上头对学校所属的小屋标号,方便寻找。找了快一下午,就是没个影子,好想缩在棉被里喝热汤喔。
  「痴武?」是童的声音。
  痴武露笑。「我在。」童总是这样,一下午少言少语,但不定时的确定她的存在,就不再多言。
  童的声音随即没了,取代的是李承中的埋怨。「搞什么鬼!要让我抓到那两个小鬼,肯定先揍他们个半死。」
  「你要下得了手,我明年也不退休了。」是张老师老迈豪爽的声音。
  风云的老师哪,总把学生排在第一位,即使再不济的学生也不信教不好,这样的心态已是少见,这让她……跃跃欲试,除了教给下一代强身的武术外,还能传达什么样的武术观念给下一代。
  想将这样的念头跟童商量。已经密不可分了,不曾发现,但实际上跟童再也分不开了。
  「入了夜,就让学生先回去好了。」单刀的陈老师说道:「山路难走。老实说,让他们出来一块找,我还真有点担心。」
  「哈哈,你老爱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带他们出来是磨他们的临场反应,多见识点只有好处……」
  「那是什么?」走在前方的学生忽然喊道,打断了她听下去,痴武眯眼看去,大雨里隐约只能辨认那是一栋要查的小屋。
  「痴武?」
  唐泽元的学生动了,跑了过去。
  「等等!」她叫道:「不要独自行动!」急忙追了上去。泥地不好走,随时都会滑上一跤,知道身后紧跟着童的学生,心就有点安。可恶!唐泽元究竟怎么教学生的?好大喜功也不用拿命去换?
  「痴武,有人吗?」
  大雨里看不出任何人烟的蛛丝马迹,在痴武还没跑到的同时,唐泽元的学生率先开了小屋的门。
  门内忽然打出一棍,狠狠击在学生的身上,屋内钻出两条人影,痴武及时抓住一个少年的领子,同时拉住倒下的学生,免得头撞上石块;那名抢犯少年持棍想打,痴武拱臂挡开,踢了他一脚,见童的学生追上来,连忙将二人丢给他们。
  「你们行吗?」
  「行,师母!」不说二话,配合痴武接过二人,俐落的身手让她无后顾之忧。
  「不要叫我师母啦!」话尾未消,就追着另一个唐泽元的学生。他正追着另一个逃跑的少年。痴武大叫:「不要追了!」
  「痴武,停下来!我们立刻就过去?」童晃云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过来。
  可恶?距离愈来愈远,痴武边跑边脱了厚重的雨衣。要追上非易事,这里是当日童带她来野餐的地方,但没了地图,只能靠模糊的视线分辨地形。该死的混蛋!就不要让她抓到那个姓唐的学生,她会亲手狠狠的扁他一顿。
  「停下来!」童晃云厉声吼道:「停下来等我们过去,痴武,你对风云的地形不熟,不要乱来!」
  痴武滑了一跤,及时抓住树干,她喘着气,无线电掉在泥地里,没空理会了,直接再追上去。
  那两个家伙体能都不错。痴武眯眯眼,好像那两个家伙在打架,跑过去的同时,惊诧的发现姓唐的学生击中了少年抢犯。她怔楞,那日野餐,童似乎说过这附近有断崖……那少年往后退了几步,踏了个空,在往下坠——天?真有悬崖!那名学生急步踏前试图抓住他,却往下拖,痴武当机立断,脑海中浮现当日跟童提及的绳子,在跑往他们时,她顺手拉起一根粗大的树藤,能禁得起重量吗?没试过,但总要尝试。
  痴武扑向学生,伸出手。那学生的目光惊讶,在坠下去的刹那,抓住她。
  雨水打滑了彼此的双手,擦过,接着依旧下坠,痴武不服气,顺着树藤再迅速滑下,正要尝试再抓人,啪的一声,树藤忽然断了——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  ◇  ◇  ◇  ◇
  童晃云赶到时,李承中已经先到「第一现场」。
  「痴武呢?」难得的惊慌在童晃云的脸上出现。
  李承中上下摸着唐泽元学生的身躯,而后抬头站起身来。
  「我来的时候只剩这四个小毛头。」朝学生努努嘴。「他打断了一根肋骨,我得佩服打人的那个,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还这么有体力。」
  童晃云眯眼搜寻四周。雨大得惊人,他们局限在此,仿佛与世隔绝。雨声过大,极有可能掩去任何的求救声——
  「我猜你并没有把我的任何话听进去,是吗?」在跑来的途中,雨打了一身湿,干脆把雨衣也脱了,李承中朝学员使眼色。「把你刚说的告诉童老师,一字不漏的,我得通知警方。」
  黄色运动衣的学生立刻走过来。「方才唐老师的学生去追另一个抢犯,师母见不妥,就追过去了,他们往那里跑,我们等了很久……」他指着的方向是学校尚未开发过的林子。
  「好,你们做得很好。现在,你们待在这里等警方跟其他老师过来,我过去看看。」童晃云面无表情的,唯有眼底泄露些许情感。
  他走向林里。李承中朝学员比了个安心的手势,快步追上他。
  「你吓到学生了,童晃云。我可不认为尤痴武会出什么问题,她的反应可以弥补她的身手,当初不都是我们同意让她加入搜索行动的?」
  「你没有看见那天晚上那几个少年有多残忍。」被雨浸湿了的泥地难行,痴武究竟往哪个方向追去?不该让她加入的,即使在场各个老师极力推荐,即使人手不够,他也不该让她参与这次的搜寻,宁愿一辈子她都逍遥闲散过日子,也不愿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她从来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设身处地想过。真的爱他吗?如果她爱他有他爱她的一半那就够了,她也就不会冒着伤害自己的危险去追那些孩子。
  天知道他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对她的感情一向藏于心底,成了习惯,在表露上也内敛三分,她能懂吗?能懂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吗?是自私吧,宁愿受到伤害的是他人,而非痴武。
  如今,什么要保护她一辈子的誓言立成狗屁!
  「晃云,那是什么?」李承中指着前头泥地上的雨衣,还没过去细瞧,童晃云的身形就越过了他。童晃云的脸色看似平静而严厉,像痴武失了踪无关痛痒,实则不然啊,仅仅站在他的身边就能感受他的紧绷,一个沉默内敛的男人若是爆发了才可怕。
  「是痴武的雨衣。」童晃云紧抓在手,目光炯炯落在前方。没吭声,因为脑海烙了学校的地图,前方是断崖,但愿不会,他每走一步,心里愈发沉重如石。
  李承中轻轻呀了声,看穿了童晃云的心思。他快步跟了上去。
  「不……不可能,前头有竖牌子,有眼睛的人不会不知道的……」顿时住了口,因为写有「危险勿进」的牌子飘浮在泥水之中,上头隐约踏着杂乱的脚印。
  童晃云在断崖旁蹲了下来,眯眼观察崖缘断折摩擦过的树枝。
  他闭了闭眼,当李承中小心跟着过来时,他困难而艰涩的开口——
  「有人掉下崖了。」
  ◇  ◇  ◇  ◇  ◇
  头痛,眼痛,脚痛,骨头痛……全身都痛!
  痴武张开眼,即使眯眯眼望着,也看不到阴沉沉的天空——不是因为撞到头失去视线,而是雨太大,凝不住焦距。
  「我是个白痴。」她气若游丝地说。妄想模仿电影里的特技无疑是替自己挖坟,雨打在她的身上好痛,惊醒她的神智。还没死吗?在坠崖的刹那,倒是看到了老头的身影,还有跟童的回忆。
  童啊,如果就这样死了,必定要成倩女幽魂回去找他,因为不甘心哪。回忆像是密织的网,在全都遗忘的当口,一点一滴的露给她看,好多细微的过往全在刹那间展现。跟童第一次见面……快乐的、丢脸的、尴尬的、悲伤的回忆里全都有童,这辈子除了他,再也没有这么了解她的人了,死都不肯放弃童!
  痴武尝试动了动手脚,似乎没有剧烈的疼痛。她翻跳起来,一次没成功,再试一次,汗混着雨水滑下脸颊,当爬起来的时候用力喘了口气。
  她抬头观望一番。他们似乎并没有跌到最下头,在断崖下不远的距离有块青苔丛生的大石头挡住了他们下坠的身体,没死不是奇迹,该感激的是有块救命的石头。痴武昏昏沉沉的,轮流拖着唐泽元的学员跟那名少年抢犯往内靠,上头多少有交织的枝叶遮掩雨势。
  好累喔——好几年没有这么用心去做过一件事。她在学员旁蹲了下来,闭眼休息。
  「痛……」学员逐渐清醒,张开眼的刹那以为看到鬼。
  「当然痛啊。」痴武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你不要随便乱动,小心待会儿插在你肚里的枝条掉出来,我可没有止血带唷。」
  「插……插在我肚子?」想起来了!他们掉了下来,他以为死定了。不敢往身体看去,怕会再度昏厥。「我……伤势严重吗?」肚子完全没有痛的知觉,天啊,是不是没救了?
  「你当我是医生吗?」
  「我……」他了咽口水。「有人会发现我们吗?」
  「大概会有吧。不过我可以等,你呢?小鬼,应该是来不及了。快吧快吧,有什么遗言我会替你转达。」
  学员的眼睛湿湿的,像要掉眼泪。「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在你擅自去追人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怎样的下场。」头真的有点晕了,痴武喘了口气。「我也是个白痴,忘了自己的极限,瞧,我现在的下场有多惨,还得陪一具快要成为尸首的家伙。」
  「你……」她是存心刺激他吗?「你为什么要跳下来?」看到她跳下来,着实吓了一跳。
  「因为我以为能救到人,然后再报你老在餐厅抢我椅子之仇。」有点冷,也看见他在发抖,她掏了掏口袋,好巧,一条巧克力。
  「想不想吃哪?」痴武笑眯眯的,随即痛缩。「我拿巧克力跟你换衣服,好不好?反正你也快阵亡了。」
  「你……」终于明白她跳下来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整他!张嘴欲骂,却被塞进了一块巧克力。
  「童他们应该快来了吧。」痴武攀着山壁爬起来,摇摇欲坠地走向少年抢犯,嘴里边嘟哝着:「虽然过了情人节,但这是我从童那里扒来的巧克力,你得还我,我要最高级的那种。」
  「他也要死了吗?」学员忽然冒出了一句。不太甘心啊,没道理他在掉下来的途中,被根莫名其妙的树枝判了死刑,而那个抢犯却安然无恙。
  「没,他也醒了。」痴武在二人中间坐下来,拍了拍那个惊悸的少年的脸。「痛不痛?怕不怕啊?你的运气可能比较好,不过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饿不饿?来,嘴巴张开。」又把余下的巧克力分成两截,丢了块到他嘴里。
  「为什么要给他吃?」学员低喊。
  「因为他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分他一点,你会死啊?」
  「但……但他是抢犯啊。」听几个学员提过,当初这个工友不是被那几个少年殴打成伤吗?如果是他,就不会这么好心,唐老师说过以牙还牙,不是吗?当人被欺负了,没有逆来顺受的道理。
  「是没错。」痴武有些累了,靠在山壁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得交给警方处理。」
  那抢犯小子似乎是怕了,惊惶的眼睛锁住她;在山上逃难这么多天,无非就是怕面对做错事的下场。她叹了口气:「你父母很担心你,在山下等了你十几天,所以你乖乖的,会见到他们的。」
  汗一直滑落她的额,懒得擦了。痴武闭上眼休息一下。
  「喂——你没事吧?」那学生胆颤心惊的看着她的脸。她要是真完蛋,可能他连被救的机会也没了。
  「嗯……」头晕晕脑胀胀的,像回到被少年们击中后脑的那一夜。
  恍惚中像有什么惊动了她,她张开眼,凝聚焦距。
  「痴……武?」绳索垂了下来,男人还没爬到底,就先跃了下来。
  「我们在这里!」学生用尽力量大吼,让男人往内看。有救了!
  「痴武!」童晃云掠了下来,疾步上前。痴武想站起来,双腿却虚弱;一直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蟑螂,原来离蓝波的宝座还有一段距离,早知道就不跳下来了。
  童晃云及时抱住她,颤抖的手摸了下她脸上的汗。他有必要这么……惊惶吗?
  「痴武,你……痛吗?」他的声音泄露了太多的情感。
  「还好啦,童,你好暖和。」她含笑,往他怀里缩去。
  「老师!童老师!我们还在这里!」学生叫道,他的伤势较重哪。
  童晃云压住她的额头,抱她坐在石头上。李承中跟着下来,环视一周,松了口气。「看起来好像都没事。」先走到学生身边蹲下来小心探摸他的身体。
  「老师……我的伤……重不重?」
  「还好吧,最多断了几根肋骨。不过你还是别乱动的好,待会会有救护人员下来,等到医院再好好检查。」
  「可……可是我……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学员的眼睛红红的。「我的肚子……」
  「肚子?你好得很。」没注意到学生惊诧的脸,李承中走过去在少年抢犯身体上下摸一摸。克难的救护小组跟着爬下来,李承中完全吐了口气。「都没事就好,不过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晃云——」住了口,看见了童晃云右手上的湿稠,连忙叫救护小组过来。
  「不不,先送他们上去。」痴武含糊道:「我跟童最后上。」
  「可是……」李承中迟疑了下,两个孩子中一个已经陷入营养不良,一个断了肋骨。
  「理当先救学生的。」童晃云忽然说,即使百般的不情愿,他的身份依旧是个老师。
  李承中点头,将急救箱留下,小心抬着两个少年往外移。
  从童的怀里隐约看见那名学生在被送出去的途中瞪着她,她勉强了个鬼脸。骗骗他也是为他好,这样瞪她,早知道就不救人了。
  童晃云脱下湿透的外套,内穿着干短衫,让痴武靠着。翻找急救箱里的药品。
  「我猜,那不是汗,是吧?」难怪这么痛,她死都不敢承认受伤,不然会躺在地上等童来救她。
  「你会没事的。」
  「我当然会没事,童,你不骂我?」好难得,通常童的骂词不冗长,但精简得足以让她忏悔好几天了。
  「我会。」
  好可怕哪,宁愿伤不要好了。「早知道我就不跳下来了。」她咕咕嘀嘀的抱怨。
  「你自己跳下来的?」他的语气很沉,几乎听不出什么抑扬顿挫,喜怒哀乐。唯一能看出他心境的是给她上药的那只手,微不可见的发颤哪,童在为她担心,痴武抬起脸——
  「童……我没事的啦。」很想用力抱住他,但没力气,她想凑上脸,却童给避了开。她哀怨十足地瞪着他,是她变丑了吗?连让她亲一下都不肯。
  「你永远都不可能会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那么深。」
  「童……?」
  「无所谓了。」童晃云小心翼翼的暂时包扎她的伤口。「只要你人安然无恙,那就够了。」
  「童。」痛缩一不。可恶?如果是平常,就赖他赖到他烦死,偏偏头晕得很,连说话也费力,要组织他的话有点困难。不过无妨,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的敲打童那颗顽固的死脑筋。
  有点冷,又往童怀里缩,能够感觉他拥她的手臂缩紧。呵,唯有在他怀里才安心哪。
  在一颗心还没有剖开之前,任谁都不知道是谁爱谁多了些。童哪,她死都不肯放手,就算他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  ◇  ◇  ◇  ◇
  门被打开的声音——
  痴武直接扑上床,赶紧进被里合上眼睛。
  来人的脚步很轻,从门口一路走到房间,停了会,才离开。
  痴武张开一只眼,侧耳倾听来人走进另间房里,再转向厨房。
  她吐了口气。幸好没被童发现,不然肯定会死得很难看。摸摸头上的伤口,不过流了点血,却得躺在床上好几天。
  她爬下床,悄悄溜到厨房。
  童背对着她,在弄晚餐。痴武看了会,乖乖坐在地板上。
  从他到尤家开始,就懂得分担家务事,相形之下,自己似乎显得弱势了点。好久没有静静的看着童做饭,在他的屋子里休养的这些天,充份体会童是个居家好男人。
  「你好些了吗?」童晃云忽然开口,痴武没多大惊诧,依她的身手还闪不过童的耳朵。
  「我好得不能再好了。如果将来我变胖了,你得负完全的责任。」
  童晃云耸了耸肩,转过身时,痴武猛眨眼,嘴角开始抽搐。
  「对不起,童……」她的嘴角下滑。「我忍不住……」先捧腹狂笑倒在地。天!真不是有意嘲笑童的——「好痛喔……」
  童晃云放下锅子,快步上前扶住她。「痴武,是不是哪里痛?」
  「没啦……没啦……」她喘息,拍拍自己的脸颊,嘴角依旧含笑。「我是笑到肚子痛啦!童……好久没看见你穿围裙的样子,好笑嘛!」早该知道童做事就是一板一眼的,眯眯笑的眼瞄到童的脸色并非很好,她直接窝进童的怀里。
  「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你还记得吗?老头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你弄饭给我吃的。那时你才几岁?穿着围裙像小大人,那种感觉让我好像回到……老妈的时候。」只有童毫无负担的给她关心。如果没有童,也许她今天依旧只有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连老头也无法填补心里那块空虚,也许她会成为那几个抢犯里的一个。
  「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
  异样的口吻让痴武抬起脸。「童,我喜欢保有这样的感觉。青梅竹马的过去,男女关系的现在,我都要,这两者的记忆我都要。」脸埋进童的怀里,像小猫一样磨憎。「我喜欢你看着我长大,我喜欢你陪着我度过童年,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辈子。」
  「你却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痴武缩了缩肩。责难要开始了,又怕又得等着这一刻。有什么事宁可童说出来,也不要他藏在心里,这样难以沟通,她不希望因为缺乏了沟通而让童退缩。
  凭什么他让她爱上他的同时,却开始收回他的感情?不公平哪!
  「我有!」
  「我叫你不要追的。无牵无挂,你当自己是无牵无挂。」
  话是来调叙述,却重得教痴武缩了缩肩。当日的承诺,她违背了,也让童担了心。
  「我……我也不想追的啊,但,你总不能让我放着那学生不管吧?你要怪,不该怪我。你是老师,能体谅的,是不?」可恶!狠狠的、用力的环抱童的腰,却不见他抱住她。
  这些在休养中的日子,虽然童关怀备至,但总觉得他隔了距离。怎能怪她?承认当时是冲动了点,也许该等他到再说,但那时总是抱着一线希望,在一切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阻止那两个孩子啊。
  「童,你不会不要我吧?」头顶上没吭声,看来事情真是大条了。痴武嘴角下滑,身子软趴趴的滑下。
  「痴武?」好半晌,他才发出声音。
  「好痛……不是肚子痛,是头痛……童,我的头好痛喔……」感觉童立刻抱她起来。她吐吐舌,是赖皮了点,但如果任何事都跟童一样一板一眼的,两个人就真无法沟通了。
  被小心地放置在床上,痴武急忙环住童的颈项。「童,童,这些天我够乖了,也忏悔够了,你要冷言冷语到什么时候?」
  「我没冷言冷语。」
  她皱皱鼻子,随即笑眯眯的。童虽然嘴硬,但他坐在床沿,双手小心支撑在她两旁,避免压上她。不经意的举动,足够让她甘愿成为小女人。
  「童……」蜻蜓点水的亲他下巴,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弄乱他的头发。「我……爱你,童,所以原谅我吧?」她可怜兮兮地说,脸有点红。
  「你爱我多深?有我爱你一样吗?」
  她皱眉,对上童的眼睛。他的神态再认真不过了,这表示童在给她安全感的同时,却还是不信任她吗?
  「童……」着实沉思了好久。「我承认我对你的爱情……是晚了你一步发现,但你知道我的爆发力不弱,迟早可以追上你的。」她微笑,难得正经的:「我比任何人都幸运,因为在还没有开始恋爱的时候,我就遇见了你,而这份幸运我一定会好好珍藏。」
  童晃云锁住她的眼。「你一向就会甜言蜜语,痴武。」
  「甜言蜜语我只对你哪。」她吐吐舌。「童,不生气了?」
  「你会待多久?」
  「喂?」痴武笑吟吟地玩起他的头发。
  「你会留在风云多久?」心底的隐忧终于浮现。痴武不会是久居一个地方的女孩子,她爱打零工,因为喜欢各种不同的环境,将她带到这里是私心奢望异于一般学校的风云能够留住她。是太奢求了吗?看着她当替身演员,几乎要以为她对风云的新奇尽退。
  「你要赶我走吗?我当工友当得好好的呢。」痴武摸上他的脸,叹了口气。「早知道你有这么多心事,就该先挖出来清一清。童,我……在考虑考明年的武术老师,我对当武术老师相当感兴趣。」她贪恋地吻上他的唇,轻笑:「我想试试自己的极限,我能教出怎样的学生,同时也能跟你一块在风云。」难怪童老用评估的眼神看她,原来他一直不安心。
  童晃云看着她良久,脸庞埋进她的肩窝。
  「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就别在独处的时候吻我,痴武。」
  痴武红了脸,看着天花板扮了个鬼脸。
  「童?」她忽然低叫。
  「嗯?」
  「等你有假了,我们试试看约会,好吗?就像一般情侣一样。」手悄悄环住童的身体,笑眯眯的。
  「嗯。」童晃云轻轻应了声。
  ◇  ◇  ◇  ◇  ◇
  镇上的医院只此一家,每隔几天得向医院报到一次,不过她复原状况良好,没必要再来,只是拗不过童。
  感激的拜别了医生,拿了证明,保证不必来医院也可以活得长长久久的,童就是神经兮兮的。晚上吃火锅,好幸福,她最爱在开冷气的时候享受火锅,童去买菜,会在医院大门口等她。
  她也该开始学作菜了,痴武翻翻白眼,脸却有点发红。
  「要不要去看你的学生?」医生临时叫住了她。
  「嗄?」她只是工友,哪来的学生?
  「就你救的学生啊。」医生扬眉笑道:「就在二楼,去看看他们吧。」
  痴武怔了怔,才恍悟了唐泽元的学生还没出院,差点忘了他。这学生大概恨死她了,痴武笑眯眯的跑上楼,探了探每间病房。
  「痴武?」李承中站在某间病房前,忽然叫住她,带着惊喜的。「你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关心。」痴武眯眯眼笑着上前。
  「那正好。不是我不去探病,是学校的事一团乱,你知道你的替身演员换谁做了吗?」李承中比了比自己颀长高瘦的身躯,扬眉微笑。
  「你……?」不太像吧?「如果我没记错,女主角……好像跟我一样高矮呢。」
  「是没错。」他无辜的耸了耸肩,几乎可怜兮兮的:「没办法,田助教死都不肯上电视,你相信吗?她一向只看新闻的,所以喽,我被校长点名,武打的时候还得弯身拱腰的。」
  痴武呵呵发笑。「应该拍下来的……」李承中本就有些漂亮,扮女相必定有几分姿色的。
  她不经意地瞄到病房内,轻轻呀了声。「原来在这里啊。」蹦蹦跳跳的走进病房,单人病房上躺的是唐泽元的学生。「怎样?好些了吗?」
  「你来探病吗?」学生一看见她,胸口就有气。那天被她骗得好惨,真以为连家人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不,我是来看病的。」
  那学生看了她的额头一眼。「你……怎样?」那天她看起来糟透了,血流成河的。
  「还好。」痴武坐下,笑眯眯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下回你跳崖,我绝对不奉陪。能拾回一条命是你我运气好。」
  「若民,你不是要老师拿东西给她吗?」李承中双臂环胸的靠在门口。
  「有东西给我的?」痴武笑容更大。「在哪儿?没来探我的病,直接送礼也行。」
  学生瞪了她一眼,从病床旁柜子里的抽屉拿出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我欠你的。」他补了一句:「巧克力,我应该还你的。」
  痴武的嘴掀了掀,难以置信。「最……高级的那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料到他还会记得。
  「嗯。我让我妈去买的,她想跟你道谢。」
  「不……不必了啦。」他正经的模样,反而让她觉得浑身不是滋味。「只要你做事别那么莽撞,就是感谢我了啦。」可别害她鸡皮疙瘩掉满地。
  「我莽撞?」他嗤了一声:「看看是谁跟着跳下来!」
  病房门口,李承中微笑地聆听他们的对话,忽然低声的说道:「唐泽元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受到教训了,至少我们可以确保将来出了社会,少了一个祸害小子,不是吗?童晃云。」
  他的身后静静地站着童晃云,拎着一袋火锅料。久等痴武,以为出了什么事,对她,总是百般担心的。
  「嗯。」
  「痴武的推荐函由我来。」陈老师推荐的是她的武术,而他推荐的则是她的爱心。是有点莽撞,但风云就是需要这样的老师。
  「谢谢。」
  「对了,待会提醒我,还有一盒巧克力得给痴武。别误会,不是我仰慕她,而是那天那个少年抢犯的妈拿来的,显然那天还发生了什么,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李承中叹了口气:「这样不是很好吗!如果老师们能在学识外加点正确的观念跟爱心,今天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孩子误入歧途了。」想进风云并非易事,而痴武能在不经意间过五关斩大将,这就是她的能力了,但愿将来有更多的学生在她手下受教,迈向正途。
  他眼角瞥到童晃云手拎着火锅料,转了转心思,邪恶的因子迅速战胜善良的小天使。「你们今晚享用火锅啊?」
  童晃云看了他一眼:「嗯。」
  「正好,我也好久没吃火锅了,」李承中轻轻击掌:「我打电话给张老师他们,晚上都下山到你家报到好了。」眼角眉梢都是贼兮兮的笑。
  明知是打扰人家情侣,偏偏就是爱当程咬金,他可是不怕报应哪,因为小至风云,大到整个镇上,都还没有他看对眼的女人。
  这世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呵,他可不信,有本事就冲着他来好了。
  「也好。」童晃云微笑,面不改色的说:「就顺便将女老师们一块邀下来,省得冷落了她们。」
  李承中原本双臂环胸倚在病房门上,闻言差点一路滑下去。他的浓眉大眼瞪着带笑的童晃云,可怕啊,什么时候开始童晃云也懂得玩手段了?
  「要来吗?考虑看看吧。」在走进病房前,童晃云抛下这句话。
  「童晃云,我要这么容易被打倒,就不是风云最和善可亲的老师了。」李承中邪笑低语。
  将来的风云,会因为新血的加入而变得有趣,但那之前,他将会率领大军在童晃云的屋子享用不知何味的火锅。火锅好不好吃倒在其次,只是不服气风云头号诸葛名号让了位。
  至于报应?来吧来吧,他正闲着无聊,等着天理昭彰,报应临头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十章

 

  武术馆门上贴着「忌中」,据说是总教练心脏病发,唐泽元赶回去就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
  老头生前跟佑生总教也颇有交情,所以童除了代表学校之外,也理应来上香。她被留在外头,是因为童怕唐泽元又跟她贡上了。她倒是无所谓,心情好得出奇,等童上完香后,直接开车回她曾居住过的小镇。
  童请了三天的假期呢,约会约会……想来就眉开眼笑的,从没想过第一次约会的对象会是童——
  「尤痴武?」
  不好的预感如冷水泼下,浇熄了好心情。
  「你来了,那么童晃云必定在屋里了。」
  痴武不太甘愿的转过身,循声看去,心头微微讶异。是预料中的唐泽元,却没当日的意气风发,痴武的唇蠕动了下:
  「请节哀顺变。」现在才知道词是老套,却是最有用的。
  「不进去?」唐泽元忽然点起菸来,没有进去的打算。「我听说你救了我的学生一命。」
  痴武搔搔头发。「不算救啦。」最多只是陪着一块跳崖而已。下回不敢再这样做了,可不想看见童爆发脾气的时候——好像真没见童完全的生过气,可怕啊,这样的男人才吓人,不知哪天会火山爆发。
  「我辞职了,明年风云会多出老师名额,你可以去试试。」他没头没脑的说道,细长的眼瞧见痴武防备的神色,冷嗤一笑:「我有这么可怕吗?你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不是吗?」
  「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只得这样说了。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当是仇人来看待。她一向喜欢笑脸迎人,难有正经的时候,但这种情况下可不能随便发笑,只得很勉为其难的收敛。童呢?还没上完香吗?
  「节哀顺变吗,要他安心的走也只有一个法子——」眼神一黯,猝下及防,探手欲抓痴武的手,痴武怔了怔,连忙闪过,却教他一翻再翻,抓了个正着。
  「你想做什么?」
  「跟我进来。」
  「我不要啦——」可恶,硬是他拖进去。不怎么担心,因为里头有童。
  连鞋子也没脱的跄跌过走廊,从走廊的尽头转了进去,是宽敞的灵堂。里头有男有女,人不多,童也在其中。
  「童。」放了手,连忙锁向童。
  童晃云抬头,略略的惊诧,但迅速伸手将痴武护在身后。
  「他有点不对劲。」痴武小声提醒,苦着脸甩甩发痛的手腕。
  屋内似乎都是唐家自己人,目光轮流在唐泽元跟痴武身上巡视。
  「哥,这里是怎么回事?」唐佑元问道:「这两天你都上哪了?」
  「尤痴武,我们来打一场吧。」唐泽元解下了领带,卷起袖口。
  「哥,这里是灵堂……」唐佑元向童晃云拱了拱手,语露歉意:「请原谅我大哥的失态,家父淬然去世,对我们都不好过。」相信尤儒生出意外时,童晃云亦有相同感受。他的眼睛落在尤痴武身上,不明白大哥为何突然要跟她打一场?六年前尤痴武跟童晃云曾来生武术馆打过工,当时的尤痴武手无缚鸡之力,连套基本的拳路都打不完,大哥一向不屑跟弱者动手的——
  童晃云回了礼,正欲带痴武离开。唐泽元忽然开了口:
  「你该明白的,童晃云。在这里打一场就能结束一切。我要在他的灵堂前,让他知道他舍弃我是他的损失。」
  童晃云沉默了会,摇头:「痴武伤势刚愈,不适合与唐兄切磋。如果不嫌弃,由我来跟唐兄过两招。」
  「我跟你打有什么意义?我要跟一个天才打。」话没完,唐泽元出了手,状似缠上童晃云,却在转身之际掠过他,直接打向痴武。
  童晃云伸手欲拦,中途像想到什么又缩回了手。
  慌忙中,痴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急急挡住拳。
  「童晃云,你在干什么?还不阻止我大哥……」注意力转移了。在灵堂前方对打的身影俐落而……令人吃惊,至少尤痴武的身手并非当年那般不济,唐佑元的嘴角掀了掀,想说些什么,脑海却一片空白——
  「唯一的一次。」童晃云低声说道,全身却在防备着。
  「什……什么?」目光盯着他们不放,离不开了。
  「他们都是极具天份的武术者,这样的切磋少有,也将会是唯一的一次了。」
  ◇  ◇  ◇  ◇  ◇
  「童,你过份!」痴武嘴角下滑,将冷气开大了点。如果童不是在开车,一定跳进他怀里抗议。
  童晃云看了她一眼,随即将注意力转向路况。「你刚好,小心感冒。」又将冷气转小,惹来她龇牙咧嘴的。
  「你心疼我,就不该让我跟姓唐的对打。」休养那么多天,骨头早都睡散了,灵活度没以往好,输给唐泽元是必然。她伸伸懒腰,往童肩上靠去。
  「你打得很好。」
  「好个头啦,我打输了,童,拿不到冠军,有没有安慰奖?」笑眯眯地把头的重量全赖在他的肩上。
  「你在意输赢吗?痴武。」
  「这倒不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倒对他的拳法思路满感兴趣,如果他下手没那么狠的话。你知道的,我的腿被他一拐,肯定好几天走路都—跛一跛的,童,你要负责背我。」
  「好。」想都没想的回答让痴武缩了肩。以前老以为她吃童吃得死死的,现在才发现从头到尾都是童在吃她,一口一口的慢慢吃,吃到最后,她想跑也来不及了。
  「痴武,你不问我袖手旁观的原因吗?」
  「想啊,不过你是闷葫芦,想问也得等你想说。」
  「他跟你的背景有某种程度的相像,」童晃云简洁地说:「你们对武术相当具有天份,却都曾被轻忽过。」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们彼此切磋到最后已非正统的武术,仅凭借灵敏的反应见招拆招。
  论实力,痴武尚不及唐泽元,但在灵敏度上则不分轩轾,他们同时可以做到在短短的过招间,将旧招翻新再拆。痴武的心思本就凌乱古怪,却没想到她能做到这等地步。这样同样具有天份的人才,同样的环境,同样的轻忽……因为心态上的不同,而造就了不同个性的两人。
  佑生总教临终前似乎还是没承认唐泽元的能力,让他难以承受,如今辞了职,怕是从此会从武术界消失。难得的人才啊,他得克服自己的心结才有未来可言,而痴武已经先一步做到了。
  童晃云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舍弃了习武,贪恋逍遥的生活,而他因为不甘心,所以下了苦功。痴武,你后悔过吗?如果没有我,也许你会得到尤老师的重视。」
  「童,我不是唐泽元,我没他极端的个性。」她皱皱鼻。「就算如你所说,我在武术方面具有天份,不该是我的,我也不再强求。你除外,就算要强求,这一辈子我也只强求你,我真的很高兴老头带回了你。」她笑眯眯的从后座拿了三明治过来,童要开夜车南下,一晚上都不睡觉,可怜哪!
  原以为很快就能离开,却没想到跟唐泽元打了一下午,好累,掩嘴打了个呵欠。「童,要不要吃?」
  童晃云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自己来,你休息吧。」
  痴武微笑的递到他的嘴前。「没关系,我可以喂你。」
  童晃云迟疑了下,咬了一口。
  痴武对准他咬过地方也吃了一口。「你一口,我一口,感情不会散。」
  「痴武。」
  童的声音好像有点怪异。「童,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咬过的东西,小气。」把剩徐的三明治再送到他嘴前,笑眯眯的:「吃不吃?吃不吃?」
  童晃云面无表情的吃完。「痴武,你不要玩火自焚。」他低声说。
  痴武吐了吐舌,在他肩上寻了个好位置靠着闭上眼睛。她喜欢赖在童的身上,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童,你想怎样的约会才算约会哪?」
  「你喜欢就好。」
  「这样啊,让我好好想想……」电视里的爱情文艺剧一古脑儿的钻到脑袋里,却没有可以适用于他们的……
  「你睡吧,等到了我叫你。」
  是真有点想睡了。「你好辛苦呢,童。」她含含糊糊地说,感觉到身子盖了件衣服。
  「我注定一辈子辛苦了,痴武。」他轻声说,没惊动陷进沉睡的痴武。她的唇畔含笑。
  如果当年尤老师忽略痴武,而让她成为唐泽元那样极端个性的人,那么再怎么穷尽心力的拉也要将她拉回来。
  爱笑的痴武,但愿一辈子她都能开怀放笑。
  他的责任。
  没什么不好,因为,她是痴武。
  ◇  ◇  ◇  ◇  ◇
  「痴武,醒来。」
  「嗯……」童的声音混着鸟叫,是早上了吗?熟悉的气味飘进鼻,痴武懒得张开眼,直接伸出手摸索童。
  童晃云抓住她胡乱摸的手,低喊:「痴武……」她含笑摆脱他的锢制,直接拉下他的头亲吻。
  「痴武,不要乱来。」
  「童,早安吻……」她睡眼惺松的。
  轻微的女咳声惊动了痴武。蓦然张开眼,她坐在车内,天大亮,外头是熟悉的街道,再过几条街就是尤家武术馆了,童却选择在靠近公园的地方停下——
  车外树荫下有抹眼熟的影子……「老师!」磕睡虫全跑了。是当年国中的导师,可恶!方才童没告诉她,丢脸丢大了,连忙钻出车。
  「痴武,外头冷。」童晃云叫住她,从车窗递给她昨晚披在她身上的外套。
  痴武皱皱脸的轻笑接过,蹦蹦跳跳的走过去。
  「老师,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痴武乖乖穿上外套。暖暖的,是童的味道,原来昨晚盖在身上的是他的衣服,难怪一整夜都觉得安心。
  「我很好,倒是你……」蔡姓女老师停顿了下。看着她及停好车走来的童晃云。「你们都过得不错。」
  「是啊。」痴武笑眯眯的:「现在我在童的学校当工友,薪水不错,福利也很好呢。」
  「那就好了。」出来慢跑,怎么也没料到会见到许久不见的学生。方才还以为看错,要不是童晃云忽然停下,她会以为只是眼熟的生人。
  童晃云走来,点头微笑:「老师。」转向痴武,微微皱眉,举起手梳了梳她略嫌凌乱的头发。
  「童,你不冷吗?」
  「还好,你穿着就好。」童晃云停了下,注意到半百老师投给她别具意味的眼神。让痴武成为彼得潘的那一夜,痴武导师的老公也在场,究竟发生了什么?遥远的往事即使时间的洪流淹没,依旧偶尔会浮上心头。
  「老师,你过得好吗?身体看起来很不错呢。」痴武笑道:「好难得遇上老师,毕了业后老阴错阳差的错过。」
  童晃云看看她,忽然冒出一句:「你们慢慢聊,我去买早点。」拍拍痴武的肩,往早餐店的方向走去。
  痴武搔搔头发。她有做得这么明显吗?是感到肚子饿了点,但还没说出口呢。
  「从以前开始,晃云这孩子就很细心……你们在一起了?」边聊边走向公园的椅子。
  「嗯。」痴武有点害臊的点头。「老师看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童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如果说真有什么改变,也是在细微之处,好比碰碰她之类的,而她则喜欢赖着童。
  「有什么能逃出我的眼睛呢?」蔡老师坐下,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痴武也坐。「我很看好你们这一对青梅竹马,能够在一块长大是缘份,至于将来能不能在一起,是要靠彼此的努力。痴武,还记得你毕业那天吗?」
  「嗯。」国中毕业那一天老头没空,是童来学校看她的。那天是童第一次送花给她,着吓了她一跳。他是第一个送花给她的男人,当时只觉得好玩。过去的回忆哪,有趣而温馨。
  「你毕业那天,你学姊离了婚,孩子归她,他们也是青梅竹马。」
  模模糊糊的回忆逐渐成形,痴武皱眉:「我好像喝过他们的喜酒……」不懂老师为何提起这件事?
  蔡老师停顿了下,认真地看着她。「那一天,是你打的,是吗?」
  「嗄?」
  「曾经是你师丈的那个男人。那一夜,你看见了什么,而动手打了他。」
  「老……老师,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痴武心虚地说。是真记不得了,谁会把喝喜酒、打人的事记在心里这么多年啊?老师要硬赖给她,她也因早忘了而没法反驳。
  蔡老师微笑:「不记得了也好。」她卷起袖子,手臂上是琐琐碎碎的疤。「这些,是你师丈留下来的,还有很多,但我从没后悔过,我们一块成长,一块相恋,就跟你们一样。」
  「我……跟童吗?」痴武皱眉。记忆里的师丈是醉鬼,老师嫁给他就是糟蹋了她。拿他来跟童比较,她可不甘心。
  「都是青梅竹马,不是吗?我跟你师丈,你的学姊,还有你跟晃云,同样的青梅竹马,同样的走上相恋,但际遇不同。」她忽然握住痴武的手,认真地说:「你跟晃云会走出怎样的路子,都不是我们所能预料。不要怕往前走,只要问你有没有去经营过。我跟你师丈离了婚,并不表示得抹杀我们的过去,你学姊也离了婚,但她跟她的孩子过得很好。痴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懂得老师的用心。」
  痴武的心轻轻震了下。她有这么容易被看穿吗?藏在心里的疙瘩原本已经遗忘,却被老师的一番话给勾起了回忆。
  她喜欢童,却在那一夜看着醉鬼的师丈,想跑的新郎,不停的跟童重叠了,即使明知童永远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但心里害怕哪,害怕青梅竹马下场,害怕为何青梅竹马在众人眼里得凑成一对,下场却落到像学姊跟老师一样……
  从那时,开始对童有了距离,却不自知……童发觉了吗?
  老师走后,痴武近乎发呆的看着重在对街买早点。他刚上武术学校念书的时候,她心底总觉得寂寞,每当星期六他会坐夜车上来,她则在天一亮的时候跑来这间早餐店买早点,「顺便」巧遇他。
  会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心里就有了童的存在吗?想舍也舍不掉啊。
  痴武瞧见他拎着早餐走过来,笑眯眯的跑到马路前跟他招招手?想告诉他老师的话,还有自己的心情。他注意到了她的手势,唇畔带着淡淡的笑走来。童哪,在他宿舍那一晚,他没强求性关系,却让她觉得跟童更为亲近。十五岁那一夜所见所闻及影子似乎逐渐淡去……
  有什么声音惊动了痴武,她转头循声去看,眯眯笑的脸忽然僵住,圆圆的眼瞪着马路上迎面而来的砂石车,童……童还在马路上,就如同老头——
  她的思想一片空白,嘴唇掀了掀,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不要!走了一个老头,再也不要失去童了——
  她的喉口终于挤出了声音,大喊道:
  「童!」
  「童!」
  「痴武,痴武!」童晃云及时抓住她的肩。「痴武,我在这里,看见了吗?我在这里,我闪开了,痴武!」
  痴武怔了怔,抬头看看他,再往马路上看去。马路的中央是散落的早点,砂石车开过去了,她回过视线再瞧瞧童,焦距老调不准,因为,把他跟老头的影子重叠了。
  「我……我以为会来不及……」她有点失神。
  「来得及,我闪开了,不是吗?」童晃云用沉稳的声音镇住她涣散的注意力。他搜索她的眼,没见过痴武这样,如果不是及时拉住她,她会冲上马路。他知道她担心他,却觉得事情不止如此。
  「对,你闪开了……」痴武喃喃道,忽然狠狠地。使力地抱住童的腰,确定他安在,确定面前的男人不是幻影。「你闪开了……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以为他会像老头一样离她远去,然后她会孤独—个人到老死。
  「痴武,你在……哭吗?」
  「我才没呢。童,你别再吓我了,这种惊吓只要一次就够了。」心胆俱裂,心胆俱裂!终于深刻体会到这句话令人多么骇怕。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童,眼角悄悄晃过马路,又害怕的缩了回去。在马路上,总像看到了老头。
  「痴武。」童晃云捧起她的脸,圆圆的脸有两道清泪,他静静的说。「你在哭了。」
  「我贪哭,不行吗?我本来就爱哭的。」心跳好快,余悸犹存。「我……我吓死了,可恶,你再敢吓我,我会如法炮制的。」她瞪着他,心有不甘。
  童晃云微笑,抹去她的眼泪。
  「我就算有十斤胆也不够你吓的了。」忽然将她紧紧抱住,叹了口气:「痴武,你知道尤老师临终前最后的遗言吗?」
  「不知道。」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含糊回答。童抱得她好紧,但无妨,那让她感到她还活着,而童也活着,这一辈子只要两个人就够了。老头的遗言吗?眼角又瞥到马路上。
  老头死的时候,她不在场,送终的是童。是有点遗憾,但如果童跟她之间只能一个去送终的话,那就舍弃她吧。
  「尤老师……要我照顾你,不管将来你喜欢谁,都要我好好的保护你。」
  痴武瞪着马路,嘴巴抿得紧紧的,眼睛的雾气好重。
  「痴武?」
  「只……只有这一句遗言?」声音有点沙哑,但掩饰得很好。
  「嗯,没有武术馆,没有我,就只有你。」
  是这样吗?明知咬着牙,眼泪会照流,但就是不愿意让童瞧见。她是爱笑的痴武,没道理老头的一句遗言让她哭得要死要活,童好过份……老头更过份!
  他的葬礼她没哭过,现在要她为他哭上一哭……是有点晚了……在心底深处始终无法理解老头宁愿舍了命救一个陌生人,在那一刹那他究竟是怎生的想法?会想到她吗?或者心里依恋不开的仍是武术馆?
  到她跳崖后才隐约能体会老头舍身救人的用心。这一生走了老头,不能不愿也不甘不肯再失了童。
  「童……」
  「嗯?」
  「你别离开我,」她的声音小小的、哑哑的:「你要离开我,我就不是痴武了。」
  「好。」童晃云给了承诺。
  ◇  ◇  ◇  ◇  ◇
  受不住左邻右舍的八卦追踪,在小镇上待了半天,童晃云便决定往南开。三天的假期泰半是在开车中度过,中途在某地方的餐馆用饭。
  「你看起来像小白兔。」童晃云出去了会,回来时看见痴武点了果汁在喝。她看起来还是笑脸迎人,眼睛红,鼻头也是红的,但,她的笑容依旧惹人舒服。
  绝口不提她哭过。从尤儒生去世后,她没哭,他就开始担忧她没有足够的宣泄管道,即使她赖着他,也不表示她软弱到得事事依靠他,从以前就是如此。从天真没到随性而活,她藏了多少心事,却不曾与他分享。能哭出来,他着实暗松了口气。
  痴武皱皱脸,嘴角努力下滑。「童,我没叫你的饮料呢。」
  他坐下,淡笑:「无所谓。」
  痴武弯弯的黑眼闪啊闪啊的,坏坏的,邪邪的。「童……」她倾身上前,向服务生多要了根吸管。「童,我们可以一起喝。」
  童晃云看着她。「你自己喝吧。」
  「童,我都不怕吃你口水了,你怕什么?小气。」痴武挤眉弄眼的。「不解风情,小心我跑了唷。」
  「你会吗,痴武。」一句就能堵住她,可恶!
  痴武龇牙咧嘴的,百般不情愿地喝光柳澄汁。谈恋爱哪,谁像童这样的闷,但就是喜欢他了,没办法摆脱了。
  等童结了账,笑眯眯的让他牵起手,步出餐馆。
  「童,真不敢相信,我开始在想念风云了呢。」
  童晃云唇畔淡淡的微笑。「你想,我们可以直接回去。」
  「童,你不是醉鬼,也不是想逃婚的新郎,就算你是,我也不是老师或学姊,」痴武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就算你是,我也会将你拉回来。」
  童晃云看了她一眼。是蔡老师跟痴武提到了什么吗?或者,是她长久来的心结打开了?但愿是后者。
  「我们有自己的路,痴武。」
  痴武皱皱脸,点头。「童,那果老头没死,我没到风云,你会告诉我们,你在那里买小屋,打算久居了吗?」
  「没想那么多。」他忽然停步了下来,注视她。「在这里买房子纯粹是因为这里民风淳朴,我希望有一天,你也会来,并且喜欢上这里。」
  「如果我没来呢?」她好奇地问。
  「我会亲自带你来,我说过我不可能等你一辈子,不想你我永远处在你跑我追的情况。迟早,我会告诉你,我爱你,痴武。」
  原来,童当初那句话是这意思啊……痴武的脸有点热,眼睛瞥到童从口袋里拿出什么。
  「喜欢吗?」是发带,不同颜色的发带。「方才我看见的,以后你留了长发,就不必东找西找没东西绑了。」
  痴武眨眨眼,瞪着那堆五颜六色。可恶,童老爱趁她心情好得出奇的时候,让她的心酸酸的。也许童是有点不解风情,但他细心的注意到每一样事情,相形之下,她就有点偷懒了。
  「童……」真的有点泪腺发达了。
  「嗯?」
  痴武小心接过发带,低声说:「你低下头点,我有悄悄话跟你说。」
  童晃云迟疑了下,弯下身。
  痴武抬头亲了下他的唇,迅速的跳离他,呵呵发笑的:「童,柳澄汁尝起来的味道好不好,你要喜欢,我们可以回头再点唷。」
  「痴武!」
  「童,我老想什么样的约会才适合我们……现在我才发现,我们无时无刻都在约会,在风云、在镇上,甚至在这里,每一刻我们相处的时间都是在约会,比任何情人都多的。」她双手敛后,微笑的蹦跳往后退。
  在她的背后一片蓝天,衬着她圆圆的笑脸,很舒服也很动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已经开始引人注意了。
  「童,我有没有很肯定的告诉过你一件事?」
  「嗯?」
  痴武笑眯眯的,双手圈着嘴,七彩的发带夹在指间,随风飘扬。
  她大声的喊:「童晃云,我爱你!」
  「痴武!」童晃云的脚步快了,他等这一刻等多久了?
  她扮了个鬼脸,往前蹦蹦跳跳的走了。他快步追上。
  从一开始相识,她就在前方等着他,而现在,他终于追上她了。
  「童,我们相依为命一辈子。」蓝天白云之下,是两个并行的人影,矮个儿的依在他身上。
  「嗯。」
  「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很喜欢那个屋子。也许是我们一块长大的缘故,对每一样东西的偏爱都相近呢,童。」
  「嗯。」他的唇带笑。
  「我们回去风云吧。」
  「好。」
  「童哪……」矮个儿的人影顽皮地笑,悄悄的跟他保持了点距离。「会不会我想太远了呢,如果我们结婚,你猜会是你先提出或者是我呢?」
  「尤痴武!」想抓住她问个清楚,却教她一溜烟的跑了。他以为对痴武会太快,至少痴武还不会想到这么多,一天之内她投下这么多炸弹是她的本性。应该适应的,但总是淬不及防的教他震撼了。
  痴武吐了吐舌,转身又走回来,虽然眉开眼笑,但神态正经而沙哑的:「你是童晃云,我叫尤痴武,谁少了谁,都不再是童跟痴武了。」
  童晃云伸出手。「是的,我们相依为命。」
  「嗯。」痴武笑眯眯的跳进他的怀里,用力抓住他的手。
  阳光下,地上的影子有两抹,难以辨认谁是谁,疾武开心地笑,更窝进他的怀里,让地上的人影完全融成一抹,淡淡的、浅浅的,一辈子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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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7-04
尾声

 

  校长气极败坏的从校长室一路杀到练习场。
  「尤痴武呢?」暴怒的回音响遍空旷的练习场。他手里捏着密报,凶狠地瞪视在场的每一个绿色运动服的学员。
  李承中带着微笑走过来。「怎么啦?校长。找痴武有事?」
  「有事?岂止有事!」校长气得连半白的头发都竖立了起来,看起来像刚受过惊吓的天才老爹。「她带着学生又跑了!」
  「这样啊,」好不幸哪,痴武小妹又被抓到,先为她哭一哭好了。
  「野餐!他们去野餐!学生付学费不是来野餐的!学校请老师来是传道授业解惑,不是来跟学生一块胡闹的!」校长口沫横飞的。
  李承中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口水,伸手欲安抚校长竖立的头发,却遭了个大白眼。他耸肩,自讨没趣的缩回手。「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每个人教课方式不同,痴武带他们离开学校野餐,在轻松里学武,也不失为一种做法。校长,风云向来主张放任教育,你应该可以接受的。」马屁也拍了,要是再拍不响,痴武,你可别怪我哪。
  「问题是,」校长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礼拜里有一半的课,她带着学生烤肉、野餐、玩闹!这样能教出什么好成果?只会荒废一身武术!」他已经够开明了,他转头寻找了半天——
  「童晃云跟他的学生呢?」童晃云这堂有课,不可能不在这里,唯有他治得了尤痴武。
  「痴武拐了他一半的学生,所以他带着另一半去追了。」李承中向学生们做了个手势,学生自动把耳朵捂起来。
  随即——
  响彻云霄的咆哮声震撼了练习场。校长喘息着,嘴巴掀了掀,试了好几次才得以顺气,他对着满天夕阳吼道:
  「尤痴武!你被开除了!吉普车在哪儿,我得去追回他们!」
  李承中耸了耸肩,双手敛后,恭敬的目送校长抖着胖胖的圆肚飞速离开练习场。
  「痴武,不是我陷害你,而是校长老头跑得太快。」来不及说出痴武拐了童晃云学生的方法很简单,只不过是她趁着童晃云不在,各派一名学生互相切磋,痴武那方赢了而已。
  笑闹中学习啊……下回倒想试试痴武的学生究竟学到什么地步了?连稳扎稳打的童晃云所教出的学生也栽在她的学生手上。
  他走回去,拍拍手,对着学生们说。
  「下回尤老师带学生们出去,我们一块跟着去观摩吧。」
  身后撩起一阵沙尘,吉普车发生刺耳的嘎嘎吵声,转了个弯快速往外驶去。
  「老师……校长不是不准吗?」有学生大胆的问了。光看校长火冒三丈的样子,难保尤老师不会他五马分尸。
  「他是不准,不过那是刚刚。等他回来,他会有另一个答案的。」李承中开始指导学生练拳。
  他的身后是满天夕阳余晖,风云耸立在此,静静的,偶尔会有几声咆哮展动了风云,但依旧屹立不摇——
  新的一年招生宣传单,是由陈老师设计的,上头写道:学千年,学万年,学不过一人生;师有才,师有能,师不过点明灯。灯点人生,唯在风云。
  他看了良久,鸡皮疙瘩顿冒的摇摇头,翻过背面,龙飞风舞写了四个大字——
  「笑闹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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