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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于晴全集》之《只想跟你玩亲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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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7-04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第一章

 

  我是一名爱情笔耕者,算走三流的吧!
  价码三流、市场性三流,出版社待遇三流;私下我统称下三流。
  再让我们白话点说吧,如果哪天针对全国爱情小说族的读者来写个问卷调查,不是我自贬,可能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小说读者,不记得我的作品。
  但,那又何妨呢?
  爱情小说嘛,不就是那样?千篇一律的风花雪月,有事没事对白极尽煽情之能事,生愿同衾死为同穴是不变的公式──笑死人了!难怪有人老走抨击言情小说是没营养的刊物。
  我想……我同意。为什么不呢?每当贩卖一本言情小说,就是对少女卖出了一个梦想,而这些梦想却造就了扭曲的感情观。这世上的真心,有吗?有吗?在罗曼史泛滥的同时,有多少爱情幻灭的例子正同步上演呢?
  可笑啊!爱情如火,女人似蛾,我始终无法理解一个女人为何能够倾付所有去爱一个男人。分割了友倩、分割了亲情,有人说爱情是世上最伟大的感情,嗤!这是愚人说的话,我从不相信,因为我是个只爱自己的女人。
  从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喜欢孤独,这是我花了好久好长的时间才体认到的。曾经,为了跟普通人一般,我努力融入别人的生活,却活得很累,同样是生活,所以我选择了自我。
  我喜欢一个人独处,是因为没了心吧!没了心的女人只爱自己,但并非自恋,而是付不出,真的付不出,如同在拧乾的毛巾上挤不出一点水。这样的女人可怕吗?我很可怕吗?
  也许可怕吧,但我想,我活得很自在。有人说,男男女女之所以成双成对,走为了寻找躯壳中另外半颗心,合了就用,排斥则分,这就走所谓的爱情。该值得庆幸的是,我似乎拥有一颗完整的心,能够完全的控制自己的情感意识,而不必跟其他人陷进交心的地步。
  交心,好难啊──妈的!三更半夜搞什么?
  “喀”的一声,林雅惠将录音截断,跳起来循着三楼窗外眯眼看去。
  夜凉如水,静谧的小巷里起了车声,从转角处驶来;因为是暗夜,所以看不清车的颜色,但她确定那是卡车,卡车上还载了不少家具,上头几抹黑影“拷!三更半夜搬家啊?”她不满的喃喃。
  卡车熄了引擎,就停在楼下。这一批盖了十年左右的公寓是成U字型的,她所住的这一层楼靠外围,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巷道上的一静一动。她的浓眉皱了起来,掩上四分之三的窗子。
  “就是这里?”是男声,充满惊异。
  怎样?嫌弃啊?她翻了翻白眼,将录音带收到柜上放好。
  “是啊。”同样是男声,却是冷冷的调子,可以想像他蹙眉的样子。“废话少说,快搬快搬!”
  “妈的!还真搬呢!有没有搞错!”她再度跳到窗前,从窗缝眼觑去。楼下约莫五、六人,还当真卸下卡车上的铁链,扛起家具。
  “不会吧?”她瞪圆了眼。三更半夜搬家会吵死人!吵死人他们懂不懂?拷,蠢猪啊他们!
  她瞪着那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陆陆续续扛着桌椅、推开楼下的大门,铝门推拉的声音着实吵人。
  “卿官?”居后的男人回了首,低声叫唤站在卡车旁的男子。
  顺着声音,她的目光跟着调了回来,骇了一跳!
  那叫卿官的男人正抬首注视三楼,摆了摆手。
  “嗨!小牛妹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他温和的笑道。
  她的视力不太好,尤其在夜色里,只能勉强看见他的身影。
  她直觉地跳离窗边。哇拷!她都缩在墙边偷窥了,这样他还能看得到她?真是遇鬼了!
  想想实在很无趣,决定不再看了,便直接跳上床。
  传来的男人低笑声,不是先前那叫卿官的声音。“你吓到人家小妹妹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顿了顿,再道:“是谁家的小孩,半夜三更的,她的爸妈在做什么?没发现这么小的孩子还没睡吗?”
  拷!她多小啊?
  “人家的小孩你管什么?搞不好她的爸妈正忙着让她多个弟妹呢!”
  低级!埋进暖暖的被窝里,不愿再受外界干扰。
  变态邻居!不过无妨,她一向没跟邻居打交道的习惯,可以避开他的中午一点钟。
  一楼公寓大门半掩,男人推门而进,一身花色小牛跃入眼帘。
  “小牛妹妹?”那男人显得有些惊诧。
  站在信箱前的女孩闻言,茫茫然地眨了几回眼,才瞥眼锁住眼前这男人。
  他在微笑,面容十分的温和,像是对孩子纵容的笑颜。
  她看看他,再低头看看身上未换的小牛睡衣。
  “严卿宫;就叫我严哥哥吧。”他在自我介绍,走近铝门,关上。事实上,他虽然笑意可掏,但眉间却轻微的打了个褶。
  “你刚睡醒?不用上学?”
  迷惘闪进她的眯眯眼。卿官、卿官……好耳熟!小牛妹妹……不就是那变态邻居吗?
  拷!她的瞳仁大睁,直觉抱着刚从信箱里拿出来的报纸,往后一跳。
  咚。
  “妈的!”她吃痛,撞到后头的墙。夭寿!痛死人了,就知道今年犯太岁,流年不利啦!
  他的眉褶更深更长,冷俊的脸庞露出不赞同的神态。
  “女孩子骂脏话很难听喔。”那是诱哄的语气。
  你管!她诅咒,很想骂出口,但怕事,只得缩回嘴里。
  “卿官!”一楼的铝门外贴着张放大的脸,高大的身躯弯曲,像是长颈鹿费劲地在观察门内的动静。“你真他妈的带种!存心整人是不?大热天的,你要我热死在外头啊?”顺道暴力的踢了踢锁上的铝门。
  雅惠原本不清明的眯眯眼睁得更圆,像在控诉为何外头的人骂脏话,而他却厚此薄彼的指责她。妈的!她跟他甚至谈不上认识!
  而他却误以为她的眯眯眼张到极限是因为骇怕。
  “不怕,不怕!那是丁哥哥,只会叫不会咬人,人很好喔。”他的语气顿了下,厚实的肩侧了侧,完全挡住玻璃外如猪头般的大脸。“现在,快上去。”
  她看了看他,奈何没戴眼镜,所以看不出他细微的表情。一向,她奉“凡事少惹”为圭臬,未吭一句,她顺从民意跑上楼“小妹?”他忽然叫道。
  “干嘛?”她终于脱口而出,停下脚步。
  “你住几楼?”
  要玩敦亲睦邻的游戏吗?太过老套了吧?
  “别怕,我们住同一栋,哥哥住二楼,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哥哥。”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能想像他恶心的微笑。恶!他到底当她几岁啊?害她全身起了一阵颤栗。妈的!
  她两步当一步的冲上楼
  “小妹妹!”清亮的男音再度招喊她。
  “叫魂啊他。”话含在嘴里咕哝,还是秉着怕事的心态不敢惹恼他。老实说,光凭他的高头大马,就足以叫她退怯三步。
  纵是如此,她还是乖乖地停下来。
  他见状,满意地点头,口吻显得有些父兄式的──“下回,出了家门,不管有没有出公寓大门,有没有人看见,都得换件衣服会比较好。”
  她怔住,猛然觉醒
  妈的!低头一望,是小牛睡衣!缀着一头一头小牛的棉质睡衣睡裤虽然保守得很,但终究还是容不得外人瞧见的“家居服”。平常这种时候谁会上下楼?就是看准了这时间才懒得换上衣服啊。
  这倒好,倒是饱了人家的眼福。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锵”的一声,是三楼的铁门锁上,严卿官这才打开了铝门,让外头的长颈鹿进来,他只手提着两袋的菜肉,只手击向严卿官。
  “别动手动脚的吓坏人。”在狭窄的楼间内,严卿官轻轻一跃,避开重拳,轻松落在第三层阶梯上。
  “吓坏人?”男人低声咆哮。“我吓谁啊?吓你吗?”搞错了吧!他才是那个被挡在门外的可怜人,讨讨公道也叫吓人吗?
  “这里,毕竟是平常百姓家。”严卿官意喻深长地说。
  男人闻言,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拳头。大局为重,他当然是懂得的。
  “你说的是。”他龇牙咧嘴的。“方才那女孩是这栋楼的住家?”
  “是吧。”因为夜色遮掩.所以昨晚以为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在好奇探望,今天近距离照面后,才发现她至少是十八含苞待放的年纪。
  “十八岁……有这么丰满吗?”他在心里掂量。棉质的睡衣虽是深色,但他的眼依旧可以探出一二。
  “什么?”
  “没事!”严卿官微笑,而后面容一整,忽然冒出一句:“现在的高中生有这么早放学的吗?”
  她独居四年。
  这四年来,邻居都只是点头之交。若没有什么火烧屁股的事,是不会有邻居来串门子的,说是人情淡漠,倒不如说她也参与其中,因而对于偶尔大白天有人按铃,她常听而不闻;这种公寓式的住家时常有推销员上门,没人应门就该懂得离去。
  但
  妈的!这人要按多久啊?
  林雅惠抬头看看钟。拷,一分钟!一分钟!还不死心!
  “要死了他。”她喃道,熄了烟蒂,打开泡面盖子,好香喔“小牛妹?”厚实的男音从外头传来,她的筷子停格在空中。
  “我知道你在里头,出来开门。”
  她的嘴张大。
  “小牛妹?”
  “妈的,有没有搞错?”她喃喃自语。
  门铃声终于停了,却变成隆咚如雷的敲门声。
  她迟疑了会,起身,带点小小的愤怒走向阳台。
  门开了,但仅只露出一条缝,缝里露出戴着黑框眼镜的眸神。
  “有事?”她细声细气地;望见他高大的身影,怨气悄悄地倒流回心头。不知敌身几斤重,便迎头撞上是不知死活的作法。只有呆子才会冒这种险。
  严卿官微笑,隔着薄薄的纱门逐渐逼近。“小牛妹,我来拜访邻居,你家里人呢?”
  她的眼眨了眨。“我的家人不在,你可以去拜访别人了。”妈的!这年头还真有人在玩敦亲睦邻啊?她住在台北四年,来来去去的邻居不知凡几,何时有过新邻居挨家挨户的拜访啊?
  他的笑容维持。“大白天的,整栋楼除了你之外,正巧没有其他住户在家。”
  “喔。”那你也可以滚回去了,她在心里咕哝。
  “酱油。”他眯起眼笑。“小妹,我要借酱油。”
  她的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很想回他一句:不会去买啊?但惧于“恶势力”,她开了铁门,走进厨房拿放了一年的酱油出来。
  “就说嘛!敦亲个屁啊,借酱油不会直说吗?”她嘀嘀咕咕地,跨进客厅,一抬头,往后一跳!
  “你进来干嘛?”谁准他堂而皇之的跑进人家家里?
  “你抽烟?”严卿官面容一敛,指着桌上的烟蒂。
  “我……我抽烟不行啊?”她试图摆出强势作风,却结结巴巴地瞪着他直逼而来的身躯。他相当的高,以她号称一百六十公分的高度还得仰头看他,这样……好像有那么点危险,只要一拳,他就可以扁死她。
  拷,她已经够低声下气了,他还想怎样?人善被人欺吗?
  “你跷课?还抽烟?”他逼得她畏畏缩缩的贴在墙上。
  “跷……课?”
  “你爸妈在哪儿?”他撬开她的嘴,闻了闻,有烟味。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学抽烟?
  “我爸妈……在南部……”她咽了口口水。她抽烟,到底干他屁事啊?可恶!偏偏她被恶人欺了还不敢反击!
  “哦?这么说,你在北部求学喽?谁在台北照顾你?”
  “啊……”她的嘴张了张。“我……应该可以照顾自己。”
  “你一个人住?”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如雷贯穿过她的耳膜。
  她被震得眼冒金星,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他的脸庞犹如凶神恶煞的贴近她。
  “你一个人,还敢让男人进门?”
  黑框眼镜下的眸珠拚命地转向右边,不敢看左边那张几乎完全贴上她的脸庞。
  “是你自己向我借酱油的啊……”她抖抖颤颤的举起酱油瓶。
  “你有没有点防心?”能活到现在是奇迹!
  “有没有防心……我想,这好像不关您大人的事吧?”
  “哦?”他退了几步,见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冷笑。“是不关我的事,不过你严哥哥既然搬进了这里,就不打算让自己楼上在将来成了凶杀现场,房价会贬值的。”
  凶杀现场?妈的,他在咒她死啊?
  “烟包在哪儿?”他问。
  “干嘛?”
  “没收。”
  “拷!你当你是谁?”她的度量一向不太大,怨气如果到一定界线,就忍不住会抗议。“你当你是训导主任啊?”
  “你──骂──脏──话?”语气虽然暴怒,但眼神却十足十是冷的。
  “我……”她的唾液遽增,猛吞也吞不完,不得不小声小气地回他:“我骂脏话好像也不关你的事。”
  拜托!全台湾有多少人会骂脏话的,干嘛老找她麻烦啊?可恶!勇气用一次就告罄,不敢再反驳。先前之所以怕他,是因他高猛的身材令人怯步,虽然他显得斯文有礼,但总览得他不好惹。一向她对人就没有什么兴趣,但因写了四年多的书,练就了敏锐的直觉,所以多多少少对这不好惹的家伙心生畏惧。
  而现在,悄悄观察了下他的容貌;不笑的时候冷冷淡淡,像是冷硬的面具挂在脸上,吐出的话不但有超高温度,而且狠暴,不太……搭。老实说,真的不搭;他有当言情小说里男主角的本钱,但可惜不符合书里所谓的酷标准。他应该参考一下现今的言情小说,冷冷的脸要配上不多话的个性才叫酷,他这样算什么?
  “我几年没回台湾了,看看台湾的教育,把一个小女生教成什么样!”他咒骂。
  哦喔!她颔首。原来是卫道人士啊?!难怪,难怪对一个陌生人抽烟也会又叫又跳的。
  “烟包交出来。”
  “好好!”她乖乖地奉上。要抽,再买就行,没必要跟他多费唇舌。
  他看了眼,收下。“就只有这一包?”
  “拷……”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啦?!她才要骂,就见他眯起眼,她忙挤出笑。“靠……靠右边的电视上还有一包。”王八!有种就不要让我捉到你抽烟!
  “小牛妹妹……”
  “我叫林雅惠。”她是牛年生,但不必把她喊得像条小母牛吧?她懂得察言观色,立刻边说边殷勤的打开玻璃门。“您放心,下回我绝对不会轻易让任何人进门。”
  严卿官这才满意的颔首,走了几步又停下。
  “下回别再跷课了。”
  “嗄?是是是!”懒得多作辩驳了。本就没跟邻居打交道的习惯,他打国外回来,热情的天性让他睦邻起来,但她真的冀求只有这一回,等他体验人情淡薄之后,就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雅惠。”前脚跨出门槛,后脚还赖在她的地盘上。
  “嗯?”还不走?
  “在家,还是连内衣也穿上会比较好。”他委婉的说真话。
  黑色的眸珠蓦然冻住!目送他离去之后,这才低头一望──小牛睡衣已经换掉,只是她预估整日窝在家不外出,才在休闲服下空无一物。
  她咬牙。
  而后,骂了一句“四字真言”,声音很小,因为怕某个卫道人士又冲上楼洗刷她的嘴。
  到底,她是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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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7-04
第二章

 

  编辑说:“我们决定录用你的稿子。准备好了吗?”
  二十岁的雅惠怔了怔:“啊?”不是准备收稿费就好了吗?
  编辑意味深长的笑:“准备功夫很简单。来吧,亲爱的雅惠,你只须戴上你的安全帽,如果运气好的话,你将会发现写作这一行就如同坐云霄飞车般的惊悚剌激。”
  ──摘于雅惠日记
  翻开中国严氏家族史
  噢!那还真是一支相当具有趣味及略带传奇色彩的神偷家族。
  一般人对于“偷”似乎印象总停留在闯空门、抢劫偷盗之类上头,而如果你将这种禁忌的想法对着某个严氏家族的人提起,那么肯定你的后半辈子绝对会在衣索匹亚惨澹度过。
  这并非假话,亦非恐吓。严家是个相当具有自尊的家族,而他们的自尊已强烈到几近病态的地步。
  想听听严氏神偷病态自尊的由来吗?
  嘿!那可得从第一代严氏神偷开始说起
  话说距今……记不得的年代里,曾有一名严姓青年,年方弱冠已有秀才之名,本打算仗着一身的才情步步往上考,却忽然间得了怪病。
  怪病在当初是无药可医的,病症俗名曰“顺手牵羊”──就是习惯性地瞧见了这一端的绳头,就忍不住连那一端的牛一并带回家去的意思。严姓青年甚为苦恼,因而原本二天发作一次的怪病,在精神压抑之下,迅速地攀升为五、六次。每一次摸回来的窃物虽然千奇百怪,但总脱不了是自个儿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东西;因而这严姓青年逐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所谓,眼不见为净。见不到什么玩意,自然也不会生起拥有它的欲望。但官场之试不能不考吧?十年寒窗苦读,可不甘因莫名其妙的怪病而白白牺牲,所以严姓青年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结果,到了考场,翻开了空白卷子,从背囊里拿出笔墨……哎唷!不得了了,这可不是主考官手上的考场题卷吗?死了!什么时候摸来的,自个儿都不太清楚!他一向未曾习武,只懂寒窗苦读,什么时候他三只手的功夫出神入化到这种境界?
  事后,严姓青年失神地走出考场。没考上是不用说了,不过精神上的压力让他成了双面人。白天屈就私塾教书,是人见人夸的好夫子;到了半夜,便自动成了窃贼,直到他寿终正寝的那一刻,还不知道会在他几百年之后的现代,将此等习惯性的窃物癖归因于精神压迫过大。
  不过,严姓青年在考场失利之后,痛定思痛倒也为自个儿规划未来的路子。既不愿意把自己与一般窃贼视作同类,所以便将神乎其技的“能力”奉献给贫穷人家,当时这种行业有个名词叫──“侠盗”。
  这是第一代严姓神偷的故事;而后他的子孙或以隔代或以好几代之后总会冒出个类似罗宾汉的少年。不多,但总有点小小的事迹留下,是遗传或是其他原因则不得而知。直到清末民初,日本据台,距严姓青年已有十多代的严家人有二名承袭了祖先的“怪病”,为国尽其能力,事后虽未得公开表扬,但于此奠定了严家神偷的基础。
  从此以后,神偷成了严氏家族的光荣祖业,不成文的规定也一代传过一代。
  严家人,十岁定终身。普通能力者,在十岁为第一关卡,可选择成为严氏家族的普通人,与世上一般人无异。十岁之前所学武术即为防身之用,之后则进入一般学校就读,成为支撑严氏家族的表面能者;非常人之才能者,则无关卡之限,不管是不是本家,只要拥有严家一滴血缘,即使一表三千里,依旧能够成为严氏神偷中的主流人物。
  以严卿官为例吧
  他并非本系家亲,但因天赋使然,“目前”居于严氏神偷第五,世界排名二十。这亦是严氏家族不成文的“祖条”之一有能者并非始终居于上位,时时接受下位者挑战是不荒废的原动力。败下阵退位,单挑胜者则占其位。在严氏家族里年轻一辈共有三十余人,加上长辈及新新人类共近五十人是身兼严氏神偷之职,另余四十人左右则在十岁之后完全融进普通生活之中。
  奇特的家族,造就不同的个性神偷。
  如果说,在这些个性怪癖的严氏神偷里,谁还能拥有热情的天性,则非卿官莫属。打小,严卿官的热情就广及众人,并不是说他是那种动不动就同情小猫小狗的家伙,而是他以他的方式对周遭的人“好管闲事”。举个最实际的例子吧“干……干嘛啊你?”实际的例子正饱受惊吓地紧紧贴在墙上,大眼瞪小眼的。
  “你又没去上课?”以笑容著名的严卿官不笑了,就这么双臂环胸地站在二楼阶梯前。
  “我……我……”我还上什么课啊?都二十四岁的老女人了!她结结巴巴的,先天上气势就弱一截。她到底怕他干嘛啊?他谁啊?老爸吗?老爸都不管她了,他管个屁!
  他的眼停在她拎的袋子上。“你跷课去看小说?”
  “我没跷课!”她辩驳。
  “没跷课?那是今天没课喽?你严哥哥搬来三天,三天没见你下楼一步。”
  “你监视我?”她惊骇,脑海中忽然想起言情小说作者林如是写的某本有关偷窥的小说。不会吧?这种小说里的情节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偷窥?拷!她这么有本钱吗?
  严卿官未可置否。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对她确实是有那么点“监视”的意味存在。他一向习惯将屋门半开,不全关是因为喜欢空畅的环境;台北的居住场所太小,平均一间屋子三十多坪就折成五、六个隔间,对他这个久居国外的人来说,是嫌狭窄了些。
  初时,并非刻意注意她,单纯楼上楼下的关系。但连续三天,白天三楼风不吹草不动,几乎以为她蒸发了,但一到晚上,楼上的人像复活似地走来走去,偶尔是她的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他的耳力向来灵敏,往往她这样“吵”,可以“吵”到六点钟,然后再度蒸发。
  他当然会担心,不仅是单纯的邻居关系。
  她的个头小小的,外貌孩子气很重,他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这女孩的长相并非绝对的讨喜,但就是……对了他的味。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一般人往往容易被美貌所惑,这是大部份一见锺情的由来,而在他的家族中所灌输的是“感觉”。
  除去姣好的美貌之后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对了味、顺了眼。没见过面的人在第一眼里却有熟悉的感觉,这是他的家族对一见锺情一贯性的看法。
  他从未体会过,直到遇见了小牛妹妹。
  他在她身上印证了那种“感觉”,但她的年纪好小,小到足以当他的妹妹……又有何不可?他想要照顾她的意图已超出作邻居的本份之外,而他也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干嘛啊你?”老看着她很有趣吗?雅惠努力的咽了口口水。他的目光好……“邪气”喔!“你让不让路啊?”
  严卿官还没答话,二楼的铁门后突然冒出一张脸。是那天被拒于门外的长颈鹿男人。“卿官,买不买菜啊?如果有时间跟三姑六婆打交道,拜托你先去觅食,好不好?”
  拷!谁是三姑六婆啊?雅惠翻着死鱼眼瞪了那长颈鹿一眼。
  “雅惠。”严卿官露出他一向的招牌笑容。
  “干嘛?”
  “咱们刚搬来老吃外食,还不太清楚附近的超市在哪里,小牛妹妹你就带个路吧。”严卿官的语气温温吞吞地。
  啊?超市?雅惠还没反应过来,严卿官就先走来“抢”过她的袋子。
  “你想干嘛?那是我的书耶!”雅惠低叫道。没办法,他太魁梧了,她怕死了被他一拳打下楼。
  严卿官把袋子扔给丁玉堂。“你先收着吧,待会儿再还给她。”
  “哦?小说?”丁玉堂的眼光闪了闪。“这几天我无聊得很,正要去找小说出租店呢。”他翻了翻袋里的七、八本小说。“于晴?没听过,好看吗?小妹。”
  雅惠的嘴撇了撇。“马马虎虎,打发时间还可以。”她是曾听说过有些男生喜欢看小说,不过这还是她头一遭遇到。
  “还有沈亚的啊?!我看过,我看过她的妖精系列。”
  他的口吻显得兴奋,让雅惠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起来。她很少面对面的碰过喜欢看言情小说的人,尤其是男人。
  “我妹每年都会寄个几本到纽约给她老哥解解馋。『爱与勇气,永不失败』,妖精名言,不是吗?”他的神色显示他很怀念。
  “是名言啊!”雅惠轻哼了一声。“这种东西不就是给人梦想吗?『爱与勇气,永不失败』?嗤!相信的人就姓愚了。”
  原本丁玉堂是翻着小说看着,听了她的话之后,马上带着受伤似的小鹿眼神看着雅惠。“我姓丁,叫我丁哥哥就好,以后敢擅自改我的姓,我会打你屁股喔。”换句话说,他是相信爱与勇气的忠诚信徒。
  有……有病啦!新搬来的邻居都有病!一个是卫道人士,一个是对言情小说走火入魔!她很想搬家,真的很想!
  “奇怪?都是我没看过的作者耶。”丁玉堂再度把眼睛转移到小说上。“小妹,下次去出租店别忘了找我,不然小心我会欺负你喔。”
  神经!她会找他才有鬼!
  “啊?”腰际突然环上一只手臂,她惊骇:“你想干嘛?”非礼啊!她发现自己腾空起来,被人拖着下楼。
  “上超市。”严卿官答道。
  “我没答应啊!”双脚没法脚踏实地,会让人心生恐惧。“你!你先放下我吧!”
  “你成天待在家里不会生霉吗?”他像拎小鸡般一路拎她出门。
  “不要啊!外头很热,你知不知道啊?”她应该睡死在家里,就一了百了了!真他妈的王八蛋!
  “啊──”惨叫成了绝响,阻隔在公寓铝门外。二楼的丁玉堂入迷地蹲在地上,边看小说边吃吃发笑,浑然不觉严卿官何时掳了人出去。
  很久没运动的下场是阵亡在半路上。
  距离最近的生鲜超市有十五分钟的路程,不算多,但足以让雅惠口吐白沫告饶求救了。
  真的!没骗人,她的体力比头猪还不如,尤其在夏天;她讨厌热气就如同厌恶作品被比较一般。这样的譬喻是有些好玩,但身为四年作者的她,深刻的体会到所谓的比较不过是卖量的好坏,而不幸她只是个下三流的卖量作者,比较下的结果多可预料。
  “小牛妹妹,你的脚力很差喔。”严卿官皱起眉头,看她汗如雨下。
  雅惠只是瞪了他一眼,懒得搭话,只觉头有些疼了。不喜欢在热天出门的原因还有其他──她有头痛的坏毛病,遇热则加速发作,所以宁愿在家里开着冷气睡死,也不愿走出家门一步,但两分钟的小说店路程则不在此限。
  一进生鲜超市,她就赖在冷冻库前死不肯走了。
  “这样会感冒。”严卿官的浓眉蹙得更深了。
  “你管我啊!路带到,请自便。”头晕晕、眼花花的,是偏头疼的前兆。倒楣!她厌恶夏天就是这个原因。
  “小牛妹妹,你是要严哥哥请你吃糖,你才要离开那里是不是?”他的口气温温吞吞地,显然把她看成很小的孩子。雅惠透过镜片望他,正要出口成脏,却见他双拳关节咯咯的作响起来。
  “啊……”他好像要使暴力耶!她悄悄瞟一眼他似笑非笑的脸庞。没错,看起来确实很和善,但有点……凶暴的样子。
  “小牛妹妹,过不过来陪你严哥哥买菜啊?”他的语气特意拉长,有点像是在威胁,成功激起了雅惠怕事的心态。他的观察力惊人,短短几次交“手”,就发觉她的弱点。
  她的弱点实在太多,而怕事便是其一。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踱过来,嘴里咕咕哝哝地:
  “带路就不错了,我有说要陪你买菜吗?”
  “这才乖。”他微笑,举起袖尾擦了擦她汗湿的脸。
  雅惠一惊,往后一跳。妈的,他以为他在干嘛?
  “你一脸是汗。”他解释。
  废话!她自己明白,但也不必这么的……亲密吧?她防备地瞪着严卿官,他的神态就像是亲切的大哥哥,毫无邪念的像个正人君子。
  但话还是要说明白。“咳,严先生……”
  “严哥哥。”
  他以为她多小啊?“呃……你会不会觉得……你好像有点太过热情?咳,我是说,我们男女有别嘛,又只是邻居关系,就让我们保持那样,你觉得如何?”她很含蓄的表达自己的意念。
  她被吓到了!而她很明确的透过恐慌的脸表现出来。也许她没注意到,但她似乎真的不习惯与人“来往”,这是个坏现象。严卿官举起手想揉揉她湿湿的头发,却停顿在半空中。
  所谓的“感觉”究竟可以泛滥到什么程度?他从不知道他是个宠妹妹的兄长。他虽天生热情,但对严氏诸多堂表妹一视同仁,那是基于血缘的关系。而他与小牛妹妹之间是“感觉”,凭着感觉延伸的喜欢她、想抱抱她、亲亲她。
  这样的兄长,是不是有点变态?
  在买菜的过程中,他始终走在雅惠的后头,虽然她颇为狐疑的防备着他,但仍然贴近她逛。
  她穿着白色衬衫,因为汗湿了背,所以衬衫显得有些透明,透明到……几乎可以看见她内衣的部份。
  “要走啦?”雅惠的头痛开始发作,还是抱了一打的泡面结账。她不骑车又讨厌走远路,没道理进宝山不带点宝矿回家。
  “常吃泡面对身体不好喔。”
  “是是是!我会注意的!”雅惠虚应以对,连暗地骂脏话都没有什么力气了。早知道会这么快引爆头痛的毛病,她宁愿被他痛揍一顿。她的眼晴懒懒地抬了下,瞥见结账的小姐穿了七、八只耳环,头发染成金色,脸有些老气,但很明显具有学生的味道。她边打着收银机,眼晴边瞟向雅惠身后的严卿官。
  严卿官很……能吸引女生吗?本想回头仔细观察一下,但脑袋瓜子实在痛,就放弃了这想法。
  她忽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她的耳畔响起低音。她骇了一跳,本来直觉地想往侧跳开,但头像要裂开,才维持不动如山。
  “这里冷气强,你先出去等。”账结得慢吞吞地,归功于他的魅力无远弗届。她没吭声,摇摇晃晃地走出去,蹲在阴凉处等。想回去吃止痛药再睡个一天一夜,但看到这么大的太阳,就想一辈子躲在超市里不回家了。
  未久,严卿官出来,雅惠跟前也正巧停了辆摩托车。
  “来吧,小妹,你丁哥哥放弃了小说,暂当黑马王子,上车吧。”丁玉堂笑道。
  雅惠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拷!这家伙不是看小说看到入迷了吗?
  “你严哥哥打电话要我来载你,快点上车。”
  “你要载我?”
  “是啊,你不是不舒服吗?”丁玉堂笑嘻嘻地。
  “为什么?”
  “咦?必要问吗?”丁玉堂挠了挠头。“是邻居,不是吗?”奇怪的孩子,这种Q版问题也要问,真是!
  “来吧,小牛妹妹,回去不准开冷气,听见了没?”严卿官像抓小鸡一样拎她上了后座。
  她没吭声,大概是真的难受了,不然依她刺猥般的个性很可能自己一路走回家。
  “你呢?”雅惠有气没力地问,实在不愿接受人家的好意。她最恨欠人情了。
  严卿官微笑。“我散步回去。”这段路程他来走根本不须花几分钟,她的体能真的出了问题,需要好好的盘算盘算。
  那是说,如果他能在前往“那西色斯岛”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接受他……
  接受他,就像成为她的兄长一般。
  如果说,热情是严卿官的天性,那么相对的,冷淡就是她的本质。她必须再重申一次,住在这里四年,对于所谓的邻居仅止于点头之交。
  但“严先生好像不是普通人呢。”有限的公共庭院里,三姑六婆交头接耳。因为正对书房下方,所以临着窗口便可以清楚的听到她们的一字一句。
  难得她早起.原来是被这些姑婆吵醒的。
  “他好像不是上班族,我女儿老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搞不好是明星哦!”
  早上一根烟.快乐似神仙。对着窗外吐出烟圈,啊!提神的最佳药剂。天知道自从某人搬来之后,她抽烟还得偷偷摸摸的抽!
  “不会吧?我成天看电视都没看过他。他人又高又英俊,该不是……吃人软饭的吧?”坐在斜坡上的欧巴桑忽然语出惊人。能认出她是因为这户人家半夜三更看职棒,电视音量大得吓人。
  “咦?”
  “就是小白脸啦。”欧巴桑拎着菜篮子神秘兮兮的说:“你们想想看,没工作又不是穿得随随便便的,比三楼那女孩还会打扮,又懂得做菜,十之八九有可能是小白脸喔。”
  “这也有可能。”声音压低了些,但隐约还能听见。“你们知不知道这几天他都晚上出门?我还是出门买早餐的时候才发现他『原装不动』的回来呢!”
  话虽然没有点明,但听起来严卿官像当了牛郎。三姑六婆的最高境界就是语焉不详。话,说完四分之三就够,余下的就纯属自由揣测,要是揣测错了,也将关系撇得清清楚楚的,高招啊!
  不过她们敢这样大放厥词,表示二楼主人不在喽?林雅惠眯眯眼,近一干度没戴眼镜是有点像雾里看花,但……斜坡上是不是有人走上来了啊?
  她的住所是属于U字型的最外围,所以能看见小巷道里来往的人;沿着这栋建筑物的巷道下去,是呈斜坡状态,有人往来本就没什么稀奇的事,因而很快地,她调开了视线,徐缓地吐烟。
  享受啊!难得气温不高,这种时候再加一罐冰啤酒就是人间极乐了。
  “不过,他人还不错啦。”说话的是三十岁左右、住在前面二楼的女人,好像……未婚吧,是买烟经过她们时听到的,老是忘了那女人的职业,没存心记,但似乎是类似收银员的样子。“我还没见过这么见义勇为的邻居呢!”
  是啊是啊!雅惠附和地点头。幸亏那天她头痛被载回来,不然很可能陪着姓严的一块“见义勇为”。据说那天他散步回来,在斜坡上遇见小偷,当时后栋屋子被窃的屋主大喊捉贼,却没人理会,任由那小偷持刀一路跑,直到遇见严卿官。
  天!他以为他是谁?这么喜欢当救难英雄吗?这样正直而多事的男人实在不该在台湾生存。
  “这也是啦!”欧巴桑说道:“别说才搬来第一天就拿蛋糕来拜访,他甚至还记得我女儿、老公的名字,我只跟他提过一次呢。这年头哪有人这么……这么亲切的啊!”
  咦?有蛋糕?她怎么不知情?他搬来的第一天除了借酱油外,没给蛋糕啊!妈的,厚此薄彼嘛!
  她轻哼了一声,眯着眼睛吐出完满的烟圈……啊?斜坡上走来的人好像在看她呀!
  “有什么好看的,无聊!”她咬着烟角,喃喃道。
  “啊!严先生!”欧巴桑忽然叫出声,看见了从斜坡走上来弯进U型公寓庭院的严卿官。
  叹的一声,林雅惠惊吓的同时,迅速吞进余下的香烟,如蚌的嘴似的对楼下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含糊地笑一笑,立刻缩回窗槛内,吐出烟蒂。
  “烫!”她伸出舌头,跳来跳去的猛吹气。
  妈的,干嘛儿他如见训导主任似的!痛啊!差点她的舌头可以拿去做烫熟的猪舌吃了。
  他应该看见她抽烟了吧?
  她只能模糊的看见他的身影.但可以感觉他是抬头看她的:“我怕他啊?他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我老爹!”她啐了一声,心头不由自主叹通叹通的跳。
  “严先生……你回来啦?”
  “是啊!”是严卿官的声音,衬着温暖的笑声。“刚回来顺便买菜,吃不惯外头煮的,只好自己下厨了。”
  听他的声音像是心情不错,说不定不会找她麻烦。
  这些天,她真是怕了他,从没见过哪个邻居热情过头到这个地步!
  举个例子来说吧
  昨天她只不过是上小说店还书,路经二楼,他就忽然出现,问她要去哪儿?通常他在家,铁门不会关上,是半掩的。即使如此,能听见她踮着小脚走路也着实……教人匪夷所思。她只是晚上“九点”去还书,就挨了顿训。
  九点耶!妈的,他当这里是南部啊?九点哪算晚?还得站在楼间听他讲训,最后……拷!他还坚持陪她去还书!
  欲哭无泪啊!她住在这里一向独来独往,半夜出门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小说店走上二分钟就到,沿府有路灯,实在看不出哪里需要保标了。
  他让她感觉……好像受困了!不论走到哪儿、做什么事,都会冒出他来,也许本意是好,但她憎恶任何一种牵扯的关系。
  但她不敢说,不是怕他受伤害,而是她有怕事的心态。没错,冷淡是她的本质,而怕事也是其一,不太符合一般言情小说里女主角多管闲事活像是正义天使的化身;但谁说作者就该跟书中人一样正直得愚蠢呢?
  “嗄?”楼下谈话声不见了。雅惠探出头悄悄地凝望。一个人影也没有,做鸟兽散了吗?
  “管他做啥,不要理我就好。”话尚含在嘴里,就听见门铃响。
  “雅惠。”
  她惊跳起来!
  又是他!
  他知不知道他很惹人厌?就像蜘蛛蟑螂狗屎一样的令人讨厌。
  “我知道你在里头,出来开门。”
  谁鸟他啊?
  “不开,我就踢门喔。”
  你踢啊,敢踢就踢啊!我怕你不成?
  “咚”的一声,爆裂的踢门声让她再度骇跳起来。
  “妈的!”她咬牙,双拳紧握,全身紧绷的像要跟人拚命!
  三秒钟之后
  红木门悄悄打开一角,隔着铁门瞟着外头的男人。
  她是真怕他啦.认栽了!
  “干嘛啦?”她小声小气地问。是窝囊了点,但息事宁人嘛。光比块头就输人一截,要怎么火并?
  “烟拿来。”严卿官板着脸。
  “……什么……烟啊?”
  “你当我近视吗?你抽烟,而我看见了,现在,把烟交出来,乖乖去上学。”
  林雅惠眯起眼瞪着他,但看不清楚他的脸,所以把身子再探出来些贴近铁门。他的脸庞好像真的布满怒气,她的审美观一向很差,在她的眼里没有美丑之分,第一眼看见他时,只觉这男人很干净,干净的仪表、温吞的微笑,很斯文的一个人。但也许他的本性并不如此,不知道有人注意到这位热情邻居的一些特点了没?他看起来斯文,实则潜藏暴力的因子。妈的!她就这么霉,成天要受他欺负啊!
  “把门打开。”他沉声说。
  林雅惠咽了口口水,眨眨眼。“前几天有人才告诉我,不能随便给男人开门耶。”
  “我不一样。”
  “不一样?”笑话!瞧他还说得理所当然呢。他还真以为他是她的老爸吗?“怎么个不一样法?咱们俩是父女还是兄妹?你是邻居没错啦,但这年头就算是熟人也难保不会出问题。何况你才搬来几天,谁知道你是不是属狼的?”她的胆子是大了点,因为门是关着的,他能拿她如何?
  他眯起眼,逼近门,放大的脸让她吓了跳。“你不开门也行,把烟交出来,我载你去上学。”
  林雅惠翻了翻白眼。一直以来,她很懒得跟人提自己,即使是朋友也保持三分距离,何况只是邻居?就算她未满十八岁,也不干他的事啊!
  “我成年了。”她简洁的澄清,本不想多作口舌浪费的,看见他微耸的浓眉,她再补一句:“我二十四了,要不要拿身分证给你看啊?”
  严卿官上上下下打量她的娃娃脸。“好啊!”随口说道,但摆明了就是不信。见她圆圆的眼球瞪了会,才转身进屋,像是真要找身分证似的。
  他没啥耐心的等了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细长的东西往钥匙孔里转了几下,铁门应声而开。
  屋内依旧是当日借酱油时所见,显得有些凌乱;置物架上堆满了泡面和罐头,他的眉皱了起来,顺势走进厨房。厨房一尘不染,见不着油烟灰尘,干净的碗筷像是……许久未用,显示主人百年难得进一回厨房。
  他走出厨房,再绕到书房,门内雅惠翻找着抽屉。他的眉头蹙得更深,注视着她半晌,忽然听她叫一声:“找到了!”雅惠刚想冲出书房,却像头斗牛似的撞进他的怀里。
  “哎哟!”她骇叫一声,迅速往后跳。“你……你……”纤纤柔指颤抖地指向他的脸。“你……私闯民宅,有罪的!”她叫道。
  妈的!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动不动就闯进她的屋子,他到底想做什么?
  严卿官显然不以为意,抽出她紧握的身分证,瞥了一眼,便流露惊诧的在她与身分证上的出生年月之间往返。
  他的脸未笑,但显然受了惊吓,复杂的神色在他脸上有些可怕。
  “你……真二十四?”他的眼不自觉的停在她的胸前。
  “妈的!你看个屁啊?”她双臂环胸,遮掩重点。她本来就没有习惯独自在家的时候穿上内衣。“变态!”球棒在哪里?
  他耸了耸肩。“我无意伤人……不穿内衣,小心……下垂。”他的脸色正经得像极内衣专柜小姐。“十八岁还有发展空间,二十四岁……我想还是多少注意一下会比较好。”
  去死吧他!她瞪着他,满腔脏话想骂出口,但基于他魁梧的身躯挡在门口,她怕事的心态又发芽生根再茁壮了。
  她咽了口口水。“你……可以走了吧?我是说,我都成年了!”连她老爸都任她自生自灭了,这个外人管个屁啊?“您可以去忙你的事了吧?”
  他沉思了会,开口:“你不像二十四岁的女人。”
  “还好还好,我青春永驻嘛!”她咧嘴虚应的笑一笑。“请吧,大人!”
  他的脚步开始移动,往外,但还是有点缓慢,像是不甘情愿。
  “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还在迷恋小说?”他没话找话,想起她书房里满山满谷的罗曼史。
  有必要一直强调她二十四岁吗?雅惠死瞪着他的背影,嘴里随意应着:“还好啦,生活空虚,当然得找点东西来打发嘛!”她的眼瞪大,看见他随手没收搁在电视机上的烟包。妈的,那是她花钱买来的耶!
  “打火机呢?”走至落地窗,他问。
  “啊?”她呆愣。
  他自动走至茶几,拿起二只打火机放进口袋里。
  “喂──”
  他转身微笑,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头发,似乎又思及她的年岁而收了回来。
  “一个女人住,要小心点,有什么事叫我一声。”他走出门,挥了挥手,好心的帮她关上门。
  她呆呆愣愣地。“妈的,连我的打火机都要收!”她回过神,气愤地在原地跳三下,最好跳得二楼漏沙!
  “我要是就这样被你打败,我就不姓林!”她低咒,是不敢当着他的面对阵叫骂,但起码她还懂得“藏私”。
  雅惠确定门都锁上了,才在书房的柜子里找到发皱的烟包。
  “有烟才会有幸福嘛!”她微笑,含烟进嘴一如瘾君子。没打火机?没关系,神桌抽屉里还有火柴盒。
  享受啊!她闭起眼,深深吸了口气,吐出个完美的烟圈。
  虽然,门窗都必须紧紧关住,免得烟味传出去或有不测──好比某人雷达超强冲上楼之类的,但,只要能抽烟,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味又何妨?
  她又吸了口烟。幸福啊!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热情的邻居,她想,她会更幸福的。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7-04
第三章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要收她当妹妹了。
  从欧巴桑那里获知雅惠只身在台北四年多,没见过亲人来访,多数时间她也是待在家里没上学,也很少瞧见她有同龄朋友,不免给人往坏处想……
  他是这样盘算的:如果她的父母待她真如流浪儿般的弃之不理,他想正式收她当妹妹,纳入他的保护之下。
  除去姻亲之外,严氏家族鲜少能容外姓人。收她当妹妹非只关他的事,在他背后尚有整个家族,但他是真的愿意为这女孩花费工夫。
  即使她会抽烟、会骂脏话、个性相当不讨喜……即使她已成年。
  二十四岁的年纪啊!
  她的年纪将他的计划完全打散。因为她是个成年人,所以很多事情她可以自主,而他,只能算是个陌生人。
  他非常的……想要亲近小牛妹妹,并非仅因邻居的关系,先前已提过主因是一份“感觉”;对她的感觉异于常人,所以特别具有好感,但好感得似乎有点偏离了轨道。很莫名地,有时候会起……遐念,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色魔,但现在“严小哥,你完蛋了!”他才走进半掩的二楼铁门,迎面飞来一团物体。
  他敏捷地侧身一避,来人直接撞出铁门外。
  “哎哟!”在狭窄的楼梯间,来人还算机灵地跳起来,从身后亮出一把匕首,贼兮兮地笑:“严小哥,我就不信动不了你!”扑了上前,如切菜般的快刀砍砍砍。
  严卿官双手敛后,迅捷的退了二步后,一腿飞高扫向刀把。
  匕首脱出,飞进屋内,来人揍上前准备跟他同归于尽。
  “严小哥,求求你,放点水吧!拜托拜托……啊啊啊啊!”来人沦为跟匕首同等命运,飞进屋里,四平八稳吻上地板。
  “妈啊!痛……”鼻子扁了,胸部一定也扁了,呜,好可怜哦!
  “痴武,你是自不量力。”严卿官好心扶她一把。
  “对!我是自不量力,小哥,你放一点点水会死啊?”尤痴武被摔得鼻青脸肿,在被扶起的刹那,脚一飞踢,目标是他的脸,但“喀喀喀”的好几声,太久没作踢腿的基本功,不要说踢到他的脸了,连抬四十五度都有问题。“痛死人了!”
  “你的偷袭功夫有待加强。你是希望自己走出去或者我助你一臂之力?”严卿官虽面带微笑,但开始扳动手指关节,啪啪作响。
  “呃……小哥,别这样嘛!”痴武委屈地:“人家也知道我这种瘪三功夫赢不了你,碰碰运气都不行吗?”没办法嘛!她是名列全台湾倒数第一、最破旧武术馆的二分之一未来继承人,多少也要为将来铺路。眼下就有个机会参加三年一度的世界神偷大赛。
  这是她唯一最佳出头的好时机,正好又适逢台湾是地主国,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齐备,实在没道理错身而过。再者,严氏家族是台湾名列首位的神偷家族,拿到邀请函是必定;严家排外意识很强,想打进其内不容易,但在外围她多多少少靠着“甜言蜜语”交到了不少严家朋友,没花功夫就套出神偷大赛中严家是卿官出线,因而严小哥才千里迢迢从美归国。
  他的底子很好是众所皆知,大赛是跨向世界的门,只要赢得名次,从此名扬四海。而严家子弟中有不成文的顶位规定,想要代严卿官出赛,就得先干掉他!她虽非严氏家族中人,也想要摸到大赛的邀请卡啊!呜,试想,要是能在大赛中闯出名号,将来会有多少人拜到她的门下?
  “小哥,我们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让出邀请卡。”尤痴武抱住他的大腿,死不放手。在严氏家族里,就他最好说话,不好好利用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你在胡闹,痴武。”
  “谁在胡闹了?小哥,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你总不希望我青春年华就毁在那个破武馆里头吧?”
  “你今年几岁了,痴武?”严卿官忽然蹲下,笑容可掏。
  “二十一啦,小哥。”痴武猛眨眼。小哥面容这么和善,不会是心软了吧?
  “平常……我是将你当妹妹看待吧?”
  “咦?是、是啊!”她堆起谄媚的笑。“小哥,你平常对我好得不得了,事事为我着想,就算把邀请卡送给我,对小哥来说也是小事一椿嘛。”
  “哦?我对你有这么好吗?”
  “好,好,好啊!”尤痴武大声应和。
  严卿官盯着她半晌,看得痴武头皮发麻。
  “小哥……我知道你很帅啦,但不必用电眼电我吧?我有发过誓唷,得先把武术馆做起来再谈恋爱,不过如果你愿意把邀请卡送给我,我不介意卖身啦,怎样?很廉价吧?”
  严卿官未吭一声,忽然抱住她。
  “嗄?”这么快?“小哥,小哥,等等啦!我有说要卖身啦,但总要给我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嘛,毕竟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嘛……咦咦咦?”忽然感觉他松了抱,她这么快就没吸引力了啊?
  “凭你这瘪三功夫就算拿到了邀请卡,又有什么用?”严卿官起身,没打算理会她了。
  他对痴武的感觉一如对其他人,没有特殊的想望,即使痴武比雅惠的身材圆满丰腴,他依旧没有想咬想亲的欲望。
  唯独雅惠例外啊
  过去几天还当自己有变态的倾向,原来她是一个可以放手去得到的女人。
  尤痴武连眼也不眨地注视严卿官,忽然脱口:
  “小哥,虽然这个话题跟邀请卡没有关系,但我还是想说一下下,你的笑容……好色淫喔……”
  是天堂是乐园。
  从不觉得一人独居的生活是好是不好,只是一成不变的过着,没任何的感觉;但自从楼下严姓邻居搬来后,才知不受打扰的生活是快乐的、是无拘无束的。如果早知道拿出身分证能避开热情的邻居,那么她真该一开始就证明她已成年了。
  有三天的时间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三天呢!就像以前的生活般,时间在流动,但却像在她的世界中静止,有人认为这样单调的生活足以让人窒息,但她是自得其乐。
  快乐啊!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这二天难得的下了大雨.她也交了本稿,上了趟书局买书。
  她挺高兴的。像他这样的邻居是头一遭遇见,但值得庆幸的是以后没有无聊的骚扰。这三天路经二楼,二楼的铁门反而关了起来,她的心因而安了下来。
  咦?才跳着走上二楼就骇了一跳!二楼铁门怎么又半开起来?
  虽然很丢脸也很胆小,但雅惠还是踮起脚尖悄悄地想跑上楼。
  “雅惠,是你吗?”
  啊!这么惨啊?
  她僵住。
  “雅惠?”声音的主人走了出来。也好,就当打声招呼,见面总要三分情嘛。
  她回过身,看见严卿官就倚在铁门前,穿着比较正式,但脖子上围了毛巾,及肩的黑发还滴着水。看样子像是才刚从大雨中回家似的。
  “午安。”她很守邻居本份的礼貌吧?
  严卿官微笑。“都几点了还午安?中饭吃了没?”
  “呃,吃了吃了!”
  “你的表情很心虚。”
  你的表情才奇怪呢!雅惠的嘴动了动,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以前他看起来就像自封为大哥哥似的,现在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的表情有点……邪邪的?
  “进来吧,我弄点……”他停住话,黑眼停在她手中沉重的塑胶袋上。“有客人?”
  “没有啊……”她的反应慢了一拍。塑胶袋里除了书还有烟盒啤酒,是顺手买的。本来还以为她成年已没啥关系了,不过一看见他健步走来,她的恐惧又在细胞中跳跃起来。
  妈的,要出人命了!
  她回头就往上跑,却被一把抓住。
  “你喝酒?”
  语气是十足的火爆!她叫道:“我二十四岁了!你管我喝不喝啊?”他有病,真的有病!
  “你还买烟?”他抢过她的塑胶袋。
  “妈的,你是我老爸啊?”她扭动脖子,试图挣脱他的箝制。
  “过来!”
  “不……”救命啊!发现自己被一路拖下阶梯,她是招谁惹谁了?“等等!昨天我看见有学生上五楼,她未满十八岁,去找她,去找她啦!”她一路惨叫。
  “严先生?”对面二楼的红木门开了一半,露出欧巴桑的脸,是严卿官刚搬来时,在楼下说长道短的妇人。
  严卿官翻脸如翻书,一脸暴戾在转向欧巴桑时变成微笑。“没事,我是请林小姐过来一块用饭。”
  “喔!”欧巴桑的眼在二人之间巡视。“原来你们认识……”话还没说完,林雅惠就抗议:“我可以自己煮!”有第三者在场,多少是壮了些胆子。
  “煮泡面?”
  “我吃泡面,关你什么事?”
  欧巴桑那三姑六婆的触角马上敏锐感受到这栋公寓里正发生她所不知道的密,因而她的脸更贴近了外头的铁门,尽可能将一切收入眼底。
  严卿官眯眼。“你以为你成年了,就能随便糟蹋自已的身体?”
  “我无意数落你的不是,但你会不会觉得你好像有那么点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他挑眉,看不出喜怒,下一刻,他的关节啪啪作响击向墙上。
  原本欧巴桑已打开铁门的锁,打算看得更仔细,因为这一拳,她识时务的再度关上铁门,清了清喉咙。
  “你们……慢慢聊啊!”门紧紧关上。世态炎凉啊!
  “我会多管闲事吗?”他一字一字的吐出口。
  林雅惠早就吓坐在楼梯上,哑口无言。
  “说话啊!”
  妈的,她怎么说得出口?这个……这个暴力份子!如果跟他对抗,难保不会一拳飞来。这年头男人打女人的很多,谁知道下一拳会不会打在她身上?她……很怕事,更怕疼。
  他好像一点都不痛的样子,肯定肉拳比硬墙还厉害。
  她咽了口口水,显得委屈地说:“你……当然不会多管闲事。”畏缩的天性又冒出头来。
  “过来吃饭。”他的口吻又稍为降了温。
  “不太好吧……”她舔舔唇。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他存什么心?她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姿色,但是这个男人真的有点奇怪,整栋公寓不乏女性,他怎么就不去找别人?专找她干嘛?
  “你不信我会烹饪吗?”敢情,是曲解了她的意思。无可奈何之余,她被一路拖进屋内。
  “我……觉得不太好吧……”雅惠尚在做困兽之斗。
  一进屋内,就见一男一女缩在沙发上看小说。
  男的是丁玉堂,女的就没儿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喔!没见过女主角这么笨的!”那女的极端不雅,桌上摆了一堆零食,边吃边笑得口沫横飞。“死过一回还要同一个男主角,要是我,就换张脸、换个身份证重新去追求别的男人啦!”她的眼角瞟到门口。“哦,小哥……”她顺手从桌上拿起水果刀疾射。“看招!”
  “尤痴武!”
  身后传来暴喝,雅惠的眼睁圆,还搞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就见一只手臂挡在她的胸前,捉住那把水果刀。
  拷!在玩杂耍特技吗?
  “有……呵呵呵,有客人来啊?”痴武搔头傻笑,当作没见到严卿官的怒容。她只是想做个小小的突击嘛,好不容易死赖在这里不走,就是为了找机会干掉严卿官,她当然是费尽心力抓住每一个机会,谁知道他会突然带人进来?
  “雅惠?”他的眉皱起来。
  “……啊?”雅惠咽了口口水,双腿有些僵了。刚刚,她好像……命在旦夕耶!如果吃一顿饭还得要成为杂耍特技团的玩物,那她还是走了好。
  “吓到了?”严卿官的声音很低很哑。“别理会痴武,她只是贪玩而已。”
  “我……我真的一点也不饿耶,我先走,可以吗?”话还没说完,就见严卿官拖着她进来。
  尤痴武脑袋还算灵光的把一切尽收眼底。“丁大哥?”
  “唔?”丁玉堂依旧沉浸在小说里。
  “这位小妹是小哥的堂表妹吧?快点替我介绍一下啦!”多多少少打点好人情关系最重要。
  “咦?”丁玉堂随意抬眼一下,笑道:“那是楼上的邻居,不是卿官的同根妹妹啦。”
  “哦?”尤痴武立刻睁大了眼,正襟危坐起来。“邻居?只是个邻居?”打死她都不信。她放弃了可笑的小说,爬近雅惠僵坐的身躯。
  “我姓尤,阁下是?”痴武几乎贴着她的脸瞪着。
  能不能知名不报啊?雅惠暗叹了口气。她是真的认为她的严氏邻居有严重照顾幼苗的狂热症,而他的朋友也好不到那里去。
  “林,双木林。”
  “哦?”尤武痴看看她,再看看放任她们聊天的严卿官,他正从冰箱拿蔬菜肉类出来,明显是要煮晚饭了。从他的侧面看得出他在微笑。笑什么呢?笑得很有柔情哦──天啊!小哥总不会到吃嫩草的地步吧?
  尤痴武试探地:“我说,林妹妹啊──”
  “痴武,她比你大三岁。”严卿官拿了粒苹果过来。“先填肚子吧。”
  雅惠看看他,无言接过。她不是感动,而是不敢不拿。“谢谢。”她怯怯懦懦地回答。
  尤痴武的眼睛圆滚滚地看看严卿官,再看看那粒苹果:她不笨,真的不笨,如果她连一粒小小的苹果内藏有什么涵意都看不出来,她真的要滚回去吃自己了。
  “可怜啊!小哥走上不归路了!”尤痴武阴侧侧地发笑。
  小哥待人真的很好;他是那种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男人,但相对的,他对每一个人几乎一视同仁,你几乎看不出他的弱点所在。
  那是说,如果他有弱点的话。
  “没有吗?”尤痴武喃言,眸光继续锁定林雅惠。“现在,有了。如果不多加利用,我还能当末代武术馆的继承人吗?”
  “痴武,你老嘀嘀咕咕的,不嫌烦吗?”丁玉堂从小说堆里抬首。
  “好啦,人家只想再说二个字嘛。”尤痴武眯着眼对雅惠做了个唇形“宾果。”
  时值半夜
  三楼电脑键盘声啪啪响起,雅惠透过镜片盯着萤幕。她的工作多在半夜,是因为贪夜晚的静,有时几声狗叫,之外就是全然的宁静。
  当然,偶尔也是有例外。好比……现在!
  她叹了口气,垂着脸颊贴在桌上。
  “操!姓周的,有种就给我出来!”外头有人又叫又跳,金属铝棒来回在柏油路上拖地走。
  吵死了他!叫阵十分钟口不渴吗?
  妈的,依这等阵仗不会吵醒人才怪!但没人抗议早是预料中事,并非每个住户都像严卿官一样拥有极端的热情天性。
  “妈的,谁姓周,快点滚出去,行不行?”她咕咕哝哝地,干脆关上了电脑。今晚严卿官不在,没人出头,只好预料这一阵叫嚣短时间内不会停止,那就干脆上床睡了算。
  这几天晚上严卿官都不在家;她之所以知道,还是拜他之赐。怎么说?打从那天被他拎到二楼吃晚饭,好像就吃上了瘾了,嘿!可别以为是“她”吃上了瘾,不得不承认严卿官的手艺真的很棒,连菜名都还只能在饭馆里听到。她一向不爱上饭馆,因为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宁愿省时省钱吃泡面。而现在,她等于有了免费饭馆。
  有人看她吃饭看上了瘾,是身为厨师的变态满足狂吗?那个男人现在每天中、晚二餐将她纳进饭客之中,定时上楼按门铃,她……不敢不去啊!
  拷,她知道她是孬种啦!只要他的手指关节啪啪作响,她就没来由的恐惧他的的拳头会落到她身上。
  有时他外出,就由那个尤痴武押着她过门吃饭,不到半个月,这已经成一个习惯了。
  “其实……不吃泡面也好啦。”雅惠整个身体埋进书堆里寻找藏匿的香烟包。如果说有什么麻烦的话,就是不能边吃饭边抽烟再灌几口啤酒去!不要说烟酒陪饭啦,现在连偷渡包烟进来都很难,严卿官简直是病态!她抽烟到底干他屁事啊?这么整她!她烟瘾四年,叫她戒掉先拿把刀子砍死她再说吧!
  曾经鼓起莫大的勇气低低问他一句:“为什么不能抽?”
  他理所当然的答:“女人抽烟伤身。”
  当时她正忙着哑然失声,因为她的铜铃大眼正瞪着丁玉堂点烟在抽。
  他并非完全没有好处,只是很厌烦一个人时时刻刻管着她;那种受人监控的感觉真的很令人讨厌!
  “你这是在干什么?”外头,忽然传出熟悉的男声。
  几乎是立刻地,雅惠三级跳,偷偷潜至窗口。
  万岁,总算回来了!
  她悄悄地露出一对眼晴往下觑去。
  总算,有人仗义相救,出面鸣不平了。
  她特意将房里的灯光关上,因为不想被发现以致将来徒惹麻烦。路灯微弱,但隐约能看见那人的身影。
  咦?她的眼光瞟了会,发现对面二楼的窗惊动了动。敢情有人在偷看?雅惠再往对栋四楼看了眼。
  “嗄?”四楼窗口开了个缝,好几双眼排列在上头。
  这么多人在偷看啊?
  也是啦,被吵得没法睡算是理由,但主因还是在严卿官身上吧?
  说来可笑,在他没搬来之前,这个社区自扫门前雪是司空见惯,往往邻居吵架打架遭盗之类,从没人理会,当然也包括她在内。但自他搬进来之后,倒成了社区的模范邻居,有事他出头、有事他帮忙,瞧!连她这邻居的三餐他都要管,他确实是相当的……热情。
  初时,觉得他很烦,很多管闲事,但现在想想也没啥不好,只要他管的范围不要波及她,随他怎么玩。
  “雅惠。”驱走了人,严卿官忽然抬头瞥见小牛睡衣。
  “拷!这样也看得见。”或许敏感,但真的觉得方才窥视他的几双眼睛全移到她这里来。
  “下来。”
  她不情愿地露出头颅。“干嘛啊?”
  “帮忙处理善后。”他微笑。
  啊?什么时候她成了他的同伙?“我……我要睡觉啦!”拜托去找别人好不好?
  “哦?”严卿官的声音低低地,却拖得很长。虽然微弱路灯下的能见度很低,但她确实听见了关节啪啪响起来的声音。
  妈的!诅咒你总有一天手指啪断啦!
  雅惠随便套上短衫短裤跑下楼。
  “干嘛?”她瞪着他。他的头发汗湿,像经过一场激战,衣着近乎全黑,走近他,发觉在黑色汗衫下的手臂有一道血痕。
  她咽了口口水,向他低语:“多管闲事管出问题来了吧!没事做也不必管人家的闲事嘛……”
  他微笑,想拉起她的手,等她很迟钝的发现,想双手藏在身后,但早就被牵走了。他道:“这不是方才受的伤。”
  她瞪着他握着她的手。“我已经满二十了。”
  “我知道啊!”
  “这里没有马路,不必牵我走啦。”王八!有多少人在窥视,他知不知道啊?真想飞腿踢他一脚!
  他没答话,走进后栋公寓的二楼。
  “三更半夜的,我要睡觉耶!”她低声抗议。见他按了门铃,她的眼睁得大大的,未久,门开了。应门的是上班族之类的男人吧?脸上愁云密布。
  “周先生。”
  咦?他姓周?雅惠叹了口气。不用打赌也知道此周是彼周。
  “处理善后?嗯?”住了这么多年,她理所当然还是不知道后栋的夫妻姓什么,而严卿官却在十几天里摸熟了附近的家家户户。
  他不觉得……玩这种敦亲睦邻很累很烦吗?
  他不烦,她可烦了。
  “你就是传说中跟着严大哥的林雅蕙?”
  忽然,雅惠跟前晃着一张脸,她骇了一跳,往后一跃。“你是谁啊?”
  “我?我……我是我爸的女儿啊!”看样子好像是中学生。
  “哦──”雅惠回过神,看见严卿官正跟那对夫妻在饭厅说话,那带她来干嘛?烧菜煮饭吗?
  “林姊姊,你跟严大哥很好吧?”中学生有着短短卷卷的头发,看起来很可爱。
  “还好啦!”她打马虎眼。早知道就连偷窥也不必要了,直接上床睡觉不更省事?
  “我很少看见你耶。”中学生不死心的又搭起话桥梁了。
  “喔。”雅惠隐忍一个哈欠。她本来就不喜欢跟人聊天,也不太爱与人相处。她一向笃信人与人之间,永远都是平行线,即使有了短暂的交集,迟早也会分岔。
  “林姊姊,你没在念书吧?那在工作喽?我妈妈说你好像成天窝在家里耶!”
  “是喔。”她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啊?
  “林姊姊……你想……我们家会不会破产啊?”扯了半天,中学生忽然改了话题。
  “啊?”雅惠呆了呆。“不……不会啦!”她的眼角瞟了下饭厅的严卿官。她承认从头到尾她都是很心不在焉,但她不记得方才他在跟那个金属棒子对峙的时候有谈到什么破产的问题吧?
  雅惠再看了眼显得有些不安的中学生。她扯了那么多话题绕圈子是想要寻求保证吗?
  “真的不会吗?”中学生问得很小声。“可是我看电视上破产都要拍卖房子耶,如果我们家流落街头,我还能不能上学啊?”
  “啊?不!不会啦!”雅惠舔舔唇。“你……你……喜欢看小说吗?”拷,看她说这是什么屁话啊!三句不离本行!去!
  妈的!严卿官带她过来是为了照顾这中学生吧?明知她不擅安抚人,不爱说话,还拉她过来,王八蛋!
  要依她,她会甩头就走,姓周的破产关她鸟事?她又不认识他们。走了算,他们死他们活到底关她什么事?严卿官喜欢多管闲事就去管,她没必要淌浑水。
  “小说?我喜欢看啊!”中学生怯怯的露齿笑了。“可是我很久没看了耶。”
  “考试到了啊?”她随口问。
  “不是啦。”中学生的声音更小。“我想把租小说的钱省下来,说不定还不会到破产的地步哦。”
  啊?雅惠的嘴动了动,停格在那里。
  “嗄……啊……”她的嘴巴真的试图在说话。“我想……如果……如果……你还想看的话,就过去我那里借好了。”拷!王八!妈的!她又说了什么鬼话!一定被严卿官传染了啦!
  “林姊姊家里有买小说吗?”
  “有啊,还不少吧我想。”雅惠闭了闭眼睛,觉得头好痛哦。她不是好人,真的不是!她痛恨跟人相处,真的。
  “我妈说,买小说很奢侈耶。”
  “不全是买的啦,有些书是送的。”
  “这么好!我都没有耶,林姊姊,我真的可以去看吗?”
  “是啊!如果按门铃没人理,表示我在睡觉,我建议你晚点再来。”
  “大白天你会睡觉喔?林姊姊,没有工作,哪里来的钱买小说啊?”中学生一脸好奇。
  拷!又到难以启齿的话题了。
  “林姊姊?”
  “我……我有工作啦!”雅惠瞪着严卿官,恨死他了。“我……我是写你看的那种爱情小说啦!”讨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7-04
第四章

 

  编辑说:“雅惠,你知不知道你的作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二十一岁的雅惠哼了两声。“喔,这样啊,那就退稿吧。”
  编辑再说:“不就说弃之可惜了吗?好好的写,将来说不定可以成为一流作者,那时候你的作品会是艺术,不只是商品喔,就像是我们的王牌作者一样。”
  雅惠无言,而后认真发出疑惑:“下三流跟一流的作者差别到底在哪里?”
  ──摘于雅惠日记
  严氏大厦顶楼。
  “今年上『那西色斯』训练的有一个小丫头,不必特别照顾她。”严氏兄长敲着桌面,注视刚出炉的名单。
  严家男女在十岁那年“定终身”,归化为一般人或成为严氏神偷,以自己意念为主;但由于仍然有不少身手普级的严家少年想成为出色的神偷,所以为了强化手脚的俐落程度,就以荒僻的那西色斯岛为主要的训练场所。这项训练虽从一年前开始,但夏冬各有一批,今年夏天算是第三轮了。
  这一批接受训练的有十二名新手,师父二名,是严卿官及其堂兄。
  “到二十八号那天,侍武直接飞过去,不必等他了。”严氏大兄长几乎算是主控一切严氏上上下下要务的黑手,但多数时间,他只管台面上的严氏企业,祖业则交给严侍武。
  “你会很忙。”严氏大兄长再度说话:“你回来后,等着你的是大赛,而在这之前,你只需在租来的房子里等着兄弟们去做掉你,顶你的位。手臂上的伤是兄弟们弄的?”
  “不是。今年大赛的实力很强,道德素质却成反比,我遇上了从伦敦来的同行。”
  “还好伤的不是脸,那可是你的生财工具。”严氏大兄长停顿了下,双手交叠,倾身向前,似随意:“听说,你把那层公寓买下了。”
  原本严卿官是漫不经心的凝视窗外,闻言抬眼。他原生就冷孤之貌,尤其当他卸下笑容时,更形冷然。
  “什么时候你说起话来也要拐弯抹脚?”严卿官注视他。“你给痴武什么好处让她扮演起通风报信的角色?”
  就在窗边的墙上有一幅巨照,照片里严卿官的神态与现在如出一辙,只差在不同的服饰。
  “她是写爱情小说的,是吧?”观念中,那种爱情小说……嗯哼,并非瞧不起,而是压根就觉得这种人生来是在无病呻吟。
  “前两天我才知道。”严卿官随意答道,显然并不打算将雅惠当话题来多作说明。
  敲门声起,随即小妹进来送茶水。她的眼睛猛瞟严卿官跟他身旁的巨照,有惊奇、有崇拜。
  严氏大兄长微笑。“我并无意介入你的罗曼史中,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处理你自己的事,但如果你重视她,那在大赛前她就是你的弱点。”
  严卿官没答话,向那小妹笑了笑。那年轻的小妹红了脸,匆匆摆下杯子。
  “瞧,卿官,这就是你的魅力所在。”严氏大兄长敲着桌面,托腮沉思。“即使如此,顶楼从不让女性进来,不管你是谁,小妹,下次想玩花招,建议你去变性再来。”话出的同时,那小妹一脚飞踢,严氏兄长就坐在她身边,连闪也没闪地,飞腿仅近他的颈子前便急迅缩回去,一根火红色的细针落在她跟他之间的墙上。
  那年轻的小妹诧异地望向站在原处的严卿官。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紧身的短衫,压根看不出哪里可以藏针;她事先功课做得很完整,严卿官除稳健的底子外,尚有严家特殊的蜂针,因而才想先擒毫无功夫的严老板。
  在她一踢一缩之间,他的身形随其针晃到他们之间,俐落的接下她的招数。
  “好身手。”严氏兄长啜了口茶,喃道:“应该拍下来当严家教学录影带。”
  卿官的身手相当扎实。严家兄弟在武术方面及得上他的屈指可数,毕竟神偷家族以扒窃为主,拳脚功夫倒在其次。
  打了几回,立见胜败,那小妹逃了,在严卿官的默许之下。
  “大赛的名单上也有她。”他忽然说道。曾有几回,在国外盗物时,确曾跟她打过几回照面,印象并非很深。
  “那是当然。”严氏大兄长保持笑容。“如你所言,新一辈的能者道德沦丧,除此之外,我倒听说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消息。”
  “哦?”
  “这次的神偷大赛众所皆知,除了世界神偷重新排名之外,有人下了注,届时挣得首位的能者,能够分红一亿元的美金。”
  严卿官拔下了墙上的蜂针,转眼间消失在掌中。他对这种事情没啥兴趣,但可预料的是这项赌注会招来很多麻烦。
  “真的不跟你的老哥哥谈谈你的罗曼史?并非我多事,但根据线报,你对林小姐有相当程度的兴趣,却毫无行动。”
  严卿官微笑,随意地在室内走动。“又是痴武说的?”
  “她是个非常优秀的『线民』。”几近到八婆的程度。他没刻意收集林雅惠的背景资料,也不打算去收集。没错,他确实爱护家族到狂热的地步,从没人能在他眼下动他的家族,但他还不至于干涉自己兄弟们的爱情。
  卿官一向是公认的天之骄子。而天之骄子的定义在严家非指背景、非指运道,而是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及本身所能利用的才能产生的最佳未来,而卿官做到了这一点。
  他是个永远向前走的男人,林雅惠却似乎是非常……平凡的女人,平凡也就罢了,一个再平常的人总会有属于自己的特点,但很可惜她似乎连一个小小的特点也找不到。
  “痴武的确将所看见的一切告诉你了。”卿官停在窗前,他逆光面向室内,所以严氏兄长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真的还没有行动吗?”严卿官似笑非笑地。
  “嗯?”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恋爱的方式,并非一种模式就可以适用所有人。”而他与雅惠之间只适合一种方式,这是他在了解她的本质之后才发现的。
  他们之间──真的还没有开始吗?
  那,可就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了。
  啊!
  雅惠瞪着挂在大厦墙上的巨幅广告板。
  “好……好眼熟哦……”她喃喃地。才过午,台北就遭大雨毒手,倾盆而下。
  雅惠就站在街头上。这是每个月逛一次书店的日子,才坐车到闹区就见到处都是眼熟的海报。
  广告上头是一名相当俊俏的男人,只有半身,以青蓝色的短衫为主,薄薄的妆让他不笑的黑眼更突出。
  “好帅唷,如果笑一笑,不知道会怎样耶?”身边经过的女学生指指点点的。
  “奇怪,以前都没看过他耶!”另个女学生则抱着海报兴奋地说。
  雅惠半张着嘴,忽然感到头疼起来。
  “一定是我看错了。”她自言自语地。
  “雅惠?”从严氏大厦出来的卿官锁住她。
  “赫,真是他!”雅惠见他皱眉,直觉想跑。
  “你去哪儿?”他冒雨快步追来。“停下!”
  奇怪,她跑个屁啊?现在身上又没带烟又没喝酒的,她怕什么?一想到这里,雅惠才停下脚步,就被他追上了。
  “下大雨,你的伞呢?”他环视了附近商店一周,拖她上了严氏大厦的檐下避雨。
  “我的伞……”雅惠呆了呆。对啊!她是有带伞嘛,好像在看见广告板上的模特儿之后,就忘了扔到哪里去了。
  他叹了口气,揉揉她湿透的头发。“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怎么照顾自己。”
  雅惠头皮发麻的退了一步,避开他的魔手。就算是最近不专心,也是他害的,拷!她这么楣啊,连难得出门一趟也会遇见他。
  现在,她在她那个社区里可以算是名人,名人耶!所谓的名人,就是东忙西忙光忙别人的事就够!
  妈的,想到就有气!她林雅惠独居四年,从来不理不睬人,真的,敢打包票,四年来没有邻居会知道她的姓名,因为她喜欢自扫门前雪。但他搬来之后,她就声名远播了,有邻居发生事情了,他不但热情的鼎力相助,还拖着她一起去帮忙,不去,就作出要扁她的样子,还不只一次!到头来,反倒被人说成了热心助人!
  她怨死他了!
  “是广告板上的模特儿耶!”耳边响起一块躲雨的学生窃窃私语的声音。雅惠又退了一步,因为看见有女学生大胆上前要签名。
  他先是怔了怔,而后摆出一贯的笑容签名。每多一人,雅惠就后退一步。
  她从没发觉他是平面模特儿,是他隐藏太好或者是她压根就没注意?
  她的眼骨碌碌地看着眼前的名人,再看看雨势,叹了口气:“算了,冒雨回家好了。”她锁住公车站牌,预备跑过去。
  “雅惠。”她连脚都还没跨出去,就被人拦腰抱起。
  “啊?你干嘛你?”她呆住,敲打她腰上的手臂。妈的!老是把她当布娃娃的抱起来!王八蛋嘛──她抬眼,对上眼前一票女学生惊诧地回视她。
  那种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像是……就像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不巧她就是个小牛粪。
  “你想感冒是不?”他没好气地说,拖抱着她进严氏大厦,迎面而来的冷气害她打了个喷嚏。
  妈的!是谁害她感冒啊?
  没多久,进了一间像是会客室的地方。严卿官不知打哪儿拿来的毛巾就往她头上猛擦。
  “喂喂喂,我可以自己来啦!”雅惠抢过毛巾。
  “顺便换上衣服吧,不然病了可没人照顾你。”严卿官拉下帘子,让会客室成为完全密闭。
  雅惠看看他扔过来的乾短衫,再摸摸自己湿透的衣服。“我……可不可以不换,直接回家……哈啾!”妈的!他是存心带她进来吹冷气的,是不?拷!她瞪大眼,看见他在角落已把衣服脱到一半。
  “不换?”他停下动作,露出精瘦结实的身体。“那我来帮你好了。”
  她瞪着他好一会儿,不甘情愿地钻进桌下换上衣服。虽然是很新潮的时代了,但保守观念中还是男女有“防”的。拷!不敢要他滚出去,只好自己找遮避的地方了。
  她的上衣有点紧,是凸显玲珑曲线,还露……腹部,妈的!她从没穿过紧身衣。她认命的爬出桌下,只想借把伞快快回家。
  “吓!”他不知从何时起就靠在她的桌面上等她。“你吓人啊?”雅惠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他换上的衣服好眼熟喔……很像外头广告板上的样子,她呆了呆,再往自己身上瞟去。是自己多心吗?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的地方。
  “我在等你啊!”他微笑,黑眼打量她一圈,最后停在她光滑的小腹上。“难得看你出门,要去哪儿?”
  “去……去书局。”雅惠咽了口口水,忙抱着背包遮前面。他的眼神有点淫淫的样子。
  “哦?一块去吧。反正下午没事。”他靠了点过来,语气有点暧昧。
  “不,不必了啦!”看书找他去干嘛?“我回家好了。”才说完,敲门声起,严卿官皱眉。“进来。”
  门开,进来的是一名相当年轻的男孩,穿衬衫打领带,儒雅的外表看起来应该未满十八岁。
  “奉老板之命,为贵客送茶水来了。”男孩正经的说。在走进会客室时,漂亮的眼晴直探索着雅惠。
  “杯子摆下,然后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严卿官颇具耐性的注视男孩的举动。
  男孩先走近严卿官,茶盘未放下,喃喃说:“小叔,做得好,如果你要追求一个普通女孩,我绝对支持你。不过在那之前,拜托把大赛权让给我,好不好?”
  那男孩是背对着雅惠的,因而在雅惠怀疑的眸光中看到的是年轻小职员端茶给严卿官,但有点不对劲,杯盘的声音作响不断,男孩也端得久了些,她朝他们走了几步“我要走了……”她是真心想走,真的。愈发地觉得要跟严卿官保持距离,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素来就懒得去理会人,尤其是名人,那让她觉得……麻烦。
  “好,一起走吧。”严卿官挡住男孩在茶盘下的拳头,压低声音:“祖训第七条怎么说?”
  男孩闻言,这才不甘情愿地停下拳头功夫,苦命叹了口气。“不得在常人跟前现真功夫。”
  雅惠没听见他们的嘀嘀咕咕,忙向门口迈进。
  “雅惠!”
  “啊……喔,你放心啦,等我回去会把衣服钱给你。”她的脚步有点快了,门口在望,真好!以后就睡死在家里,再也不出来了。她这么楣,自从他搬进公寓后,走到哪儿巧遇他的机率几近百之百,这种感觉真的让她麻麻的。
  “嗄──”门口前面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挡在那里?拷!她瞪大眼,回头防备地望向原先严卿官站立之处,那里只剩男孩双臂环胸,笑嘻嘻地回望她。
  “你……你……”她的喉口干涩,硬着头皮向门口那人发问:“你跑得还真快!”活像奥运金牌得主!
  严卿官微笑。“是你动作太慢,来吧。”他伸出手。
  “啊?干嘛?您忙您的事就好,我自己回家就行,谢谢。”
  “不是说要一块上书局吗?”他的动作很快,在雅惠还没反应前,拉住她的手。
  她的动作真的很迟钝,在他的眼里像头懒猴。
  “不……不好吧!”她小心翼翼地说,努力抽出手来。
  “有什么不好?我喜欢就可以。”他没头没脑地说。
  她瞪着他。妈的,问题是她不喜欢啊!可恶!真的很想飞踢他一脚!
  在重庆南路的书局里,终于体会到她新换上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雅惠,你脸有点红,不舒服吗?”
  “没啦!你,你离我远一点啦!”雅惠自动离他远远的。好想哭,一直以为那种事挺有趣的,偶尔也在街上看着情侣穿着同样的衣服,可是从来没想过这种可笑的事情会沦落到自己头上。
  妈的!她跟他身上穿着同样款式的青蓝色上衣,看起来分明是情侣装嘛,丢脸死了!雅惠悄悄地闪身在书柜之中躲下来翻书,真的很讨厌引人注意。
  瞧,开始有人在窃窃私语了。她的脸涨得红红地,老实说如果不是那层公寓是自家免钱的,她真的考虑搬家了。她叹了口气,蹲在地上埋首找资料。她喜欢看书,不只是爱情小说,除了有时需要找资料之外,她满喜欢坐在书局里慢慢看着一些闲书。
  趁着他的注意力留在杂志上头,她爬上了三楼。三楼以童书、艺术书籍为主,她随意逛,而后抱了一堆版画书,脱鞋坐在儿童阅读区上看了起来。
  她看得很入神,才看完一本书,发现熟悉的长脚搁在她身边。
  “啊!”差点忘了还有严卿官在等她。她抬头瞠目,差点失笑。
  “很好笑吗?”严卿官耸了耸肩,肩上肥肥胖胖的小身躯因而晃动起来。
  “叔叔不要动啦!”童话书摆在他的头上,小女生很认真翻动她的(睡美人)。
  “呃……你认识的?”雅惠的眼睛睁得大大地,不敢合上。她怕她笑,然后下场就是肿着一脸馒头回家。
  “不,她妈咪在楼下买书吧,方才上来,小丫头就自动爬上头了。”严卿官微笑。
  大概他很具亲和力吧?雅惠看了他一眼,就赶紧转移目标,免得当真笑出声来。不管他到哪儿,总是热情以对。他们是南辕北辙的二个人,他连对邻居都这么的……热情,让她消受不起。
  “像不像在约会?”
  “咦?”他存心说笑话?
  “下个星期社区有餐会,预估是每户一道餐,雅惠,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啊?”什么餐会?好像忽然之间如坠五里雾中。
  “你没收到邀请卡吗?”
  他的笑容像是在算计,妈的!什么邀请卡,她连个屁都没见到!
  “我从来不参加社区活动,你的好意心领了。”她充满防备地回答。根据过往惨痛的经验,他通常不当她的拒绝是回事。
  “你不能不参加,因为你是主办人员。”
  啊?“拷!我就知道你算计我!”她跳起来,愤怒的瞪他。
  看着(睡美人)的胖胖小女生被吓到了。“姊姊凶,好凶!”肥肥的小手紧紧攀住卿官的颈子。
  “雅惠,你吓到她了。”
  我管吓到谁啊?但终究还是压低声音:“妈的,你以为会有多少人参加这个什么鬼餐会?”
  “你在骂脏话,雅惠。”他皱眉。
  “你老大啊你,管我骂个什么屁脏话?”她就差没一气冲天了,他真的是得寸进尺。“喜欢搞邻居活动你自己去,干嘛拖我下水?”她恨死了去跟每个人交谈、去帮忙每个邻居,那让她觉得嗯心!明知自己无心去理其他人,却得移动不甘情愿的身体去帮忙。
  严卿官抱下那个胖胖小女生,站起身来。
  他大概一八O左右,当他站着时,通常给号称一六O的雅惠相当大的压迫感。
  “你还是认为麻烦?”书局三楼人不多,各自压低声音倒还不会吵人,但就是易受注目。
  “对。”她鼓起勇气说。“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嘛劳心劳力的去当劳工?”
  “就这样?对你的意义仅此而已?”
  不然还能怎样?“我知道我很自私啦!”雅惠咽了口口水,趁着勇气尚在,把心底话说出来。“可是你并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啊!在你来之前,大家都过得很好,不是吗?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对我不熟,但还不都相安无事?你对人付出真心,迟早还是要散的,迟早你会发现交心有多难,干嘛付出?何必付出?”王八蛋,害她说这么多废话!
  “还不够。”严卿官抓起她的手臂。
  “你……你想干嘛?”要用暴力了吗?还不够什么?嫌她说得不够还是认为她不够自私?
  “我们之间的认同显然还不够。”
  事实是他试图改变她别扭退缩的个性,而到目前为止算是失败了。这不是妄想,他是有心融化她如硬石般的心。
  “认同什么啊?”雅惠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不是不能爱人,只是不愿。
  他并非全然摸透雅惠古怪的个性,但很明显的发现她厌恶所有的情感,拒绝付出,也排斥接受;她的朋友屈指可数,亲人鲜少北上探她,这意谓着什么?
  他们的恋情真的还没有开始吗?他向来不自问这一句,现在也不会。选择谈情说爱的方式有很多,他承认自己并非圣人,对雅惠的感觉已非单单喜欢可以解释,他也是男人,很想……抱抱她、亲亲她,甚至有逾矩的想法。
  但他选择了让她习惯他开始,进而成为朋友,一步步的往上攀爬。轰烈刺激的爱情一向为女人所贪恋,但却不适用于雅惠。
  她是一个适合日久生情的女人。
  她不懂得收情放情,太过激烈的爱情只会让她逃避,不如让她慢慢的习惯他的存在。
  他想让她知道人类的情感并非只有爱情是伟大的,但很遗憾,离他上那西色斯岛只剩几天的时间;他会回来,但却是在一个月之后,而目前时间是对他最大的考验。
  他还没有进驻她的心,还没有。
  她会遗忘他,在她才勉强习惯他的存在的时候。
  雅惠见严卿官的目光转为森冷,咽了口口水。“没必要这么凶吧?要……要去就去嘛!如果真要带盘菜过去的话,我只煮泡面喔。”她结结巴巴地说。天生的克星啊!真他妈的恨自己这么孬种!
  严卿官抿着嘴,明知现在自己的神情足以吓坏人,但还是没了笑。别说一个月,不出一个星期她就会遗忘,不是遗忘他,而是忘了这些日子领她到处忙所感觉的点滴情感。
  在短短的几天内,他必须得到她的承诺。
  日久生情并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而现在他可要铤而走险了。
  不得不苦笑啊,从他开始在雅惠身上起了“感觉”之后,就一头栽下了。这就是爱情吗?
  就算要恋爱,也要碰对人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7-04
第五章

 

  “雅惠姊,人家都说写小说的人,都是些没谈过恋爱,要不就是离婚的女人在写的,一点可信度也没有耶!”
  “唔,大概吧。”
  “那雅惠姊谈过恋爱了没?都二十四岁了,一定有吧?”中学生的眼睛成星形,熠熠发亮地望着林雅惠。
  林雅惠手痒的点了一支烟。“没谈过啊!”有点想睡,但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只好点烟振旧精神……
  王八!一时烂好心只会为自己招惹来麻烦而已!这小女孩几乎每天都往她这里跑,她当作没听见门铃声还不行呢。拷!以前自由自在的独居生活简直是人间极乐,现在则是人间地狱!
  雅惠的眼皮快垂下来,还得坐台陪客。
  “没谈过?”中学主的声量撼动全楼,夸张的眨了眨眼,才说:“雅惠姊,自从认识你,我才发觉原来写爱情小说的,都跟读者想像中的不一样耶。”
  “哦──”拜托让她睡死了算。
  “我以为作者都是长得漂漂的,不食人间烟火,头发还长长的……”
  你当是鬼啊?雅惠懒懒地滑向沙发。好困哦!早上八点才睡觉,十点就被吵醒,迟早会睡眠不足死于精神失常。难得当个好心人只会让自己提早死于非命而已,难怪好人不长命!拷!
  “而且雅惠姊取的名字好耸哦。”中学生还不知死活地说。
  “哦……”雅惠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完全跟我脑海里的作者形象不搭耶。雅惠姊,到现在你都还没有跟我说你的笔名哩!”
  谁鸟你啊?“还是不说比较好吧。”雅惠不掩饰的打了个哈欠。完了,连香烟都没法子振作她的眼皮和肉体了。
  “为什么?知道了我好替你宣传啊!”
  去!宣传个头啦!“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做什么宣传啊?”
  “可是……人家觉得当作者的朋友好光荣唷。”中学生的眼里又冒出泡泡来,闪闪动人。
  这回,雅惠连答话都懒得答了。光荣吗?嘿!在台湾多数人还是瞧不起写爱情小说的同时,把这种职业抬出去,她还得畏畏缩缩的,这小女生倒满大胆的。
  “喂喂喂!大消息要不要?快点开门啦!”尤痴武在门外大喊大叫的。雅惠翻了翻白眼,干脆装作昏死在沙发上,中学生倒是乖乖的去开了门。
  尤痴武拎着大包小包进来。
  “咦?小冬瓜你也来了啊,快点来帮忙!”尤痴武吆喝着这个刚认识的中学生,一脚从沙发上踢下雅惠。
  “痛!”雅惠哀叫,苦命的摸着头站起来。没打算对尤痴武发火,因为她麻痹了,这些天她们简直当她家是大本营,有事没事就窝在这里看小说看A片。
  算了,当她倒楣好了,不要招惹到她就行。雅惠又打了个哈欠,走向卧房。要闹就随她们闹,把房门关起来总没事了吧?
  “别走!”尤痴武手一挥,银光一闪。
  “啊!”雅惠吓得跌在地上。“你要杀人啊?”拷!落在她刚才站的地方的是一把水果刀,她要闪得慢点,不是要被砍中头啦?
  “嘿嘿嘿嘿!”痴武傻笑。“我的目标是你旁边的墙啦!本来是想学小哥玩蜂针,但针太小了射不出去嘛。”
  “说什么啊你?”无聊!还是以前的日子自在。
  “嘿嘿,将来你就明白啦!过来帮我啦!”痴武摊开厚厚的一叠海报,上头全是上了薄妆的严卿官。
  “哇!给我一张,给我一张!现在严哥哥的海报好红哦!”
  “特价五十元,拿来!要签名的就一百元!怎样?要不要?”市侩之气流露在脸上。不过痴武算是满好心,晃晃手指:“过来帮我学签名,我就免费送你一张。”
  “签名?”
  “是啊!这都是我上街扒来的海报耶!本来是想叫小哥一张一张给我签名的,不过他没那闲功夫,所以嘿嘿嘿嘿,就自己动手签啦!”尤痴武看见雅惠意态阑珊的,噘了嘴说:“雅惠,咱们算不算朋友?”
  雅惠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们是朋友吗?”
  “吓!”尤痴武跳上沙发,睁着圆滚滚的眼晴。“你认为不是吗?”
  本来雅惠还想说一句:“就不是嘛。”但看见尤痴武发狠的表情,还是缩回口了。
  是朋友吗?很奇怪的想法。显然尤痴武对朋友的定义跟她不同,相处的时间多了点,就叫朋友吗?
  “你说,是不是朋友?”尤痴武身上放了好几把水果刀,是练习之用的。她随便抽出一把在雅惠面前晃啊晃的,威胁兼恐吓。
  “啊……是,是!我们是朋友,啊!”有刀在尤痴武的手上,就算当亲姊妹也不是问题,王八!
  “这样的话……”中学生小声的开口了,崇拜的看着雅惠:“那雅惠姊,我们是不是也是朋友呢?”
  “不是吧……”雅惠拖拉着语调。什么时候她多了两个朋友都不知道?一直把她们当作不请自来的客人;客人与朋友之间是有一段距离的,前者不必付感情,而后者却得交心……有吗?有吗?
  中学生闻言,眼眶红了起来。“我知道雅惠姊只是可怜我……”
  拜托!雅惠有点厌烦了。她很少可怜人,没错,她的心肠是不够狠辣,但相当的自私,这点她是承认的;她没将可怜花在陌生人或自己身上,那么她将她们定位在何处?是客人或是朋友?
  “雅──惠──”尤痴武的声音也拖得很久,同时晃动手上那把水果刀。
  又在威胁她!妈的!“我开玩笑的啦!当然是朋友啦!”好难说出口。如果相处久了就算朋友,那么严卿官不也是她的朋友?想来就毛骨悚然!她宁愿当他是邻居就好。
  “好了好了,快点来签名!”尤痴武拿了一卷带子自动自发的放进录影机。“顺便给你们瞧瞧小哥在美国的行情!”
  “严哥哥在美国也是平面模特儿吗?”中学生的眼睛又闪闪发亮。
  “嘿,看了就知道。”尤痴武一人递一枝笔。
  可不可以不要沦为你犯罪的同伴啊?雅惠不敢说,只得叹了口气。自从严卿官搬来,她的神仙生活就自动遗弃了她!
  整卷录影带录自国外某位大师的服装展览,所有的模特儿在伸展台上以歌舞剧的方式将每件服装特色表露无遗,严卿官是里头唯一的东方人。雅惠是外行人,也能看得出他非常的……专业,没了笑容的他活脱脱像是另个世界的人。
  “好……好帅!”中学生的眼睛从星星升级到太阳之光,快融了。“严哥哥在里头是最好看的一个耶!”
  “这是当然,别看小哥二十八了,他到目前还是美国少数具有相当身价的东方模特儿,这卷带子在台湾只播过一次而已喔。”尤痴武瞟了雅惠一眼,有点不悦。小冬瓜的话预计该由雅惠来说,她看起来倒像没事人。
  “雅惠,你不问吗?”
  “问什么?”雅惠回过神,又打了个哈欠。
  “问小哥本来在美国,怎么会突然到台湾当平面模特儿啊?”
  “他回台湾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他怎么会到台湾来呢?”雅惠殷勤地咬牙含笑问,因为尤痴武的水果刀在她跟前晃啊晃的。猪八戒!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嘿嘿!回台湾的原因当然不能说,不过小哥纯粹外借打零工,帮忙他堂兄带进来的品牌打广告……喂!你懂了没?”尤痴武睨着她。
  “懂懂懂,我懂了!”雅惠受教地忙点着头。严卿官打工关她屁事啊?她倒是从没主动想询问有关严卿官的隐私,只是邻居,知道那么明白干嘛?
  “懂了就好。你的笔名到底叫啥?”
  “啊?”
  “快点说啦!要是有点红,赶快签名,我拿去卖钱啦!”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红!”
  “那你一定认识当红炸子鸡喽?要几本有签名的来,我再来仿造卖钱,到时五五分帐,怎样?”
  基本上,尤痴武是想钱想疯了,雅惠几乎要翻白眼了。“我……不认识其他作者,所以你死心了吧。”
  尤痴武鄙睨她。“喂,小姐,你写又写不红,又没认识炸子鸡,你还混什么啊?”
  “混饭吃吧,我想。”雅惠有一搭没一搭的。兴趣是起因,不过重点是能混饭吃最好。小说情场就像是小型社会,各态百样的作者跟读者都有,有时还会发现好玩的事。她一直笃信人性是本恶的,而在这个小型社会里印证了这一点,时常在这之中发现有趣的现象,有时因而笑到半夜。
  跟尤痴武是朋友吗?她不爱交朋友,因为人性终究如她般的自私。为什么不?她从不相信全然的付出,在这种世界里,有友情、亲情及爱情,三者始终无法兼顾,而当这些情感撞上了私欲,那么你猜,哪样东西最重要?
  失了心,有什么不好?起码,可以光明正大当个自私的女人,不必背负可笑的情感,不必去交心。
  “雅惠!是不是朋友?”尤痴武又问。
  “是啊。”雅惠看了她一眼,这回比较顺口了,话常说就不会难以启口,反正又不必花钱。
  “是朋友就给我快点模仿啦!”
  “好苦命!雅惠认命地模仿起严卿官的签名。妈的!幸亏不是朋友,不然还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从当天下午二、三点起,就见U型公寓间的庭院凑摆了长桌。雅惠缩头缩脑地地往下望。零零散散的“义工”也不过三、四人,就那几个人嘛!
  “白痴。”雅惠咕咕哝哝地。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啦!”雅惠换上讨好的笑。“我只是觉得可能下雨耶,我看我们还是放弃好了。”她转头面对那个押着她的家伙。
  已经懒得骂脏话。她甚至还来不及把门窗关紧躲起来,就发现自己被套牢了!去!她早忘了今天要办什么鬼餐会,还在中庭里!那个尤痴武根本就是来监视她的,死王八蛋!朋友个屁!压根跟严卿官是同出一气,轮番上阵。
  “主办人不能放弃吧?”严卿官笑容可掏的,但凶眉出现了。妈的!他就是吃定她怕事啦!算了,就当劳动一天,吃一点亏好了!
  不甘情愿的下了楼,马上就被琐事缠身;摆摆碗挂挂气球,充分劳动她养得很幸福的肌肉。
  “妈的,桌巾也要我去拿啊?”雅惠咕咕哝哝地,还是认命地去拿。
  到了晚上六点半钟,工作大致已经完成。铺长的桌面上只有严卿官那户的红烧牛肉跟雅惠匆匆忙忙跑上去煮的五包泡面。本来她还不想煮,反正又没人来,但基于垂涎那锅香味四溢的红烧牛肉,还是捐点泡面出来。
  “好累!”她坐在花台上头,猛煽风。“我能不能比蚊子先吃啊?”不怕死的建言遭来一记轻敲。
  “再等等吧。”他笑道。
  “拷,我先吃我的泡面,行不行啊?”
  “你又骂脏话。”严卿官的注意力迅速转移了,雅惠立刻往后骇跳。
  “我……骂脏话又不会少块肉!王八蛋!我受够了!你当我是谁啊?你的屁啊!成天就会欺负我!你凭什么管我?!我求求你放了我一条生路,好不好?”不是没脾气,只是有一点怕事而已。妈的!隐忍很久的话终于说出口,但只能算逞一时口舌之勇,终究是怕他海扁她一顿,干脆抱着泡面锅上楼。就算吃不到红烧牛肉,起码还有泡面嘛!呜!这些天他多事每天赏她两餐,害她把胃口养刁了,开始吃不惯泡面,好想哭“吓!小心点!”在公寓大门前差点连锅带人撞上去。
  “林小姐,你要回去了啊?”说话的是二楼的欧巴桑。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学生,还有一个看起来挺像“老公”的男人,那男人手上的托盘摆着四菜一汤。
  雅惠看看他们,再看看那托盘上的家常菜。不……不会吧?
  “自从搬来台北以后,就没有过这种跟邻居吃饭的乐趣哩!”欧巴桑越过她,吆喝着她瘦小的老公把菜摆上去。
  雅惠忽然感到头痛起来。热情一向跟她绝缘,现在好像瞧见欧巴桑全身洋溢着可笑的热情。
  “有没有搞错?”雅惠喃喃自语,而后她的眼睛瞪大,对栋公寓二楼的女人捧着蛋糕下来,──腆腆的,好像在楼上窥视了很久才下楼。
  “我的天啊!”这些人的热情只会让她想吐,不过──“不吃白不吃。”她端着锅子又跑回去了。
  “气球!”欧巴桑的小孩拉她的衣服,指指系在长桌上的气球。
  雅惠低头看看他,再看看气球。“去找你妈拿啦,找我干嘛……”眼角瞟到严卿官在注视她,忙道:“好好!我马上拿给你!”妈的!她都缩在桌角边了,怎么他的电眼还能锁住她啊?
  “雅惠姊?”
  “喝!吓死人啊你?”才要偷偷开动,就见中学生跑出来吓她。
  “咦?我还以为我先到呢!”中学主看着陆陆续续跑出来的邻居,有两手空空的,也有拿着水果出来的。“我妈在煮饺子,我老爸去买饮料了,马上过来。”
  “哦──”那干她屁事啊?
  “好好喔。”
  “有什么好的?”人似乎逐渐多了起来,多半是携妻带子的,也有人站在阳台张望。
  “我以为只有在学校才可以交到朋友耶,雅惠姊。”中学主老黏着她,连她去取食,也亦步亦趋的。
  雅惠懒得搭话,埋头就吃。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有邻居还是不错的。”中学生像在对牛弹琴。
  雅惠看了她一眼,继续“埋头苦干”。邻居有什么好的?都是些奇怪的人。
  “你们还在这里干嘛?”尤痴武赫然出现,怀里抱着一堆海报。“快点来帮忙。这是赚钱的好时机!一、二、三……九、十……十五……好多人哦!嘿嘿,我就知道要赚钱就得要由自己人先赚起!”
  “尤姊姊,你在说什么?我不懂耶。”
  “笨!把桌子清出一个位子啦!咦?还有人煮泡面啊?哪只猪八戒偷懒想鱼目混珠?小鬼,把泡面撤下去,换我的义卖摊子上去!”
  “义卖摊子?可是我们今天不是只连系邻里感情而已吗?”中学生傻傻地问。
  “你说的没错啦!但你要知道邻里关系只是社会的一小部份,我们要懂得造福人群你懂不懂?”尤痴武浑身上下充满正义。“义卖小哥海报的所得,我们可以捐出去尽绵薄之力。”
  中学生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尤姊姊,你好善良哦!”
  “知道就好,不要随便传出去,我会害臊的。快点来帮忙啦!雅惠,是不是朋友?是的话,过来帮忙清桌子!”
  拷!这女孩好奇怪,动不动就把朋友挂在嘴边。
  “雅惠,这是在做善事,积阴德唷!”
  “你打算中饱私囊多少?”雅惠问。
  “咦?”尤痴武的脸色像抹上一层绿草。“你……你在胡说什么?”奇了!小哥的意中人怎么这么了解她啊?
  本来想劫小哥意中人要胁换取神偷大赛的邀请卡,但她这个人心软又良善,要她劫人还得事先找仓库、深山藏人,太累了!不如为武术馆另谋赚钱之道,好比说,去捞点不义之财,嘿嘿!她早就算计好了,一张海报卖一百,十张就有一千,一百张就是一万元,再摸点雅惠书柜里的爱情小说,仿签名去卖,嘿嘿嘿!要重新装修武术馆不是问题。
  她尤痴武好歹为了钱也当过临时演员,虽然只是在中影城的街道上来回走上几趟,但也算是小小的演员,对于面部的表情转换还有点心得。
  “嘿嘿嘿嘿,”痴武堆起傻笑,青绿色的脸泛起红光。“别净在这里说些无聊话了,雅惠不帮就算了,有些人啊是不像我一样的好心啦,小鬼,来不来啦!”
  “好啦,我来帮忙啦!”中学生欲尾随而去,忽然停下看着雅惠。“雅惠姊……”
  “干嘛?”
  “我……”中学生怯怯地笑,紧张的撩撩短发。“本来我爸妈要搬家呢,这里房地贵,如果卖了搬到其他地方一定不无小补。”
  “这样啊。”雅惠随口答道。要搬家跟她说干嘛?
  “可是我爸说,以前一定会搬,可是现在不能搬,搬走了到哪里找像严哥哥跟雅惠姊一样好的邻居,他希望我在最好的环境下成长。”
  差不多是七点多钟的时间了,天色还没全暗,但中学生是背对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周身则映着淡淡的白光。
  “我……我好高兴没搬走。”中学生鼓起勇气说:“以前我觉得我的家人只有爸爸妈妈,可是现在我的家人好多,有我喜欢的雅惠姊、有给我爸爸信心的严哥哥,还有尤姊姊跟其他我现在都可以叫得出名字的邻居……我……我好喜欢雅惠姊跟严哥哥喔!”她的脸一红,加上尤痴武在叫她,也没管雅惠的回答,迳自跑了。
  来来往往的居民有趋多之势,泰半都是雅惠见过但懒得记,有的经过她时,叫了她的名字,但她没啥印象。尤痴武果真将泡面挤到一边,吆喝男女老少义买海报,严卿官的周遭则围了一票人……奇怪的感觉!明明互不相识,明明自扫门前雪,却像一家子般的融在一起。
  “真有那么好吗?”即使现在,她依旧嗤之以鼻。可笑啊!严卿官以为他在做什么?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真有这么容易?她才不信!祸福相依她只信一半,只信一半!
  我……喜欢雅惠姊跟严哥哥……
  “真他妈的见鬼了!”雅惠喃喃地。这种喜欢能维持多久?多久?
  三楼的铁门难得是打开的。趁着庭院气氛热络的时候,摸了六罐啤酒跑上楼,没进屋,只是坐在三楼楼间地上,楼梯间的灯全是关的,但墙上的窗子半开,透进灯光。
  “好久没喝了。”黑暗中雅惠幸福的笑着,同时猛猛的吸了口烟。享受啊!现在抽烟喝酒的机会很少,全拜严卿官之赐,要不是中学生她爸买了好几打啤酒,她猜等到她死都还喝不到啤酒。
  她一向不爱热闹,对于庭院的餐会有点吃不消,无法明白严卿官怎会受得了去办这种餐会,怎会费尽心力去帮那些八百年都不见得会打招呼的邻居?
  管好自己不就够了?他的感情泛滥到见人就送的地步吗?是无聊也就罢了,还拖着她下水,她很好欺负吗?
  雅惠忽然想起路灯下中学生的一脸怯怯。“算了,他爱怎么做干我屁事啊?”能帮到中学生也是不错啦……“搞什么!她凭什么喜欢我?就因为我被迫去做不甘情愿的事?我甚至连中学生叫什么都没记住,她凭什么喜欢我?拷!”
  她憎厌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好不舒服!
  “雅惠?”
  “啊?”妈的!这么快就被捉到了?雅惠抬起头,瞧见严卿官隐隐身影落在楼梯上。他走路像猫,不过她习惯了!妈的,要是半个钟头内没找到她,她才会觉得奇怪呢!
  “你又抽烟喝酒?”
  “我……”完了,坐得太久脚麻跑不掉!雅惠咽了口口水,每次一见到他,心头就怕。
  “累了吧?”这回,严卿官倒没追着她跑,在雅惠惊诧之下坐在她旁边。
  “还好啦……”雅惠心里有点毛毛的。指间的香烟燃着,可是不敢再抽,啤酒喝掉一半,也不敢动。妈的!她是孬种。
  “烟呢?”
  对嘛!这才像是严卿官的为人!雅惠乖乖递出香烟。他要没追着她讨烟,那才有鬼呢!
  他没熄掉它,反而自己抽了起来。
  啊!拷!“你……你自己也抽烟!”还捉她!他不是卫道人士吗?
  “我没说过我不抽啊!”他扬眉笑道。
  “那凭什么我不能抽!”妈的,王八蛋!
  “女人抽烟不好。”
  好……好冠冕堂皇、义正辞严!雅惠很想扑上去扁他一顿,要不是怕事的天性,她真的会打他一顿!拷!猪!
  “你的脸都是汗。”伸手欲擦,却被雅惠机伶侧头避开。
  “我自己来啦!”等脚不麻了,就跑回屋里去!没见过这么肉麻的人,动不动就想玩“肌肤相亲”的游戏,她就这么霉,每次都是被他残害的可怜人!
  见他没说话,她也懒得找话,偶尔眼角觑着他,他总是浮着笑,像……心怀不轨。
  她试着伸伸她麻麻的腿,还好,不算太麻。“我……”本来是要走了,忽闻一楼铁门开了又关,有人进公寓里来。
  “我觉得二楼的严先生对林小姐很有兴趣呢!”是二楼欧巴桑的声音。
  雅惠的嘴才张到一半,说不出话来了。
  “你不信?”欧巴桑开了二楼的门,显然是在跟她老公说话。“我看人看了几十年不会错啦!下回你注意一下,每次啊,只要林小姐跟严先生一块出现,他的眼睛就老绕着她转,还以为没人发现呢。”话尾随着门关了起来。
  嗄?差点活活吓死她了!原来是欧巴桑自己在散播谣言。“嗤,说笑嘛!”她摇了摇头,跳起来。这种谣言她一个人偷听是好笑,两个当事者一块听就是尴尬了。
  幸好只是谣言,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成为爱情小说里的女主角。老实说,她喜欢当配角,配角是绿叶,不必负担人多情感包袱。往往觉得女人很傻很蠢很笨,为情所苦有个屁……“我先回去好了。”少言少惹少动作是她奉为圭臬的七字真言,她拍拍衣袖,准备先行跑路。
  “雅惠。”
  不知为什么,她寒毛直竖冲天。眼角又瞟了他一眼,发现他开始喝起余下的啤酒,拷!当初还当他是二十八岁不抽烟的卫道人士。
  “还……还有事啊?”她毛毛的。
  严卿官抬首,目光锁住她:“我们可以交往看看。”
  “不要!”想都不想地回答,脚不停的跑进屋子。
  “可恶!你就只会逃避吗?”严卿官的手脚相当的快,她才跑进屋要回头关门,他就捉住她的手腕,雅惠又骇了一跳,脚底打滑,往后跌倒。
  “啊!”她的运动精神是倒数,更别说她的肌肉没法作瞬间反应,往后一仰,严卿官似乎被她拉扯,俯跌下来。
  拷!要被夹成汉堡肉了!雅惠紧紧合上眼,只希望头破血流的时候,严卿官能给点面子,不要因被拒绝了,而任她自生自灭。
  感觉身体如风速般掉下,头落地的时候好像被托住经轻放下,身体倒被摔得有点疼。好半晌,雅惠不太敢睁开眼晴。
  脸有点痒痒的、温温的,没遇过这么奇怪的蚊子咬人咬成这么恶心!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
  “赫!”她及时撇开了脸,回避了偷袭。
  好……好恶心!相信她,真的满恶心的!跟小说里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人类肉体相碰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尤其鼻里净呛着男人的气味……
  “你……你想干嘛?”这个淫魔!拷!偷亲她!她的腿试图拱起,仿自女子防身的绝招,但……妈的!不要说踢到他的致命要害了,连拱起都没有办法!他压得她牢牢的,活像人体监狱!
  严卿官老早就想抱抱她亲亲她了。“雅惠,你挺香的。”他埋在她脸颊旁,笑道。
  她一脸惊恐,骇然如看恐怖片。“你……我流了一身汗,很臭……有话,我们好好说,先……先让我起来好不好?”她的心狂跳。
  “你先前不是逃避?”他的舌滑过她的耳垂。
  “恶……”雅惠吓白了脸。邻居个屁啦!她白痴她笨她蠢她是猪!是谁这么报导过了,摧花淫手通常是那个最好的熟人!妈的!“我……我有在逃吗?你……你想谈,我就陪你谈嘛!”
  “哦?”严卿官暂时收手,俯凝注她。“不逃了?”
  “不不不,绝不会了!”他的脸逼得太近,让她相当的不习惯。她咽了口口水:“您要谈什么都随您。”
  “好,为什么拒绝我?”
  啊?连拒绝都不行吗?“我……我……们只是邻居而已,谈不上……喜不喜欢啊!”事实是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最多只当他是个每天都可以见到的邻居而已。人们对她的意义不就是如此?没有过多的喜欢或讨厌,只是淡然的相处,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而已,而他已算是她花最多心思应付的人了,这样还不够吗?
  她的回答显然有欠妥当,因为他的脸色在微弱的灯光下有些青绿。
  “就这样?”
  “是……是啊……”雅惠的心猛跳,并非因为他想追求她的事实,而是怕他会做出“不人道”的事情来。毕竟她是见过他身手的,而她不幸是个把肌肉养得很白白胖胖的人,如果应对不妥,难保下场凄惨。
  “你的父母呢?”
  啊?“在南部,你找他们有事?”
  “迟钝。你今年几岁了?”
  隔着眼镜瞄他一眼。“我二十四岁啦!”奇怪的问题。
  “你爸妈没逼过你结婚?”
  “我还年轻。”
  “将来呢?”他颇具耐心地问。
  “关你屁事……”雅惠不耐烦起来,但一儿严卿官的凶眉浮现,立刻改了口气。“将来的事再说吧。”提到未来就有点烦。
  “你要敢再说脏话,信不信我洗你嘴巴?”看她受教了,严卿官才平下气来。“再过二年,你爸妈会催你结婚吧?”
  雅惠瞪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要话家常,就不能站起来说吗?这样让她十分不习惯,一个男人压在上头是头一遭,如果在小说里必定是男女主角浓情蜜意的时候,但问题是她不是女主角,这样压着她会喘不过气来,他知不知道啊?拷!
  “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的。”
  “不要!”她撇开头。她从来不知道严卿官喜欢她,莫名其妙的提交往,是想虐待她吧?
  他硬是扳过她的脸,俯视她,鼻息徘徊在她的脸颊上。“雅惠,你没想过未来吧?你在逃避现实,即使你不爱人,终究也是要结婚的。”
  雅惠瞪着他。妈的!什么时候他这么了解她了?
  “我是你最熟悉的男人,不是吗?我们可以试着找一个共通点。我并不强求你给我激烈的爱情,我也不会给你超出你所能承受的爱情,我希望你我之间是平实的感情,没有大波大浪,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懂吗?”
  “我……”雅惠困惑了。“我不懂。”
  “不懂?还要我说得再白一些?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爱欲生死不见得适合每一个人。雅惠,你应该明白你最适合哪一种,我要的是一份稳定的感情,而我希望我的女人能够有她自己的空间,不必将全副精神放在我身上。”
  她不爱与人交往,更别说是一对一的爱情了……她瞧不起这些情感,所以她选择了独居。但将来呢?她的父母是老式而传统的人,她这样自由的生活也只能再过几年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即使失了心、没有爱情友情,但亲情总是割舍不断的,即使不愿拥有,但体内依旧流有他们的血。不久的未来,催婚是必然,而她只能算是待宰的羔羊。只要她够狠心,舍弃了伦理上的亲情,那么她会选择放逐自我,很遗憾地,她的良知仍然存活。
  “为什么不行?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就像……朋友一样。朋友般的恋情,你懂吧?没有扣人心弦的爱情,平平稳稳的,你的日子照过,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以前那样?雅惠怀疑地注视他。天下真有那么好的事?他跟其他男人不太一样,如果要追求她,应该强调他有多爱恋她,不是吗?瞧他说得云淡风清,有没有都没什么差别………
  但,不得不承认,这有点让她心动了,并非因为他的人,而是他的话所营造出来的感情世界是毫无负担的,她甚至不必付出。好容易啊!几乎是完全合了她的需求。
  是曾烦恼过未来,但她性喜逃避,所以是存了心忽略,她的未来想要一个人独处,但老父老母毕竟是传统老式思想,如果她没有属意的男人,那么结局很可能就是被押回去相亲吧?
  亲情这东西啊……想舍也舍不去吧?
  “你也会老吧?”严卿官状似无意地说:“那时候起码有人扶持,不必独自终老。”
  那么久远的事她倒没想过,就算未来老了死了,在旁人眼里是晚景凄凉,但她不在意。她介意的是,为什么会是她?
  “你……想救赎我吗?”她怀疑地问。
  “不,没想那么多。”
  “那,为什么是我?”自己有几两重她清楚得很,也深切明白自己不讨喜的个性。男与女之间的恋情不应该是如此,那种感觉像是他捉住了她的心态。她不爱狂热的爱情他配合、她需要独处的空间他也配合,她没法付出他也能配合……有这么好的事,她打死都不信。
  “因为,你是小牛妹妹。”他微笑。
  雅惠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懂不懂!她完全不懂。但她可以勉强习惯他的存在的,毕竟在过去一个月来,她已习惯了他强迫式的威胁恐吓,而她也承认他是她最熟悉、也勉强能接受的男人。
  未来的事说不定,既然不愿意去刻意落进情感的俗套,而老父老母的传统又是一个阻碍,在两相权衡之下选择他,似乎是件很“恰当”的事。至少,她依旧可以随性而活,不必被强迫付出不会有的情感。
  “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阵子,不强迫对方,但尽力适应。”这是他的条件,在黑夜之中,她的视力不好,即使他俯脸相近,即使她戴着眼镜,依然忽视了他诡异的脸庞。“如果能适应对方,过几年再谈结婚。”
  结婚……天啊!她没想那么多,始终不明白他对待邻居已逾一般人的本份;甚至在她这冷眼人看来,是热情过了头,那为什么他对她可以收敛起所有的感情而配合她呢?
  不管什么原因,爱情的成分在他而言应该居于少数吧?甚至她怀疑所谓的追求她是不包括爱情在内,至少他所提议的交往不像是他这种人该拥有的爱情……他应该适合热情的女人……这个想法让她松了口气!不要爱情,管他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有爱情!
  人类嘴里所歌颂的爱情能维持多久呢?一年、二年?十年、二十年?嘿,这种东西她不需要,但却想要拥有像他一样的挡箭牌。
  “雅惠?”浓密的睫毛半垂,密切注视她的反应。
  “我……”她有点不安。“没有……强迫?”
  “彼此适应,不会强迫你付出。”他承诺。
  “哪……”她咽了口口水,至少她的未来有了另一种轻松的走法了,同时顾及了父母与她。“不适应,你不会缠着我不放?”
  “你说散就散。”
  “那……好……”她的声音如蚊,生起了不确定之感。
  严卿官闻言,一个跃身跳了起来,拉起雅惠。“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好像笑得很贼?雅惠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想……”退缩的因子又冒出头来。
  “口说无凭,签张契约吧。”
  “嗄?”交易啊他?雅惠的眼眸张得更大,瞧见了他当真拿出契约单来。
  他微笑。“确保利益原则,这是我的作风,雅惠,你可以开始适应了。”
  妈的!拷!她是不是……下小心掉进他精心策划的陷阱里去了?就知道天下没便宜的白饭吃。不过如果说,这种毫无负担的情感是属于她的“爱情”,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以前总要独自一人,不必与外界连系,多了他就如多了挡箭牌,不必为传统思想折腰。爱情啊,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有的。
  “好啊,我签。”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六章

 

  朋友甲:“雅惠,你上次送我那一本小说没有你们出版社当红作者写得好看耶。”
  二十二岁的雅惠看了她一眼。“哦,我没要跟她比。”
  朋友甲:“她写得很棒耶,不像你写的一直在退步,满难看的。对了,你最新的一本小说怎么没送给我?”
  雅惠又看了她一眼,其名其妙的:“不是不好看吗?那就不要看,省得麻烦啊!”
  朋友甲:“话不是这样说。我们是朋友,不送书给我要送给谁?我还可以挑出你的缺点,让你进步啊。”
  雅惠沉默了会,说:“以前送的书呢?你不是借人了吗?收回来了没?”
  朋友甲:“啊……我忘了借给谁耶!我是替你作宣传耶!不然人家怎么会认识你这个作者!”
  ──摘录于雅惠日记
  夜星点点。
  是近三点时分吧?在经过晚上餐会的喧闹后,半夜显得格外的宁静,斜坡上U字型的每户公寓全灭了灯,即使是三楼那盏夜夜几乎都亮的日光灯也难得熄了。
  整栋公寓归于沉寂。一抹黑影矫捷的进入三楼的阳台,隔着玻璃门,侧耳倾听黑漆漆屋内的一切,听了半晌,从嘴里取出钥匙,轻而易举的进了屋内。
  他的眼力绝佳,不靠摸索,直接绕过客厅走至房门前。房门有三个,这是早就预料到的,这种小坪数的房子格局大多一样。他阴侧侧地笑,靠窗的房门半掩,里头是书房,另间房则关上,余下的卧房门是大开,明显看出房内摆了张双人床,床有薄毯,毯下有人。
  他一身的黑衣黑裤,看似紧身,却也能从袖口滑出细窄的匕首。他轻轻侧过地上散摆的书籍,不免皱了眉头。屋主什么时候开始看起爱情小说来的?他低头、眯眼。上头作者写着“于晴”,这是什么愚蠢的名字?可笑!
  他的耳朵活跃地惊动着,细听杂乱的呼吸声。似乎……似乎有那么一点的不对劲?那种呼吸声像是养了很久没运动的猪宝宝,是他听错了吧?
  他露出邪笑。
  宁静的夜除了几声狗吠,几乎连针落地也能听见,他轻巧的走至床沿。
  你死定了,严卿官!
  他握紧匕首的拳头泛湿。
  只要一刀,一刀就能成全他的未来。
  他举刀,瞪视露出薄毯的一头黑发。
  他扑了上去,压制住身下的躯体,刀落
  “啊啊!”
  他早有防备的捂住对方的嘴。幸好只是小叫两声,惊动不了其他人……咦?严卿官的声音怎么这么娘娘腔?不对劲!不对劲!
  他只手掀了毛毯。“是你?”完了,找错人了!他的脸一红,想起自己尚压在她软软的身上,连忙跳了起来,退离她三步之远。
  “你是谁?”雅惠惊骇的叫道,摸索床头的铝棒。
  “是我是我,你不要紧张啦!”不对不对!黑蒙蒙的一片,她当然看不清他。“是我!我是望日……”
  “望你的头!敢闯空门去盗别人的,盗我家的你铁定完了!”她跳下床挥棒。
  “喂!”望日不得不闪;她大幅度的挥棒,力道不足,但被打中还是会死得很惨。“喂……你!这是误会,是误会!”他非常的有绅士风度,见雅惠踢到书,快跌下,及时抓住她的腰。他的脸庞又微微涨红。“你自己小心点,要是受伤了,我没法跟小叔交代!”忽然他的手被人拨开,一抬头,不知何时严卿官进了屋,从他的手里接了雅惠过去。
  本来他是有机会解释这一切的,不过基于好胜心理,他的匕首又滑至手中,没吭一声的攻上前去。
  “雅惠,站好。”严卿官放她在身后,俐落的格开望日的攻势,打了起来。
  黑夜里雅惠是看不清楚的,甚至连眼镜都来不及拿,眼前是模糊一片,但也知道这屋里有二个人,一是严卿官,一是宵小。
  雅惠眯起眼。一向只当严卿官身手快了点而已,倒没想到打起架来好像还有板有眼。日光灯开关呢?开了能帮助严卿官吧?至少那强盗小偷要跑,也得经过她!拷!这么楣,连小偷也给碰上了!
  摸到了日光灯的开关,一开,二抹身影同时往后一跃,在狭小的房间里显得特别拥挤。
  “雅惠,你没事吧?”跃到她身旁的是严卿官。
  “我……很好啦。”奇了,他的凶眉又浮现,好像是针对她的。拷!又惹到他了吗?
  “你不会叫吗?”
  “嗄?”
  “有贼你不会喊吗?宁愿一个人去应付?”他的卧房在她房间下,如果没有听见她初时惊慌的小叫声,如果来人不是望日,那么是不是明天就会见到她的尸体?
  “我……叫了也没用嘛……”雅惠小声地说。
  “你再说一次?”
  “嗄?”有始以来的大凶眉,差点把他的脸扭曲成怪物,雅惠连忙──口水。
  “我叫我叫我一定叫!如果下次还有贼要来的话!”不会这么霉再来一次吧?说到那个贼,雅惠的眼眯眯地看向那个小偷。
  “好……好眼熟哦……”她喃喃道。看起来好像是年轻小伙子。
  “是我啊!我是严望日。”那男孩举起双手表示友好。他的脸似乎常红。
  她的朋友用右手指就可以数出来,里头可没叫望日的小子。“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不会吧?虽然他只有十七岁,但完全承袭了严家一族俊雅的容貌,这种脸应该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吧?
  “记得吗?你们躲雨,而我在严氏大厦里端茶过去,有一面之缘的啊!”严望日热切期待她能想起。
  “哦……”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但没啥兴趣。“这样啊,你的行为算闯空门,要不要报警?”她是期盼能挂严卿官的名字去报警,省得她要做笔录什么之类的。
  “咦?”严望日的俊脸表露惊诧,目光转向严卿官,脱口道:“小叔,你还没告诉她,咱们严家的本业是小偷吗?”
  十分钟之后,移师客厅
  严望日摸着光滑的下巴,好奇地瞄了眼离严卿官最远距离的小椅凳。
  椅凳倒没啥稀奇,稀奇的是坐在上头的女人。她的脸白白的,显得有些睡眠不足,惊惧过度的大眼则是不敢乱瞟的直视。
  “雅惠?”
  “啊!干嘛?”头一抬,才发现严卿官移近,雅惠差点吓破胆。他靠这么近干嘛?
  “我是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蛋糕?”
  “咦?”来这招?“我不……”她咽了口口水,摸摸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严卿官轻笑一声,敲她一记,就去冰箱拿蛋糕了。
  原本她的冰箱是摆好看的,偶尔里头放一、二颗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自从严卿官自愿负起她的三餐之责,冰箱里每天会被偶尔塞一些熟食,也因此养刁了她的胃。
  她不经意地瞥向严望日,发觉他在注意她,连忙转开视线。小偷耶!好可怕!从没想过自己的邻居会是小偷,更别谈她刚交往的对象会是小偷!
  妈的!印象中的小偷是劫财顺便劫色,要是在凶狠一点就是劫人命!严卿官……劫了多少色或人命她都不管,只要她能安然脱离……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雅惠的头又遭轻敲,乳酪蛋糕摆在跟前,随即他就坐在她身边。
  她咽了口口水,捧着蛋糕连着椅凳往后拉。
  “你要去哪儿,雅惠?”
  “我……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还是把契约给撕了,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就见严卿官倏地站起来了。
  “你说什么?”凶眉出现了!
  拷!他知不知道他一凶起来,眉毛一拱,足以吓坏所有良家妇女!
  “我……拷!”雅惠硬着头皮跳起来大骂:“我也是有脾气的!”
  “你又骂脏话!”双拳关节又啪啪作响起来。
  “我骂脏话也比你当小偷好多了!妈的,好好一个人什么不当,去做小偷?不如跳河自尽算了……你……你笑什么?”笑得她胆颤心惊的!
  “你关心我。”
  她怔愣。“有吗?”顺口而出的话,能像盆水浇熄他的火吗?这么夸张!
  严卿官但笑不语。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看得毛毛的,很不舒服!拷!就知道自己选错了路,不该试着去接受他。没错,接受他、适应他等于为未来选择最轻松的路子,不必强迫自己付出,也可以安抚其他人的心焦,但没想到他是梁上小丑!小偷哪!
  “别吓成心脏病。”严卿官开口,瞪了她一眼。“严家本业是偷窃,但不是你所想像的那般污秽,那种下九流的偷儿还不配与我们相提并论。”
  “乳酪蛋糕跟巧克力蛋糕差别在哪里?还不都是蛋糕。”雅惠喃喃自语。
  “雅惠!”
  “我要拒绝你的追求……”
  “你以为契约是作假?”
  “妈的!那种契约只是装装样子而已……”雅惠连步向后退,贴向玻璃门上。他的脸逼近,迫使她不得不撇开脸。拷!他的呼气都喷到她的脸上,很恶心,他知不知道?
  “你以为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他咬牙磨着。
  “嗄?”难不成还是真的?她笨她蠢她是猪!
  “你性喜逃避,不做点防范准备,明天早上你早逃之夭夭了。”
  “啊?”他还满熟知她的个性嘛。哇拷!契约是真,那就是说她没有尝试过跟他来往,就要赔上一百万吗?妈的!她是真当装装样儿而已!
  一百万?别看她写小说四年多,存款还不到五万元!要死了她!
  “折现五万,好不好?”她堆起笑脸。
  “我没有条件吸引你吗?”他的凶眉十分骇人,雅惠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低语:
  “一个死刑犯再有条件,你认为我会去跟他交往吗?”
  “雅惠,你想歪了!”严卿官退了几步,暂时收敛一下凶眉,让她有喘息的空间。她胆小怕事又好逃避,不好好说清楚是不行了,不然远赴“那西色斯岛”后,她准变心。“本来是打算从那西色斯回来再说,不过你提前知道也好。严氏家族的人大都身兼双职,我的本职是模特儿,副业才是高级扒手。你不必怕,我们跟一般小偷不同,不偷不属于我们的东西,除非,”他耸了耸肩。“有人雇我们。”
  “就像……他一样?”纤纤玉指颤抖地指着严望日。
  “我?”严望日正在看好戏呢,年轻的俊脸有点红。“我并非有意闯你闺房,实是我有严重的方向感问题,抱歉抱歉。本人目标是小叔,非你也。”
  雅惠听得一头雾水,只捡了唯一记住的问题问:“那你要去那西色斯干嘛?”
  那是什么鬼地方?
  他揉揉她本来就有点乱的头发。“那是训练严氏子弟的场所。”
  有点混乱,但老实说真的不太愿意跟一个太过特别的人交住。在普通的社会里他是伸展台上的模特儿,在另一个世界里却是小偷,模特儿的身份已是勉强接受,现在再多一个小偷……真的没法办法退掉了?她是流年不利吗?
  “雅惠!”
  “做……做什么?”她紧张地叫道。
  他凝视她。“你逃不掉了。”
  拷!“为……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你是小牛妹妹。”
  这个回答已经听到两次了,再问他也不会再说得仔细。“你……会不会被捕啊?”
  “盗亦有盗,有人雇严家人,我们不见得会全盘接受,多多少少是看情况而定,尽量不抵触目前的法律。这点,你倒可以安心。你怕我会坐牢?”
  不,我是怕我会被你牵连,但雅惠聪明地没吭声,不然他凶眉一出现,她又吓得半死!天生的克星吧!其实他死他活都不关她的事,只是无法忍受身边有了一个背景复杂的人,太过剧戏化的生活只会让她疲累加无聊。
  “我……其实……我们可以再试试看啦。”雅惠委屈地说。反正现在都已经处于被动的角色,宁愿是自己想太多了。
  严卿官微笑,弹了下她的头,遭来她的白眼。“有我有什么不好?三餐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连门都走不出去。”
  她瞪着他。拷!他说中了她愿意委屈的重心,这人乱聪明一把的,可恶!
  “你喜欢你交往的女人白白胖胖,你就养啊?”她没好气地说。小偷?一点都不像,他看起来相当的斯文。以前当他是邻居,倒也没太在意他的长相之类的,但现在细看之下倒觉得挺合怪盗亚森罗苹……咦?这倒是一个现成的题材,不用白不用,顺便赚稿费。
  “是胖是瘦,我倒没那么在意,你就是你,没有差别。”
  嗯!恶心!这种话常常有男人在说,然后女人就信以为真的开始毫无节制,白痴!
  “还要不要吃水饺?我包的喔。”他笑容可掬。
  “要!”她急忙叫道:“我要十五颗!”
  “雅惠,你睡过头了!”
  “雅惠?”
  床有陷下的迹象,不必理睬,大概是小偷来了。小偷不都是严卿官的同类吗?不给面子至少会给她一点里子吧?脸又开始痒痒的……嗯,好像有点怪怪的,腹部不太对劲,像有人掀了她的睡衣往胸部摸去……
  她猛然张开眼,骇了一跳。“啊……你……你……”妈的!说不出话来了!
  “早安,雅惠。”他微笑。
  “早……你……这算擅闯民宅,你知不知道?”雅惠屏息地抗议。她没戴眼镜,但能很清楚的看见他带笑的脸庞,因为他靠她靠得……就差没肉体相触了。
  “你睡得像头饱食终日的小猪。”他亲了下她的鼻头。
  恶!她嫌恶地瞪着他性感的嘴。勉强接受、勉强接受。“你起来,好不好?”
  “好啊……”
  “啊!”他没起身,反而手掌往上攀爬,雅惠这才发现那只栖息在她身上的“东西”是摧花淫手!“变态!色魔!”她叫道,又想拱腿外踢,他的身体压着她死死的,王八蛋!每次都玩这一招。
  “我想要你,雅惠。”他的笑容淫淫地,声音沙哑。
  “呸!去找公娼,找我?去死吧!”妈的,怕事可不见得表示好欺负,她尽全力的推开他。平常养育得很幸福的肌肉都背叛她了!拷!“你他妈的带种,我不玩了,有本事你去告我好了!”
  他眉头皱起来,抓住她的下巴逼她面对他。“雅惠,你以为男女之间的交往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她鄙夷地瞧他一眼。“男人是欲。”
  “你则什么都没有?”
  雅惠瞪着他,明知他言下之意,但就是无法附和他。要她怎么说?对,你说的没错,所以请你让我学习如何交往?
  好累,人与人相处难,要屈就对方更难。“我们……真能相处得来吗?”她的心中有所怀疑。
  事实上,她依旧半是后悔半是疑心重重。当初确是太过草率,因为无负担的交往太令人心动,至少对她而言,是项极好的提议,但没想过细节;或许一辈子没有大波大浪的爱恨情仇,但交往其间他会有欲望。
  男人,不都有欲望的吗?
  “没有人能够天生相处得来。各退一步总会找到彼此能接受的地方,好吗?”
  她哀哀怨怨地咕哝:“好,但我不赞同婚前性行为。”
  “小道德家。”他叹息,又敲了她的头,跃起身来。
  雅惠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爬起床,因为怕他再扑上来吃她这头羊。趁着他走出房间的时候,赶紧换上衣服。妈的,连现在也要怕人偷窥!雅惠拍了怕胸部,上头犹存他的温热.满……恶心的!
  她走出卧房。“好香……”可恶!她的自制能力向来很低,尤其是对他煮的东西……“好……好吃。”有粥、有菜还有肉,唔!人间美味,如果有啤酒会更好……“啊啊!你又想干嘛?”她含糊不清地叫道。
  “好吃吗?”他从她背后环住她的腰,整个身体贴在她身上。
  “好……吃……”是真的好吃!外送食都不见得有他煮的好吃。
  “你看起来也很好吃。”他在她耳边低语。
  嗯,让她死了先!这种恶心的话他也说得出口。“你的脸湿湿的,不要碰我!”勉强接受、勉强接受,只是抱抱而已。
  “刚才去洗个脸。”严卿官拍拍她的屁股,放她去吃草,免得……意图不轨的意念凝聚成实质上的行动。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抱起来很有欲望。不急、不急,起码交往的模式一点一滴开始导进他的轨道里。
  他还有三天的时间让她习惯男女之间的交往,接着……就要看他的魅力够不够让她足以记住他所带来的感情。
  所谓的一见锺情是满不公平的。当他凭着“感觉”爱上了雅惠,而她却对他没有任何所谓的感觉,这样的爱情有办法成立吗?
  “你别这样笑,好不好?”雅惠主动开了口,嘴里塞满不知道叫什么的菜,好吃!
  他微笑。“九点半的时候,你的出版社打电话来。”
  嗄?雅惠回头看了一下钟。“现在才十点,你就叫我起床……不对,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擅闯民宅的?”
  “你忘了吗?从头到尾我都待在你房里。”
  “嗄?”
  “昨天晚上你睡倒在客厅,记得吗?我抱你进房间。”
  好像真有其事。昨天他跟那个年轻男孩说了一堆她不懂的大赛之类的话,又不敢太安心去睡,所以直接打起瞌睡来,后来的事就忘了……“你……待在我屋子里一整晚?”
  “我不放心,就睡在你旁边,你没注意到吗?”
  “咦──”
  严卿官顽皮的眨眨眼。“睡相还好,只是喜欢抱枕头而已。”然后指指自己,意表昨晚被人当成了枕头。
  天啊!她去撞墙算了。“出版社……要我打过去吗?”她有气没力的转个话题。现在只有桌上的早饭能勾起她的好心情了。
  “没,她说要修稿。”
  “哦──”雅惠语音曳着长长的。“然后呢?”
  “希望你写点幽默的东西。”
  “这样啊!才一通电话,你跟编辑混得满熟的哩。”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了,真的,在严卿官身上发生的事,初时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则麻痹了。
  “我告诉她,我是你的男朋友。”他微笑。
  拷!早上九点出现在屋里的男朋友……那不就等于跟同居人一样?妈的,他是存心毁她清誉。
  “雅惠,你喜欢写小说?”
  “兴趣兼混饭吃。”还是白米粥不会背叛她。
  “哦?玉堂说猜不出你的笔名。”他随口找着聊天的话题。
  “小牌作者,何足挂齿?”
  “我不希望你为了写作搞得晨昏颠倒。”他顺手拿出一根烟来。
  “那是我的习惯……”雅惠抬起脸,正巧看见他点燃。“妈的,你又想抽烟?”
  “你又骂脏话,是不是要洗嘴巴?”他瞪着她。
  “要洗嘴巴之前,我也要一根!妈的!就你能抽,我就不能抽吗?”她也很哈耶!
  “女人抽烟对将来生儿育女不好。”
  她翻了翻白眼。“你的意思是说,女人不能抽烟,男人却可以冒着得肺癌的危险去抽烟?抱歉!我拒抽二手烟!”妈的,耍她啊!
  严卿官皱起眉头,随即把烟熄了。“你在场,我不抽。”十年的烟瘾,不可能说戒就戒。
  “那我也可以趁你不在的时候偷抽烟了?”
  “你敢!”
  “嗯哼,”雅惠一脸不屑。“这就是你所谓的适应原则?我不抽,而你抽?我不能骂脏话,你却能?我们的交往建筑在这种不平等条约之上?”她是真的挺不爽了!
  严卿官抿了唇注视着她,凶眉若隐若现,害雅惠又开始咽了口口水。自从认识他以后,她要吞的口水愈来愈多了。
  “我……抽了十年的烟,”半晌,严卿官才开了口。“但你说得没错,男女相处是需要彼此适应,我可以戒烟、不骂脏话,相对的,你也不要让我捉到你抽烟喝酒骂脏话。”
  啊?!有这么严重吗?她只是想表态他抽烟而她也可以抽而已,没要他戒掉啊。
  “雅惠?”
  “哦……其卖我们不见得要戒,你抽你的,我抽我的啊……”听见他的双拳关节又啪啪作响,只得改了话:“就照你说的。”她哀怨的垮下脸。
  妈的!早说人与人的相处难,她偏往浑水里淌,她蠢她笨她是猪!
  “好,快点吃吧,吃完跟我去买菜。”
  “咦?不用黏这么紧吧?”待会还想睡回笼觉。
  “我要矫正你的作息时间,晨昏颠倒伤身。”
  “不需要吧?”雅惠一脸惧意,可以预料到这场小战争肯定又是她输,但还是要奋力争取一下福利。“我喜欢在晚上爬格子.白天我写不出来耶。”
  “习惯就好。”他故作沉思了会,笑道:“或者我搬上来,你才肯照着做?”
  “妈的!”雅惠跳起来。“你欺人太甚……”
  “你又骂脏话!”
  雅惠才一眨眼,严卿官就晃到她跟前,凶眉挑动。她骇然,连忙往后逃去,紧贴在墙上。
  “你……你想干嘛?”她吓得瞪大眼睛!他的身体高大,很有压迫感,尤其几乎紧黏在她身上的时候。“好嘛,大不了我乖乖去刷牙洗嘴,可以了吧?”
  他眯着眼,恐吓她:“你以为就这么简单?”
  “不然你想干嘛……喂,喂……色……”“魔”字还来不及说,她的嘴巴就闭得紧紧的,因为他俯下头想亲她。
  温温热热的嘴覆在她的唇上头,很遗憾地,她的初吻就这样被抢去了。雅惠死不张嘴,可以感觉他硬要撬开她的嘴,她偏不张开!妈的,这个摧花淫魔已经抢了初吻,他还想干嘛?恶心死了,接吻有什么好?都是口水,无法理解爱情小说写得这么美妙,还天雷勾动地火呢!也不过是嘴唇碰嘴唇而已……咦,他又想干嘛?雅惠见他边亲着她的嘴,举起手来往她的脸上摸来……
  啊!他捏住她的鼻子!
  “还能呼吸吗?”他贴着她的唇瓣,贼兮兮也微笑。
  雅惠目皆尽裂!可恶!妈的!死了也不张嘴。就这样瞪着他看!
  “你不常运动,肺活量不足,不到三十秒,你就没了气了。”
  拷!他笑得多开心!这么喜欢亲人吗?完了,她憋不住了!
  “你的脸好红,呛了气可不好。五、四、三……二……一。”雅惠终于忍不住张大嘴吸气,他的舌直接滑进她的嘴里。
  连脏话也来不及骂,很贪恋地吸取氧气,再顾不得他的舌头在胡作非为。可恶!下回一定练大她的肺活量!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七章

 

  “培养感情”三天,严卿官便远赴那西色斯岛足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哪
  第一件事,就是甘愿冒着大热天上超商买烟。彷如好久好久没闻到烟味了,在严卿官离开的当天,她买了一打香烟,一打啤酒,对着墙骂了一上午的脏话!
  她足足抽了一包烟,喝了半打啤酒。很高兴,但是一有风吹草动,心头乱是胆颤心惊的,怕一回头就是严卿官出现。
  明知自己很对不起他,连点想念都没,还能算是交往中的情人吗?也许,是因为他找错了人。他这种男人天生合该就是男主角的料子,而她只适合当配角,谁有看过在一本爱情小说里男主角是跟女配角在一块的?
  小说毕竟是小说,一开场摆明了谁是男主角谁是女主角,但在真实人生里则不然,她从不爱当旁人的女主角,太累了,瞧她勉强当之,却吃了多少苦头!
  拷!还不准她骂脏话呢!一不小心骂脏话,他就──他就亲她。雅惠摸摸唇瓣,三天里他共亲了七次,每次都是她忘我地骂出脏话,每次都捏着她鼻子,妈的!就看准她的肺活量不大,每次她的嘴都给他亲得麻麻的、痛痛的。适应、适应,男女之间本来就该互相适应,每到晚上不得不耳提命面自己。拷!现在她算自由了,就算成天窝在家里也没人理睬,多好!
  第一天下午,门铃乍响,足足响了二十多声,她照旧看着电视,这是以往幸福的生活。
  “死雅惠,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来开门!”
  啊?!忘了还有尤痴武!不开门,迟早会被踢坏,只好很哀怨的飘去开门。
  “小哥要我们送三餐来啦。”尤痴武挤开她,后头跟着严望日及丁玉堂。
  雅惠的脸笑得僵僵的。“多谢赐饭,不送。”
  “送你的头啦,快点过来吃啦!”尤痴武拖她一块进门。“待会儿吃完,来帮忙做代工,分你二百元啦!”
  第一天以家庭代工作为结束。妈的!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晚餐,要尤痴武送饭绝不会白送。
  无所谓,她还有二十九天的自由。她十分怀念以前独来独往的日子,不必理会人,人家也不会主动来吵你,多自在!即使到今天,仍然无法理解严卿官的热情从哪儿冒出来,分心去关怀别人究竟有啥乐趣可言?
  第二天她上出租店租了几本小说,回程在二楼遇上了欧巴桑,她当没看见,直接溜往顶楼。
  “林小姐。”
  叫她吗?奇怪,又不熟。雅惠回头没吭声。
  “听说严先生出远门了,你一个人在家没开伙,这是我多煮的,要不嫌弃就拿去吃吧。”说归说,欧巴桑还是硬塞在她手里。“一个女孩子家也要好好照顾身体。”
  雅惠看着她进屋,心头觉得有些怪怪的。当她恢复了她习以为常的生活时,周遭却一点一滴的改变起来?无聊,她嗤想道,是欧巴桑自愿送的,不吃白不吃。拎了菜就往顶楼上跑。
  当她坐在水塔附近看小说时,却不时被杂音吓得频频张望,明知严卿官不可能出现,但一有风吹草动,总骇得弹跳起来,自动熄了烟蒂。
  可悲的天性啊!
  当得到了自由,却无所适从起来。
  而她自由的日子尚未结束。
  当晚,她咬着烟修稿,外头有吵架声,她是习惯了。如果严卿官在,他会出面,现在他不在,大伙自扫门前雪吧“嗄?”三更半夜敲门会吓死人的。“谁啊?”雅惠不耐烦地打开门,眼睛还没放亮呢,就发现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直拉她往楼下跑。
  那人的长相很眼熟,雅惠从没放心思去记名字,只隐约知道是附近的邻居。
  “林小姐,你快点来劝架!”
  “劝……架?”妈的,有人吵架干她屁事啊?
  “对栋五楼的夫妻吵得不可开交,都要打起来了。你不去劝谁去劝?”
  “我……?”路经二楼的时候,严望日就站在那儿,没吭声地跟着他们身后出去。
  “卿官没在这里,当然由你去劝架。远水救不了近火,能救的当然是邻居,要说这附近大大小小的邻居最服谁,那当然就是卿官,跟着就是你了!”那人气喘吁吁地带她跑上五楼。
  这到底干她屁事?雅惠怔怔地看着眼前闹翻天的夫妻。不要说是人名了,连他们是夫妻她都不知道,要她怎么去化解?妈的,为什么这种事全落在她的头上!没错,严卿官在这社区的时候,是时常拖着她到处忙里忙外的,但那可不表示她是心甘情愿地为这些所谓的邻居去服务!
  雅惠忽然转向拉她来的那个邻居。“为什么你会拉我来?以前我们不都自扫门前雪的吗?”往往有时吵翻了天,依旧没人出面吭声,最多只是嫌吵了点,但每个人独善其身,那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
  “还要理由喔。”那邻居搔搔头。“大概是因为喜欢上了互动关系吧,那种感觉就像一夜之间发现了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家人,不见得要有血缘,但有了困难,却能互相帮助吧。”
  事后,当雅惠回到家,严圣日堂而皇之跟着进了来。
  “小婶婶,睡不着吧?”
  “吓,你进来干嘛?”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是出来的?
  严望日闲踱进来。“我来要根烟。”
  雅惠看了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抛给他,就自顾自地回到书房。小偷嘛,就算赶他出门,他照样摸得进来。
  好累!雅惠的脸贴在桌上。这些人没完没了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没了严卿官,还有那么多人……
  雅惠的眼瞄到严望日走进书房。妈的!他像入无人之境似地东张西望,嘴里叨着烟,随手抽了一本小说,跃坐在可以看见斜坡的窗槛上。
  拷!“这么晚了你回去睡好不好?”
  “不好。”严望日懒懒散散地翻着小说,黑蒙蒙的夜色衬着他的身躯勾织成诡异的气氛;他的容貌在同龄少年中显得过份俊雅,别说半颗青春痘,连疤痕都没有。“小叔跟我谈条件,而你是我的护身符,我当然要保护你。”他没头没脑地说。
  “哦……”雅惠随口应了一声。
  “喂喂,没有好奇心吗?”
  雅惠看了他一眼。“乖小孩去睡觉,好不好?”那语气像在哄小孩,惹得严望日微微红了脸。
  “我十七岁了!”
  “哦……”雅惠看着萤幕,没当他是回事。
  严望日看看指间的香烟,再看看她。“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啊?你……姓严吧?”雅惠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小叔呢?”
  拷!这还用问?“严卿官啊!”这孩子是失眠无聊到玩问答游戏了吗?
  “我叫严望日。”他没好气地说,就不信勾不起她谈话的欲望。原以为小叔的女人是个普通人,而他对普通人一向有好感,毕竟从今年开始,他要以成为一个普通人为目标而努力。但显然他对于林雅惠必须另眼评估了。
  “严小弟,你想不想睡觉啊?”有人在场,就没习惯碰电脑了。
  严望日瞪了她一眼。“想不想知道小叔的过去?”
  “不……”“不想”习惯性要脱口,但及时顿住。雅惠面露困惑,一向对人没啥感觉的,更别谈是好奇心了,如今才知对严卿官所知甚少。“我……想知道……”好奇怪的意念,这是首遭想要去了解一个人的过去。
  严望日笑了.笑得有些邪气。“小叔的能力在严家祖业中排行第五,是严家公认的天之骄子。你可别误会,严家天之骄子的定义不同,不关运道不关背景,能利用自己的才能创造最佳的未来,这就是严家的天之骄子,而小叔就是这样的人。他并非绝对性的天才,但一点点的努力、一点点的人缘,加上他的头脑,他就能追上一般天才性的人物。而如果说,在家族里我最服谁,那就非小叔莫属了。”会提到自己,是因为严望日是家族中新生一代的十七岁天才,目前他在严家里排名第七,唯一一个以年少之姿跃上家族前数排名之中,他的将来被喻来不可限量。嘿,不可限量吗?他的将来会由自己决定。
  “听起来他像是神一样的人物。”雅惠喃喃说。
  “他能将内外双职调适得非常好。你知道他拍了一个平面广告是卖了个人情给严氏大兄长的吧?”
  “严氏大兄长?”
  “哦?”严望日挑眉。“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嘛。”
  妈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想要问他啊!拷!当初看见严卿官的海报时,没想要了解他过;老实说,那张海报长什么样都已经忘了,就连当初他拖她进那间公司避雨,她也没多问,因为不想多作了解……
  “咦?”雅惠忽然问道:“未成年可以在公司里打工?”
  “那是大兄长的公司,或者,要说家族的大本营也行。小叔没说过吗?那里的职员都是没有偷儿天份的严家人。”
  “哦……”复杂的家族,足够去写成一本小说了!突然间,雅惠跳起来,指着他。“你……”
  “怎样?”
  “十七岁?要考联考吧?”印象中好像没见过他苦读。
  “是啊,再过几天吧。”他诡异地笑。“下个月神偷大赛的名单中有小叔,本来是没啥值得担心的,但是近年新生一代的神偷虽出类拔萃,但显然道德素养不及格。光是在美国,小叔就遭到了好几回的暗算,你是小叔的女人,当然需要保护,而我就是你的保护者。”严望日不满地斥道:“嘿,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吗?要将你完完整整的送回给小叔不是难事!”
  雅惠耸了耸肩。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震撼,大概生活太过平常,所以体会不出被人当靶的刺激。
  “然后呢?”雅惠干脆关上了手提电脑,专心听讲。
  “咿?”刹那间,他暂时分散了注意力,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有人在外面吗?”雅惠问道。
  “哦?不……没有人。你不是想听小叔的过去吗?接着我们就回到他二十岁那年好了,那一年啊……”
  事实证明,严望日的身手非凡。
  大概在凌晨六点,雅惠迷迷糊糊打起瞌睡来。平常她的警觉性满强的,或者是因为望日的年纪还小,也或者他是严卿官的亲戚,所以防心不重,当她醒来的时候,骇了一跳,发现严望日依旧坐在窗前看日出,关节却有红肿的迹象。
  据说,他是出去揍了人,谁知道呢?她的关心不多,恰好只绕在自己身上。
  但日子却有了改变。
  当她想要回到独居时代,却有人硬拉她出壳;有时是中学生,有时是痴武,大多时候是一些她记不得名字的邻居。
  五专联招那天,雅惠被拖去当联考陪客。据尤痴武说,严望日只考五专,而她大热天的,只能在教室外咬牙切齿的做代工。
  “有什么不好?一举两得,可以陪望日那小子联考,同时兼作代工嘛。”尤痴武挥汗如雨的说服她。
  本来以为严卿官不在的日子,她可以自由自在的享乐,而如今快过了一半,她的每一天都有外人参与。
  烦死人了!这是她的老实话。她没有必要为外人浪费自己的生活。一直到月尾的某天,她一直是如此坚信的,如果将来真有谁要分享她的生活,严卿官算是唯一的吧,没有爱情,但能生活平静,那就足够了。
  那一天,大概是在半夜二点钟的时候,雅惠就哈欠连连了。白天被人拖来拖去,忙东忙西也不知道忙些什么,累死人了!还是搬家的好吧准备睡大头觉的时候,好像听见些怪声音,她皱眉,循声欲跑厨房,却见乌漆抹黑的厨房里跑出一个人。
  她骇了一跳,尖叫出声。
  那是货真价实的小偷
  “妈的!”铝棒放在床头,拷!就知道她很霉,霉到连小偷都来闯空门!还记得二年前斜坡上的某户人家遭了小偷,左邻右舍没一个去帮忙,眼睁睁地看着小偷跑了,而她也是其中一个自扫门前雪的邻居,不是吗?
  王八蛋!这是她咎由自取又怎样?除了自己谁能帮忙?
  “妈的,去死啦!”雅惠见了东西就往他那里扔。那小偷动作挺快的,拿着水果刀就往雅惠冲来。
  “雅惠,怎么啦……啊,小偷!嘿,雅惠,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让开!”
  忽然,尤痴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雅惠呆了呆,回头。
  “啊?”刚刚经过她身边的那群人是谁啊?
  唯一没跑过她身边去痛殴那小偷的家伙就站在门前。“我只负责开门,我想……大概没有我插手的余地吧。”严望日随意玩弄绕在食指的万能钥匙。
  “夭寿哦!要是我们没有听见林小姐的叫声,一条人命搞不好就被你给糟蹋了!”欧巴桑拿着锅子死命往小偷打去。
  “王八蛋!敢欺负老娘的朋友,是不想活了是不是?要不要活?要不要活?快说,想活就给我做代工,听见了没?”
  雅惠迟疑的回头,看见五、六个满眼熟的邻居,有的还穿着睡衣、有的双脚拖鞋不一样。“他们是怎么了?”她喃喃自语。疯了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好心?这不是她所知道的邻居,是谁改变了这一切?
  “雅惠姊?”中学生匆匆忙忙地跑进门。“我刚才听见有人叫捉小偷,你还好吧?”她身后跟着她的爸爸妈妈。
  雅惠浑身上下不舒服起来!那种感觉很让她恶心。明明人性是自私的,为什么会在短暂时间里有了剧变?而她呢?依旧没变?
  当警车押走了小偷,左邻右舍尽退之后,雅惠反倒没了睡意。靠着墙滑坐在地,心头纷乱。
  “妈的!”当她仍在自扫门前雪时,却莫名的接受了其他人的好意。雅惠的头有点痛,因为想不通从小到大所奉行的圭臬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她将脸埋在双膝里,眼角却觑到地上的小说。
  那是租来的小说,是沈亚的妖精系列之一吧!
  “爱与勇气永不失败是吗?”她喃喃道,胸口有点难受,那种感觉像是长久以来有什么东西被打破,想救却是来不及了。
  “雅惠,台湾的言情小说好像以古代居多耶!”公寓的阶梯坐挤四人,发问的是丁玉堂。“八十本里头就有六十本是古代小说,挺有趣的。”
  “是哦。”雅惠随意答道,嘴里依旧老烟一根。
  “雅惠,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快点说你是怎么写的?”尤痴武捧着笔记作纪录,家庭代工之外她决心试图写一本小说。以她天才的头脑,早就盘算好了。一天八小时花在写作上,就像正规正矩的上班族,一天写一章多,大约七天就可以写完一本.一个月就有三本左右的稿费入帐,一年就有三十六本,哇拷!赚死了!
  “咦?没什么好教的吧!”雅惠慢慢享用啤酒。“列个大纲,把你想写的记下来分成十章,这样还须拜师学艺吗?”她随便翻了翻中学生跟丁玉堂去租的一批新书。“你们还看『于晴』的小说哦?”
  “打发时间嘛。”中学生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雅惠。“雅惠姊,你到底叫什么笔名告诉我们嘛!”
  雅惠微笑。“说跟不说之间没差吧?”
  “嘿,卖关子吗?那还有什么难的?小冬瓜,你看的小说多,去翻翻看序跟后记,根据我的观察,现在的作者都有在写序跟后记,看看谁写得最像雅惠,就是她准没错了啦!”
  雅惠闻言挑起了兴趣,倾身向前。“你以为一名作者的全貌会反映在序或后记中吗?”
  “不──是──吗?”出声的是丁玉堂,一脸的饱受打击。“不是每个作者都是长发飘飘、不食人间烟火、气质卓然的美女吗?”
  雅惠看了他受创的神色,懒懒回答:“你看我像美女吗?”
  丁玉堂瞪着她,喃喃:“不像……的确不像……”
  中学生嗤笑。“丁大哥,你跟我当初的想法一样耶……哈哈!”
  他颇具怨恨地瞄了雅惠一眼,像是在说:“都是你让我幻想破灭的。”
  “作品不等于作者,不要对作者抱有太崇高的幻相。”雅惠随口说。
  “哦?”尤痴武双眸闪闪发亮,硬挤开中学生,黏在雅惠身边。“敢情你有辛?也对,你写小说的时间也满长的,多多少少一定认识一些作者。快点,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把艰辛说出来,由我来执笔卖给那些读者。”一册贱价五十元卖出,有一百个人买就有五千元,赚翻天了!
  “嘻!”雅惠笑开了。“你在胡扯些什么?你看我的个性像是会去认识其他作者的吗?”
  “也对。”尤痴武认真点头。“看你就知道其他作者是怎么个德性,有人拿你当偶像崇拜,我就去撞墙。”
  “不要以偏概全。”丁玉堂愤恨地指着好几本小说里的书侧页照片。“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每一个都是美女耶!不要拿她们来跟雅惠比!”
  三人同时看看他,再互相对看,中学生率先问出口:“丁大哥,我们都知道她们很漂亮啊,你干嘛那么激动,你又不是要娶回家当老婆!”
  他恶狠狠地瞪着中学生。“对啦,我就是有这个打算,怎样,你有怨言吗?”
  “没没没!小女子们不敢……哈哈哈哈!”尤痴武笑翻天,就差没在地上打滚。雅惠嘴角上扬,没笑出声,但也差不多了。
  尤痴武跟中学生是背对着公寓一楼的铝门,而雅惠跟丁玉堂是坐在对着铝门的一楼阶梯上,所以当门外有人拎着行李推门而入时,先注意到的是漫不经心的雅惠,她的眼睛张圆,烟滑落指间。
  “啊!”一个月有过得这么快吗?她自由的日子终告结束了。
  来人双眉凝聚,目光停在她僵掉的笑容。
  “你又抽烟了,雅惠!”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八章

 

  作者乙:“稚惠,是真的吗?”
  二十三岁的雅惠睡意蒙蒙听着电话里好奇的声音。“什么啊?”
  作者乙:“你们出版社的作者说你写不出好东西来了耶。”
  雅惠打了个哈欠。“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作者乙:“你不是有一阵子没出书了吗?有作者说你被退了好几本稿子,作品没人要收了耶,是你们出版社的作者说的,不走我说的唷。”
  雅惠半垂着眼皮。“她说的有可信度吗?那你问我干嘛啊?”
  作者乙嘿了两声:“我总要问清楚才能明白事情始末嘛。你要不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啊?”
  雅惠嗤笑:“这有什么好辩解的?无聊!爱传就传吧,我要去睡啦,拜!”
  ──摘于雅惠日记
  “好……好久不见了……”雅惠结结巴巴地。拷!她的心头乱跳个屁啊!
  相处又不是一天二天的,她……干嘛这么紧张?
  他的眼睛锁住她的脸。“你剪了头发。”揉了揉她挑染成酒红色的短发。“活像二十四岁的小太妹。”他取笑,推着她进了二楼公寓。
  她不服气地回话:“你的头发都留到肩了,想当女人啊?”拷!就是忍不住回驳他。
  “你不喜欢?”严卿官随意问,雅惠回头看了他一眼,嗤笑。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吧?彼此的自由空间不是当初交往的条件之一吗?如果我连你的头发都要,那就也失了交往的原意。”她很坦白地说。
  严卿官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放下了行李,将身后的玻璃门关上。
  “你叫我上楼干嘛?他们还在楼下耶……吓!你干嘛关门?很热耶!”她遽然回首,吓了一跳。
  “雅惠,我想你。”他沙嗄道。
  “啊……”好肉麻!雅惠咽了口口水,冒起冷汗来。
  “你过来。”
  “干嘛?”她警觉地问,全身寒毛竖立。
  “我想抱抱你。”他伸出手来。
  雅惠看着他结茧厚实的手掌,显得有些迟疑。
  “后悔了?”他扬眉,俊容肃然。
  “没有,我没有!”她答道,握住他的手,才想要开口再说几句,却发现下一刻已被他拥进怀里。
  雅惠的脸有点热热的。妈的,不吭一声就抱她!虽然以前偶尔他会抱抱她,但没这次抱得快勒死人!雅惠举起手想要环住他的背,皱了皱眉,又放下来。拷!她尴尬个屁啊?
  “我看见你在笑,雅惠。”严卿官喃喃地说,天知道他有多嫉妒惹她发笑的人。她并非冰美人,对人虽然冷冷淡淡地,但她的个性偶尔冲动,喜欢骂脏话,却没见过她笑。但,他该值得庆幸了!至少,她待他的态度一如以往,而非一个月没见的陌生人。
  “我不行笑吗?”她翻翻白眼。
  “你还是老样子。”他倒先笑了。
  雅惠看看他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脸更热了。“你到底想怎样啊?”她顿了下,才结结巴巴:“妈……妈的!”
  她骂脏话的意图……不会被看出来吧?要是被看出来,不如死了先!
  “你老爱骂脏话!”他的笑脸没了,晒得有些古铜色的俊脸逼近她。
  雅惠瞪着他,咽了口口水,在贴近的刹那,忍不住闭上眼睛。妈的!丢脸死了,心跳都快被他听见了!
  等了半晌,预期的“惩罚”没有降临,反而忽然他的重量整个移到她的身上,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害她颠踬了下。
  “你……怎么啦?”
  “我不太舒服,让我靠一下。”
  “啊?”雅惠试探地摸摸他的皮肤,好烫。原以为是刚从外头回来,所以体温较高而已。“你生病了!”
  拷!他是病人,而她还在作非分之想?这种别扭的个性丢脸死了!这一辈子绝对不会把方才邪淫的念头泄露出去。
  “我只是不太舒服,我抱着你就好了。”
  “不太舒服个屁啦!”这种时候还想抱她!他的头脑净装些什么啊,真是!“生病就去看医生,我还不想被你传染!”她没好气地说。
  他闭上眼,闷笑二声,喃喃说:“就因为不想传染给你,所以让你逃过了。”
  这回,雅惠倒没迟钝到听不懂他的话。
  雅惠坐蹲在床畔的椅子上,抱膝注视浅眠中的严卿官。说是浅眠,是因即使他服了药,一有动静还是会醒来。
  雅惠烦躁的搔搔头发。“妈的!爱人有个屁用啊?烦死人了!”拷!那是说,如果这就是她的“爱情”的话。
  爱人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她一向对人没啥兴趣,现在突然觉得好像有那么点“爱”的感觉,要表达好难。
  “雅惠?”
  啊?还真是一有动静就醒呢!
  雅惠略嫌内疚的跳下椅子。“你觉得怎样?要不要喝水什么的……你瞪着我看干嘛?见鬼啦?”
  “没,你穿围裙满好看的。”
  “啊!”雅惠忽然叫了一声。“我远在煮稀饭!”匆忙地跑出房间。拷!看他也会看到傻了,真是疯子!
  严卿官微笑,坐了起身。他握握拳头,全身气力恢复七、八成,他的体能一向不弱,复原能力也很快,他预估只睡了半天多而已。
  “咦?你可以坐起来了吗?”雅惠捧着大锅稀饭进来。
  “我没……”严卿官怔忡,对上她关切的眼眸。“我……咳,勉勉强强而已。”这是首次亲眼目睹她对他有了心。
  是什么改变了她?他虽在那西色斯岛,但不表示完全没有她的音讯;跟望日签定了契约就等于保证她的平安,而她的音讯则有丁玉堂陆陆续续传给他。
  她遭了小偷,他知晓,有望日护她,就没有必要担心。但就算能够掌握她的动态,却摸索不出她心境的变化。
  “那谁叫你坐起来啊?笨蛋!要不要吃稀饭?”
  严卿官面露警觉怀疑。“你煮的?”
  “是啊!”雅惠把大汤匙递给他,白了他一眼。“我懒,但不见得我不会煮饭。”
  “你宁愿成天吃泡面也不愿自己煮饭?”
  “我说过我懒了嘛,咦?你说话满有气力的嘛,还会不舒服吗?”
  “我……咳……我还是不太舒服,头昏脑胀的……”严卿官连咳了好几声,惊觉到她跑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背。
  这是雅惠吗?才一个月的时间,她的剧变就足以教他怀疑认错人了。
  “丁玉堂说你是习惯性的水土不服,只要休息半天就好了,是不是他搞错了?”雅惠不悦地皱起眉头。
  “不要在心底骂脏话。”
  拷!他这也看得出来?妈的,真是有够霉!
  “雅惠?”
  “嗯?”她懒得站了,扯下围裙就坐在椅凳上。啊!好累哦,久未入厨房,搞得灰头土脸的,全身肌肉都抗议,如果这种时候有根烟就好了,操劳过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好想念哦!
  “你过得好吗?”
  她嗤的一笑。“这种问法像是我刚从难民营出来。还不错啦!”她皱了皱鼻子。不妙,这个月他不在,她放肆的抽烟抽得凶死了,本来是想既然他回来不能抽了,不如先抽个过瘾,当作告别式,现在反而半天没吸烟了,怪怪的。
  他密切注意她的反应。“你看起来有些变化。”
  “哦?你有没有口香糖啊?”好哈哦!对了,楼上冰箱里还有半打啤酒,是打算今晚喝光的。妈的,他这么早回来干嘛啊?
  不是说不欢迎他,老实说,她是满想念他的,真的。只是她还是希望保有单方面的自由,男与女在一块不该成天只有卿卿我我的,那会教她烦死。
  “我有。在行李堆里。”
  “这么麻烦啊?你慢吃,我去找。”雅惠跑到客厅翻行李。香烟、香烟在哪儿……不对,她是要找口香糖,口香糖呢?他的衣服简洁,在袋里有个盒子,她顺手打开,是一排细长的针。拷!这男人还真自主,连缝衣服都自己动手,好,够强!
  “妈的,口香糖放得还真隐密!”小心地把细长的针拱起来,拿出压在下头的小盒子,她打开她瞪了许久。
  “雅惠?”严卿官在她身后蹲下,左手理所当然地缠上她的腰际。“找到口香糖了吗?”
  “没啦。你不是不舒服吗?”她的声音闷闷地。
  他锁眉:“雅惠,你在哭吗?”
  雅惠跳起来转身面对他。“妈的,我哭个屁啊!”她的眼睛红红的。
  “混帐,你又骂脏话了!”
  “你不也骂了?自己没法达成的要求不要来强迫我,王八蛋!”
  “雅惠!”他缓慢站起身来,凶眉已出现。“没有理由我必须受你莫名的责难。你最好说出个理由,不然──”手指间的关节又啪啪作响。
  雅惠瞪着他。“我以为我好像有一点点点点的爱上你了。”
  他停下动作,惊愕。
  “实则不然。”她又说。
  “雅惠,你最好把话说明白!”
  “妈的!我连嫉妒都不会,怎么会去爱你?”雅惠露出那张相片。
  严卿官注视了会那张母亲的相片,沉住气。“从头说。我要知道错过你改变的原因是什么?”
  “我改变?嘿,你真以为我变了吗?我以为我真的变了!王八蛋!”雅惠紧张地咬着指甲,想起遭小偷的那一夜──“至少,我是试着去努力改变自己的,你知道的,那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人!他们可以做到,而我却做不到?”
  严卿官上前一步。“你开始在语无伦次了,从头慢慢说,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她眯眼看他。“一辈子?你认为我真的会嫁给你?然后去当一个黄脸婆?”
  他注视她:“婚姻不见得只有一种型态,雅惠。”
  她顺口接道:“而通常,到最后,男人变了心,因为这就是爱情。”
  “你怎能确定我一定会变心?”
  “你又怎能保证你不会变心?”雅惠瞪着他,扯动短发。“烦死人了!什么情感都没有不是更好?”
  严卿官上前抓住她的双臂,迫使她看着他。“雅惠,如果你敢退缩回去,我会再把你揪出来,你信不信?”
  “你敢动粗,我……我就叫警察!”妈的,看他长得个二五八万似地,摆明就是看定她怕事的心态!
  她原就没打算跟他吵,又不是多亲的人。吵是一种浪费力气的事情,而她懒是天性──她忽然皱了眉。他刚搬来,她是连话也懒得回他,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而后逐渐她回话的机会多了,甚至会主动想了解他了,这表示有点喜欢上他了吗?
  “烦死人了!连个爱情小说都不能当范本,妈的!”她咕咕哝哝地。
  “雅惠?”
  根据一般爱情小说论,当发掘男主角身边有女人照片时,理当会吃醋嫉妒既而掀起争执,可她没有,完全没有!妈的!她甚至只认为照片就是照片,没有嫉妒的心理!是她搞错了所谓的爱情吗?不要也罢!徒增烦恼丝。
  啊──她眼睛一亮,盯着他指间上的香烟。“你……你……”什么烦恼全忘却了。
  “想不想抽?”他气定神闲地说,开始玩弄起香烟。
  “我才不那么没种!”雅惠嫌恶地看着他,又补一句:“玩人家弱点最要不得,你知不知道?”
  “我一向只看结局,不问过程。想不想抽?”他退了几步,靠坐在沙泼把子上。
  想,好想,哈死了!“你以为我……是毒瘾犯啊?”妈的,瞧轻了她。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往他移了一小步。
  “只有一根唷!你不抽的话,那,就丢了它吧!”严卿官作状抛向旁边的垃圾筒,雅惠惊叫一声,跑上去攀住他的手臂。
  “你想怎样?暴殄天物会遭天谴的!”她两眼发直地垂涎着那根漂亮的香烟。
  这算是她主动靠向他。“雅惠,你好香。”他亲亲她的脸。
  “香个屁!你浑身都是汗臭,去洗澡啦!”雅惠的脸又有点燥热了。
  “哦?”他微笑,笑得有点坏坏的。“那我把烟带进浴室了?”
  雅惠咬牙。耍她嘛。“你有条件?”
  “我喜欢聪明的女孩。”他的神色有些柔了,摸上她的脸颊。“你把头发剪了,看起来年纪好小,我几乎以为我必须花上十年的时间等待你长大。”
  那,就不要等,去找别人好了!雅惠差点冲口而出,但终究没说。
  “条件呢?”她不甘愿地问。
  “我只要你说,是谁改变了你?不,别说你没变,人都是会变的,只是你变得慢些。我想了解是谁让你笑、是谁让你懂得争执了?”
  雅惠偏头想了会,撇撇唇。总不能告诉他,如果说真有谁改变了她,那也只有他了!
  “雅惠?”他晃晃指间的香烟。
  她怨恨地瞪着他。“说了也没啥好丢脸的。就是遭小偷的那天晚上……老实说,我差点吓死!”
  “我知道。如果我在,就没人敢进来了。”他轻声轻言轻举动。悄悄滑下她的脸,移向她的腰际。
  雅惠以为他内疚,安慰道:“还好啦!又不是没有你我就不能过活一样!让我觉得难受的是……”间歇几次,才鼓起勇气说:“我从来只顾自己,你知道的,我就是这个社区每一个人的缩影,人不都是这样?除了自私自利外,还能拥有什么?可是好奇怪,”她是真的困惑了。“当我遭小偷,他们却帮助我,为什么?当我在原地踏步的时候,他们究竟是前进了或者后退?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讨厌这种感觉,『爱与勇气永不失败』是吗?为什么我必须勉强自己才能感受到呢?我想试试……试着用他们对我的方式去对待他们,当他们收回的时候,我就收回,我以为这很简单,你知道的,我甚至以为我开始想念你了……或者是爱上你了,我没谈过恋爱,不懂爱情是什么东西,但是现在我确定我不爱你,因为我根本不会去嫉妒。”不爱也好,省得麻烦。
  严卿官没皱眉,反而笑了。“你不是不会嫉妒,只是要慢慢学。”
  “哦?”她怀疑地看着他。“你是说,我是爱你的喽?”要真这样,又有麻烦了。
  “也许,任何东西都是需要学习的。你可以试着学习爱上我。”
  “爱情也需要学习吗?”她充满百分之百的怀疑。
  “每个人的爱情方式都不一样,没必要去仿造其他人的。”
  拷!听他说得像是大师级的人物!
  “你可以后悔,毕竟现在我还不确定我是你生命中的女主角。”
  “但是我可以确定了。”严卿官微笑。“我爱你,雅惠。”
  她呆了呆,脱口道:“妈的!你怎能确定……啊!”看见他凶眉又带淫笑的神色出现了!
  “你,又骂脏话了,雅惠。”这回没逼近她,而是搂着像具僵尸的她进怀。
  “你,你……你小心口沫传染病菌啦!”她咽了口口水,又开始热了起来。大概是得了热病,她想,眼晴发直的瞪着他的唇。
  “没什么不好,我可以煮稀饭送到床前,外加小菜。”他亲上她的嘴,而她依旧封嘴如蚌。
  她紧张得要死了!拷!以前哪有这么紧张过……亲吻,应该是张嘴的吧?可是有点不听便唤。
  他眨眼。“我们来测测看你的肺活量练得如何?”他贴着她的唇道,捏住她的鼻子。
  这回,不到一秒钟,她忍不住轻启红唇。
  他又是皱眉又是轻笑的下了个结论:“雅惠,你的肺活量愈来愈差了!”
  男与女的交往是要经由不断的适应再适应。
  好比,为了闪避严卿官的电眼,雅惠不得不躲在马桶上过烟瘾,天知道那多可笑啊!为了一段奇怪的感情而必须放弃带给她幸福的香烟。妈的!那种感觉很恶心,就像是“试婚”吧!
  而所谓的“试婚”就是一天到晚不断的看见对方,直到烦了腻了;当他喜欢花格子的地毯时,你必须屈就自己放弃白颜色的地毯;当他决定了晚餐无肉不欢时,你这个吃素者只有陪着他一块入地狱了!
  妈的!爱情哪有这么烦人啊?
  也许,这样的形容是太过于严重,但雅惠一向喜欢为自己活,如今必须为另一个人而活,老实说,初时的适应简直是人间地狱!
  严卿官严格实施了不准抽烟、不准喝酒、不骂脏话!拷,都快一个星期了,不要说是滴酒不沾,快枯死了,就连烟……她都只能吸抽油烟机的烟味过乾瘾!一有骂脏话的意思,他就亲她……亲也就算了,但他老爱说那一句──我爱你!
  真有那么容易说出口吗?
  这样的爱情能维持多久?
  当年华老去、当他变了心,那么这样的爱情就一文不值了吧?也许是她想得太多太远,然而她始终不信任情感。
  她的爱,没法再说出口了。
  在爱情小说里,始终停留在公主与王子因爱而结合,结合之后呢?没有任何的毛病?好比说,王子喜欢一大早去散步,而公主却爱晨昏颠倒的等着醒来吃晚饭?
  妈的!没错,男女之间适应是各退一步,然而她却退了数步之远,几乎可以破金氏纪录了!
  他热情、她冷淡;他正直、她自私;他的作息正常,而他要求她将白天黑夜纠正过来,是为她好没错,但她终究不习惯啊!他没干预她写爱情小说,也没兴趣知道她的笔名,但如果写作干扰了她的健康,那么他会玩尽手段的要她放弃写小说。拷!为此,她真的开始一点一滴的修正自己的日常生活,好想扁他!
  这就是所谓的男女交往?
  爱情不见得只有一方受苦
  但她喜欢看他吃苦。是有虐待狂的倾向吧?他跟她一样是上了瘾的烟君子,偶尔在不经意的时候会捉到他抽半根烟,那种时候通常罚他晚上没有晚安吻,也从那时候起几乎捉不到他抽烟了。
  晚安吻是他的乐趣之一,她心知肚明。
  他们的感情是缓慢而稳定的发展,偶尔除了抱抱她亲亲她之外,严卿官会想进一步的非分侵犯,曾经她很坦白地问他:“男人都像你这样吗?”
  他迟疑了会:“不,我不会拿着爱情当幌子要求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你可以拒绝。”
  所以,她光明正大的拒绝了。
  她从不认为爱情是女人的全部,也不认为当爱上了一个男人,就必须把身体奉献出去才算是完整的爱情。
  完整的爱情应该是……了解而能适应吧?
  她开始适应了另一种生活,与以前大不相同,而她开始发现了周遭的人变多了。有点烦,她的自私仍在,但至少愿意试着去接受了。
  有时候,她想逃;有时候,做了恶梦,梦里背负了对另一个人的情感,因为太重以致活活压死她了!多可怕!当她醒来之后,发现日子如在恶梦里,那时才想哭呢!
  如果要问她,究竟爱不爱严卿官
  那,就在实际认真的适应了一个月后,她做了一个恶梦!
  那个梦里没了严卿官,没了逐渐热情的邻居,只有她一个人独自生活,她很快乐,因为太久没有享受过一个人的自在,尽情的抽烟、尽情的喝酒。当她醒来的时候,她怔忡地瞪着天花板,花了好一阵子的时间在弄清方才是在作梦或者压根严卿官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他是真实的存在!
  她的眼眶有点热热的,想哭可是不甘流眼泪。当严卿官一如以往的送早餐顺便偷早安吻时,雅惠埋在被褥里不敢起床。要让他看见她哭,她会呕死一辈子的!
  “雅惠,不起床吗?”他威胁兼恐吓。“昨晚又熬夜了?信不信我陪你一块睡啊?”
  她从来没注意每回说话,他几乎会喊一次她的名字。她以前独居到有时几乎遗忘了自己的名字,而现在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人会叫着她的名字。
  “雅惠?”
  他说他爱她,能持续多久她不清楚,但如果说那个恶梦深刻的让她庆幸严卿官是真实的存在,就叫作爱情的话,那么,她想她爱上了他,一点一滴的。
  而他同时也让她体会了过去的日子叫“寂寞”。
  他们二者之间不能并存,如果选择了严卿官就等于放弃了过去的日子……那种自我放纵的独居生活啊……
  要告别吗?
  为何不?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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