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
 
  • 4628阅读
  • 11回复

小说在线读--《于晴全集》之《情惑那西色斯》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7-04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楔子

 

  都入棺材了还想跟他斗智!
  男人敛目,垂下的睫毛掩住邪恶的神采,血色的薄唇上勾,慵慵懒懒地半坐窗台。
  “……总之,艾蜜婶的遗书里并没包括那份遗产转移的文件;黑家的规条你也很清楚,没有她的签字,想要继承黑龙头的事业,就非得抢先一步找到‘龙麟’,不然让其它堂兄弟捷足先登,别说我不站在你这一方,届时整族黑家人将会把你生吞活剥。”黑忍冬的厚唇撇笑着,隔着酒色的晶亮液体注视眼前曾经叱垞风云的黑家少爷。嗯,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黑宿原也会一如过往的威风,但目前不是,至少在龙麟未现之前,黑家少爷只能算是一个镀金的纨桍子弟。
  血统,一向不是黑家所重视,即使再优良的基因也有出意外的时候;黑龙头所在乎的是才能。
  有能者为王,是黑氏一族的作风;而龙麟则是有能者的象征,拥有其物者,众人皆服。虽然不知是从哪一代传下来的规矩,但肯定是遥远的年代里。
  如今的黑家随着世代交替,转向世袭制度,唯有人死才能交接下一代,若是遗书里未留下只字词组转移其权利时,那么就是龙麟出现之时。
  只要拥有黑家血统者,无分身分贵贱,谁有能力得到,那么,他就是下一任的黑龙头。
  “艾蜜婶生前把藏龙麟之所告诉某个人,只要谁能先找到,那么他就有资格成为黑龙头。”黑忍冬克尽职责地解说着。
  坐在窗台上的男人穿着一身黑,却无法与外头的夜色融为一体。太显眼了,即使是侧面,他的半张脸仍然不容忽视,像行走在黑夜里的夜叉,不是青面獠牙,而是媚惑人心的俊容。
  他的眼垂着,多数时刻总教人不自觉不敢看着他邪里邪气的眼,像抹无底洞不由自主地迷失,无分男女;这是黑家人排斥他的原因。
  如今,他的黑眸虽然半掩起来,却野蛮地瞧着窗外的景色。夜里自然看不出什么,然而这是他的岛,即使看不清楚,但也知道除了这座城堡之外,岛上的其它生物正进行着强者生存的淘汰行为。
  他的唇笑得更诡异。
  “有何不可?”今夜,他首次开口:“既然她想玩,我就陪她玩玩,让她在地狱里看看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有多孝顺。”他撇过头,随意睨着倒退一步的黑忍冬,弹了弹手指:“游戏太快破解会让其它人失望的。把艾蜜遗留下来的名单交给我,放风声出去,让其它堂兄弟知道我就要有所行动了。”
  “咦?”黑忍冬虽然不敢直视他邪气的眼,但还是发出疑惑之声。
  “没有阻扰,我玩不下去。要是让艾蜜知道她留下来的小把戏轻而易举,那么她岂不是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我可狠不下心让她成为殭尸。去吧,别让我说第二遍。”他的肩挑起,逼得黑忍冬节节败退到门囗,随即视他为隐形人,不再理会。

评价一下你浏览此帖子的感受

精彩

感动

搞笑

开心

愤怒

无聊

灌水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7-04
第一章

 

  岛,由半空中往下鸟瞰,几乎算是天然乐园,青葱的颜色覆盖了岛屿的大半部分,仅稍稍掀起文明气息的是北部临海悬崖峭壁上的一座城堡;外观似以灰石砌成,石有青苔,北面的石墙上攀附着浓浓密密的某种树藤,远远观望,像座年代已久的古堡。
  “啊……啊……果然……壮观……”冷汗如绵绵江河,滔滔不绝滑下严青秀的肩鼻,向来秀气的脸庞有着深沉的恐慌。
  风,像一窝蜂针狠狠刺进他的皮骨,扬起装帅摆酷的墨色风衣。
  他的胃袋如同巨大的汤杓缓慢而有力地搅着大锅菜,翻腾不已。
  “恶……”忍不住了!他攀住飞机门把,当场呕了出来。居高临下的,混着又黄又白的秽物以地心引力的原理坠往原始的地面。
  早知道就不来当陪客了!
  “没有……恶……天理啊!”他朝天发出怒吼之声。“想我今年不过二十有七,正值青春年华,您是瞧了我有妻有女,嫉妒我,想叫我直赴阴曹地府是吗?你作梦!”炯炯目光死瞪着蓝天白云,爆烈的声竭隐含恐惧。
  前头的驾驶叼了根雪茄,睨了他一眼,司空见惯而又冷静地说道:
  “先生,您到底跳不跳?不跳,我强烈建议您不必下地府,直接上去找天理。在下我还有妻儿要养,先走一步了。”语毕,从容不迫地套上救生装备,转头跃进苍苍穹冥之中。
  严青秀瞠目结舌地,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修长的食指发抖地指着下方那个膨起的降落伞。
  “他……放我们鸽子?”
  “他是在逃生。”
  “那……我们呢?”“坠落吧!我想。”
  “哽?”严青秀呆滞的目光迟缓地跳向他的女儿,可怜兮兮的瞳仁逐渐泛起雾气。“宝宝……你是说,咱们父女俩要魂归于此了?”
  “不是父女俩。”她俐落地调整降落伞的带子,拎起沉重的背包。“我还不想死,对不住啦,小爹,于晴的小说还没看完,就这样白白牺牲太不值得了。”樊落望着下方蓊蓊绿林,轻吐囗气,拳头抓了又放。“小爹,不跟你说再见了。老妈那儿就说小爹被惧高症给害死好了。”
  “等等!”严青秀及时捉住她的藕臂。父爱战胜了惧高症,他义正辞严地开口:“宝宝,虽然我不是你亲爹,但爱你的心可不输你妈咪,我再怎么不济,也理当要保护女儿安全落地。我看咱们一块跳好了,就算有个万一,小爹也能当你垫背的。”意气风发的父爱跟他额上淌下的冷汗形成对比。
  “嗤。”樊落迎风轻笑,挥开他的魔掌,回首瞥了他一眼。“小爹可不是打算靠我来逃生吧?”
  “宝宝!”他叫道。她老是爱开他玩笑!永远对他这个爹清清淡淡地,没有贴己的心,是他这小爹当得太失败了吗?
  没错!是他硬逼她来才会落得这步田地,但他这么做何尝不是为了樊家?虽然是招赘的,但也是心甘情愿,为了老婆,他把女儿给带往险地……呜,他对不起宝宝!
  “小爹,老妈跟她肚里的孩子还在等着你呢!不走就等死吧!”樊落嗤地一笑,松开机门把子,成为第二个跌落苍穹的逃生人员。
  “宝宝……”严青秀眼若铜铃。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是怎么发现的?脑袋里千转百迥,嘴里却忍不住大喊:“宝宝,至少把于晴的小说给扔掉啊!二十本太重啦……”
  机身轰轰作响,再过不久,寿命就要完结,他的汗泉又涌出新汗来了,一头黑发紧紧贴着额上。
  “不跳……就见不到理丝了……”他喃道。
  今天流的汗足以当他三天饮用水,他一咬牙、眼一闭“跳!”
  一只逃生的腿先探到机门外。
  “……我再跳!”
  另一只腿勉强也扑了空。
  “我……”咦?两腿都腾空了,照理来说应该跟随宝宝的脚步吻上地面才是……他的眼微微瞇开一条缝,惧高症缠住他的左臂,紧紧攀住把子不放。
  完了!他死定了!不不,他还不能死呢!他还有理丝、宝宝,跟没出世的孩子,这是承诺!他的右手一指一指扳开左拳,在扑向蓝天白云的同时,他大喊:
  “宝宝,不怕不怕,小爹来救你啦!”
  ※        ※         ※
  事情的起源是黑家放出的请柬,而小爹利用他的职业“摸”了其中一张请柬!
  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摸”来的,但却成为她苦难日的开始。因为严青秀的惧高症,所以重责大任自然落在他嘴里自称是首席弟子的樊落身上。
  真是见鬼了!也不过是个樊家几百年前遗失的“狐狸面具”,丢了也就算了,干嘛执意去偷回来?就算要偷,也轮不到她这个从没开过业的“首席弟子”身上啊!要不是小爹以死挟逼,说什么那西色斯岛一向生人勿进,除非有特殊通行证,不然就算天皇老子到此,也会被拒于门外,难得岛主黑宿原主动广邀各行各业人士入岛,不把握这个机会,简直太对不起自己了!
  这下可好,是进了岛没错,但赔上一条小命,划算吗?
  “哎啊啊啊啊!”樊落惨叫,闭上眼护住头脸。
  粗壮的树枝刷过她整个身子痛!
  好痛!屁股很痛!标准的狗吃屎。
  “去。”她咕哝,膨松的短发凌乱地覆住颜面。早知道会被迫跳伞赔命,就不该心软小爹的苦苦哀求。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过爬到十层楼以上的经验;要她跳伞,委实不是人做的!
  说到底,还是小爹的错!
  要不是他贪着便宜,租了架破鸟,他们会落得须要到跳伞逃生的地步吗?连个保险都舍不得买,如果出事,谁来理赔?
  嘶。
  “痛死了!”降落的地点是一片小丛林,青青细枝划断身上的伞带,才会害她跌个狗吃屎。
  “混蛋!”她低叫,血腥味窜进她的心鼻。肯定是什么部位受伤了,她的背又痒又热,好象还湿答答的……试探地动了动手指,还算能动,至少她的上半身还能动,没骨折的倾向。樊落迟钝地耙了耙凌乱的发丝,张开黑眼向前凝望。
  “嗄……”时间凝住。
  目瞪囗呆地睖视停在跟前毛绒绒的“脚丫子”,半晌才缓缓往上掉,趴着的娇躯愈看愈僵硬,头顶上明显地就是喷气声。
  嘶“我的天哪!”瞳仁大张。话是含在嘴里的,不敢散出来是因为怕戕害千金不换的小命。
  这样对峙了大半时间,终于体会了小爹惧高的心态。要命,她还不想死,于晴的小说还搁在背包里没看过呢!香汗顺着额前滚落下来,却是连抹个干都不敢。
  “别……老盯着我成不成?咱们打个交道,你往后退半步,给我十秒钟时间,我立即消失在你眼前,如何?”清亮的声音讨价还价的,还附赠一个瞇瞇眼的笑容。
  对方的四脚动了动。
  “死了。”她的眼半瞇,迅雷不及掩耳地一跃起身向后跳了几步。转身狂奔的同时,瞟视到对方起了动作。
  见鬼了!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岛上也盛产狮子!
  她低咒而后跃开步伐,有丛跳丛、有路跑路,矫捷的身手如身后黑白无常在追赶。
  狮吼响透林中,差点震聋樊落的耳朵,不敢回头望,是因为怕缩短彼此的距离!她能逃到哪去?王八小爹!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的人啊!人跑得过狮吗?
  “啊!”俐落地蹲下身,庞然狮身飞跃上空,脚爪扫过她的发梢。真死了,当真连跑都跑不过,看来是连全尸都留不住了。
  生死关头,于晴的小说有个屁用,还负累了她!樊落当机立断地从敞开的背包里捉出一本小说掷到狮子脸上,随即后翻了几圈,朝反方向继续逃命去了。
  “王八小爹!”她微喘,跑了半天了,还跑不出这片丛林!她眼尖地捉住树藤,顺着粗厚的树干轻踏上去,攀上了树枝。
  这可不是什么失传已久的武学功夫,而是……说好听点,她的小爹是怪盗;说得难听是扒手,这一身高级扒手的基本功夫就是教小爹给磨出来的。
  “‘保钱保誉不如先保命’,这是严家祖传训条的第一项。”也是小爹的座右铭。
  换句话说,逃命要紧,免得一嗝屁,天大的宝物也得等喝了盂婆汤再盗。
  “真是见鬼了!”咕咕哝哝地。树下那头庞然大狮八成几天没喝血,饥渴地绕着树圈子走。要逃出生天?不容易啊!不知小爹下场如何?要是降落时,也遇上这么一头野生兽……樊落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阿弥陀佛,老妈肚里的宝宝只怕是喊不了一声“爹”了。阿门,安息吧,小爹!
  “你可要保佑我,我发誓会帮老妈早日找到第三春的。”她自言自语地,细长的眸光映着四周诡谲的夕影。逃,要往哪儿逃?能跑得过狮子是奇迹,跑不过就是理所当然,不如一对一对抗还有一线生机可寻。
  她斜斜地倚靠在半天高的树干上,拉过她的百宝背包。“不知道这个动物大观园能不能接受狩猎行为?”背包里除了厚厚一叠小说外,零零碎碎的杂物也很多。
  她找了找,戴上手套,再翻出一个长盒子,盒里是一排细致的小针,左边摆着袖珍迷你的手枪。
  “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啦!我没修过护士课程,射不对地方可别怪我。”挑了三针装进枪管子里。
  足够麻醉一头狮子吧?她的有限经验值是零,别说是头一回尝试“擸狮”,就连只乇毛虫都没当过实验品。她举起枪,瞇起瞳仁瞄准……“喂!喂!”樊落呆了呆,瞪着那头猛狮又起了意外动作,迈上懒懒的步伐往北边走去。奇了,实验品怎么跑了呢?先前不是还把她的瘦肉视为野外高级晚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吗?
  沉吟了会,看看天色。北方是岛上唯一文明的地方,她得在还没入夜前进到黑家城堡的范围内,沾点人气;她可不敢把下半辈子的好运全赌在片这凶禽猛兽大观园里!
  “真是要命!”樊落重新拎起背包,攀爬向枒枝梢头,随即胆大地跳到对头的枝梢上,连着以这种方式在半空里“飞”了几分钟。没法子嘛,谁叫她跟这头肉食动物往同方向前进,总不能招它为伴,一块勾肩搭背地走吧?
  出了这一片林是芊芊草原,从树梢可以隐约觑见林子的尽头及一片平坦草原,奇异地,在草原彼端远远可见产业道路。
  真是见鬼了!谁敢在大观园里飚车?不被这些猛兽飙就该偷笑了!
  难怪那西色斯岛的岛主一向不开放给外人进入,不然游客定是直的进来、化为尸骨出去。
  “欸。”樊落叹道。
  蓁蓁原野一望无际,一出林她不见光死?若要再继续待下去,一入夜就真要死在这里了。考虑半晌,她只手捉住树藤,只手持着短枪,拼了!
  她扯着树藤顺势滑下身躯的当儿,“噗!”差点又在同一天摔了个狗吃屎。
  那是什么?眼角所瞟视到的“东西”好象不是东西,应该是个人吧?因为身影是青绿色的,所以很容易在草原中被忽略了。没错,就是个人类!不要命的人类!
  野狮的步伐开始快了起来,目标似乎锁定那个即将牺牲的男人。
  阿弥陀佛!愿主保佑你,停在那个方向保证成为那头野生狮子的上等鲜美肉食,善哉!善哉!现在她才能体会到牺牲精神太伟大了!她合眼祷告。这下她有救了,说不定等它吃饱了,就算撞见她,也毫无食欲了。
  阿门!反正是死道友,又不是死贫道。
  合十的双手撞到麻醉用的改良短枪,樊落的巧鼻皱了皱,望望那个手无寸铁的人,再低头瞧瞧自己的小武器。
  “哦!shit!”她埋怨地低叫,双脚己身不由己地动了起来。
  真是……真是见鬼了!这一会儿,几百年藏在冰箱里的良心倒主动现身了。她追逐起那头野狮,从猎物的身分尽责地升格为猎人。
  “喂!”樊落嘶叫,她的视力一点二,可以注视那个高大男子的脸抬了起来,似乎显得有些厌烦,浓浓的肩还蹙了起来。
  去!救他一命还耍大牌!真是、真是见鬼了!她低抽囗气,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头野狮因为她的出声而转移目标,飞快地靠近她;樊落咬牙咒骂,弯下身瞄准。
  爆裂、疼痛、流血,在瞬间完成。
  火辣辣的额畔滑落液体,一抹额尽是红滟滟的鲜血。
  她没打中吗?它跳起、她射击,在这么近的距离还没打中?她老花眼了吗?或者是麻醉药没效?
  不会吧?
  “该死的小爹!”这是他亲自配的麻醉剂,害死她了!她狼狈地跳起来,奔向那个男人。“还不快跑!”
  要死了,要真没效,那她的小命不是玩完了?以前总见书上说什么“香消玉殒”,老体会不出其意境,现在她总算能够了解那一句话的含意了!她会连一根骨头都不存在这个世上,逞什么英雄啊,那是男人爱玩的游戏,她还要快乐地玩过下半辈子……“要命!”她叫道,用力扑倒男人;野狮的利爪飞跃她的头顶上片天。“去,我就不信打不昏你……。”
  她发狠,再度瞄准步步进逼的狮子。
  “磁……”中!
  这回是确确切切地看见击中猎物,但麻醉针显然是起不了效用,身形照快地扑过来。
  毁了!
  这回真要死无全尸了!樊落眼目集中,蓄势待发。
  麻醉枪不灵,最后关头最多是来个徒手搏击战,总不能乖乖躺在那里,任它选择哪一块瘦肉先食用吧?是没学过正统的武术,但既然是高级扒手的“首席弟子”,至少还有一套压箱宝的逃命打法;虽然那套打法是三天晒网、三天捕鱼下的成果。
  樊落目不转睛地,收录起它每一刻的动作,距离越发地拉近,野狮一个跃身,及时飞过他们的上空,一落地又要逼近,却在发出一声狮吼后迟疑地退了几步,然后又不死心地绕着他们转了几圈,紧接着忽然转头就跑,没入林子。
  “真是见鬼了。”她自言,目光莫名地收回,凝在地上。
  落在男人身边的是一瓶香水,掉落时瓶盖开了,倒了一半,但不仔细闻,闻不出什么味道来。她什么都行,就是鼻子不好,太细微的味道闻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打扰了我。”身下传来泰若自然的声音。
  “啊。”差点忘了她还压着“生物”呢!她跳起身,劫后余生的感觉就如同世界大同降临一样。
  男人站起来,樊落这才发现他的高大起码超过一米八,能推倒他简直非神力所不能及。
  “你也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她双臂环胸地巴结问道。炯然的眼瞇着扫量他充满洁癖的举止。
  男人生就一双桃花眼,眼角含着阴森森的诡异,俊美的五官表露出混血儿的血统,东方与西方的组合,像是集两者之优势;高挺的鹰勾鼻却有一张很美的五官,不是娘腔美,是以男人的姿态所能造就的冷美人皮;他的肤色虽然显得有些深褐,但无损其色;黑鸦发丝溜了几绺在额前,猜测约莫三十岁左右。如今:他的眼慵懒地垂下,像沉睡中的美洲豹,如果再着一身黑衣,背后贴上黑毛翅膀,活脱脱就像西方降世的恶魔。
  见他恍若未闻,樊落瞧瞧天色,又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挟恩德以求报偿,向来不是她的作风,但保命要紧,谁知道再待下去,那头野狮会不会发现它错失了什么好东西!
  男人的薄唇诡谲地笑起来,没笑出声,但樊落忽然觉得凉意逼人。
  “你能留下小命是意外。”他像在自语自语,更像目中无人。
  “NO─NO!”樊落闪到他面前晃着食指,摇头。“这不是我要的回答。”
  “哦?”男人的眉不可见地扬起。遮掩的黑色瞳仁抬起,没什么看头似的扫过她的娇躯上下,而后停在她闪亮、活力的眼眸上。
  东方女人的身材大多扁平,她也不例外;没什么可以提得起兴致的地方,唯有她的眼是全身上下最诱人的特质。
  他向来由眼看人,她的眼并不是美形的眼,但蕴藏在其中的宝矿教人见了就不禁想要狠狠地……打碎;当她眼里的光芒碎成千万片,那,定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吧?他的嘴角漾起笑意,并不刻意,然而眼角眉梢尽是浸着邪气的媚惑。
  “这里的岛主人疯了!”shit!樊落发挥高度耐心解说,随意地朝林子方向挥手。“谁知道那里头还有什么四只脚的‘宠物’,不走留下来当晚餐吗?你怎么来的?车呢?”该不会这人把车停在产业道路上而走来“纳凉”吧?
  男人耸了耸肩,拂了拂垂下的浏海。举手投足间,像是玩世不恭的贵族子弟,修长的手指十分漂亮,但手背上布着几道不一的干疤。
  “我没车。”他发觉她盯着他瞧,再度施舍一个迷惑众生的微笑。“来那西色斯岛作客是须要签下切结书的,你也应该有;在这里的死尸是不受法律拘束,你能活下是意外,因为我救了你。”他的眼睨到地上的香水瓶,而后弹了弹手指,吹了声囗哨,其姿态优美得令人着迷。
  “啊……”不曾吧?对他优雅过分的动作着了道,直听见马蹄声,才睁大眼睛。“你……骑马来的?”僵硬的颈子侧过去,远方一点逐渐化大,她的头忽然感到疼起来。
  “我的骑术公认一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丝绸般的滑入人心。
  “我没骑过马。”她嬿了咽囗水,目睹黑体白鬃的骏马停在跟前。要命,今天不只见鬼了,简直跟她十九年来的自制力做最高的挑战!
  他性感的唇上扬,垂下的睫毛适时掩住野蛮的神采。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没有真正地“享受”过当一个人的乐趣,艾蜜的游戏尚在含苞当中,等待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如何能从等待中发掘快乐,是他的兴趣所在。
  他翻身上马,从风衣囗袋里拿出素色的手套穿上,向她伸出手。
  “你不必懂骑马。‘游戏’也不许任何人控制它,你只须考虑一下,打算留在这里过夜或是跟我走?”
  那还用说!樊落勉强搭上他的手,但还是感受到他的热气,毕竟他还是人,有人味嘛!她借力上马,坐在他的面前。
  “这是你的行李?”他瞄瞄她拎着百宝背袋。很沉甸,必定塞满了东西,以她一个小小的身子能逃过“路易十六”的狮嘴已属不易,还能带着拖油瓶,这小女人不简单。他的笑容曳长,这样花起心思来玩才有看头。
  “这是我的宝贝。”樊落回答。双手紧揪着马鬃,娇躯微微向前倾,与他保持距离。
  “哦?”夜色中的眸子毫不保留地流露出了狂野的意图。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想要的东西向来没有要不到的;瞧不起的也从未出现过在他眼前。任何事在他眼里只算是游戏,而通常新鲜度并不能持久。
  “痛!”她痛楚地小声哀号:“你在做什么?”竟敢偷袭她的背,痛死了。
  男人轻划过她背脊的手指沾着血迹。他望了半晌,而后漾起微笑,伸舌舔了舔指头上的血。
  他阴柔地开口: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流血了。”
  ※        ※         ※
  黑家城堡以北为主,立在悬崖峭壁上,当初由直升机往下鸟瞰,犹如浓缩版的样品城堡,而实际的范围,若不是有所谓的交通工具,就算进了城堡的第一道铁门,照样得行个数十分钟以上才到得了堡前。
  “宝宝!”
  在城堡前下了马,就瞥到严青秀惊喜交加地迎了上来,双臂开弓……樊落立刻退了几步,避开小爹恶心巴拉的怀抱。“你还没死啊?”
  “宝宝!”严青秀垮着一张脸:“你怎么诅咒我呢?”嘴里抱怨着,黑眼却机灵地往离去的骑士瞟去。
  “切结书呢?”
  “嗄?”他张大眼,吞吞吐吐:“什么……什么东西?”
  “少玩这招。小爹以为我是八人轿子从岛上一路抬过来的吗?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绕一圈,让你尝尝什么叫九死一生?”
  “啊……”严青秀畏畏缩缩地:“宝宝……虽然我是比较幸运一点,正巧降落在城堡的花圃上头,但我想……我想岛上的确是原始了些,松鼠肉是满多的啦,宝宝你就……”
  他的宝宝向来讨厌动物,也难怪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不过他很欣慰,宝宝激烈反应的机会不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这样一来难免就没有让“父亲”身分出头的机会。他的眼忽然睁得更大,措手不及地捉住她的左臂,咆哮问:
  “是谁让你受伤的?”娃娃脸猛然凶狠起来。
  他的宝宝右臂上的袖子磨破,泌出丝丝腥血;这不打紧,他绕了一圈,发觉她的背部也有好几道血痕,啊……他精光毕露的眼停顿在她额前,先前真的没注意,宝宝汗湿的发丝黏在额上,正巧掩住血块。
  “可恶!”他咒骂,颤抖的手轻轻撩起她的头发。“宝宝,是那个骑士伤害你的?”
  “谁啊?”樊落又退了一步,避开他温暖的手。“少转移话题了!切结书是你签的?没经过我的同意?我死在这里,谁来为我收魂?”她啐道。
  严青秀怔了怔,精光四射的眼立刻收敛起来,化为委屈。
  “不签就进不来了嘛!反正宝宝你是我的首席弟子,谁敢对付你,就是跟我作对!”言下之意是对她深具信心,事实上也只有她可以托以重任了,当然得多捧捧!要不是他有惧高症、要不是他曾发誓入赘樊家之后绝不动第三只手、要不是理丝身怀有孕,说什么他也要留下。
  狐狸面具原先主人虽然是樊家的,但遗失了几百年,下落几乎已是不可考,入赘十年来动用同行间的人脉,终于得知面具流落在黑龙头之子黑宿原身上,然而黑宿原行踪成谜,只知那西色斯岛为他所有,终年不得开放。如今机会来了,不把握住会遗憾终生的。
  严青秀沉下眼,注视高耸的古堡。这里头不只是他想讨回面具,必定还有其它觊觎之徒!狐狸面具非一般市价可以评断,在黑巿收藏者的眼里价值不菲;如果可能,他会亲自重出江湖,而不是叫宝宝来冒险。
  有人在催他了。原先一张邀请卡只能让一个人进岛,他本来也只想送宝宝到岛上,自己不必踏上土地,可就在他要离去时,没想到却临时发生意外,才由得他待了一些时候。
  “宝宝,你自己要保重。”差点没泪眼汪汪地逼樊落来个十八相送。“不管咱们的目的有没有达到,保重自己最重要。记得要三餐定时、少接近男人,你才十九岁,还太小,小爹才拥有你十年,还不够,不准被男人骗了。”
  “少婆婆妈妈的了。”跟个老妈子一样!樊落冷冷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仆役。
  那仆役原本是来催人上机,没想到听见笑话!那西色斯岛上的笑话比死人还少,笑纹不容易长是不错啦,只是没法延年益寿而已。
  严青秀频频回首,依依不舍地上了直升机。
  啊!忘了跟宝宝提醒,小心那个危险男人!现在的他安居乐业待在小镇上,并不表示他视人的能力衰退!那个载宝宝回来的男人并非常人。一个男人或许傲慢狂妄,但不见得危险;而他,那个有些眼熟的男人,流露的不仅仅是自大,还揉合不曾费心修饰过的野蛮。
  原先就预估岛上多数受邀人非泛泛之流,但那男人的每一个细胞都跳跃着邪气,是谁?在记忆中谁有这种悚然的气质?宝宝应付得了吗?
  “先生,你还真好狗运,没被林子里的狮子给生吞活剥。”驾驶开了囗。
  “咦?”吸引力被抓回来了。“狮子?林子里有狮子?”他怎么不知道?
  “是啊。听说上回还有人降落不慎,就活生生地当了晚餐送到狮子嘴里,反正居住在岛上的人都得签切结书,死了没人管啊!”
  他脸色白了,忙从窗子探出身。
  “宝宝!”他叫这,草坪上的人影愈来愈小……等等!驾驶的声音好熟!冷汗又滑落了娃娃脸,不为樊落的安危,而是自己的。
  他的眼迟缓地转移目标,溜到驾驶戴着墨镜的脸上。
  “我……我们是不是见过?”严青秀胆寒地间,手指不由自主地又发起头来。
  “先生,你没有那么健忘吧?下午我才载过你来岛上,半途上我跳机啦,你忘啦?”
  他怎么会忘!一辈子的恶梦啊!
  他的头恐慌地探出窗外,惊悚失控地发出嘶吼:
  “救……命……啊……宝宝……”
  ※        ※         ※
  “啊……啊……”监控人员脸色发自地瞪着屏幕。他恐惧地想吐。
  “干嘛?昨晚吃坏肚子?”监看另一台屏幕的圆胖男子笑说,贪嘴地吃着高热量的蛋塔。
  “不……他笑了。”
  “嗯?”
  “黑二爷笑了……”他瞪着眼,屏幕里是一片青青草原,草原上站着一男一女。从头到尾他看得很清楚,是黑二爷让路易十六去解决掉进林子里的女人,只为她不小心打扰了他;当然,那已是习以为常的事,在岛上唯有黑二爷才是上帝,只是……他已径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笑容了。
  “致命的笑容……”他喃喃道,这是下面的人一个统称。
  “什么?”圆胖男子喷出了嘴里的蛋塔,黏呼呼地贴在监控屏幕上。
  “可怜……”他为那个小女人哀悼。上一个引起黑宿原兴趣的人虽然自杀未遂,但也离死相去不远了。这种时候还是当个平凡人比较好。
  “嗯……”吃着蛋塔的男人蹲在一旁猛吐。
  “阿门!”另一人为那个小女人开始祈福。
  “没用了!岛上的上帝是黑二爷,你向他祈祷,不如坐在这里看着她被毁灭。”语毕,圆胖的男人继续干呕。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7-04
第二章

 

  “该死的黑宿原,你死定了!”劲风直扑下来,狠狠地落在羽毛被上。“我杀、我杀、我杀杀杀!咦……怎么没有痛呼声?”
  发现为时已晚,才要跑路,身后一个回旋踢击中夜行者的小腹,直飞过软绵绵的床,四平八稳地吻上冰凉凉的地面。
  “哎唷,好痛唷!”夜行者可怜兮兮地抗议,声音是女的。“就不能轻一点吗?”
  “我不爱半夜被人惊起,尤其我很累了,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樊落冷静地打开抬灯,晕黄的光映着她疲惫的脸。
  “你……你偷袭!”夜行者不依地大叫,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你以为面对一个小偷,我该有多好的欢迎仪式?”要命!才到岛上头一夜,就遇上这等阵仗!她甚至还没弄清堡里的地形图,就叫一个小偷婆子看中,这算不算霉到姥姥家去了?
  她的眼一瞇,身形极快地退了几步,避开夜行者的偷袭。
  “嗤。”樊落耻笑出声:“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跟我玩?”
  “三……三脚猫!?”夜行者结结巴巴地,显然是气极了。“你……侮辱我,就等于侮辱我爹地!童!”她叫道,东张西望地直跺脚:“快出来给爹地争囗气,我以师姊的身分命令你,童……哎唷!”三招内见成败,她灰头土脸被踢到墙上,哀呼不已。
  “滚出我的房间!”樊落啐道。“想偷东西找别人偷去,别惹到我!”
  真是倒霉透了!白天差点葬身狮胃里,晚上还遭人洗劫,就算明儿个有人拿枪逼她上断头台,她都不再吃惊了!
  夜行者显然相当地不服气,抓起落地的匕首,扑身向前,身手生涩而粗鲁,看得出没经过多少时日的训练。
  真是见鬼了!她招谁惹谁了?樊落咬牙,侧手擒拿她持刀的右腕,正欲教这夜行者好好吃顿苦头,忽地黑影一晃,无声无息地化解她的小擒拿手。
  她的身手若要论逃命,只须动作矫捷即可;但若扯到打斗,不巧她跟眼前的女夜行者半斤八两,抱着三天晒网、一天半捕鱼的心态,反正她本就不打算继承小爹的家传绝学。学武是白白浪费她的时间,对付三脚猫还算绰绰有余,但对真正行家来说,她那三脚猫的功夫简直是以卵击石,而那颗卵不幸正巧很遗憾她就是她。
  “讨教。”那黑影是个高个儿,身材是魁梧,由声音轻易揣出是个男人。
  真是、真是要命了!樊落连连险避来人招数,论力道是绝对臝不过人家,借力使力更别谈,连对方的袖角都碰不到;来人可是真材实料的武术者!
  可恶!这可不是什么武侠世界啊!在一个月前她还是台湾高职的平凡女学生呢!怎么才进了岛,她的世界就变色了?
  劲风打痛她的脸颊,现在靠的是她迅捷的身手才能避开他的攻势。
  樊落双拳抵住他飞来的拳头,好痛!力道毕竟不是她所能比拟,她忍痛旋出腿风,先进一招攻势,逼他采守方,随即翻过床沿,一气呵成地拉住女孩的头发。
  “哇!痛!”女夜行者惨叫。
  “痛就给我闭嘴!”樊落不耐烦地叫。“不!你不准靠过来!”
  “再打。”男人的眼瞇起来,简洁地说。
  “胡来!你以为这是什么年代?现在可不是光靠武打就能解决一切!”
  男人细长的眼望入她的炯光。半晌,他微微颔首,形于外的精光尽敛,显然同意她的看法。
  “你的底子不错。我是童晃云,她是……尤痴武。”他的嘴角不可见的扭曲。
  “我叫樊落。这里算是我新据的地盘,生人走进这块领域俗称‘闯空门’,通常下场是蹲苦窑,想不想试试?”
  “你……是你的?”尤痴武迷迷糊糊地叫道:“不可能!怎可能呢?这明明是黑宿原的房间嘛……”
  童晃云忍住叹息,脸上的表情布满长期非人折磨下的痛苦。
  “请见谅。我们并无意伤你,是……痴武的错。”
  “我?”尤痴武抗议:“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而已,谁叫那个姓黑的住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古堡里!”
  还分前后层咧,光是弯弯曲由的甬道就教人头痛,谁知道会出错!不过话说回来……“不是黑宿原的走狗就放开我!”她叫道,双眼含怒地瞪着童晃云。吃里扒外的家伙,就那样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以为大伙儿的头皮都跟他一样硬,不会痛吗?
  樊落沉吟了会,松了手,瞇起细长的眼看着童晃云扶起尤疲武。这男人的拳头功夫不错,绝对在她之上,如果能收为己用,盗回面具当然能多几分胜算。
  坦白说,现在连怎么偷回的计画都没个底,能多捉几个帮手来只会减轻她的负担。
  “那,你也是邀卡请来的客人喽?”尤痴武掀下脸上黑布,细皮白肉的,一脸鄙夷。“敢来那西色斯岛的,都是贪上岛权的,你也不例外。”
  “咦?”
  “你不知道?那你来这里干嘛?以为度假玩耍吗?”尤痴武挥了挥手,全身酸痛得差点瘫成烂泥,只好暂时屈就在可能是敌人的床沿坐下。“传说黑宿原有心要将那西色斯岛权让出一半交给新合伙人开发,这回应邀而来约五十多名宾客里铁定有一个可以成为岛上的新合伙人,你以为大伙吃饱没事干?不,来这儿的人想要的不仅仅是这座岛,还有附赠的黑家在世界经济中的声望。你想想看,平空得来的宝藏,谁会轻易教它从眼下溜过?不然一张切结书等于暂时送出生命,谁会做?是不?童?”
  樊落眨了眨眼,脑袋瓜如海绵迟缓地吸收着尤痴武这番话。
  “那个见鬼、要命、该死的小爹!”她咬牙低咒着。她可不曾从小爹那里听过这一段“长篇大论”啊!
  真是……真是……说不出话来了!等有命回到台北,她会亲自手刃他,让他瞧瞧惹火他门下首席弟子的下场!
  “你们跟黑宿原有仇?”樊落细声问道。
  “嗯?当然有仇,是不?童?”尤痴武骇了一跳,跳回师弟的身上,活像一只攀在树上的无尾熊。奇了,那个姓樊的女人的眼好象喷出火焰来了。
  看她的相貌相当地平常,像是在台湾随时可以在马路撞上的女孩,可是她的眼瞳很活、很有神,像抹跳跃中的熔浆,不经意地燃起脸蛋的光芒。
  不好惹,肯定不好惹,尤痴武是过头的路痴,但不表示IQ跟她平板的曲线成正比。
  她猛点头。“没错,咱们跟那个杀千刀的黑某人的确有仇!你也有,对不?我有个建议,不如我们合力干掉那个黑某人,功劳一人一半如何?”既然喜欢当“沉默羔羊”的师弟死不吭声,那理所当然地出她这师姊来谈判。
  “好……啊……”樊落瞇瞇眼笑了,牙齿磨来磨去:“不过我不要他的命,我只要别的东西,至于功劳全归你。”死小爹,回头一定要一块一块割下他的肉,晒在阳台上!
  “太好了!”尤痴武跳下师弟的背,伸出手来。“从此以后,我们共坐一条船喽?”
  樊落盯着她的纤纤玉手,只勉为其难地轻握一下就收回。
  “行。我要听听你们的计画。”有现成计画没理由不听,也省得花费脑汁。
  “计画?”
  “对。”樊落非常有耐心地解说:“所谓的计画,是你们所设计的一个画面,而那个画面里是黑宿原的结局。现在,你们必须告诉我那个画面如何设计的过程,我好配合啊!”基本上她倾向于信赖那个沉默是金的男人,既然不是只有尤痴武打算“暗杀”黑宿原,那么童晃云必定是提案的那一个主导者。
  尤痴武眼里迷迷蒙蒙地,搔搔额,照实答道:
  “可是……我们还没想出来该怎么干掉那个黑某人耶!”
  “啊?”不曾吧?
  樊落的眼对上童晃云的无神黑眸,才要开口问,却被尤痴武给拉住,谄媚道:
  “既然你是我们的同伴了,那么计画理应由你来想!这样好了,明天再来找你,到时再告诉我好了。我跟童自愿当你手下,听你指挥。”两、三下把重任丢给她,哇,轻松了。“啊,对了,为了以示诚意,稍后我把我们祖传的草药方子给你一份。你看你全身都是OK绷,好可怜唷!”尤痴武眨巴眨巴地,流露巴结的模样。
  樊落睁圆眼,由尤痴武望向这蜡色表情的男人,再由他缓缓地移向尤痴武。
  她……一个高级扒手自称的首席弟子、一个曾是台湾填鸭式教育的学生、一个自诩为不是很有智能之光但也不算笨的平凡人,是不是一不小心跳进了一个还不算很聪明的陷阱里?
  唤,真是见鬼了!
  ※        ※         ※
  那西色斯岛的早晨跟台湾并无不同,月落日升。太阳窜起后八点正,在古堡正厅是自助式的早餐,虽然容纳五十人是绰绰有余,但总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东方人、西方人、高个儿、矮个儿、胖子、瘦子,各类人种聚集一堂,若得人眼花缭乱。
  “嗨。”酥麻的男声在耳际响起。
  “啊!”樊落跳起来,旋过身。“是你?”差点掉了一身鸡母皮。
  “是我。”男人的桃花眼漾着轻佻的笑,热滚滚的目焰直直瞧进她的。“你的脸色像死鱼,让我猜猜……昨夜不安枕的原因是我?”
  樊落瞪着他。这个傲慢又自恋的男人!
  “是啊,昨天您老人家的马上雄姿让小女子倾醉得很,一入梦只见您骑着旋转木马绕得我头昏眼花,难免睡眠不足活像死人。”心情本来就很不好了,没必要还得由他来加上一笔。
  男人怔了怔,看着她转移目标…移驾自助式的餐桌。他说错了什么吗?
  “勇气可嘉。”身后,是黑忍冬的声音,拎着白绢摀住鼻子靠近他。“敢近她三呎的你是头一个,足以戴上荣誉勋章!”
  “嗯?”男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精美的脸庞闪过一丝迷惑。
  黑忍冬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
  “老兄,钓女人不是这种钓法。当你说一个女人像死鱼,我劝你最好买副棺材自备,嘿嘿。”
  男人像是忽然发觉他的在场,缓缓地撇过脸注视黑忍冬。
  “拿开你的手。”否则请自理后果,这一句倒是没说出囗,只是在他妖邪的眼里表露无遗:黑忍冬连发呆都不及,恐慌地缩回。
  “呃……我……我不是有意……”冷汗噗地一口气全冒了出来。在他眼里,黑宿原始终教人难以亲近,并不是说这个堂兄一身倨傲气质震住他,凡举大企业之首多多少少都有些狂妄,甚至司空见惯的冷僻性格,然而黑宿原多了一分邪气的气味,要不是先前他难得散发迷惑,忽然像起个人类,说什么他是不敢忘形碰他的。
  黑宿原像妖,如果在古早时候,他会被视为妖孽转世,是外貌的关系也就罢了,但那一年的夏日,一趟难忘之旅让他真正见识了黑氏家族里唯一隐居岛上的堂兄。
  那一年,黑宿原出岛未久,就遭绑匪绑架;而很不幸地,他这个黑家最没身价的小孩也因靠近堂兄五呎之内,而一块凑成双绑回废弃工厂里。照黑家教育的第一步,黑家小孩成了小肉票,首要必须保持冷静,注意周遭一切所有的逃生管道,静待保镳前来救援;坦白说,那时他只是一个十岁小孩,没吓得尿裤子已经是值得庆幸了,哪里还顾得了逃生路线?
  但,与他同龄的黑宿原则不!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
  在他恐惧得直发抖的时候,黑宿原极负残忍地撩拨绑匪二人;其实说是残忍,倒不如说是洞悉人性的弱点!这彷佛是黑宿原与生俱来的本能,再下点残暴的佐料……天啊,有生以来,他目睹了第一桩兄弟自残的流血事件!血像泉般溅满他的脸,不知从哪部位掉下来的皮肉飞到他的头上,他尖叫、尖叫,还是尖叫!在那一瞥眼里,他亲眼目睹了黑宿原冷眼旁观的野蛮微笑,那副模样就像是……像是从头到尾在看一场游戏一样。
  即使事后,警方归咎起了内哄;即使事隔十多年,他仍然偶尔在黑夜里惊醒,因为害怕有朝一日,黑宿原依旧笑着,而他却成了游戏下的牺牲者。
  “残忍?我只是选择的提供者,而他们自愿选择了死亡。”事后,怯怯弱弱地问他,只换来黑宿原似笑非笑的答案。天啊,他才十岁耶!
  曾经不停地想过,会不会有这么一天,黑宿原也给了他不同的选择?明知是人性的贪婪所致,却依然飞蛾扑火,就像那一夜自相残杀的兄弟?而那个时候,亲为堂兄的黑宿原会有怎样一番的表情?置身事外的嘲讽?或者,就那样看着他投入火焰之中,当作一场游戏?
  人性多可怕,然而黑宿原没有人性……一个没有人性的人类是没有弱点的。
  长久以来,一直在远距离观望,不敢踏入他的地盘,如果不是艾蜜婶的遗书,打死他他都不愿再进那西色斯岛;因为他是个正直的人,所以不愿发现自己有一天败在丑陋的人性之下。
  “一个女人的胃能容纳那么多吗?”黑宿原喃喃自语着,光看就饱了。
  “呃?”黑忍冬回过神,顺着眼看去。是那个据报昨晚跟堂兄一块回来的女孩,叫樊落,也是先前反唇相稽的不要命家伙。
  一向能让黑宿原感兴趣的事不多,大多是事情找上他。不过这回坦白说,黑宿原的兴趣来源……真是乏善可陈。
  不过话又说回来,显然他这堂兄的鼻子不中用了,没闻到她全身上下散发的刺鼻怪味,很有可能跟她手背纱布上那团绿绿的玩意儿有关。天,黑宿原敢近她三呎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竟能贴在她耳边说话,简直要对他“闻若无味”的鼻致起崇敬之意了。
  “你很闲。”何时,黑宿原环臂地打量他。
  “呃?”他赶紧收回视线,摸摸鼻子窘笑:“只是好奇,我对她并无其它任何感觉。”
  “有没有我不在意,那只是附属的游戏。”他纯粹只是想找到她的弱点。
  “游戏?”怔了怔,苦笑:“我还当你想让她暖你的床。”
  黑宿原的肩耸得高高地,血色的薄唇差点咧笑起来。什么时候这个始终不敢正视他的堂弟,也懂得开始说起笑话来了?
  不过……“个中国女人重视贞操吗?”他忽然间。
  “嗯?现在再造处女膜很容易,我想还不至于到哭天喊地的地步吧!”黑忍冬照实答。
  “哦?”分出一半心神沉思中,另一半则因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出现在厅里而集中。面具是银色的,只有半面覆盖脸庞,露出薄唇,身高约莫跟他一般的高度,依旧是黑衣黑裤。
  “很像吧?”黑忍冬邀功地低语:“这段时日就由他顶替你,其它堂兄弟不常出现在岛上,即使买了杀手,也分辨不出的。”
  “那可就不好玩了,不是吗?”黑宿原弹了弹手指,随即瞇起眼。那个小女人在看什么看得这样入迷?是假扮他的面具男人?她对“黑宿原”有意思?宾客依着艾蜜的名单邀请的,人名储存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她,她冒名进岛如是为了名利,也不值得他出手了。
  说来有些奇怪,她的眼神挺像打不败的艾蜜;就因为像极,所以才想折磨这个小女人。
  还找不到闯进她弱点的门,对她的兴趣也就浓厚起来。
  “宿原?”
  “他的眼泄露太多情绪,要改。”他心不在焉地说,忽然“轰”的一声爆裂了起来,短短几秒钟天摇地动……“地震!”黑忍冬惊叫。随着厅里的多数人,恐慌地蹲下身找起避难处。
  “不,是爆炸!”黑宿原冷静回答。
  黑忍冬忍不住看了他似笑非笑的脸庞一眼,如果不是事先熟知他的下一步,他会以为黑宿原自爆城堡。他怎能……怎能这样的事不关己?
  接连着轩隆隆地响了好几声,像是永恒却只是剎那,悚惧的声音停止,余下的只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及天花板落下的砂石。
  ※        ※         ※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不过就是有些麻木了。来到岛上不到二十四小时,先有野兽、再有夜袭者,现在又起爆炸,就算明天在岛上试爆核子炸弹,她都不会再有惊讶了。
  “去!”她低咒,顶了顶上头那具人体。“死了没?”
  “没啦!”
  “那就麻烦你挪一下尊躯,我的肺需要氧气。”
  “我也需要啊!喂,童,你要闹出人命来啦!”尤痴武推了推上头的宽阔肩膀,皱了皱鼻。什么时候她的师弟开始变“胖”了?双肩完全盖住她的;她的手往下滑……哇,胸也很结实耶!大腿呢?大腿呢?从他拜师门起,他的双腿老是看起来很瘦弱,比女孩子的还匀称漂亮,最近几年倒是没看过他穿短裤了,会跟他的胸肌一样结实吗?她好奇地往下探索……“哇……”她对上他的眼。“你要吓死人啊!”
  这才发现他的脸庞相当地贴近,散发一股……“异”味。奇了……
  “我没见到你喷古龙水啊!”尤痴武迷惑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能不能请你们稍微念在同是炎黄子孙的分上,发挥一下人道精神?小女子感激不尽,改日定当图报。”樊落必须发出声音,否则上头那个迷糊女人极有可能花一整天时间充当灵鼻师。
  童晃云依旧压了半晌,见四周稳了下来,才身手俐落地跳起,顺手拉起尤痴武,露出下面个儿娇小的樊落。
  “头儿,你还有呼吸吧?”尤痴武好心地问道。
  “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没有被挤出一斤油已经是奇迹了,天啊!樊落动了动关节,狼狈地爬起来。“见鬼的!你逃你的命,不必压死我啊!”
  “喝,这是什么话?我是在救你耶!”尤痴武瞪大眼:“我是看你不要命地往这里跑,你死没关系,但你的脑袋瓜还要出卖你的智能,我只好连你的身子一块儿救啦!你要感激我,是我不要命地护你耶。”
  笑话!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盟友,怎能轻易放过呢?她也知光凭她一人的草包脑袋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可以解决黑宿原的,而偏偏童的脑袋瓜就跟他的嘴一样,是用水泥密封起来的;逼他说一句建设性的话,简直要他的命!一一淘汰之下,只能紧紧攀住这个看起来还算聪明的盟友,不然实在太对不起老爸了!呜呜,原谅女儿吧,老爸,女儿不能手刃黑宿原是绝没脸回家的。
  樊落的脸垮了下来。
  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这一对活宝会害死她的。
  “啊!”樊落忽然低叫。
  “干嘛?你四肢健全,不必紧张。”
  “我……差点忘了,我过来是为了救人。”
  “咦,你也是救人?对啊,我想起来了,在我扑倒你之前,你好象已经先扑倒另一个人……”时间突然凝住,两个女人你望我、我看你的,一会儿黑色的眼珠才缓缓移下地面。
  “吓!”两人同时跳离几呎之外。
  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成不自然的扭曲状态躺在地面上,乍看之下有点像是被打扁的蟑螂。
  “面具!”
  “黑宿原!”
  “总算……有人注意到我了。”打扁的蟑螂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显然有些痛苦。那是当然的,毕竟他才是那个承受三个肉体炸弹的可怜人呀!
  樊落瞇起眼,警觉地往四周纷乱的人群望夫。
  没人注意这里!
  她压低声音。
  “他就是黑宿原?”刚才就是看见他戴着“狐狸面具”出现,才义无反顾地救他。能够认得出是樊家遗失数百年的面具,是因为曾看过收藏在家中的仿造面具,虽然年代已是久远,但应该没错的!
  “没错,没错!他就是那个姓黑的!是他!是他!没人见过他的脸,因为他怕死,所以一辈子没出岛几步,出了岛也是戴着面具,童!童!刀子在哪儿?”尤痴武先动手起来,拔起童晃云靴上的匕首,嘿嘿嘿直笑:“没想到这么好运,才混进来一天,就有机会干掉你!”
  “咦?”戴着面具的男人失了声,想逃命也爬不起来。在刚才那个小姑娘扑过来的时候还好,软玉温香,很舒服,构不成伤害条件,也由得她压在上头,虽然扑倒时脚有点扭到,但也算是一种享受;然而那两个天外飞仙一前一后地像压肉馅饼似的趴了上来时,他很清楚地听见骨头碎掉的刺耳声……没错,他的足踝骨碎了,不然他早跳起来逃命去了,还会乖乖留下来受死吗?
  呜,原来当老板的替身这么难当!由此可见黑老板平日的处境有多险象环生了。如果不是为了老板的面子、为了那一百万美金的安家费,他肯定会痛得轻弹泪了。
  “等等!”樊落低叫,比童晃云快一步拉住她的手,视若无睹面具男人的热切目光。显然,他把她当成了救世主。
  “干嘛?你要替我动手?”尤痴武连忙点头。“好!就交给你了,不枉咱俩义结金兰!好姊姊,你动手吧!”挺伟大地把匕首强迫地塞进樊落的手里。她连只鸡都没砍过,要她杀人还真下不了!
  “义结金兰?”樊落瞠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现在!”尤痴武流利地宣布:“以天为凭、以童为证,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好姊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既然你的好妹妹有仇要报,你也不能置身事外。你放心,现在人乱,没人会注意。眼一闭、刀一落,我们直奔机场,童会驾驶直升机,安啦!”
  尤痴武说的全是废话,只有最后一句吸引她的注意。
  樊落巴结地微笑,是对童晃云的。基本上,她依旧倾向信赖这个高壮的男子。
  “已经准备好逃生路线了?”
  童晃云可有可无地颔首,算是承认了。
  太好了!樊落瞇起眼,灼灼的目光移到男人的面具上。本来还当自己要熬上一个月的,才短短一天就能抢回面具,反正邀请卡上不是她的名,拿回自己的东西不算犯法。
  “快点!顺便割下他的头皮当铁证。”尤痴武催促,拉着她持刀的手欲往男人身上戳去。
  樊落忍住拍开她的冲动,咬牙笑:
  “不如叫童先生吧!我个子矮、力也小,万一他断不了气,我们都是要吃上官司的,不如由童先生动手吧!一刀贯穿前胸后背,干净俐落。”轻轻松松把匕首扔给原主人。
  笑话,她只是讨回自己家里的东西,没必要背负一辈子的良心苛责。
  樊落探向狐狸面具。
  “救人吗?我可以帮忙。”猿臂及时扯住她的手腕,鼻息喷在她的侧脸上。又是那个傲慢的男人!
  来不及细想,先行跳离原地,防备地瞪着他。
  “你没死?”
  黑宿原微笑,伸出手;黑忍冬忙揣出一条白手帕递上去。
  “我很忙,上天堂必须先跟我的秘书排时段。”他的眼淡淡地扫过地上的男人。“忍冬。”
  “包在我身上。”黑忍冬点头。岛内一向仆役不多,但训练有素,现已在爆炸现场组成“救护小组”搬运伤患,没多余人手来帮忙,只得劳累他这个做牛做马的小秘书,唉!
  “你想做什么?”尤痴武叫道:“要搬也得等他死了再说!”可恶!就差一步!这是哪里来的混人,竟然来抢人!黑忍冬瞪了一眼尤痴武身后看似不好惹的男人,忍住反驳的冲动。他粗鲁地拖起面具男人,往外走去,聒噪的尤痴武急忙缠上去,童晃云深深看了一眼黑宿原,也尾随而去。
  “你怕我。”黑宿原叫住欲跟上的樊落,优雅地擦拭带疤的双手。他的举动高傲而狂妄,如同每个人都该匍伏在他跟前,亲吻他的脚趾。
  “激将法吗?”樊落停下步伐,回首。
  即使在哀鸿遍野的灾难现场里,熙来攘往的人群菁英中,他明显地被衬托出来。并不是他的面容俊美如那西色斯;容貌再美也有老去的一天,但气势是不变的。高不可攀的气质像是站在泰山之巅,俯望他的臣民!虽然有些幻想过头,但他就是给她这种感觉。
  这种男人即使找人陪他打发时间,也不该找她;一向,她对这种夜郎相当地反感,就算说话也懒得理。她拍拍衣袖,反身欲走。
  黑宿原的眼瞇起,弹了弹手指。“你真的怕我。”
  “嘿,我有什么好怕?”她翻了翻白眼,冷笑:“你能怎么对付我?对女人最重要的是贞操?感情?失身吗?一觉醒来,我还是樊落,最多少了一层处女膜。那就是骗感情喽?我一向笃信时间可以洗涤一切,最多也是牺牲几桶的眼泪而已;再者,你长得很好看,但对你的个性却不敢恭维,就算想骗感情,也得看看我喜不喜欢你!而你对付我最严重的下场,也不过是去了一条命,不能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女汉,但起码我没什么好留恋的,我是不介意再回头享受童年时光的。”她的肩扬得高高的,眼底的神采漾起光芒,像在透过他看向远处。
  黑宿原皱起眉头。她的心思飘离了现在,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消失似的。
  “即使是黑宿原都引不起你的注意?”穿越空间的眼因他的话而逐渐凝聚焦点,停格在他的脸庞上。她的神智游回躯壳里,莫名地教他感到残酷的满足。
  居住在岛上,几乎每日都能见到生与死,不见得是在人类身上,然而漠然地看着它们循着淘汰论而生而死,对他而言并没能引起多大的同情,甚至在他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就算要一个人死,于他也不是难事。
  他不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男人,然而对底里的死伤就像蝼蚁般的不在乎。黑忍冬在爆炸停顿的剎那,尚在失神地喃喃询问他。
  他也不过弹了弹手指,回复一句:
  “别妨碍我的游戏就行。”
  “即使,死了那个充满恶心味道的小女人?”黑忍冬惊恐地问道,只想迫切地证实他的堂兄还是个人!懂得恐惧、懂得……人类该有的情感!虽不至横尸遍野,但伤者满地,有没有死人还不清楚,但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他怎能、怎能依然只在乎他的游戏?人命关天啊!
  他依旧是心不在焉地答复,大有她死是她家的事之意。对她的投入未深,不必太在意;世上只要有人,总会找到新的游戏!
  这,就是他的哲学。
  活着,不过是一连串的挑战,只是意义不同。从他战胜原有的命运时,他就成了上帝,开始懂得玩弄起其它人的命运,弱肉强食是铁则,没有人可以违背,也包括他。所以过去的他、现在的他,甚至未来的他都是强者,可以随意操纵人的爱欲生死。他不爱强迫人,只喜欢给人铺上几条路,路由他们自己选,而通常他们所选择的,总不出乎他的盘算。
  而樊落,算是他无聊空档时的一个小游戏。
  一个小游戏啊……
  因为找不到她的弱势之处,所以没法为他的游戏铺路。连死都不怕的人并不稀奇,通常这种人能忍受一瞬间的毁灭,却无法接受长久下来的心灵折磨,但她不一样。
  她不是在忍受,她是在享受生命,而生命包括死亡;跟艾蜜很像,在死神招手之际,还不忘提供给他娱乐。
  “你想说什么?”她开口,专注的眸光探寻他的眼,毫无顾忌地。
  是了,他就是要这种倔强不怕死的眼神,令他感到兴奋……别误会,是精神上的兴奋;她的肉体还不至于吸引养刁的胃囗。
  黑色的眸子瞇起,而后邪邪别起。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很邪气?”那种肉欲的眼神很恶心,就像她是欧洲A片里低级的女主角。
  他微笑,随意地弹了弹手指。
  “你是头一个。”因为没人敢直视他的眼,就连忍冬也不敢。思及此,不免几分愉悦,他喜欢挑战,而她在一个星期内应不曾辜负他的期许。没错,他判定自己对她的兴致只有七天;够了,这已是他的极限了。
  他的步伐迈前。
  “干嘛?”
  “我喜欢挖墙角。”
  “嗯?”
  “我不爱创造,我欣赏毁灭。”他含笑。就算一堵墙再坚固,一旦挖去墙角,总会坍塌。他总爱这种时刻,而寻找脆弱的墙角过程也是一种挑战。
  “你把黑宿原提了出来,就该满足我的好奇心……”细柳的眉蹙了起来。陌生人的贴近使她不自在,在未摸透他的意图之前,突忽其来的锢制教她起了警觉之心。
  “啊!”膨膨松松的短发打到他的脸,精美俊俏的脸庞泄漏出厌恶,而后收敛起来,脸色变了,细长的桃花眼染上朦朦胧胧的神采,俯下的脸布满风雨欲来的情欲。很美的脸,但恶心!恶心!恶心极了!
  樊落忙侧过脸,血色的薄唇落在她的耳旁。呕……他的脸庞顺势揉蹭她的,呕!鸡母皮都往地面跑路去了!
  她僵硬成希腊石膏像,任他摸索到她的唇;他的眼是睁开的,直勾勾地望着她。
  这是挑战吗?她的黑眸也须臾不眨地灼进他的,恶心的舌头探进她的嘴。是很恶心,真的很恶心,始终无法理解囗水相交究竟有什么意思,最多是拿对方的囗水洗净自己的嘴。他的舌熟练地滑进她的牙齿,像是洗牙机!
  他的眼迷蒙的色彩渐褪,换上的是迷惑人心的妖邪。真是古怪,他的眼如黑天鹅的羽毛,漆黑而充满神秘,他浑身几乎的邪质并不令人讨厌,如同燃烛,只须站在那儿,无数飞蛾便会自甘扑火。
  今天如是换另一种角度相识,她想她会欣赏他。
  “你很冷静。”离开她湿濡的唇,他的手心一直停在她心脏的位置。
  “我没牙周病,你不必洗得那么干净。”她眨了眨酸涩的眼。
  黑宿原瞪着她,一丝诡异曝光在他眼底。
  “你的乳房挺迷你的嘛。”他鄙夷地反唇相稽。顺手抽起白帕子擦拭嘴唇,连带把刚触到她肌肤的脸庞一块拭净,不经意的举动让樊落的眼亮了起来。
  她强忍住跟着擦干的冲动,贼兮兮地笑了。
  “我叫樊落。你呢?”她双手敛于身后,偏着脸,带着兴味盎然的神采凝视他。
  黑宿原迟疑半晌,像在评估反常举止下的心思。
  “我想,既然都嘴亲嘴了,也应知道彼此的名嘛!”她的小舌舔了舔湿唇,吸吮遗留在唇上的湿意。
  这算是挑逗吧!不过显然他没这么容易上当,身后的手指动了动。好吧!那就来吧!
  她直接跳进他的怀里,黑宿原直觉地一侧身避开;没让自己跌个狗吃屎,反而顺着他的身形再跳进他的怀抱。
  她的手臂环着他的颈。
  依旧是黑眼对黑眸!
  这回不是挑战,而是调戏对迷惑!后者的迷惑隐藏得很好,几乎察觉不出,但他身上散发的排拒很明显,对他来说是毫不经意的;但显然地,在她的眼里是足以拿来抗衡的工具。
  一向,她是随遇而安的人。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或是期盼着该有的作为,日子就这样过了,但都是属于她想要的日子;平日也没有竞争心的打算,这点是小爹咬牙切齿,成天搁在嘴里的一句话。
  是他撩拨起她的斗争心态!对他还是没有什么敌意,只是纯粹地想教他吃上一回鄨。就那么简单。
  “近看之下,才发现原来你有妖冶的气质。”轻轻舔一下他的嘴,把囗水留在他嘴唇上头。“长得还不赖嘛!”不等他甩开她,自动跳下来。
  他的眼露出复杂的怒火。
  “嘿嘿,你知道的!”食指点了点她的唇,拋了个媚眼:“这可是我的初吻呢!虽然是有点像洗牙啦,但你是我遇过最好的牙医师!下回有需要,再找我唷。”
  “你很得意。”白帕子已经沾过骯脏了,他只是淡淡地甪衣袖抹去嘴上的痕迹。如果真以为因为一个吻而倾心于他,那么他就不叫黑宿原了。
  她很聪明,能在细微之处,发现他的洁癖。这不算他的弱点,只是懒得去克服而已,如果以为这样就算能掌握住他了,那也不值得他锁定她了。
  在竞烈挑战下,第一回合胜负已分。
  樊落上榜居冠,而他在牺牲自己的情况下,惨遭滑铁卢。哼哼,他是没失利过,这种滋味……一次也就够了。
  “应龙。”战败的无法置信感迅速被克服了。他微笑,精目四射。
  “嗯?”樊落停下脚步。赶着去刷牙、漱囗,简直恶心巴啦,没对着他嘴巴里吐,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你可以叫我应龙。”
  她眨了眨眼。显然,她遇上的是一个不懂什么叫败仗的男人。
  她瞪着他半晌,而后转身走了。就当眼不见为净好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7-04
第三章

 

  “黑先生要当面致谢。昨天若不是你以身相救,恐怕就让那些恐怖份子得手了。”
  “你……是黑宿原的秘书?”
  黑忍冬公事化地点头,戴着金边眼镜有浓厚的书卷味。他含蓄地微笑:
  “你有一个疑惑:为什么昨天我跟在应龙身边?应龙也姓黑,跟黑先生及我是堂兄弟的关系,他纯粹来岛上度假,并没涉及黑先生的‘游戏’之中。”
  樊落沉吟了会,瞥视一眼黑忍冬。他沉稳中带着理智性的睿光,看不大出是昨天爆炸现场跟着黑应龙的懦弱男人。
  不管了!既然有快捷方式可走。没有放弃的道理。
  “好!我去见黑宿原!”她跳起来,放下小说。今天,樊落穿着相当轻便,一身短衫短裤,露出来的肌肤并不算性感,应该算是年轻健康吧……且年纪好小。
  在古堡里引路的时候,黑忍冬脱口问道:
  “樊小姐今年没过双十吧?”
  “我十九。”她和善答道。
  “才十九?”声音微微高亢起来。天啊,她才十九岁,好年轻,怎能应付那个残忍跋扈的男人呢?
  第一眼直觉地就认为她太平凡,几乎闭着眼都可以随便在路上摸到一个。宿原对于她兴致的浓厚,始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他一直以为以东方女人来说,外貌看似稚气,实则都有二、三十岁的年龄,但没想到她未满二十,这样的小女人怎能应付得了宿原?
  她唯一的下场只有任宿原生吞活剥,如果遇上宿原难得好心,说不定还能还给她几根骨头。天啊,他真同情她,但绝不会帮助她,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一辈子他绝对不曾尝试触怒黑宿原一根寒毛!
  “……找到那些放炸药的恐怖份子了吗?”
  “呃?不,还没有。”如果真的找不到、他真的怀疑是黑宿原为了找乐子而自爆家堡。“炸药威力不大,可能仅是威胁。黑先生对于伤者感到……十分地遗憾。”他敲了敲门,旋即转过身对樊落说道…“很抱歉,黑先生不以真面目示人。黑家的血液里虽然不是流着完整的中国血统,但仍是十分注重传统的,在选择成为黑姓一族的领袖之前,必须戴着面具,以防暗杀。黑老先生亦须遵循这项传统。”
  戴面具就能防止暗杀吗?樊落迷惑地忖道。
  黑忍冬推开门,摆了个“请”的手势,一等她进门,立刻左右开弓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半躺在床上的是昨天戴着面具的男人,他的眼神略嫌软弱地对上她的,随即瞥开,瞪着她身后跟进来的黑忍冬。
  “你跟着进来干什么?”
  黑忍冬呆了呆,显得有些恐慌。“我……我是想,也许您需要我……”
  “出去。”戴着面具的男人简洁说道。
  黑忍冬点头,匆促地退出房。
  “是你救了我?”男人细声细语地间,垂下的黑眸泄漏出生涩懦弱的气息。
  “应该算是吧!”樊落上前几步,观望他的面具。还好,若起来并没有受损。这间主卧房应是整座古堡里视野最佳的地点,从落地窗外看去,是一片汪汪大海。记得曾在空中鸟瞰,城堡是建于悬崖峭壁之上,那么主卧房是靠最北方,外面必是紧密的树藤,下方是削平的断崖,不易攀爬进来。
  那,何时才会是他拿下面具的时候呢?
  “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他的声音不容置驳。仍是软绵绵的没错,但却多了抹狂妄。
  樊落睨了他一眼。“你们黑家都是一样的狂妄自大吗?”
  男人怔了怔,声音又变得更虚弱了。
  “我……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够注意我。”戴着手套的双手揪紧毛毯。“你指的是应龙吧?他总是众所注目的焦点,而我永远也只能屈居在他身后,若着每个人巴结奉承:樊小姐…,…”
  他抬起脸,又骇了一跳。不知何时,樊落的脸贴近他的,整个身子趴在床沿。
  他的轮廓显得有些僵硬;如果有第三者在场,大概会以为有两具新来的雕像搁在主卧房里。
  “叫我樊落就行了。”她挤出笑容,明媚的眼注视着他。“如蒙你不嫌弃,我希望你能当我是朋友的。”她的身躯也很紧绷。
  “嗯……好……”男人压抑震惊,含蓄地说。
  “那就好了!”她迟疑了一下,才执起他的手迅速握了一下。“你……也有洁癖?”她皱着眉瞪着他的白丝手套。
  “嗯?也有?”他仓卒地笑了一声,血色的唇勾勒出诱人的角度。“你是指应龙?黑家人多多少少都是有那么一点洁癖的,你介意?”
  “不,我怎会。”她不着痕迹地缩回手。“你的伤还痛么?”
  “医生说骨头碎了,起码休养几个月吧!樊落,你会常来陪我吧?”渴求的黑眸望着她。
  “如果你希望。”她瞇起眼笑着。
  十分钟后,她走出主卧室的房门后。
  黑忍冬悄悄地踱进来。
  “她对我有兴趣。”躺在床上的男人弹了弹手指,微笑。
  “她才十九。”黑忍冬支支吾吾地。
  黑宿原摘下面具,没有感情的黑眸盯着他。“你在同情她。”
  “不……”
  “一个人的年轻与否,并不能代表她的智能。”黑宿原下床走到窗前。
  “那是当然。”他怯怯弱弱地说,汗又冒出脸来。黑宿原在十九岁的时候,已泄漏出他的残暴个性。
  “死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是岛上的厨师,当时他就站在放置炸药的地方。其它人大多无碍,如果再找不到龙麟,这种事情会继续发生下去。”不小心对上黑宿原读不透的黑眼,急忙瞥开,不敢再直视。
  “那不是挺好?淘汰一条生命对这世界有利无害。”颇有只要不牵扯到他与艾蜜的斗智,死多少人都随意之感。
  “那……我……我找几个值得信赖的仆役保护樊小姐好了。”
  “不必。”黑宿原再度弹了弹手指。“她丧生岛上是她的命,也算是我错看了她的能力。你出去吧!”他眼也不看地挥了挥手。
  ※        ※         ※
  “现在?”“对,就是现在!趁着夜深人静,黑宿原跑不掉的时候,干掉他!这是我从童那里摸来的枪,给你!”
  “给我?”
  “当然啦!给你防身嘛!你放心,我装上灭音器了,保证没人会发现的。”
  “童昵?他不去吗?”
  “他不知道我们现在动手!”晕黄的灯光下露出尤痴武偷偷摸摸的举动,她拼命推挤前面娇小个头的樊落,走上冗长的走道。“那个姓黑的真不识抬举,救他的可不只有你啊!好歹找也有出一分力,凭什么他不向我当面致谢呢?”
  “这样好了!改明儿,我介绍你们认识,到时候看你要怎么杀他、煮他都随你。”
  她压低声音。“我要回去了……啊!”她謷觉地跳侧身子,及时避开一副庞然大躯。
  “哇!”尤痴武狠狠撞上去,她痛叫:“鬼挡墙!鬼挡墙!快跑!”
  “谁是鬼?”“墙”发出暴喝声。“鬼鬼崇崇地,要死啊!”说的是华语,但带有很浓厚的洋腔。
  “哇哇,是洋鬼子!洋鬼啊……”尤痴武的娇躯被提了起来,睁大的曈孔对上阴影里的闪眸。
  “闭嘴!”一囗酒气喷出来,呛得尤痴武咳嗽连连。“再鬼叫,小心我把你扔下楼去!shit!”他从阴影中走出,是个洋人,金色的头发在微弱的烛灯之下特别地柔软。
  尤痴武张嘴。“范道尔?”
  希腊式的鼻子不侻地皱了起来;他粗鲁地扔下她。
  “滚开。别叫我签名!”他的眼瞇起,威恐道。
  “好酷唷!”尤痴武揉揉屁股,崇拜的眼发出闪光来,移至他的睡袍,圆圆的眼里更载满了星星。“我不知道您老人家也叫姓黑的邀请了!如果我早知道了,一定会专程去拜访您的,嘿嘿嘿嘿。”不像是傻笑,简直是阴笑。
  “你……你笑得很难看耶!”东方女孩每个看起来都像洋娃娃,而她则像五寸钉下的小草人;邪恶的象征。
  “真的吗?”咯咯咯,她是真的没想到好运会接踵而来,必定是她好事做太多,福报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先是有樊落,后有好莱坞大明星,这是上帝赐给她的盟友,不能辜负,不然就太对不起自己了。阿门,感谢主!
  范道尔瞇起眼,光滑的背脊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做什么?”
  “没有啊。”尤痴武小头锐面地爬向他刚走出来的房门。
  范道尔怔了怔,拉住她的头发。“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说过没有啊。”尤痴武无辜地拍开他的手。“我只是想看看大明星的房间嘛!那个姓黑的是不是给你总统套房?”
  “别乱闯!那不是我的房间!”
  “咦?”眼里开始跳跃小恶魔的光采,声音曳得好长:“不是你的总统套房啊……那……就是某位名流女士的香闺瞜?嘿嘿嘿嘿,那更得看了!放开我啦!”
  范道尔从鼻腔里喷出火焰来。“你是哪里派来的记者?”
  “我不是记者啊。”尤痴武委屈地说:“人家只是好奇嘛!听说……就是杂志上写的嘛,范道尔不论到哪儿,必定要有女人嘛,还给你冠了一个封号‘性欲皇帝’……嘿嘿嘿,最新一期还写说,您大明星跟某名流的老婆有一腿唷!如果能知道她是谁,我不是发了吗?嘿嘿嘿嘿。”她愈笑愈得意。
  “说,你这小鬼想要什么?”范道尔忍住捏死这只小蚂蚁的冲动。如果不是杀人有损他的前途,他会亲自吊死她的!
  “我看起来很像会勒索的小人吗?”
  “像,很像,简直像极了。”他撇唇喃喃道。
  尤痴武无辜地玩弄头发,含蓄地说:“其实我要求的也不多啦……”
  “快说!说完快滚!”真巴不得把这个小恶魔从二楼摔下去!他是见鬼了才会遇上这种勒索,在美国想要捉到他的情史还不容易,他才来到那西色斯不过几天,就教一个小恶魔给勒索!他自找的!自找的!“从明天起禁欲……”他发狠地下毒誓。
  忽地,爆裂声从上头响起。
  “哇,地震……不,是爆炸啊!”尤痴武叫道。
  “笨蛋,是枪声!”基于个性太善良的关系,他一把拉起尤痴武,打算再拖另一个跑去躲起来。“你的同伴呢?”先前没注意,这时才发现幽黑的甬道上只剩尤痴武。
  “咦?”尤痴武呆住。“樊落……她跑到哪去了?”
  ※        ※         ※
  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
  是天生的遗传或是巧合,总之就是教樊落敏锐地感受到了。
  她的背脊激起火辣辣的敌意,像有人在监视他们……不不,不只是以眼看着他们,还有些别的,她的细胞高声抗议着:“危险!危险!”
  对于危急的敏感度向来是很灵的。她的亲生爹跟老妈是同等职业,而挺巧合的老妈跟小爹也是拜过同宗祖师爷的。换句话说她最亲的三个人皆是高级扒手,除了天生的遗传,倘有后天小爹死皮赖脸的磨练;没有磨出点什么来,三只手的祖师爷爷保证躲在坟墓里,就此不敢出来见人!
  她的眼瞇紧,背后炽热的注视忽然消失了,虽然仅仅只有几秒钟,却恍若隔世。
  是她的错觉吗?不不,不是。樊落闭起眼,耳边响起的是尤痴武贼兮兮的笑声,剔除后是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踏声是越发地往上响着,应是在走楼梯,而后跫音完全消失,脱离她的耳力范围。
  不!不是错觉!三楼是主卧房!
  拥有那种敌意的绝不是那西色斯岛里的仆役!
  阿弥陀佛!没想到黑宿原的宿敌还不少!樊落摇头叹息,可怜哪!
  等等!
  为何要杀黑宿原?为钱为仇都不干她的事,但要是也为了狐狸面具呢?那可是相传几百年下来的古董呢!起歹心也是不无可能的……
  她的眉头蹙了起来。管他的呢!没道理为了一张面具,枉赔她的性命嘛!
  黑宿原的脚骨断了,想必连逃命也来不及吧……
  但,这又如何?跟他又非亲非故的,不是她不愿救他,而是无法救他啊。
  他似乎没有什么朋友……幽幽的黑眼渴求地望着她!
  噢!真、真是见鬼了!樊落诅咒地旋过身,奔往另一条楼梯!
  三楼除了主卧室之外,尚有几间客房,但没住人;听人说姓黑的喜好安静,换句话说,三楼是禁地,除了黑宿原外,再也没人迹了。
  她蛰伏在梯间。
  “天啊。”五个人!五个人耶!那西色斯岛被诅咒了吗?或者这里盛产杀手集团?集合十九年来的激烈日子也没在岛上几天来得刺激!
  没法救了,真的没法救了!先前在楼下这几个人没先干掉她和尤痴武就已是万幸了,实在没有理由为自己找死路。
  如是外行的杀手还好,但他们的手脚相当地俐落,像是经验老到的个中好手……挺像电视剧里的外国佣兵……不……不曾吧!?樊落瞠目。
  可能吗?如真是的话,那当真是没救了!即使现在吶喊求救,也只会横死当场而已;就算是死,外国佣兵也会完成任务!这是小爹吹嘘他事迹时曾提到过的。
  天啊,这座岛根本就没有法纪!她到底来到了什么鬼地方?
  “走啊!”她低叫。双脚偏是僵在当场,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要死在她面前了。
  如果见死不救的话,只会死一条,要是看不过去而扑身向前,那就要死一双了!
  就当没看见好了!她低头瞪着先前尤痴武塞给她的手枪。
  由她这条楼梯土来,只须直走到底就到主卧房了,而从另一边上来则也须走到底,主卧房在两条走道的交集处,算是一个死角区,但她这边显得较近,只隔两个房门而已。
  她咬牙,瞇眼。
  她没杀过人,真的没杀过人;台湾不准自备枪械,她又是奉公守法的心公民,虽然是对着野狮打过麻醉针,但毕竟那不死人的!
  一颗子弹一旦穿过脆弱的肉体,就有可能面临死亡了!为了救一个人,就必须牺牲另一条性命吗?那是什么道理?
  杀人,她一辈子寝食难安;不救人,她一辈子愧对良心,两难的局面……汗珠滚落香腮,轻巧的推门声引起她的抬首。
  见鬼了!
  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移动,飞快她扑出身影。
  “见鬼的……”……哇!“不要动”还没溢出唇,对方回首对准她就是一发。
  “哇!”要命,她又狼狈地滚回楼梯间。
  亏她还想什么两难局面,最可怕的结局是她下地狱,也不必愧对良心了!出乎预料的意外,显然使他们举动粗暴了起来,猛然的撞门声此起彼落窖起。樊落悄悄探出半张脸,那群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杀手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是打算速战速决吗?
  门扉被撞开了!
  真是……送佛送上西天吧!
  她咬牙,扑上前瞄准,耳边尽是枪响,自然是从房里头炸出来的。她挨近挡在门囗的男人,瞄准!
  阿弥陀佛,不是她存心玩暗算的游戏,而是再像刚才一样先喊出声的话,她的小命就没了。
  颤抖的手指扣下板机。
  她呆住!
  显然挡在房门囗的男人也发觉了身后的东方小女人!
  “尤痴武!我要杀了你!”樊落张大眸子地吼道。她不常生气、也不爱生气,她向来是随遇而安的!可是,可是当生死关头之际,发现唯一的筹码成了空包弹,谁不会爆发埋藏地底的火焰?
  噢,天要亡她了!可恶!该死!在他转过身的同时,樊落想他不想地撞上去,抇住他那把手枪,争抢了起来。要命、要命!
  他不知是哪一国人,嘴里发出的声调像风雨欲来的音乐。这是咒骂,大概是无法置信一个小女人敢跟他抢致命武器吧!她的力气当然敌不过一个长年待在死亡边缘的佣兵,但她一松手,她的肚子就要开个洞了,那……多不美观!
  “shit!”屋内的情况很混乱,也许有打斗,但实在无暇顾及了!她的对手一拳飞舞了过来,狠狠击向她的脸颊。
  好痛!痛死了!比打预防针还疼!感觉整个人飞了起来,她的身手虽然还不算迟缓,但毕竟不是这洋人的对手,痛啊!
  “碰”的一声撞上墙,她依旧死握着枪不放!这是当然,不放,最多是挨一拳,疼疼就没事了;放了,可能她就要抱着肚子上的洞死去!
  早知如此,她会跟着小爹好好学习打架的艺术的,甚至把房里的麻醉枪带来啊!
  痛死了,哎哟……痛得瞇起的眸光发觉了那男人显然不把她当回事;她不叫黑宿原,自然不搁在他的眼里。
  他的枪没了,从腰际抽出弯刀,往姓黑的那里奔去,流畅的动作像是把杀人当做家常便饭。
  噢!天啊!
  她跳起来,全身骨头濒临散开的倒数阶段,仍然跄跌地追上去,及时挡在黑宿原的面前“不要伤……到面具啊!”话还没完全吐完,猎刀呈现完美的弧度迎头划了下来;樊落最后的意识是他杀红的眼。
  她撇过脸,闭上眼。在射击的同时,身躯往后弹开。
  火辣的疼痛肆虐她的脸!
  弹开的同时,她撞到身后的人。是黑宿原吧?可怜的人,昨天还饱受爆炸的惊吓,也受了伤,今天又遭人狙杀!
  隐约地,身后的男人迅捷退开,才想任她跌个狗吃屎,但不知为何,他又伸出手拉住她。
  “死了!”这时候还是装死比较好吧!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拼了老命的结果是只干掉一人,但剩下的四只大熊,她真的、真的无能为力了!
  佛祖,原谅我吧!
  好半晌,四周静悄悄地,像掉了根针都能听见似的。
  是很想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但天生的高忍耐度让她“睡”不下去。樊落悄悄地睁开一只眼。
  “喝!”她跳起来,撞到黑宿原的面具!天,千万别没被人砍坏,反教自己给撞坏了。
  “你……近视啊?”这么近看她,要死啊!
  “我看你死了没。”黑宿原泰若自然地回答。
  她瞪着他,但目光立即被地上五具尸身给吸引了。她惊骇地跳上床,吓、吓死人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尸体,而且大多都是一枪击中眉心的,只有一个是遭猎刀砍死的,而她击中的那个佣兵也是眉心一个洞,呃……不是她杀的,绝对不是她杀的!她打中的该是腹部,可能还没因流血过多,就先被眉心的洞给杀死了!
  绝对不是她杀的!如果是她杀的,会一辈子寝食难安的,宁愿推给他。
  “你的枪法很准。”她的眼又瞇了起来。他是黑宿原吗?不像昨天那个怯懦的男人。
  “谢谢。”在面具之下露出的黑眸复杂难懂。“原本,我是要留下一个活囗的。”
  樊落的唇掀了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
  “你……没事吧?”半晌,她只吐出这句。他的上身赤裸着,黑色的裤子像是随意套上的,腰前的扣子尚未来得及扣上,顺着铜色的臂膀往下没入了纯白的手套,只手握枪的姿态十分纯正优雅。
  他的洁癖显然已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不然也不会连衣服都不穿,就先戴上手套。
  “宿原!”一身中规中矩睡衣的黑忍冬匆匆晃进门,仓皇的眼一扫地上尸具,立时浮起惊惧。“这是……”
  黑宿原随意摆了摆手。“叫人把他们清出去。”
  黑忍冬点头,担心地搜索他伟岸健硕的身躯。
  “你……没受伤吧?”以一敌五,毫发无伤似乎不太可能!但,他叫黑宿原,集不可能之可能的男人。
  “我没事。”黑宿原扔了枪,脸露厌烦。忽然,他对上樊落精敏的黑眼。
  “啊,樊小姐,怎么你也在这儿?”黑忍冬这才发现屋内还有第三个活人。
  “你……是黑宿原?”不像不像,真的不像。她是不是救错人了?
  他沉默了会,细细的软弱声音逸出喉间:
  “你被我吓住了?因为我动手杀了人?”“不……”这下又成了那个懦弱的男子了。
  “啊!”在旁的黑忍冬又叫道:“樊小姐,你的脸在流血!”
  “如果知道你的枪法这么准,我就不会来救人了。”她依旧凝视着他。
  “如果没有你,枪法再准也没用。”这种说法是有点捧她,但部分是事实。这小女人拖住一个,让他轻松撂倒另外四个,她是该居些功劳。
  “破相!这是破相耶……”语尾曳去。这两个相看两不厌的家伙压根没注意到他这第三者!
  “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
  “是受伤了。”黑宿原叹息,虚脱地往下滑,料准樊落一把扶住他。他可怜兮兮地:“你以为黑家人好当的吗?我不爱杀生,可是由不得我不动手。从小碰枪练身手是黑家人必须走的路;我讨厌见血,可是为了保命不得不随时警觉,连受了伤也是……你不必同情我,真的。”子星的眼泄漏痛苦。
  据说,男人悲惨的背景通常容易换来女人的同情,而同情一旦起了酵素,那就会成为那西色斯岛上唯一欠缺的东西。噢,他相当地期待!
  “你为了我而受伤……”他的眼流露出丰富的感动。瞧瞧她先前做的!没有爱上一个男人,会轻易为他破相?“不要伤……”这是她所说的,没说完,但可以猜个十之八九:不要“伤他”。
  女人的爱情真伟大!他赢的似乎太简单了。
  樊落皱起眉头。摸摸脸颊,手掌尽是血迹,这才感到烧灼的痛。
  “我害你破相了。”他的声音低低柔柔地。
  “还好啦!”樊落微笑。“能死里逃生已经算是奇迹了。这点小伤擦擦碘酒就没事了啦,反正又不是要去选美!”
  “可是……本来你就已经长得不怎么样了,万一留下疤……为什么你要救我?”
  “因为……”不挡身救你,面具就要被剖成两半啦。“因为我们是朋友嘛!”樊落眨眨眼,眼底尽是雾气。
  “你好象要哭了……”
  “没有办法!不由自主地哭嘛。”
  “嗯?”是因为同情他的缘故吗?
  “因为我的脸好痛唷!”虽然她不是很在意破相,但是一松懈下来,品尝死里逃生的感觉之后,痛彻心肺的刺辣像毒虫爬上她的左颊。痛死了!老天,刀囗子到底有多长啊?虽然是不怎么在乎破相啦,但依旧不太敢去照镜子,鲜肉翻出来的样子可是不太好看的!
  “完了!”
  “嗯?”黑宿原观望她的伤囗,再移到她的眼。
  “我要昏了。”眼前的他七十二变,到处都是他。“……要我接着你吗?”他显得有些不情愿。
  看样子她是失血过多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很少看见一个女人能血流不止而谈笑风生,她不是过度迟钝,就是已经被吓坏了!
  他嫌恶地看着血染在她的T恤上面,怵目惊心谈不上,但对于有洁癖的他而言,是不愿意去碰的。
  “谢谢。”樊落眼一翻,就绵绵地滑下。
  黑宿原的眉头一皱,顺势轻推她倒向床铺,省得惹他一身腥。
  他的注意力很快地被移转了。他弹了弹手指:
  “你打算躲藏多久?”他的唇冷冷撇着。
  敞开的大门外黑漆漆地,隐约地看见一名大个男人特意走到阴影处。
  “童晃云。”高个儿的男人自我介绍:“我代我师父来履行艾蜜女士的留言……‘由我开始。奢华与靡烂’。”
  黑宿原迅速撇首望向门口,已是空无一人。
  谜题已经出现。
  他的眼阴狠地瞇起。
  该死的老巫婆!谜题不止一个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7-04
第四章

 

  青野草坪上一男一女。男的戴着一副银色面具,弯邪的嘴唇要笑不笑的,可怜兮兮地坐在轮椅上,任身后的小女人推着,散步在古堡前。
  男人轻佻地笑着:
  “你想看我的脸?那可不成。能看的只有我老婆。”精光的眼满意地发觉到周遭闲逛的男女逐渐锐减之中。
  去!
  樊落凶狠的目光试图在他的脑后灼出一个洞!真是见鬼了,谁想看他长得一副什么屁样啊!她想要面具,却不知该从何下手;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命很快就要被他给玩掉了!
  昨天她还躺在床上为颊腮上的伤囗痛得要死要活的,连大夫来都没下麻醉药!
  真是痛!痛死她了!
  “真的十分抱歉。”当时,黑忍冬一脸同情兼无奈,软弱地看向硬跟进房的黑宿原,才又鼓起莫大勇气,同预备缝合伤口的她说:“岛上一向没有专职医生,备用的麻醉药也用完了,请你忍着点吧。”
  “你放心!”黑宿原的眼,闪啊闪的。“正巧艾蜜……我的继母,她的家庭医师也应邀到岛。瞧,我的腿就是他弄的,技术不错,说不定不会留下疤唷。”
  噢,真是见鬼的技术好!她没有在他面前昏死过去就是神迹了!即使此时想来,还是好痛!
  “樊落,你想要吗?”他轻爽的声音勾回她的神游。
  “要!”她想要极了她的面具!如能在最短时间内拿走他的面具,她会广结善缘,以报佛祖的大恩大德。
  “真的?”黑宿原自行转动轮椅,转了个方向与她正对,魅色的唇似笑非笑地。“我倒不知道你对我情根已种。”他的指间欲摩擦,像是想弹弹手指,却又隐忍下来。
  “咦?”她有没有错听啊?
  “你该知道的,你的身分还不够格成为那不色斯岛的女主人。”
  啊……他到底在胡扯些什么?打从一开始,他们就在鸡同鸭讲吗?是看不见他的容貌,但他的眼泄漏几许孩子气的残忍快意。
  他喜欢逗弄她!把她当老鼠似的耍,似乎成了他的乐趣。她的眼细细品尝那双黑鸦似的眸子里所带出的诡异及熟悉,而后,忽然地,她跳上他的腿,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真可爱!咯咯。”指下传来预期的僵硬,她甜甜无辜地巧笑:“原本我以为你是自恋狂,连岛名都取‘那西色斯’,没想到你也懂得为我着想。”那西色斯在希腊神话中是个化为水仙花的自恋神只。
  “着想?”他的嘴硬生生地迸出话来,避开她特意在耳边喷来的鼻息。她以为她在干嘛?
  她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
  “你明知跟你在一起会招惹祸端,所以想慧剑斩情丝,对不?”她撑着脸颊贴上他的下巴。哇,好冰!他是不是给吓得直冒冷汗了?她继续细声道:“就像昨晚一样!无时无刻都有危险,为了确保你所爱女人的安全,即使隐藏你的情意,都在所不惜,是不?呜呜,我好感动唷!幸好我聪明,才没被三流的演技给骗了。”
  她没参加过话剧社,但一想起脸颊上的痛就好想哭!痛死她了。
  她像八川章鱼一样缠着他,感动的眼染上水汪汪的雾气。她的眼神一向充满活力,突显了她平凡约五官;如今,她的眼像浸过水的海绵,软软地,像是随时随地可以淌出一大摊子的水。
  没见过她哭过,就算是昨晚缝合的过程中也没见到她掉过一滴泪。他的眼闪了闪,忽然想看她的眼泪;不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她懦弱的样子。
  “我……”他惨兮兮地微笑,忽然搂住她的纤腰,吓了樊落一跳!他抱得死紧,在她耳迸低喃:“我怕死,但更怕罪恶感折磨!你知不知道雇外国佣兵是不算‘个’,而是算‘连’的?”她的身子也是软软地,像软糖般。
  从小,就不爱人碰触他。他也不喜接触人的肌肤,总以为上面布满了汗渍与菌类;这算是洁癖,连对最亲的艾蜜也不愿有身体上的接触。然而自这场游戏开始,接二连三的有肉体碰触的发生……因为他太热中这场游戏吗?打击她的精神是他暂时的嗜好,但他似乎牺牲太多了。
  “啊?”
  他在樊落耳边快意地微笑,感受娇躯的僵硬。
  “佣兵是算‘连’的,昨晚只出现五个;剩下的,你说还有几个没出现?你真有勇气,敢陪着我散心!难道都没注意周遭都没人?”
  “啊?”她低呼。是啊,她推着他在草坪上晒太阳时,的确不少应邀到岛的宾客刻意避开了;原本当初他们来到全是为了瓜分岛权,理应多多接近黑宿原的……“事实上,今天已经有人先行放弃资格离去了!‘黑色佣兵’行事挺有趣的,不在乎死多少无辜百姓!你想听听他们的行事作风吗?几年前纽约大厦爆炸,死了三百多人,你猜里头有多少条命是他们要的?只有一条哦!”他微笑,搂紧怀里蠢蠢乱动的绵软身躯。真的是挺软的,以前没注意过,一个女人的躯体有这么……软趴趴的,像一捏就碎的吗?这样的躯体里头怎会有打不死的热烈活力?他皱了皱眉头,暂时甩开目前的思绪。他唇边笑意泛深。“原本我以为今早你不会接受邀约,陪着我这暂时残废的男人来散心,没想到你二话不说,不顾波及的危险。这种真情真意实在教我感动!”
  啊,这个……该死的混帐!难怪今早在吃早饭时,就她一个人独自霸一桌,连尤痴武都远远地站在另一头,大喊:“不要怪我!这是童强迫我的!你要留全尸,我才好帮你收尸唷!”该死的!混蛋的!真是见鬼了!
  她,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如果现在她连面具也不要了,迅速逃离他百里之内,不知来不来得及保住一条小命?
  “来不及啦!现在在他们的眼里,你已经成为我的弱点,擒将先射马。可怜的落,我的心想要保护你,可惜我的能力不足,瞧我的腿伤得……唉……”
  樊落咬着牙,狠狠地推开他,跳下去。
  这个男人!
  如果她死了,做鬼也不会饶了他!“我,惹到你了吗?黑宿原!”
  他的眼闪烁,惨声道:“你怎能这样说?我……我渴求陪伴嘛!你不知道……我一个人独居在岛上有多寂寞吗?第一次尝到爱的滋味,难道我就不能多贪恋一下吗?”他吸吸鼻子,唱作俱佳地。
  他还想作戏吗?可恶!这全是小爹害的!此刻的小爹想必是陪着老妈跟她肚里的宝宝,幻想起三人组的天伦之乐吧!没理由他在台湾吃饱撑着,而她却为了个鬼面具在这里受苦受难着!
  她要走了!
  对,管它面不面具的,逃命要紧!就算这个鬼面具价值连城,也不值得赔上她一条命!别了,姓黑的!她不时兴报复这套玩意见,等她离了岛,会好心替他向佛祖祈祷的。
  “你,不像嘛坏了。”
  “不,我真的吓坏了!”樊落流畅地接道,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上的纱布。这是来到岛上的教训,她一辈子都不曾忘的。
  从明天开始,他就会成为历史人物,永远也干扰不到她的生活!弱点?哼哼,他唯一的弱点是他自己,这个自恋而又变态的家伙!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要找上她!她只是个平凡的东方小女人,从头至尾实在看不出有何吸引人之处。他为何总要整她?
  “如果这就叫吓坏了,我还真不知什么叫屁滚尿流!”黑宿原托着腮。“你不必紧张,我送你一把枪防身,如果你不幸连把枪都用不好,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副上好的棺木,如何?”
  她的唇撇了撇,想要冲上前狠狠地啃他血肉,而后忽然再度撒娇她跳进他的怀里。
  “你必定有所防备,是不?那西色斯几乎算是台湾的一半了,而你又身为名门企业之后,你的保镳在哪儿?在哪儿?”至少要在离岛前保住性命。
  “没有保镳。”他徐缓地笑着,笑如璀璨日阳,因为他看见了一张足以塞下鸡蛋的嘴。“瞧你,像是跌入十八层地狱似的,这没什么好惊诧的!昨天晚上,你看见了任何像保镳的家伙冲上楼救人吗?”
  “……没有……”的确是没有,但……“怎么可能没有?”
  “为什么不可能?”他的指间在摩擦,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笑容依旧,但化为黑影般的笑意。“我喜欢掌控自己的一切,我的命属于我的。就算有任何人想夺走我的命,那也得先经过我。”
  啊,这个疯子!为了主控一切,连命也可以轻贱。不行,她不寄望他了“忍冬呢?不是你的堂弟兼秘书吗?他一定挺关心你的安危的。”说不定暗地里藏了几个保镳呢!她必须私下跟黑忍冬谈一谈,同他瓜分几个保镳保护她,黑宿原想死得要命,就让他去死好了,她还想活呢!
  “他是关心我啊,但不曾违悖我的命令。”深沉的眼注视她的,阴恻恻地开口:“你以为昨晚为何在枪声平息之后,忍冬才上楼?他担心我,但绝不曾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求生本能。每个人类都是一个个体,没有理由平白无故为旁的个体付出。有谁会、有谁能、有谁肯浪费一条生命去救另一个?在这种情况之下,仗赖自己是唯一可行的。”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很容易教人信服。
  “但,昨晚我救了你。”樊落仗着这个事实,睖瞪着他。
  “那是因为你傻。”坏坏的笑容绽在嘴角。“而我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啊?”
  “向来我是有恩报恩的,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是不可能的,我还不至于那么傻呢!”他顿了顿,看见她又从他身上跳了起来。
  哼!她的确是满傻气地,莫名其妙去救一个变态者是她的错误。既然寻求不到保护没关系,她全副武装上阵;从小,她就不知死心为何物,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看见他的下场!
  “你要去哪儿?”他淘气地问。
  她瞪了一眼,随即跑开他的身边。
  刚刚设定的“逃亡A计画”正式开锣!她不跑路,难道还陪着他赴阴曹?
  她要逃命去也。
  ※        ※         ※
  “我说错了什么吗?逃命逃得那么快,真是。”黑宿原弹了弹手指,微笑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身影。
  “呵呵,错是没有,只是稍为骇人了点。”
  黑宿原瞇起眼,轮椅转了个圈。
  “安神父?”没发觉安皮斯的到来,是他的警觉性降低了,亦是安皮斯如猫的功夫越发地深了?
  “呵呵,原本以为你在岛上无聊生厌,才会找了一群人来给你当乐子,没想到你倒在这里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来。”
  “神父不该说这种话。”黑宿原神色自若:“神父来得正好,我有事请教于你。”
  “哦?你要告解?”安皮斯的褐色眼,闪闪发亮。“这是应该。忍冬告诉我,昨晚你动手杀了五个人,应该告解的。”
  “神父认为我该告解?就因为我自卫?如果我在这里一枪毙了你,你能毫不反击?”黑宿原随意挥了挥手,表示结束这个话题。“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神父,我们之间另有话题。”
  “哦?”安皮斯的眼,眨了眨。“那就是先前那位女士的问题喽?坦白说,我虽然不是爱情顾问,但我是神父嘛!理应为上帝的子民解决烦恼,来吧,告诉我,你的恋爱史,我保证不会传给第三者知道。”
  黑宿原无言地注视着年轻过头的神父。“你确定你是货真价实的神父?”
  “上帝可以为我作证。来吧,孩子,从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那位女士跟你很相像呢……”
  “相像?”黑宿原的眼瞇了起来。安皮斯的眼是瞎了吗?连一个男人拫一个女人都分不出来吗?
  安皮斯微笑,手握胸前的银色十字架,活像宣扬圣经的慈悲神父。“不是外貌的相像,而是感觉。你们俩都拥有坚忍的精神、孤寂的心;在某种程度土来说,你们是同一个国度的。艾蜜常说,你有时残忍,但你却视为理所当然,你的心、你的身体,只为你自己而活,你是一个即使没有人关心你,你也能随心所欲活下去的人;你是一个那西色斯,只爱水中倒影,如果有一天水中倒影实体化了呢?呵呵,那西色斯会爱上水中影吗?”
  黑宿原淡淡地支腮看着他。“神父,你太多话了。”
  “黑宿原,你不懂得爱人。”安皮斯忽然语气严厉了起来。
  黑宿原瞇眼,冷笑:“你的激将手腕不够高明。现在,你的废话可以收起来,由我开始‘奢华与靡烂。’。”
  安皮斯一脸困惑。“什么?”
  黑宿原观望他的反应,弹了弹手指。“这是艾蜜的遗言。”
  “是留给我的吗?我知道我这个神父并不称职,但还不至于到奢华的地步……”
  “够了。”黑宿原打断他的自言自语。安皮斯在名单之中是与艾蜜最为交好的一位,却不在谜题之中;那么会是谁?坦白说,对于解这项谜题,他的兴致已不若当初那般的高昂,当日只是想斗垮艾蜜,但她已是死人,即使破了谜又如何?并不能再让他有任何的感觉,反而逗弄樊落,能填平无聊的日子。
  提到樊落……她像他吗?
  他沉吟了会,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的确像他。
  水中倒影会是她吗?他并不否认他有自恋的倾向。在他从不爱人的情况之下,他算是一个只爱自己的男人,因为他只为自己着想,只图自己的快乐;在记忆的累积中,他没有关切过旁人的经验。而他,并不以为这有什么不对的。
  对于自懋的那西色斯而言,水中倒影是他爱恋的对象,却永远触摸不到它。如果他就是那西色斯,那么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即使是水中倒影,他也会穷极一生地要到它。
  而,如果樊落就是那水中倒影、他的另一个影子,那么他会要到她!即使她代表着另一个他,另一个拥有道德规范的影子……他的眉蹙了起来。从来,他没有迫切想要一个东西,但,忽然地,他想要起樊落。以前没有深思过,因为把她定位在打不死的东方小女人上,而现在,他将她定位在水中倒影,一个属于他的东西。很奇怪,但就是接受了她;以往,他是从不接受任何人的。
  城堡里走出了端着托盘的仆役。
  “是樊小姐吩咐的。”仆役不敢直视他的眼。“她说外头天热,怕黑二爷口渴。”一杯清凉的开水就在托盘上。
  黑宿原微震,伸手欲拿……“她对我倒是挺关心的。不过我有一个习惯,我只喝自己倒的水,哦,对了,还有,我从不雇用佩枪的仆人。”从袖口中滑出掌心雷,在对方举枪的同时,他翻身而后开枪,一枪毙命!
  “你……应该告解的。”安皮斯咕咕哝哝的。
  “也许等我死了之后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神父,你该懂的。”黑宿原散漫的心思集中起来,而后嘴角上扬,像是真诚的笑。“嗯,来救人了吗?”
  “我是来收尸!”匆匆忙拿着麻醉枪跑出来的樊落瞪着他。真是见鬼的倒霉,明明就恨死他了,还抵抗不了善良的天性,跑出来救人!她努力地不看地上的尸具。天啊,佣兵是算“连”的,到底还有几个藏在岛上?
  “推我回去。”
  “你去作你的春秋大梦吧!”她啐道,收起枪打道回府。现在,她真的要去设计逃亡A计画也。
  “她像我吗?我可没她那么好心呢!”他的唇边绽出温吞吞的笑,抬起眼看着安皮斯。“世上没有我要不到的东西。当我要爱一个人时,没有人可以阻止,就连我自己也不行。神父,要不要等着看?你跟艾蜜都希望我懂爱人的能力,然而那都只是‘希望’而已,你们依旧以为我只是个那西色斯。我并不想证明我爱人的能力,但一旦我想要爱一个女人、一个影子,就算是玉石俱焚,找也要得到对方同等的付出。”骄阳之下,他的脸庞依旧显得有抹阴沉,但在阴沉中又带着隐约的温暖。
  那是阳光吗?安皮斯微笑,看着黑宿原离去。
  “艾蜜,你引以为傲的儿子开始愿意去爱人了。他以为她是影子,但对于那西色斯而言,没有阳光,是看不到水中倒影的。”他抬眼,看看天色。“你在天堂看,我在人间看,看着你的儿子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的脸稍稍收敛了些,忽然觉得自己偶尔也该克尽一下神父的职贲,他蹲下身观望一下尸首,确定已死。
  “可不是我不给你告解的机会,而是你太快断气。记得下回出生,乖乖当个平凡人,别再当个慵兵啦。”
  ※        ※         ※
  “你要帮我。”
  “嗄?不行耶!童叫我最好离你还一点呢!”她咽了咽囗水,连退数多。
  “你不帮我,我成天就像橡皮糖一样地黏着你。”她目光精露,逼近几步。
  “你……现在还不算冷,我快热死了,你离我远一点啦!”她跌进软绵绵的床铺上,迅速往后爬,显然把来人当成毒蛇猛兽。
  “当日是你要求当换帖的姊妹花,想反悔了吗?”她跳上床沿,步步进逼,抽出预备好的水果刀。
  她瞪大眼。“你……你想干嘀?”
  “歃血为盟啊。瞧,我连碗都准备好了!我老觉得那天咱俩义结金兰的手续不够周全,如今让你的血中有我、我的血混着你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先来,还是我先来。”闪亮亮的刀锋摇晃在两人之间。
  原本两人就已经十分贴近了,中间再夹把刀子,实在教尤痴武不由得胆寒起来。
  她几乎……不不,是完全后悔干嘛有事没事找个祸端来结义!
  “你别吓我!”尤痴武哭丧着脸,缩在床角。“现在岛上人人都知你成了黑宿原的弱点,说不定明天一早就发现你陈尸房内,我都已经答应替你收尸了,你还不满足啊?”
  樊落瞪着她。“你做不做?”
  “要我缠着黑宿原,我又不是想死!不干不干!”
  “她会做。”不知何时,童晃云无声息地伫立阴影中。
  “童!救我!”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我的任务已了,也该离开了。”童晃云的眼对上樊落的。“你可以跟我们走。”
  “咦?”尤痴武轻叫了一声。原本是打算抗议还没杀死黑宿原以报“父仇”,但,老实说,平常她是连杀只鸡也下不了手,曾经寄望过樊落,不过显然这个女人全身上下散发危险,不靠她也罢。
  “算了!”她嘀咕。“就让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头的佣兵解决他好了。反正他仇人太多,不缺我一个。”还是逃命要紧!谁知道改明儿这座岛会不会被炸到海底去?
  “谢啦!”樊落向童晃云颔首。而后,眼又发亮地移到尤痴武身上。
  “干嘛?”尤痴武的眼愈睁愈大,身子愈缩愈小。面对樊落的节节进逼,她的嘴巴终于忍不住地抗议:“不……不……我不要啦……救我啊,童……”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遍那西色斯岛。
  ※        ※         ※
  是夜,晚宴上……“嘿嘿嘿……”“你是谁?”“嘿嘿嘿嘿……”
  “滚开。”
  “嘿嘿嘿嘿……黑大爷,我来到岛上……这么久……还没有……还没有……很正式的介绍呢……”天啊,她的声音在发抖呢!
  黑宿原冷冷盯着她,弹了弹手指,黑忍冬上前。
  “她是代尤需生赴的约。”声音放低了些:“跟童晃云一起来的。”
  “哦?”黑宿原的嘴唇泛起有意思的笑意。“尤小姐独自找我有事?”今夜他是以黑应龙的身分出席的,并没有配戴面具。
  “嘿嘿嘿嘿……”尤痴武傻笑着。“黑大爷……我……有没有人说你的长相像魔鬼……不,嘿嘿嘿嘿,我的意思是,您大爷很有好莱坞的明星相唷。”死阿落,派给她这什么鬼任务!从小到大她都没当过说客……她咽了咽囗水,即使现在她正“谈笑风生”,但全身上下可流尽了恐惧的冷汗呢!
  “好莱坞?”黑宿原挑起眉,双臂环胸地。
  “是……是啊。”尤痴武看他心情似乎不错,胆子大了起来。她想,她应该能缠住黑宿原的。
  在岛上,曾经远远地观望她的仇敌黑宿原,只是远远哦,就感到全身寒毛耸立起来。其实他的长相十分漂亮,但举手投足间总带有阴森森的感觉,这是她放弃“报仇”的主因!怕仇还没报成,反而自己就阵亡在岛上。
  她是小懦夫,呜。
  “然后?”声音轻若羽毛,但表露出不耐。
  尤痴武猛吞着囗水,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
  “咦,啊……然后啊……啊啊啊,对对对,范道尔!范道尔!”她不淑女地大叫,也顾不得旁人的侧目。“等等!你别走,别走!”看见黑宿原终于耗尽耐性,转身离去,及忙拉住他黑色的衣袖。
  “放开。”他瞇起眼。
  “喔……对不起、对不起……”尤痴武吓得立刻松手,活像受委屈的小媳妇。樊落怎会救这种人呢?他……浑身上下生来就是活活吓死人的!不是他的冷淡让她觉得害怕,而是她怕她不放手、她怕一旦得罪他,半夜会被藏在床上的眼镜蛇给咬死!
  真的,他给她的就是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是那种不在意谁是怎么死法的男人!如果得罪他,说不定他还会亲自设计她的死法。呜呜呜,她不该来的,员的不该来的。
  “范道尔。”她的脸又是哭丧地,红红的眼眶差点淹水,只能紧紧攀住前来的范道尔。他的眼随意地瞟了黑宿原,闲闲咬着小黄瓜。
  “小鬼,找我有事啊?”
  “呜,黑大爷……他叫范道尔,你……我想你一定不常看电影吧?我看岛上也没有电影院,人家范道尔是好莱坞的‘性欲皇帝’……不不,是电影明星耶……其实他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没什么演技,凭的都是科技效果,呃,您……您老人家……外貌的资质比他好上百倍,有没有考虑进军好莱坞?”声音愈说愈小。
  两个男人睖瞪着她,显然一致认同她的不知所云。
  尤痴武喘息地回瞪范道尔。她也只敢瞪着他,再瞄瞄墙上挂着古式老钟。啊,还有二十分钟,拼了啦。
  拼命地向范道尔使眼神。快快快,别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她闪亮的眼神是这样的诉说着。要是不帮她,她会把他的“秘密”加油添醋地放出去,说不定扯成他跟天下有夫之妇都有一腿。
  范道尔又咬了一口小黄瓜,慢吞吞地启口:
  “其实……好莱坞啊,嗑药、嫖妓样样来,算是个大染缸吧,我想。”他的神态彷如心不在焉地。
  黑宿原的桃花眼微瞇起来。
  “喂,你也嗑药吗?”尤痴武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在他身上敲敲打打的。“你满身都是肌肉,看不出来你吸食大麻那。喂喂,你可别像休葛兰一样,破坏在我心目中的偶像地位唷。”等等!尤痴武来回瞟视着两个大男人。
  他们……好象在深情款款地对视唷……呜,想不到范道尔有同性之癖!不过也算他倒霉,看上黑宿原啦!
  “艾蜜的交游很广。”黑宿原慢条斯理地说:“我从没打算要知道她有哪些狐朋狗友。厅里的客是依着她生前留下的名单请来的,但不知每个人与她之间的渊源。”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小秘密。”
  黑宿原薄唇挂笑,满意地笑。
  “我不在乎你跟她之间有什么秘密,不过好莱坞是个奢华与腐败的地方。”黑眸眼散发精光。“‘由我开始。奢华与靡烂。’!”
  “‘受苦了吗?我儿。革命的真谛。’!”范道尔微笑,吞下最后一口小黄瓜。“我的责任已了。艾蜜女士是个好妇人,很可惜没赶得及她的葬礼,能为她所托,是我的荣幸。”弯了弯身,作个完美的绅士礼。
  黑宿原眉头蹙起。这不是最终答复,艾蜜设计了一道接着一道的关卡!
  他早该想到的。那个死巫婆怎会轻易放过捉弄他的机会?“奢华与靡烂”既是指地点,那么“革命的真谛”呢?又是指哪个该死的地方?
  “等等……你们在闲扯些什么?”半句也听不懂。不过无妨啦,二十分钟将至,准备去会合也。
  “小鬼,那天晚上跟你在一块的女孩呢?”范道尔随意地问道。
  回头该打包行囊,准备明天一早上路。他的任务完成,还有一部片子正等着开拍呢!再者,谁会愿意继续滞留岛上,成为岛上亡魂?他一向是好莱坞的动作片巨星,对付一、两个贫民区的小混混,或许摆摆架势还有喝阻的能力,但面对“黑色佣兵”?谢了,他还想保命一条。
  他略带困惑地,在目睹尤痴武紧扭的神色之后。
  “你……你问这干嘛?我……我可是……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心虚地瞄了一眼黑宿原逐渐警觉的脸庞,随即低下头。她会被这姓范的给害死!真的!
  范道尔才要开口再问,忽然发觉黑宿原不置一言,迅捷地离开大厅。
  “要快!要快!要是赶不及,童跟樊落要放我鸽子,我岂不一辈子要留在岛上?”她嘀嘀咕咕地,脚步一迈,努力跑出大厅,路经长形桌子时,抓了半只鸡,准备当路上消夜好充饥。
  毕竟,应付黑宿原是要耗费所有的精神与体力的呢!
  ※        ※         ※
  达阵成功!
  樊落翻滚进主卧房的窗。
  她是由二楼爬上来的。天啊,半夜里听着海潮声是很惬意没错,但要是那个海潮声是在她的正下方,若有不测,极有可能就躺在鱼腹里,一辈子听着海之声。欸,没事把主卧房选在这个地点干嘛啊?因为主卧房的外头是悬崖峭壁,敌人不易闯进,这样的立意是很好啦,但她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她必须先从自己二楼的窗外攀爬到别人的窗台,其间要路过几间,才能爬到不算是主卧房正下方的窗台,然后还要耍钩子攀爬上来,就算是登山也没那么累。
  要不是不死心那具狐狸面具,她早背着于晴的小说逃之夭夭了。原以为这是一趟悠闲之旅,有事没事还可以翻翻小说!唉。
  这是她第二次进黑宿原的房间;第一次为了救人,也亲眼看见了尸体。这么刺激的日子她可过不了。
  “面具呢?面具呢?你在哪儿?”她翻箱倒柜地。黑宿原会将它藏在哪儿?
  他的个性是唯我独尊的,狂妄得过分,一般宵小是绝对不放在他眼里。他也不该会特意藏起面具;对他而言,没任何东西对他是重要的。
  樊落忽然皱了皱鼻。干嘛啊?怎么好象对他很了解似的?
  花了十五分钟,终于在主卧房的浴室里看到了面具。
  ※        ※         ※
  “快快快,要闪人就得闪个彻底。”尤痴武气喘地瘫在吉普车上向她招手,一等她跳上来,车如飞马急驰而出。
  “啊!”樊落坐定才发现驾驶座多了一个人。原定计画是尤痴武无照驾驶的。
  “临时多了一个同伴嘛!”尤痴武频频回首,看见城堡愈远愈发地浓缩起来,总算心安了,唉。“吓死人了,我还真怕那个黑宿原突然出现呢!”
  “唔?他发现了?”
  “嘿嘿嘿嘿……”尤痴武持续傻笑中。“反正,就要离开了嘛!不要计较太多啦。真搞不懂!连离开岛都没有自主权,还得混个什么通行证的!等到通行证下来,我们早就被干掉了!”
  “那,他来干嘛?”樊落瞪着驾驶座。
  范道尔只手性感地撩起额前浏海,睨了她一眼。
  “我的事办完,也该走了。早走晚走,不如充当护花使者跟你们一起走算了。我叫范道尔。”真的不能再待在岛上了。他的前程似锦,“岛上亡魂”的角色并不适合他,当然得出走。
  “樊落。”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细长的眼瞪视四周。
  出了城堡周边范围,是原始的天然景观,从车灯可以辨出所走的是一条产业道路。
  “顺着这条道路直走,就可以到达另外的停机坪。”尤痴武啃着鸡,顺着手电筒看着童画给她的地图。
  樊落目瞪口呆。“童……是怎么先到哪里的?”
  “咦?童说岛上外雇的直升机是停在那一头的,有时驾驶会过来古堡这边,他就是下午跟他们混熟,一块过去……童挺厉害的吧?别看他平常活像闷葫芦,该要用人的地方,用他准没错啦!哈哈,你的嘴怎么在动?是不是想吃?分一半给你好了。”
  “把车灯关掉!她气若游丝地低喃。”
  “啊?”范道尔皱起眉头。青山绿水、虫鸣蛙叫之间,好象还有什么声音存在?
  “这里有狮子。”樊落的冷汗冒了出来。如果知道必须横越半个“那西色斯”岛,她绝对、肯定会再三考虑的。
  “咦……”尤痴武圆圆的眼闪着不可置信。“樊落,你在说笑话吧?”
  樊落抬眼看她:“你看见我在笑了吗?”
  “不……你的脸皮好白唷……”尤痴武圆圆的脸逐渐扭曲、挤压,形成如丧考妣的苦瓜脸。“不会吧……为、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啊……啊……”
  “不要叫!”范道尔低咆,瞥了眼樊落。“你亲眼看到了?或者道听涂说?”应是后者。在岛上养狮子合不合法他是不知道,但既然岛上外雇的直升机驾驶都能经过这里,绝对不可能会有的。真是,害他差点吓出了一身冷汗!
  “啊……啊……”尤痴武犹自叫着。
  “不要叫!蠢女!”快被她给震聋了,真不该跟她们一块离开!湛蓝如地中海宝石的双眼随意瞄了一眼后照镜,而后哼着乡村歌曲,他一向自认有副好嗓音,如果不是先入行当演员,说不定……等等!
  那是什么?
  “狮……那是狮子啊……啊……”尤痴武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终于把话给吐出来了。
  “Oh,God!”范道尔咆道,油门一脚踩到底,“Lion!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怕油的道路还算直行的,没有高超的赛车技巧也没关系,但,车速怎会这么慢?他可是在逃命呢!
  “你想做什么?”他的吼声被风吹散,樊落正爬向后座,他一把拉住她的衣服。在这当口,他可不要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在车上。
  “放开我!痴武,换位置!”
  “啊……啊……”尤痴武狼狈地爬上前座。“樊落,你牺牲奉献的精神,回台湾之后,我会记得表扬你的!”鸣呜,太好了,坐在后座的人会先葬身狮腹,说不定它饱了,就不会来找她了,呜。
  野狮原先是从林子里出来的,后来追逐地跳上柏油道路,从后照镜里看去,尚有一段距离……但,为何他老感到右边的林子有一闪一闪的亮光,像有人在注视一切?
  “我想问一句……”范道尔发现自己声音变得沙哑,清了清,向后方问道:“只有一头狮子吗?”
  “不知道。”后方传来心不在焉的声音。“不过这里活像凶禽猛兽动物大观园。”
  “凶禽……猛兽大观园吗?”他的心凉了一半。他的眼依旧徘徊在后照镜跟左方的林子中。那是野狼?或者是豹子?更甚,是另一头狮子?
  它们在等着机会扑上来?
  God!看他为自己找来什么样的麻烦?
  “像不像侏罗纪公园?”尤痴武忽然冒出一句话。“我们该感激上帝,追在后头的不是肉食恐龙,不然依你的车技,大概我们已经掉进它的胃了。”她的心有些安了,樊落正握着麻醉枪瞄准那头野狮。既然当日樊落能打得赢她,表示身手不错,再加上旁边这个虎背熊腰的,就算不能来个“武松打虎”,至少、至少依他的体型保证可以喂饱那头野狮!
  “如果……”范道尔冷静地询问:“两面夹攻,两位女士认为这是一部什么片子?”他的话才说完,车速就慢了下来,惹来两人同时向车的前方望着。
  又是另一头狮子。
  “哦!混帐。”樊落轻柔地低喃。
  “死了!肯定死了!”尤痴武发狂的尖叫。
  “Shit!停?还是闯?”他吼道。
  “扑上来了啦!救命,童啊……”
  “闯过去!”樊落大叫道。
  范道尔猛力踩着油门,车如飞箭似的弹了出去,原本后头的野狮仅剩一小段距离,后来迅速被拉开,而前方的母狮则顺势迎面扑来。
  “不要啊!”尤痴武缩叭在椅间,听见前面车窗炸成碎片、听见范道尔咆道:“樊落,抓好啊……该死死!”车子猛然煞住。
  “唷,好痛!”尤痴武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你停下来干嘛……樊落!”她爬起来,睁圆了眼。
  “痛死了!”樊落飞滚下车,在道路上翻了几圈。还来不及细想,立刻翻身跳起来,往车跑去。
  “啊!”她轻呼,敏捷地蹲下身子。两条腿难敌四只脚,现在她险象环生,夹在两头狮圈里。
  “樊落!”特殊的嗓音嘶吼。
  樊落从没听他狂吼过,最多他只是带着诡异的笑意睨着人,然后不放一词,就能教人打心底害怕。她抬起脸,黑色的长外套被丢进来,在野狮扑上来之前,落罩在她身上。
  这是他常穿的外套。
  “宿原!你疯了!”黑忍冬的脸色都白了,开始倒车。黑宿原不要命,他还要命!
  “等等,再等等!”吉普车上的黑宿原严厉地说。至少得等狮子闻到气味之后,他转向樊落:“不要离身!现在,上你的车!”
  樊落怔怔地,抱着外套爬起来。原本趋前的两头野狮同时退离她,开始转移目标。
  “樊落,快上来。”范道尔叫道。
  迟疑地,樊落跑向吉普车。随着风闻到从外套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很淡,她几乎闻不出来……是那一天的香水味。
  那一天她扑向黑宿原,他掉落的香水瓶里就是这个味!
  范道尔拉她上车。野狮原本游离在两辆吉普车之间,樊落选择了范道尔这一辆,间接算是保护了这一辆里的大大小小。狮,开始移向黑宿原那一方,准备觅食。
  “上帝!”黑忍冬哀呼。早知道一向他人生死随他人的黑宿原会将保命外套送给樊落,他出门当司机前就该先带着一瓶香水的。
  只要是在岛上居住的人,都会拥有一瓶香水罐,里头散发的味道可以驱离野兽;黑宿原向来怕麻烦,大多外衣上都会喷上淡淡的香水。正因他知道黑宿原今天穿着的外套上是洒过香水的,所以他才没带着;反正跟着黑宿原就没事,却也没想到他可怜的小命会毁在两头野狮嘴里。黑忍冬的眼睛有些红了,不是感动,而是临死前的痛哭。
  “往反方向走。”黑宿原吩咐他。在野狮扑上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凝望樊落,而后黑忍冬吓得脸白,猛踩油门与倒车!
  啊,他这算是在舍命救她吗?
  为什么?他不是一个连死尸躺在跟前,都可以吃喝自若的变态家伙吗?
  当她坐上直升机,俯瞰夜色中的那西色斯岛,心里忽然起了闷闷的、酸酸的感觉。
  “总算死里逃生。”坐在她对面的尤痴武痛哭流涕道。
  黑宿原安全了吗?
  为什么要救她?想留一个问号再叫她回到岛上追根究柢吗?
  “阿落,你……哭了那!是不是吓哭了?”尤痴武同情地看着她。反正现在不是生死关头,同情心是可以到处分发的。
  “哭?”樊落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湿漉漉地,像是浸了冷风的水。
  啊,她好久没流泪了!是死里逃生的关系吗?
  无论如何,这岛的一切对她已成历史。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她也不可能再度踏上这座岛的。
  别了,那西色斯岛。
  她的眼凝望下方黑漆漆的天然动物园。
  别了,黑宿原……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五章

 

  “啊……啊……”睡美人骨碌碌地翻下床,狼狈地踩在地面。
  又作恶梦了!
  真是要命!樊落低低呻吟,揉揉发痛的小鼻子。
  “宝宝!”窗外,传来熟悉的夸张语调。“小爹要上班啦!起床啦,宝宝!”
  啊!她眨了眨眼,眼前是再熟不过的地板,耳畔是小爹充满“父爱”的声音。唉,真好,是台湾呢!
  “宝宝!起床了没?来跟小爹说声再见嘛!”在一个半月前,听见小爹这样近乎撒娇的呼喊,肯定落下一身鸡皮疙瘩,如今只觉差点感动到痛哭流涕的地步。
  “宝宝!宝宝!起床了没?”不过就是有时惹人厌了些。她跳起来,跑到窗口,瞪着向她挥手的小爹。
  “快滚吧!”她咕哝。
  台湾的阳光还是一样耀眼、小爹还是一样缠人、老妈还是一样扮猪吃老虎,一切就像是,十五天之前她在台湾的生活;可为何依旧是恶梦连连?
  梦里,无非是关乎那鬼岛上的一切。尤其为救黑宿原那一夜,她几乎成了杀人凶手。天啊,如果不是黑宿原命中对方要害,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杀了人,杀人的滋味不好受,她能理解他为了保护自我而毫不犹豫地动手,但他怎能在事后仍然没有任何的罪恶感?
  “他没有罪恶感,干我啥事?”她喃喃道,爬出窗外,攀住生长在旁的树藤往地面滑落。从她的身分证的父栏上挂了“严青秀”的名字后,她居住在二楼的命运就已被锁定。她可怜的卧房是没有房门的,进进出出都得靠窗外老树,原因无它,只因严青秀发现她的身手还算不赖,算有“天分”的那种,跟老妈结婚那天就把她的房门给焊了起来。
  别以为不可能。她的家族人不多,只有一个小爹、一个老妈,偏偏都是偏执的疯狂;尤其是扮猪吃老虎的老妈……“小落,喝稀饭,还是吃吐司?”
  樊落直接顺势飞进半开的落地窗,迎面的是老妈,还有……“不要吧……”她瞪眼,张大嘴一口咬住飞来“暗器”,第二度狼狈地跌在沙发上。“小落,身手迟钝了唷。”
  “唉。”樊落囫囵吞下嘴里的“暗器”,跳起来,又瞧见老妈举动锅铲子里的黄色半熟体,准备迎面投来,她翻眼叫道:“别再玩啦!”
  “笑话,就只有你小爹可以欺负你,生你的老妈就不行吗?”
  樊落瞇起眼,外套袖口擦掉嘴角的面包屑。“你也知道小爹欺负我,那你这当人家妈的就不会出来说句话?”
  “哎唷。”樊理丝显然发觉自己说错话,打迷糊陪笑:“其实你小爹也不算是欺负你,最多只是见不得天才女儿生于平常家而已。你的敏捷,可真叫他巴不得能冠上‘严’姓,供在严家列祖列宗前,以示有了继承衣钵的后代。”
  “去!所以你就任小爹把我放逐到那个鬼岛上?”她就不信神通广大的老妈会不知道?在小爹前,老妈是顺从的小猫咪;在小爹后,那就是一只生龙活虎的大母狮!
  “呵呵呵,说到底,你小爹也算是为了咱们樊家嘛!女儿,加不加鲜奶啊?”伸手不打笑脸,她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太过计较。
  “卖命的可是我那!”天啊!天啊!她早说不回家的,宁可待在台北另谋生路;要不是为了老妈肚里的宝宝,打死她也不回来。灰姑娘是很可怜,但是灰姑娘只须扫扫地、忍受后母荼毒,就有人解救她一辈子,可是她樊落呢?谁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有了这种家族不说,如果哪天要是又冒出什么樊家祖传的银杯、椅子之类的,她是不是又要卖命去?
  “小爹只是你的老公,但我跟你是母女,流的是同一种血,你应该站在我这边。要为樊家卖命,由他去,没理由赔掉我的。”
  樊理丝注视她,撒娇地脱口:
  “噢,可怜的宝宝,是不是又作恶梦了?”
  听得樊落鸡母皮掉一地。
  她真想好好地嚎啕大哭一场。瞧瞧小爹把她老妈改造成什么德性?十年前老妈最多只是迷糊点、喜爱恶作剧了些,什么时候连小爹那怪模怪样的表情也学了十足十了?
  “小落!”
  “欸,只是还调不过生理时钟吧!”她怎能说她的梦是延续的。
  在恶梦的前半段是真实,是她枪伤了那个想杀黑宿原的佣兵,然而在她弹进黑宿原的怀里时,睁开眼不是现实中淡然的眼,而是她发觉他正在吻她……
  “小落,你在脸红那。”
  不脸红才怪!她、她是活了十九岁都还没暗恋情人的那种女孩,唯一的初吻也是他给强抢了去;感觉上像牙医生,一点也不吸引人,而且坦白说,她从来不以为唾液的交换有何乐趣可言,光是想象就觉得恶心。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怎会发起这种梦来呢?
  “噢,小落,你是不是发烧啦?”
  啊,该不是她思春期出现了吧?
  天啊,就算思春也该找个好一点的男人吧!找那个姓黑的变态又自恋的家伙,不如一头去撞墙好了。
  还是于晴的小说中毒太深了?早就知道不该相信里头的绮梦思想嘛!
  “小落!我、我打个电话叫青秀回来好了……”
  “老妈,根据你多年丰富的经验,嘴对嘴的感觉如何?”
  樊理丝停下老母鸡的聒噪,漂亮的丹凤眼努力睁得圆圆大大的。
  “你……发情期到啦?”
  “去!谁的发情期到了!”跟老妈讨论是白搭。“我看你跟小爹才是一年十二个月时时都在发情!”樊落伸起懒腰来……“你……你要去哪儿?”
  “我去走走总行吧?”“可以……小落?”
  “嗯?”老妈的眼神好象有点怪,像是雷达。
  “小落,其实我们家是很开放的。如果有什么……有什么中意的对象,带回来没关系啦,反正都十九岁了,也算是老大不小,你小爹绝对不会吃醋的啦……就算、就算是初夜,你也可以回来向老妈讨教一、二,不要害羞唷。”
  樊落瞪着她,抽动嘴角半晌。
  樊理丝的眼睁着更大。“小落,你一句话也不辩……该不是初夜已经过了吧?有没有戴保险套……该不是、该不是你这件外套的主人侵犯你吧?”
  “这是我的外套。”樊落摸了摸穿在身上的黑色外套。显而易见的,这是一件男性的外套,反正现在流行的是中性,穿着它不觉有何不妥之处。她是再也不会出现在那西色斯岛上、不会再见到黑宿原,那么这件外套就当是她的吧!
  “少来!没见你这么宝贝过一件衣服……宝宝,你要去哪儿?想逃了吗?唉,你的个性十足十像你亲爹……”
  樊落翻了翻白眼,懒得理她、转身走出樊屋。都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了,还把自己的女儿当雏鸟般的照顾。
  “临功镇”上的居民大概有几百人,老人是不可避免地居多,年轻人泰半是往北部发展;也因此当年小爹招赘入樊家定居在镇上时,是相当受镇民欢迎的。
  瞧!对面迎面来的风骚是自老妈十年前退位,由镇民选拔的镇上之花。
  “嗨,樊落。”
  “啊,你这什么啊?”
  “菜啊!我买菜啊!在这种观光淡季还有人来观光,是洋人呢!要是我忙不过来,你来帮我吧!
  ‘好啊,钟点计费。’
  樊落告别了‘招财旅舍’的老板娘兼伙计,打了个呵欠,往堤防闲踱而去。
  ‘今天天气不错,该带本于晴的小说来看的。’这些日子是有点无聊,成天逛来逛去,要不然就是缩在有冷气可吹的小电影院里,看着不知道几轮的片子。虽然小爹明为陪着老妈待产,但也不难了解小爹的偏执;他是个喜爱家族永远聚在一起的老式家伙。欸,也好,等老妈生了宝宝后,再回台北吧!
  这些时日,人总是有些懒懒散散的,像是脱离了那西色斯岛上紧绷骇人的世界之后,生活便漫无目的似的。
  樊落撩起了短卷的发丝,跨坐在堤防上。每当时间停下来时,她总会想起身上外套的主人。
  他……不知好不好?
  是不是已经……葬身狮腹?
  到现在,依旧不明白他为何要救她?他不是这种会舍身救人的男人!在她眼里,他应是一个只求自己快乐的男人;在他眼里,她犹如一只他玩在掌心的老鼠,他怎会救她?
  这大概永远是个谜了……她再也不会到那西色斯岛了,不会了……反正她跟黑宿原本就是两个极端世界的人;她永远也无法忍受他杀人时,仍是处之泰然的神色………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啊……’小小声的低呼。‘啊……啊……’中分贝的叫声。‘啊……啊……啊’破空的高分贝。
  她仓皇地跳了起来,宽大袖口中的藕臂不由自主地举起来,纤纤玉指发抖地指向一个惊奇地、悚然地、不该出现在台湾的人体!
  不、不、不,就算是宣运也不该出现的!
  ‘这是礼物吗?’她瞪着,心浮飘了起来。
  不不,面对‘这项礼物’,她不该是这种反应,她的反应该是……‘圣诞节还没到,您不该给我礼物的。’她眨了眨有些雾气的眼,低喃道。而后头皮开始感到了发麻,对!这才该是她对他应有的反应。
  对她而言,他代表灾难。
  很大的灾难。
  噢,愿佛祖立刻送她一拳,让她发觉自己犹在恶梦之中吧!
  ※        ※         ※
  ‘你的模样就像在瞪着剩菜般。’奇怪的譬喻教他后头的金发男子低笑了起来。
  ‘不……’她觉得她的身子软绵绵的。遇上这个该死的克星,她觉得……她从不昏倒的纪录又要打破了。‘我从来不嫌弃剩菜,我会吃完它。我瞪你是因为你不该出现。’他随意地弹了弹手指,耸肩:‘为何不该出现?这世界的每个角落我都有权来去自如。须不须把我在台湾的产业权状给你瞧瞧?’‘我不是指这个!你应该还在岛上的!还记得你的宾客吗?’‘打发了。’他说得这么地不经意,像是拍打苍蝇似的。
  啊,她记得他向来不把任何具有生命的形体放在眼里的,就连同种民族亦然。他是个可以轻易开枪的男人,只要任何人对他具有性命上的威胁,他可以视人命为蝼蚁;他是一个变态,自恋的男人!对,她应该记得这些才不会莫名其妙地感到高兴起来。
  但。她瞇起眼,微偏着头打量他。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是太久没看到他了吗?还是记忆上有了误差?
  ‘你来台湾干嘛?’她问。
  ‘观光。’他微笑。薄薄的血唇往上勾起,以往总感觉有阴森森的邪气,如今好象有点温暖?
  不、不会吧?
  她没近视,也不愿当着他的面揉眼。但,她怎么老觉得他的眼洋溢着如天色的湛蓝青春?
  ‘台湾观光的地点很多,临功镇还不至于让你这个大人物亲自光临。再说、据闻你黑大少当初广邀各地顶尖行业的好手,为的不就是黑家利益吗?’记得当初她离岛时,他闲闲在旁,把五十人当作隐形人。虽然她是不知其中流程为何,但在一个半月是不大可能锁定合作伙伴的。
  ‘我说过,我打发了。’黑宿原弹了弹手指,冷淡地说:‘你可以滚了,不必跟在我后头看好戏。’话,是对身后人说的。
  安皮斯的笑容漾深。
  ‘我可以当隐形人,你知道的,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疲于奔波在教会、婚礼、丧礼之间,好不容易有一口气可以喘了,就当我在电影里看文艺爱情大……喜剧好了。’‘你可以看,但我不保证你会带着命看。’
  安皮斯的蓝眼瞪大,而后摇头,咕哝:
  ‘我只是喜欢看人吃鳌而已,连这点小小的乐趣也不能有,那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当神父的呢?’说归说,为了保命还是悄悄地退离现场。
  樊落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黑宿原的高矮胖瘦并无多大的变化,甚至,他弹手指的习性依旧未改,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想什么?’
  她瞇瞇着眼。看到他,就升起不服输的心态,她嘴角一弯,直接三步并二步跳进他的怀里,狠狠地搂抱住他。
  她在想,他的习性之一是有洁癖的。
  她喜欢挑战他的弱点。每当有人碰触到他,他总会僵硬如石像;虽然她没有洁癖,但也是不太爱人触摸到她,只是没他严重。每回感觉到他的紧绷,总会教她觉得好笑。
  ‘啊!’她低呼,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还抱于她。樊落仰起脸,观望他是否又在作戏,却发现他的嘴角挂着调皮的笑。
  啊,她一定、一定是真的错眼了,真的。
  不是她认错了人,就必定是在作梦了。
  ‘你是黑宿原?’
  ‘嗯哼!货真价实。’
  ‘你的样子看起来像在享受。’
  ‘软玉温香不该享受吗?’他眨了眨漂亮的眼,柔和他向来俊美的脸庞。之前之所以没有被他吸引过,是因为先发现了他的血液中流有残暴及变态的因子,而今邪气野蛮的神色似乎消失了,相对的,他的脸变得亮了,有些像阳光照得令人睁不开眼。要是没有以前对他的熟知,肯定会着迷于他。
  ‘你……是不是遭受重创了?’实在忍不住问,虽然有违她一向不好奇的天性。
  他揉揉她膨膨松松的淡咖啡短发,微笑道:
  ‘你看起来很高兴?’
  ‘笑话。’她撇唇,努力弯下嘴角。‘我只是希望别因我的关系,而教你葬身狮腹。’她顿了顿,细长的眼望着他的眼。‘你……没有因此而受伤吧?’黑宿原凝视着她,开口:‘没有。两头小狮对我还不足以构成威胁。’啊,黑宿原变了!樊落几乎怀疑起他有个双胞胎兄弟。过去的他可不是这样的,她对于那西色斯岛上他努力勾起她同情心的举动还记忆深刻,他应该是个不择手段,只要达成目的的男人啊!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黑宿原不是不出岛的吗?’她问,同时想摆脱他的猿臂。说实话,除了婴儿时期老爸抱过她之后,几乎没有男人这样抱过她了,很不自在的感觉。
  黑宿原沉吟了一下,放开她,犹自坐下,拍拍身边的位子。‘你也坐。’‘不是有陷阱吧?’没办法,在岛上他耍她大多次了。
  他微笑,凝视着浪花。‘才离岛多久,我认识的那个胆子可以跟铁壁比的东方小女人去哪了?’‘去!’樊落咕哝。凭着不服的心,跟着一块坐下了。
  她一定会后悔的,每回只要近他三呎,准没好事的。‘你是怎么认出黑宿原跟黑应龙是同一人的?’他笑问。
  她瞪他一眼。看得出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在意,像是随意聊着一个话题,她仍是答了:
  ‘从你的眼睛跟说话的语气看出来的。记得在我推你出去散心时,你对我恫吓佣兵的事吗?那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会说的语气,也并不是在你跟前的人都是白痴,从那时我就知道黑宿原跟黑应龙是同一个人了。’‘所以你把面具偷走,来报复我?’
  ‘面具是我家的东西。’
  他的浓眉拱了起来。‘哦?是你家的?’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古怪。‘你……来台湾不就是来索回的吗?’‘我并不稀罕那种东西,你想要就拿去。’
  ‘那你来台湾是另有目的喽?我可帮不了你。’他的笑容依旧满面;在阳光下,他看似温暖。黑宿原怎会跟温暖搭上边呢?
  ‘为什么要救我、’她吐出憋在心底巳久的疑惑。‘你并不是一个会舍命救人的男人。’他的黑眸静静凝视着击在石岩的浪花,而后侧过脸看她。
  ‘当一个男人舍命救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以为答案已呼之欲出。’原本轻松的身躯忽然僵住,樊落眼也不眨地瞪着他。
  他弹了弹手指,她的反应并不在意料之外,若是她感激涕零地抱住他,他还真会以为他找错了人。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已然变调。
  ‘我爱上了你。’他的嘴角似乎挂起了以往邪气的笑。
  ‘啊!’咚地一声,樊落倒向堤防下,而黑宿原则身手敏捷地抱住她。
  天啊,她肯定、绝对、百分之百又掉进他的陷阱中了。
  对,是陷阱!
  她的脸颊上尚遗留淡玫瑰色的疤,虽然不是十分突兀,怛却是看得见的伤痕。这是在那西色斯岛遗留下来的教训,而这道疤证明了他是个喜爱捉弄人的自恋家伙。
  但,有谁会为了捉弄一个人而千里迢迢地飞越半个地球?他是闲到发慌了吗?
  她睁开眼,一对上他的眼,吓得跳离他的怀抱。
  ‘你想怎样才肯放过我?’她算是低声下气了吧!只要、只要能摆脱他,她可以无视他高张的傲慢及跋扈。
  ‘我有什么不好?’他的神态像是十分认真。至少,是没看过他这么认真过,俊雅的容貌微微迷惑地,两道浓眉蹙起。
  啊,他是真的认真起来了。
  他说,他爱她。
  如火烧的云彩逐渐爬上躁热的脸孔。天啊,他爱她?肯定是疯了!
  ‘骗人……’她的声音沙哑,随即清了清。‘你是个自恋狂,从不爱人的!黑宿原,显然你连自己也骗了……’她不懂她干嘛还在这里跟他扯些什么?她应该包袱款款,逃离小镇!只要扯上他,她就倒霉!
  他的坐姿十分随意,依旧是一身的黑,原本梳理得当的黑发教海风给吹得凌乱;他优雅地弹了弹手指,薄薄的血唇张开吐出连串的字句。
  即使是她这个不常注意异性的小女人也在头一眼感觉出他的出色,然而在岛上接连的刺激教她遗忘了他外貌上的天赋;在她眼里他始终是是个变态者,只爱玩着自己喜好的游戏,不顾他人的感受。待在那西色斯岛,他就是上帝,而上帝是不需要爱一个女人的。
  ‘我喜欢玩弄旁人,但,可没有玩弄自己的嗜好。’黑漆漆的眸子瞇起,注视打起的白浪花。‘在我出生前八年,我是次子,不必背负任何责任;我的个性是天生,任何有宗教信仰的人士总视我为魔鬼,我是吗?’他的唇充满诡异。‘我不爱道德良知的束缚,我也不曾有过;我是一个只爱自己的男人,任何人都这么说,事实上我也不否认,但是,樊落,现在我相信我爱上了我的影子。’‘你的影子?’是指她吗?笑话!她可是善良纯洁、有良知又有道德的台湾本土小女人呢!‘你肯定是疯了!’‘你是第一个敢直言不讳的人。’他笑道。
  ‘你说,你爱我,根基在哪儿?’沉淀了心慌意乱之后,就是冷静了。她并不梦幻,只是有些现实。依他,是绝对不可能爱她。
  ‘是你像我吧!只要你像我的一天,我就会爱你。’她跳起来瞪着他。‘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你自恋的延续!这种告白适合你自己去对着镜子说,起码镜子里是个百分之百像你的家伙!’‘我要你。’忽然,他转过脸庞,专注地凝视她;磁性的嗓音飘散在风中、在海畔。樊落回瞪着他,心如擂鼓般的猛敲猛打了起来。她的气息显得有些不稳,双手掩住耳朵。
  ‘你有病!有病!噢,我真是见鬼了才会以为现在的黑宿原跟以往不同,不,是我搞错,你根本以玩弄我为乐!’她叫,一步退一步。‘不要再靠近我!我警告你,你喜欢玩弄人,可以!去找别人去!我不会阻止你,但不要再玩我!’樊落旋过身,跑离堤防!
  他疯了!
  她也疯了!
  天啊,一个影子?她不像他!绝对不会像他!就算穷极一生,她也学不会在杀人之后还能处之泰然!
  他说,他爱她。
  那是疯言疯语!肯定是的!必定他闲来无事,寻不到人取乐,是哪个王八羔子说他鲜少离岛的……等等,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在岛上尚有什么鬼佣兵的伺机而动,不是吗?那他怎么出现在这里?有他的地方必定有危险……
  天啊,他有危险……不不、现在不是为他想的时侯,她该想的是他的危险极可能波及镇上的居!
  ※        ※         ※
  ‘宝宝!你来帮小爹卖奶茶啊?’尽是感动的声音。
  他说,他要她。
  噢,这是谎言。他拿她当影子看,他到底懂不懂真爱?
  ‘宝宝!来来,坐在这里,小爹帮你泡一杯奶茶。’严青秀的嘴笑得合不拢来。樊落一向不爱搭理他,更别谈来到他的店。
  呜呜。对宝宝付出的亲情总算有收获了,今晚要好好地在理丝怀里痛哭流涕一番。
  他伸出手欲拉她,樊落直觉侧了侧身子,避开他的‘魔掌’。
  ‘你干嘛?’她瞪着小爹。何时,她也跑到了小爹的店来了?
  ‘宝宝……’他的脸庞勉强堆起笑。‘我只是想叫你坐坐嘛!’好心痛,他疼了十年的宝宝对他还是有心防,究竟是他付出不够?或是年龄上的差距始终嬴不了宝宝的心,他知道他只大宝宝十岁,不足让她喊一声‘老爸’,但好歹他也是她老妈的丈夫啊,呜……
  ‘用“叫”的是从嘴巴喊出来啦。’她环顾一下店内。‘今天生意不好啊?’‘还不是旅舍那里来了几个洋人,大伙都跑去那看啦!又不是看猴子,真是。’樊落看看他,考虑了会。‘小爹……’
  ‘嗯?’他卖力地给女儿摇一杯最香甜的奶茶。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耶……’
  ‘咦……’他的动作暂停下来,仔细打量樊落烦恼的脸。他的手指忽然颤抖起来,不知该喜该悲……难道,宝宝思春期到了?不不不,她才十九岁那,想当年他十九岁的时候……啊啊,已经到了差不多快坠入情网的时候!不会吧,时间怎会过得那么快?哼,管它快不快,谁敢来招惹他的宝宝,他会要那个年轻小伙子死无葬身之地。
  想归想,不过还是殷熟地奉上奶茶……‘宝宝,有心事尽管跟小爹说,只要小爹能帮忙的,一定会帮!’‘小爹……我想这件事还是先跟你说好了!黑宿原来到镇上了……’话还没说完,严青秀的脸变青了!他击桌而起:
  ‘他来这里干嘛?难道是来找我们算帐的?笑话!狐狸面具是樊家的东西,莫名其妙地搁在他那里,没找他算帐就已是他的福了,还想来索回?’精密的头脑开始盘算起来,无意间瞟视到宝宝皱起的脸,忙变脸讨好地笑:‘宝宝,我看这几天你就上台北,看看跟哪个朋友挤一挤,那个姓黑的就交给我好了……’他扯下围裙,忽然停顿起动作来。
  门外站着一身黑衣的男子,是那日他在岛上看见的骑士。他不当贼已经很久了,但识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他曾经说过这个男人不简单,而现在他出现在台湾了。
  ‘黑宿原?’严青秀的眼停在他高猛的身躯上。宝宝不离身的黑外套就是这个男人的吗?他的心有些揪痛!理丝跟宝宝应该都是他的啊,理丝是一生一世属于他的,可是宝宝是女儿,女儿迟早是要离开父亲的,早离开、晚离开都是要嫁人,但绝不要这么早,绝不是眼前这个男人!
  不,黑宿原并不能带给他的宝宝任何幸福;即使,在他的王国里,他是一个上帝都不行!
  黑宿原的嘴扬成一个弧度。
  ‘我是。’他漫不经心地就站在门口,似乎不打算进来,他的眼锁住樊落僵住的背影。‘你是个儒夫,樊落。’‘我宁可当一个懦夫,也不当你的影子。’她跳起来,旋过身面对他。‘你要玩谁就去玩谁,别缠着我!瞧,这里就有个人可以让你玩!’她把严青秀给推出来。‘你去玩吧!’‘宝宝……’
  黑宿原只是微笑,随即弹了弹手指。‘无妨,这次就让你当一回缩头乌龟,我只是尽绅士义务送你回来而已。’绅士义务?樊落瞠目。他没说错话吧?那个以整人为乐的黑宿原?打死她都不信,可是他真的走了耶!没有任何变态地耍她了……天啊血像是跳进一团迷雾当中,等等!等等……‘小爹,你在干嘛?’‘打电话。’
  ‘咦?’
  ‘我要让那个姓黑的瞧瞧,敢近我女儿一呎距离,会有什么下场!’※        ※         ※
  他不当贼已经很久了!
  唉,为了卖宝,他终于违背了当年在心底对理丝的誓言。
  ‘小哥,你的体力还没走下坡,有没有兴趣重出江湖?’严氏一族的小弟如壁虎般轻轻跃上招财旅舍的外墙,在蒙蒙无月的夜色里,几乎融化在黑暗中。
  ‘闭……闭嘴……我已经收山了!’严青秀的冷汗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地滑落颊畔。宝宝,你可要体会小爹的苦心啊!为了你,小爹不惜跟惧高症对抗!天啊,是谁发明二楼以上的高度啊?
  ‘伯父虽然死鸭子嘴硬,没要你回家,但只要你把严家的孙子带回去,肯定他会笑得合不拢嘴来。’严氏一族的堂弟劝他。不敢直言根本是严伯父私下逼他说的。
  ‘孙子?’严青秀的注意力稍稍转移了。
  ‘是啊。你以为你隐居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就可以躲过一切了吗?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里,就连弟妹怀孕四月,我们也都挺清楚的。等孩子生下,回去赔个罪,老爸会原谅你的。’严氏一族的兄长开了金口,魁梧的身子如壁虎般攀在墙上。
  严青秀的娃娃脸在夜色中显得冷淡。
  ‘爸的孙子并不只有理丝肚里的宝宝,还有另一个。’‘是那个樊落吗?喂,小哥,她可不是你生的那!只有笨蛋才半路认女儿啦!哎唷……’严氏小弟俐落地飞上屋檐,及时逃过严青秀的蜂针。
  ‘我找你们来可不是来讨论我的事!’
  严青秀冷峻的神色叫严氏一族的堂弟低叫声好。
  ‘这才是我们严家的第一继承人嘛!’严家在抬面上是连锁小企业,暗地里却是好几代流传下来的偷儿世家。抬面由严氏兄长继承,而偷儿自然由几个兄弟里最优秀的严青秀接手;要不是十年前小小的误差,如今的严青秀该是世界神偷排名前五名。是樊家母女负累了堂哥,樊理丝足足年长了堂哥十三岁,这倒也就罢了,反正都是夫妻了,只要堂兄恢复严家姓,严族大家长是可以原谅他们的,但樊落终究是外人,严家排外性相当强,她想要得到严家认同无疑是天降六月雪!
  ‘喂,我叫你们来可不是来当说客的。’严青秀翻了个身,轻巧地跃上四楼。
  ‘哼哼,是叫我们来给姓黑的下马威嘛处小哥,电话里说不清楚,那个姓黑的是谁啊?竟然也能叫你劳动我们“严家六杰”里的三个?’‘“严家六杰”?哈,小堂弟,什么时候六贼成了六杰?’严氏一族的堂弟笑道。
  ‘他叫黑宿原。’严青秀板着一张脸轻声说道。
  ‘黑宿原?’三贼跟着跃进四楼,停下动作。严氏哥问:‘……是那个那西色斯岛的主人?’‘大哥听过他?’
  ‘最近在商界他可热门了!玩了一套瓜分岛权的游戏,入岛就得签下切结书,前一个月不知道为什么收到邀请卡的宾客全都散了,这还不打紧,最主要的是黑色佣兵找上了他……’他停顿了半晌,侧耳倾听;他的耳力冠于群弟。是有人也在附近吗?他瞇起眼,眼尖地注意到黑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街头。
  ‘黑色佣兵?’严青秀轻叫:‘宝宝可没提起!’呜,他的努力当真还不够吗?
  严氏一族的兄长皱起眉头,回过心神,说道:‘招惹到他,可是会连想置他于死的黑色佣兵都会招惹的。青秀,你跟他有什么过节?’‘没!’严青秀的眼瞇了起来:‘我看他不顺眼。’他举起手示意噤声。哼,从小到大,宝宝都没穿过他的衣服,凭什么那个姓黑的轻而易举就破了宝宝的小小怪癖?他不服,真的不服!
  从落地窗往房内望去,依旧是黑蒙蒙的一片。他并不笨,里头的人不是昏睡,就是发现他们而装睡。
  他轻微地颔首,完全没有发出声响地撬开锁,他的功夫还没退步,万幸啊!如猫般的脚步声、敏锐的听力在在表露出他的能力尚在。唉,如果宝宝跟着他多学点,说不定真的能冠于严家六贼之上。
  ‘我不爱半夜里教人惊醒。’黑暗里阴恻恻的声音傅来,严青秀的视力在黑暗中可以辨到七分七,他打了个手势,准备扑上前痛揍姓黑的!
  这算是以四对一,是有些欺人太甚,但他不管了,反正早算好罪是要他的兄弟们背的,才没傻到由自个儿当罪魁!
  他的拳出,立刻感到冷飒飒的刀锋迎来……‘他有刀。’他将声音压低示警。
  黑宿原轻笑,避开数拳。
  ‘你该庆幸为了一个女人,我可以暂时有点道德,在台湾只拿刀而已。’‘嘿,你的身手真不赖!’严氏一族的小弟忍不住赞叹。他是个武痴,并不在乎严家由谁当主,能当主的武术不见得是最好。嘿嘿,难得拼上好对手,放弃太可惜了。
  ‘小弟,小心!’
  严氏小弟放下守势,猛攻黑宿原,几回冰凉的刀锋贴近他的身躯,反而越发地逼向黑宿原。
  黑宿原的眼一瞇,左手袖,里滑出另一把短匕,轻巧瞄准他的眼睛划去。他一向是个用枪高手,在那西色斯岛上他可以毫不眨眼地举枪击毙任何一个胆敢侵犯他的家伙,但这里是台湾,是樊落嘴里有法治的国家。
  这算是入境随俗吧!他的枪留在岛上,只拣了一双子母刀带在身上,为的是她……而她却以为他在耍她!真是该死的混蛋!敢动手伤他的人从没一个人能从他枪下逃过,现在没有枪随身,那就让刀沾血吧!
  ‘不要杀人!’低呼声响起,侧手推刀。
  ‘小弟,退!’严青秀趁机拉开了严氏小弟。这个笨蛋!当初说好只痛揍对方一顿,但瞧瞧现在他在做什么?独自单挑,教他们几个兄弟无法逼近、混蛋、该死、蠢猪……宝宝?
  ‘宝宝!’他低叫,那声音是宝宝的。从夜色里看见这个黑外套就知道是谁来了,该死的、该死的!他老忘了宝宝的身手是弱了些,但是她的机敏性很强,出门前他应该稍加掩饰一下。
  ‘放手。’黑宿原轻柔地说。
  ‘笑话!放手让你去杀人吗?’
  ‘他先动手。’看不见黑宿原的眼,却能感受那双眼散发的异样野蛮。‘他想找死,我可以成全他。’黑宿原推开樊落,即使在黑暗里也能瞄准对方的心脏,不论是用枪用刀都是,他还不至于残忍到教对方痛不欲生。
  连着几个兄弟跃到小弟跟前,严青秀是最后一个。
  ‘宝宝,你先退开,小心刀口无眼。’
  ‘呸,知道刀口无眼,你们还玩什么?’樊落欲上前一把捉住他的刀柄,教他给避了开来。
  ‘滚开!’
  ‘你们都有病!在台湾动手砍人是要坐牢的耶!’樊落呻道,小脸上充满愤怒之情。‘黑宿原,你不是神,没有权利夺去人命!’昏暗中,黑宿原的嘴角不悦地挑起。‘你以为你是谁?’他的眼瞇起,匕首倏地收起,推开她……‘宝宝,让开!’严青秀顾不了兄弟们了,要死就由他们死算了,理丝跟宝宝才是他的家人,是有些罔顾兄弟之情,但不管啦,宝宝才重要!
  他一把想拉开樊落,却教樊落侧身避开,直接以擒拿手应付黑宿原。
  ‘好!’严氏一族的堂弟叫好。‘青秀,你教的身手真不错!’‘住口!’严青秀猛地上前,却教严氏一族的小弟给拉住。
  ‘嘿嘿,小哥,严家功夫向来不外传,敢情她是你的门下弟子?这样做不对唷,向来严氏功夫只传子孙,你传给外人干嘛?想受老爸家法伺候?’‘笑话!她是我女儿,不传给她,难道传给你?’严青秀火了!这些兄弟是来干嘛的?看好戏吗?缩在一角吱吱歪歪的,不出手救他的宝宝,他自己行动!
  严氏一族的大哥沉思了会,示意兄弟们团结拉住严青秀。
  ‘原来她就是你半路认女儿的丫头啊!’身手还算敏捷,但力道还不够;严青秀固然教得好,但在体力训练方面稍嫌不足些。
  黑宿原浑身溢满薄怒。没错,他是个用枪高手,但是刀子于他,犹如第二层皮肤般,耍来俐落,樊落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他处处留情,她的颈子如今早就出了一道血痕。她应该是他的女人,她应该站在他这方,为什么与他对峙?他不介意平日她的挑衅,甚至她本身就是一项挑战,但不该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我不打算伤你。’他瞇眼。
  ‘那就停手啊!’她气喘吁吁地,累死了!死小爹,瞧他把她搞成什么德性?
  ‘欸!’薄如蝉翼的刀锋划下,事先像算好了距离,仅离几吋就能在她脸上再烙下一道!
  樊落闪开,但眨眼之间,他的身形更快,刀锋已然对准她的脸。噢,真是该死了,他可跟她不一样,不是三天都晒网的家伙!
  他是真的火大了!天啊,她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像是周遭都燃起红色的火焰。
  充满妖气的唇抿紧。‘让开。’
  ‘这不是那西色斯岛,你不能为所欲为!’
  他的刀高举,黑鸦似的眼炽热。
  ‘宝宝!’
  刀落下!
  却是被摔落的。黑宿原擒住她的双手,漂亮的眉头忽然聚起,一甩便将她摔至沙发椅上。
  ‘哎唷!’整个沙发椅给翻覆了。
  ‘姓黑的,你敢伤宝宝……’
  黑宿原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双手敛于身后。
  ‘这是她自找的。’全身的怒意像是魔术似的忽然收敛起来,看不出一丝暴怒的感觉。‘你们可以走了。下回想动手,先练好身手。’严青秀拉起全身痛不拉几的樊落,冷目对望黑宿原。
  ‘你是一个以残忍闻名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能懂什么是爱情?你的仇人很多,如果你真懂得爱人,就不该带你所爱的女人进你的世界中。’他犹不死心。这回算是败下阵来了,那群没用的兄弟简直丢尽严家的脸!这下他肯定在宝宝心中,连降三级了。
  黑宿原耸了耸肩,嘴角含笑,目光却冷飒飒地注视严青秀。
  ‘快滚。’
  ‘堂哥,我们走吧!’严氏一族的堂弟开了口。坦白说,今天来他连一拳都来不及露一下,如果早知是为了青秀半路认的女儿,他才不来呢!
  严青秀哼了一声,讨好地向樊落说:
  ‘宝宝,我来背你。’
  樊落皱起柳眉,不着痕迹地避开小爹。
  ‘我自己会走。’她抬首看向黑暗里的黑宿原。开口,气息有些紊乱:‘你说,我像你的影子,所以你爱我。不,你搞错了,因为你从没遇过能触怒你的女子,所以你误以为我是那西色斯的水中倒影!我不是,我的道德良知不会叫我去任意主宰旁人的性命,因为我不是你。’她的脸色异常地惨白,而后一拐一拐地离开招财旅舍。
  严青秀匆忙地追上去了,自然地,严氏一族里的三贼也迅速隐蔽在黑暗之中,静悄悄地消失了。
  黑宿原瞇起眼,原本敛于身后的双掌举于眼前。
  他轻舔了舔食指上的湿答液体,浓稠稠的,又带有腥味,是血。
  是樊落的血。最先前她侧手推刀时就划下的伤口。
  在黑暗里,他静静地沉思了会,以脚勾起了刀。他的五指轻轻抚过刀锋,也是湿漉漉的一片。他目不转睛地,刀一划,在他的掌心上泛起了腥味。
  薄薄的唇贴近他的伤口,而后吸吮起来。
  ※        ※         ※
  黑忍冬打开灯,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宿原!’他恐慌地东张西望一番,才走近他。‘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找上门来了?’他狠狠瞪了一眼闲晃进来的安神父及家庭医生。他早不赞同黑宿原离开那西色斯岛,他的主张是要把全天下所有的保镳全雇来守护他们。
  ‘没事,没事啦!’安神父微笑:‘有上帝的保佑,我们会无恙的。’‘高医师、你还不快过来包扎伤口!’黑忍冬急得哇哇大叫。黑宿原的身手向来很好,从小就玩刀,几乎可以说是过世的黑龙头唯一留给他的一项防身术,如今连他的刀法都不行了。瞧!还被伤了,来人肯定厉害,该怎么办?万一又捉错人了……把他也给捉走了,就像十岁那一年……噢,他为什么要有这种堂兄?
  ‘不必。我只是想尝尝受伤的滋味。’黑宿原头也不抬地,忽然开口:‘神父,你爱过人吗?’‘神爱世人,我是神的代言人,我爱世人。’黑宿原轻笑。‘你爱人们是改造人们,而我爱一个女人,却是被改造了。’他突然自言自语起来:‘这算是爱吗?’‘宿原……’黑忍冬的背脊发寒起来。这回他的堂兄,找到什么乐子玩了?爱?黑宿原会爱人?他只懂得爱自己!在他眼下,众人如蝼蚁般的不如,他会爱谁?谁,敢爱他?
  黑宿原随意弹了弹手指,掌心微微地刺痛。这就是樊落现在的感觉吗?那只是浅浅的伤口,当初在那西色斯岛上,她脸颊上的那一刀肯定痛若火烧。
  那时,他怎会让她挨了那一刀呢?
  他的动作相当快,甚至已经举起了枪,但看见她挡在身前,只想试试她能做到何种地步,为什么那时有那种想法?
  那西色斯的影子吗?他的想法的确是倾向于此的,但……‘那西色斯的影子有了道德良知,那么那西色斯本人呢?’他忽然对窗喃喃自语着。
  黑忍冬茫茫然地,看了一会安神父与家庭医生交换的一眼,挺像意味深长……是在说黑宿原会有良知吗?
  啊,那必定是世界未日到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六章

 

  ‘滚!喝完就给我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嘿嘿嘿嘿,小哥,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兄弟好歹也有十年没见了,我们多住些日子,你会死啊?’严氏一族的小弟笑嘻嘻的,虽然有些腰酸酸背痛痛!没办法,谁叫小哥不把他们带回樊家睡,反而要求在店里打地铺。
  说到这个店,严氏一族的堂弟就有话要说了。
  ‘堂哥啊,你……为了一个女人隐居在这里,值得吗?想想看,就算你不愿继承伯父的衣钵,在大堂哥手下做事也一样啊。瞧瞧,店面小不说,还娘娘腔地成天穿着娘们的围裙,疼女儿跟疼个宝一样……’严氏一族的堂弟及时噤口了,不然亮在严青秀指间的蜂针可能会直接穿过他的喉咙。
  ‘一群没用的角色。’严青秀后悔死了!一整天宝宝都不理他,难道她真的对黑宿原动情了吗?那家伙不值得爱的,宝宝年纪又小,懂什么爱?
  严氏一族的兄长喝了一口奶茶,沉吟地打量店面好一会儿。
  ‘青秀,有没有考虑扩大营业?’
  ‘能够养家餬口就好。#严青秀没精打采的。今早连理丝对他都有点怪怪的,他是招谁惹谁了?
  “能够养家餬口是很好,但弟妹肚里还有一个宝宝,孩子从小养到大不容易,不好好打算一番,将来就有苦头吃了。既然你没有意愿再入这一行,不如专心在店里事务。”
  “大哥,这种奶茶店有什么前途?”拜托,老爸是暗地里要他们逼青秀回家的耶。
  “我当股东,以临功镇为本家,将‘宝宝红茶小坊’扩充营业,在三年之内,遍及全台湾。”
  严青秀瞪着他。
  严氏一族的兄长微笑。“你将你的女儿教得很好,坦白说,如果当初再积极点,可能严家有泰半兄弟都不是她的对手了,但……”他的眼神锐利了。“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严家祖训一向不惹不该惹的人物。黑宿原是伊甸园的毒蛇,我跟他并没有正面交锋过,但昨晚他浑身上下都是邪气,这样的人惹不起。你在养家餬口的功夫上做得不错,有本钱让我投资,你也暂时不必恢复严家姓,还是可以住在这里,但将来孩子出生必须姓严,他是你的孩子,不论男女,将来入严家门由老爸亲自来教养,他会是严家里最出色的菁英。至于樊落,我劝你远离她。”
  严青秀的脸色铁青。
  “回去告诉老爸,就算是他来,我也不会舍弃我的家人。我再说一次,喝完就给我走。”
  严氏一族兄弟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喝完奶茶,起身离开了。
  “小爹……”
  “宝宝!”严青秀回过身,看见樊落从后面帘子出来。“你又走后门了……你背着包包干嘛?要去台北散心吗?等等,等小爹把铁门拉上,跟你妈说一声,我们三个一块上台北去玩。”
  “我可没打算跟你们一块走。”樊落看着他迅速变得可怜兮兮的脸庞,不由得失笑。从以前就发觉小爹只有在面对她跟老妈的时候,才会一副软弱到极点的模样。
  “宝宝,你生气了啊?”他拉长一张娃娃脸。“早知为了一张面具会招惹来如山的麻烦,还不如不要这张祖传的面具,都是小爹不好啦!
  ‘噗。’樊落嗤地一笑。‘小爹这招去对老妈吧,她才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她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小爹,忘了当年什么鬼誓言吧!日子都这么久了,你也该感觉得出,老妈不是容易受惊的小白兔,她也能接纳你的职业。’‘宝宝!’严青秀的脸真的垮了下来。早该知道方才大哥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是因为发现了宝宝在帘子后头;该死的他们,不找机会整死他们,他就自动爬上四十五层楼,自虐啦!
  ‘宝宝,你真的……喜欢那个姓黑的吗?’他的脸愈来愈垮。原先预期的该是宝宝一秒也不迟疑地反驳。‘那个姓黑的有什么魅力嘛?人不像人、妖不像妖的!’他咕咕哝哝地。
  樊落想起堤防上他的宣言。
  他说,他爱她,却当她是那西色斯的影子。而他亦曾在狮嘴里救了她一命,为什么要救她?因为他认为他爱她吗?
  ‘宝宝!’
  说不动心是假的,毕竟他是第一个开口说爱她的男人。
  ‘不得了啦!’每日必来宝宝店喝一杯奶茶的阿禄伯,匆匆在街上跑来,一边气喘一边大喊:‘街头的王大头死啦!’※        ※         ※
  临功镇的镇民大多都是寿终正寝,很少有人惨死在树丛里。
  ‘是一枪毙命的。’远远地就听见镇民吱吱喳喳地交谈。‘可是昨晚没听见枪声啊!’在死亡地点周边环起细绳,避免有居民太过激动,破坏了第一现场,镇上的警方大概是闲来无事太久,显得有些惶恐无措。
  ‘蠢。’严家一族的小弟无声息地出现在严青秀身旁。‘是灭音手枪嘛。他的枪法够准,在无月的夜色里还能瞄得准,不是普通流氓哦。’严青秀撇过脸,看过三兄弟站在他身后。
  ‘你们还没走?’
  ‘是要走了啊!但既然镇上出现这等用枪高手,必定不是逃亡中的嫌犯,就是那个为所欲为的家伙啦!’樊落看了说话者一眼,是严氏一族的堂弟。他扬起眉,神采飞扬地说,像是很期待黑宿原趁早绳之以法。
  而黑宿原就沉静地站在围观者之中。他是最高的那个,但并不是吸引她目光的唯一条件,以往他身上散发的是妖气……很邪门的感觉、但如今气息像是有些收敛起来;他的身后紧跟着黑忍冬及安神父……啊,还有那个不用麻醉的高医师。
  ‘有人天生就是变态,喜欢在案发之后,渗进围观的人群之中。’严氏一族的小弟如是说道,摆明了就是幸灾乐祸。
  ‘他不是。’樊落睖瞪着黑宿原,开口。‘他不会是凶手。’虽然有段距离,黑宿原是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他却忽然抬起头,对上她的眼。
  ‘哦?’严氏一族的兄长颇有兴味。‘昨晚,你也看见他能够杀人而不眨眼,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么会是谁?’‘他没带枪。如果他有枪,昨晚他会先用枪毙了你。’‘这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掩人耳目嘛!搞不好是死者惹火了黑宿原。听说你待在岛上一段时日,应该明白他是个随心所欲的男人,人命于他如粪土。’黑宿原炽热的目光灼入她的眼,忽然移步向她。
  ‘不,他不会杀人。’她依旧坚持。‘他只会小整对于无心冒犯他的人;他没有那么滥杀无辜。’‘哈哈哈,听你的口气倒像是他肚里的蛔虫……’看见黑宿原的出现,严氏一族堂弟及时收了口,连连干笑。他是典性的欺善怕恶,把到口的话全给咽回肚里。
  黑宿原连看他一眼也不看地,停在樊落跟前。
  ‘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他缓缓地开了口。‘你是我的影子。’黑宿原垂下的眼里跳跃着火花,他执起樊落包扎过的双手,状似随意地:‘而你却多了道德良知,我并不在乎我有多少道德、多少良知,但,如果你有、如果你能,那么你可以将你的道德良知加诸在我的身上。’修长的睫毛掀起,凝视着她的眼。
  她是唯一,除了艾蜜之外敢面对面地正视他的眼;然而他对她的感觉不若艾蜜,艾蜜改变不了一个为所欲为的黑宿原,而她似乎拥有了这项能力。
  他是众人眼里傲慢跋扈的那西色斯;他是众人眼里可以为自己的喜乐而牺牲其它人的魔鬼,但他似乎在改变了。
  为了一个小女人、他可以收敛暴戾之气,不是由他自己所能控制的。他一直以为爱情也是能任他随心所欲,他可以放任他的心去爱他的影子,天地之间他只在乎自己与他的影子,不必管旁人做些什么、想些什么;然而,他的影子背负了太多他所不愿有的东西。
  他是有些不甘愿,但如果不将她留在身边,那么迟早他会变成一个没有影子的男人。
  ‘宝宝!不要碰他!碰他就没好事!’严青秀的声音像在千里之外响起。
  黑宿原微笑:
  ‘你必须跟我走。留下来,只会导致一场又一场的灾难,下一回我不敢保证会是谁丧生,而我也不会在乎。’樊落流露迷惑,随即倒抽口气。她懂了。
  ‘是黑色佣兵?’天啊,他们追来了,真的追来了!那她逃来台湾干嘛?‘我以为你解决了。’不然他怎会这么悠闲,还来台湾找她?
  他的笑容依旧,但多了一抹妖邪的气息。
  ‘我的确以为我解决了。我雇了一连的佣兵斩草除根,很可惜有漏网之鱼,我来台湾是来接你回去。在岛上,我可以保护你。’‘就凭你?宝宝留下来,小爹保护你!大哥,你们也留下来!’严青秀的声音像又在千里之外响起。
  他的眼能够魅惑人心,而他的话则足以让她毫不考虑地跟他走。她是见识过黑色佣兵的作为,黑宿原的确是应付的了;而小爹则否,小爹或许有能力,但他还必须保护老妈跟肚里的宝宝。
  樊落瞇起眼,看着他。‘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再回到那西色斯岛上。’‘从你进岛的那一天起,你的命运就被系在那西色斯岛上。’他还是微笑着,因为从她的眼里读出了他的威胁奏效了。
  跟着他走,无辜居民才不会因她而受害。她的善心太多,是他能够利用的弱点,真是奇怪,以往他的眼是盲了吗?竟没发现她的弱点,但无妨,如今他依旧掌握主控权;他能够爱她,也能主控她的命。
  樊落的眼移到远处的陈尸地点,桃红唇掀了掀,如果黑宿原没侧耳倾听,几乎听不见她的低语。
  ‘如果他真是因我而死,我会内疚一辈子。’因为旁人都当她是黑宿原的弱点,所以她待在这里只会害人,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无论跑到哪里去,只要有人想杀黑宿原,那么她就会成为他们的第一目标,因为在他们眼里,她是他唯一的弱势之处。
  黑宿原捉住她的纤臂。‘你不必抱着内疚之心,那不干你的事。’他的声音很有说服力。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认了命的小老虎;他的眉皱起。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期待她眼里散发的星星给击碎?她看起来像快消失似的……
  忽然,她抬起脸,凝聚炯炯的火花,铿钹有力地一字一语吐出:
  ‘如果你认为我真是你的影子,如果你真如你所宣称地爱我,那么,不管这分爱情能持多久,你能起誓你能全心全意地爱我,即使我试图改变你?’‘以我父亲起誓?’
  ‘不,我要你以自己起誓。’
  瞬间,他的眼里散发迷惑之气,而后自豪地笑道:
  ‘你信任我,那么我就以我自己起誓。’灼热的目光逼视她。‘如果你能改变,你就尽情地去做吧!而我,将视此为挑战。’啊,她终于心甘情愿地当他的影子,跟他一块回到那西色斯。说不出的愉悦,那是以往任何一项乐趣所无法比拟的,甚至连跟艾蜜的斗智都没有那样的快乐。
  在岛上,他从不以为是孤独的,他只是喜爱一个人独处,没有人敢靠近他,没有人。而现在,他依旧不以为过去的日子是孤单的,只是莫名地,他对未来有了期盼。
  她应该知道一入了岛,他不会再放她走;就算是囚禁她一辈子,他也不会再放人。而她就因为背负多余的道德,所以甘愿跟着他走”
  他的嘴角弯着圆弧,像是十分地满意。她想改变他?艾蜜也曾试图改变他,那是图劳无功,她以为她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但也无妨,她抱着满腔期待,自以为能改变他的天性,那么就让她继续抱持这种想法,他可以跟她就这样耗上一辈子。
  秋老虎的天空显得有些阴暗不定,近中午的时间,日阳出现的机会不多,然而每当太阳露了张脸,他俩的影子总会浅浅短短地印在泥地上;有时候错眼,还会以为影子跟人儿融为一体……
  ※        ※         ※
  “宝宝是被强迫的!现在你们一个也脱不了干系!把你们吃饭的家伙全给我带着,杀入那西色斯岛!”
  “小哥,你当你在拍电影啊……哎啊!”严氏一族的小弟跌了个狗吃屎,蜂针从他脸颊上划过。小哥当真是来真的!不得了啦!
  “宝宝以为她真能改变一个男人的天性?那男人是毒药,没有理由要宝宝花一辈子的时间去改变他!”因为她太心软了;因为她自以为是地必须背负两人分的道德良知;因为她不忍见到有更多人受黑宿原的残害;因为,因为宝宝被那个王八蛋满嘴的爱情给骗了!该死该死,傻宝宝、笨宝宝,她以为她是谁?她是神吗?那个黑宿原就算害死一百个、一千个好人,也不干她屁事啊!那个王大头哪里不好死,就死在镇上,该死的该死的!
  “青秀,你太暴躁了。”严氏一族的兄长蹙眉开口。“你的冷静到哪去了?一个黄毛丫头就能教你失控,这些年来你的长进到哪里去了?”
  “她是我女儿!”严青秀咬牙切齿的,青筋暴露。而后,他抬首看见老婆拎着行李杵在店门。
  “理丝!”
  有始以来,严家兄弟首次目睹了严家曾引以为做的继承人在短短几秒钟里暴怒的脸庞迅速化为可怜兮兮的臭脸;原是烧红的眼眶溢满未掉出的眼泪,高瘦的身躯投进樊理丝的怀里。
  “天啊。”严氏小弟喃喃。这是他的二哥吗?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严青秀吗?那是怎么样的环境改造一个人?他的眼停在樊理丝的身上。二哥今年二十九,樊理丝少说也有四十左右了,然而素净的脸庞跟那个樊落是完全不同的长相;她是个美女,到了四十,依旧还是风姿未减,他以为他会见到徐娘半老的阿姨,而二哥一向是娃娃脸,两人之间必定犹如老妈带小孩。“有点不公平哦,倒追我的女人怎没她好看呢?”
  “理丝,你拿着行李干嘛?去救宝宝由我来就行了,你就待在镇上等我,我会带宝宝回来的。”他吸吸红咚咚的鼻头,随即发现老婆静静地瞅着他,瞅得着他心底发麻。
  “我没错,宝宝是个孩子,还没有能力谈情说爱。”他哀呼。
  “她是我女儿。”樊理丝微笑,摸摸他的脸。“她不是一个平白无故会想改变其它人的孩子,你该明白小落的心已经分了大半在他身上。”
  “他是个那西色斯!”他不配!那个男人怎配?樊落穿着那件黑长外套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可恶!可恶!理丝说的没错,宝宝的心有泰半是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了。
  “那种男人不值得爱!”他忿忿吐出。
  “值不值得由小落自己决定。而现在,我们要出发了。”
  “出发?”他眼一亮。“救宝宝吗?”
  樊理丝依旧微笑,跟年轻老公的急躁成了明显对比,她的眼越过他,注视坐楞一旁的严家兄弟。“不,我们不救,我们是帮小落。有些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现在,我们先去探望公公,然后再去那西色斯岛,到时会用到你的兄弟的。”
  严青秀乖乖点头,随即想起老婆怎么知道他把弟兄们给招来了?
  ※        ※         ※
  “啊啊啊,终找到了!”大嗓门气喘吁吁地响起:“樊落这个地方真是难找!童,这回你要敢告诉老爸,我逃家到这里,我会跟你绝交唷。”尤痴武一脚跨进店门,而后忽然停住。
  不是她自夸,但她的鼻子一向能嗅出危险的气息,尤其店里几个人一脸凝僵着,像刚死了几条人命。
  “这里是樊落的地盘?”她小心问。
  严青秀瞪着她,正愁没地方发火,咆哮:“你是从哪里滚来的?”
  “啊啊啊!”尤痴武的脚立刻缩回,嘴里喃喃道:“我找错地方了,我不认识樊落,现在我要滚回我的地方去了。”她压低声音:“快走,童!”
  “你是宝宝的朋友?那好,宝宝被带回那西色斯岛,你想要找她,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严青秀快手快脚地拎住她。
  那西色斯岛?她才刚从那里逃出来耶……
  “啊啊啊啊……死樊落,我跟你梁子结下……救命啊……”尤痴武掏心掏肺地哭喊。她早该想跟樊落有关就没好事,呜,她好可怜唷……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七章

 

  轻如羽毛似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有些痒痒地。
  她的唇浮起笑。又是梦吗?回到台湾之后,总是会作恶梦,说是恶梦也不完全,一半是春梦,老梦到黑宿原在亲她,在梦里始终感觉不出那个吻的味道,因为她只有初吻的经验,而初吻挺不好受的。
  软,她满足的叹息,她的眼皮、她的鼻梁痒痒地,想笑,嘴唇却被狠狠地吸吮起来,痛--她张开眼,对上一吋距离的黑眼。瞪了半晌,她才想起,飞越地球的大半时间,她调不过时差,所以一路上昏昏欲睡地,而她最后的记忆是上了直升机。
  “你睡起来像个洋娃娃。”温热的鼻息喷在她颊上。’啊,什么时候她倒在他的怀里睡熟了?直升机里还不算小,为什么会选上他的怀里?
  ‘有些时候,我在想,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你?’以往忙着捉弄她,如今才发现她的身子骨相当娇小;如果环臂抱她,几乎可以罩住她整个娇躯。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近吗?’刚刚,那是梦吗?他是……在吻她吗?是那个有严重洁癖的男人在吻她吗?那叫做吻吗?
  他微笑:‘我还在想,用什么方式才会惊醒你?’他的唇贴上她的额,低语:‘这种方法不好叫你。’忽然,唇移到她的唇瓣,狠狠咬了上去。
  樊落的心跳漏了一拍!老天,他在干嘛?虐待她吗?
  她挣扎地想推开他,却教他敏捷地捉住她乱挥的拳头。她的嘴唇好热、好痛,这算是在下马威吗?啊,她一定是一时得了失心疯,才会相信他爱她!可恶,她的力道连他的一半也没有,可恶!他咬住她的下唇,她就不会咬吗?
  ‘唔。’他的眉头聚了起来,沾血的唇却抹着笑意。他稍稍退开了些,湿滑的舌野蛮地舔着咸辣的鲜血。他锁住她的眼,笑意不减:‘你猜,这是你或我的血?’‘你……变态!’他有病!
  她挣扎地爬起来,却教他一把从背后整个抱住。
  ‘你……你……想干嘛?。’
  ‘没有男人这样抱过你吧?’黑宿原在她颤抖的颈旁低语:‘我很可怕吗?一月半前你可不是怕成这样。’他的唇贴上她细白的颈项,轻轻咬了一口,再咬。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只是猿臂一环,她的整个身子就教他给完全罩住了。
  ‘你……放开我!’她受不了了!就算是同性也没这样抱过她!
  ‘啊,你的心跳得好快!’他的手掌游移到她的胸前。‘是因为我吗?’他垂下修长的睫毛,红舌开始舔起她的脖子。
  樊落涨红了脸,手肘努力往后想推开他,但他的力道如蛮牛似的推也推不动半吋,温热的手掌大胆地滑至衬衫里头,钻进胸罩中--天啊!
  ‘你干嘛?’不再试图推动他,赶紧抓住他的手掌。不对劲,一切都不再对劲起来。他原该是个有洁癖、不爱碰触人的男人,为何再次相遇,却表现得很爱碰她?这又是整她的方式之一吗?为了能够整她,所以他克服了那种病态的洁癖吗?
  ‘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在台湾那个小岛,我可是做够了绅士,现在我索回一点报偿有什么不对?’他的声音一向很有磁性。‘你以为你能试图改变我的根基在哪里?就凭着我爱你?那种蠢蠢的纯爱?男人也是有欲望,现在我想碰你、我想摸你,这又有什么不对?’巨大的手掌完全覆住她的乳房,灵动的舌热情地滑过她的肌肤,她的身躯完全僵硬起来,活像一具木乃伊。
  ‘你……变了。’好奇怪,她的肌肤发红似的滚烫,然而却觉得冷。欲望吗?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他爱她。
  这分爱情里也包含了他对女人的欲望吗?因为她在他眼里是打不死的挑战,所以渴望征服她的肉体吗?天啊,真是……见鬼的自找死路!如果在一个半月前,就算他夺去了她的贞操,她也不会多在乎;因为对她而言,那只是一层薄膜,他并不能伤害她,她不了解他、也不想去了解,但现在似乎不再一样了--他说,他爱她啊!
  他所谓的爱就是指这种欲望?啊,她想得太天真,心脏的地方有些难受……像是揪紧!她干嘛难过?她早该知道他不会爱人,可是……他说他爱她啊--黑宿原的浓眉蹙起。
  ‘你的脸很红,却在发抖。’他感觉她的髅温似乎有些不正常。‘你在出冷汗。’他的眼瞇起,将她扳过身来。她的眼迷迷蒙蒙地,对不准焦距。他应当归咎于她诚服在性欲之下,但有点不对劲,她的脸异常地泛红。
  ‘我……’她的声音细如蚊吶,必须贴近她的唇,才能听清楚她的话。‘我以为那西色斯终究会懂得爱人,我以为他会教会我什么是爱,我错了……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甘愿回到不曾遇过那西色斯的日子。’迷蒙的眼泛着雾气,而后化为晶莹剔透的珍珠泪,滚落腮畔。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她没意识地喃喃道。为何她会这么地难过?就因他不会爱她吗……
  黑宿原瞪着她的软弱、她的眼泪,不容置驳地说道:‘你的机会已经用尽,没得选择了。’然后,他转而悍戾地目视悄看好戏的直升机驾驶。‘丢掉你的工作或是半个钟头内回到那西色斯,自己看着办吧!’※        ※         ※
  门开了又关;关了又掀--
  像是有人来来去去的,沉重的眼皮偶尔掀了掀,烙下的记忆是一个男人的背影,就坐在钢琴架前,弹着没听过的调子;再偶尔会感觉她轻飘飘地被抱了起来,而后她的唇湿了,有人灌进什么……
  啊,像有一世纪长的时间没这样轻松舒服过了,如果能再这样睡下去就好了--‘她的情况不错。’门又被推开了,这是高医师的声音。
  ‘三天里,你只会说同一句话。’
  ‘我只说实话,黑先生。’
  未久,又是门推动的声音。房内静悄悄地,樊落动了动睫毛,还是有些累,但这不像是她的床,她没有认床的习惯,但还是张开了眼。
  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脱下手套,坐在角落里的钢琴架前。男人的背有些僵硬,半晌,他才弹起琴键;他的前面似乎没有摆着琴谱,而他也并非像是沉醉音乐中的男人。
  音律由他的指尖溜了出来,坦白说,她是音律上的白痴,并不清楚他在弹些什么,但很安定人心。
  她的唇瓣泛起笑意,缓缓地又合上眼。这像是天堂--天堂的感觉就像是如此吗?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停了,她的意识也开始漂浮起来,柔软的朱唇忽然起了感觉,温温热热的嘴覆上她的--难受,也没有她所感受过的粗暴。
  ‘你在笑,是好梦吗?不管你梦些什么,都不准忘了我。’磁性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她忽然张开眼瞪着坐在床沿俯身相望的男人。
  是他!
  黑宿原的眉扬了扬,像是很高兴看到她醒了。
  ‘你……是你弹的琴?’黑宿原会弹琴?不会吧?他应该不是一个能够静下心与音乐同化的男人。
  ‘你认为我不该懂得弹琴?’他耸耸肩。‘我是不懂,但听说音乐可以让你安稳入眠。’这个‘听说’是从安皮斯那里听来的,为此,他命人由艾蜜的房里抬出沉封已久的钢琴。
  啊!‘你是为了我?’
  ‘有何不可?’他在笑。‘你听见了我的琴声?那必定是你入好梦的关键。’脱了手套的手掌举起,似乎想要摸她的脸,但在空中停住。
  ‘我以为那是天堂的音乐。’真的,为此她几乎不想醒来了。
  ‘在那西色斯岛上不会有天堂。’
  ‘我又到了岛上了?’
  ‘你是“回”到了你的家。从此以后,那西色斯岛就是你的岛。’他的眉头拱了起来。‘我不爱看你没有精神的样子,你可以再休息,但只能到晚上,我不允许你一直睡下去。’‘我……’樊落迷惑地张望四周。米蓝的色调,很稳、很沉、很安详的感觉,但很陌生。‘我没有记忆来到这里……我尚在直升机上……你……’他随意弹了弹手指,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他站起身,微笑。
  ‘你病了,这是你没有记忆的原因。而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房。’他走到另一扇房门,而后俐落地推开,从缝里可以看见另一间房,黑沉沉地。‘我们之间相隔一扇门,你可以来去自如。’‘我原先的房呢?’
  ‘那西色斯岛的女主人只能住在这里。’原本意气风发的黑眸沉下来。‘你只能住在这里。’‘我只是你的影子。’
  ‘对,你只是我的影子,所以一生只能跟着我。不论在现在、将来,甚至在你的梦里,也只能有我。我不打算局限你的行动,尤其在现在这种时刻;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请保镳,我自己的东西由我自己来守护。’樊落望着他。‘我能保护自己。’
  他的脸庞揉和了诡异。‘你真的能?你连我的一拳都敌不过。’他走到她的床头柜前,在闹钟旁有一本厚书,他打开,里头并没有纸张,只有一把掌心雷。‘子弹已经装好,你曾经用过麻醉枪,应懂得这种枪的用法。’语毕,他依循说出几个屋子里藏枪的地点。‘你懂用刀吗?’‘不,我不会用。’
  ‘我想也是。你跟着我,就不会意外用到枪,但你本身就是个意外。记住现在藏枪的地点,我并不打算让你成为那西色斯岛里的尸首。’樊落的嘴唇掀了掀,好半晌才说:‘你……要我用枪杀人?’‘难道我要你拿它来自杀?’他停顿,而后脸色闪过些什么,像是有些懊悔方才的直言。
  他有些奇怪……这是头一个跃入樊落脑海中的想法。就因他是一个凡事都肆无忌惮的人,所以他的收敛格外触目。
  对,就是收敛与节制。他的举止像是缺了双手双脚,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地含蓄,天啊,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受伤了?’
  ‘不,我没有。’他简洁地回答。
  顿了顿,本该推门离去,但他的双脚生根。
  ‘你可以闭上你的眼休息。’他像是没话找话,又是一阵静悄悄地沉默后,他的脚不情愿地动了。
  ‘你……能再弹一会儿曲吗?’樊落忽然问。
  俊雅的脸庞瞬间黑沉了下来。‘让你以为没有那西色斯,只有天堂的曲子吗?’随即他变脸如翻书,笑道:‘有何不可呢?’他回到了钢琴前坐下。以自己的方式弹起属于自己奇特的风格。
  他的背影依旧显得有些僵硬。
  原以为她已经熟识了他的本质,却在不经意中又触及了陌生的黑宿原。
  他的个性究竟有几面?在眼花缭乱之中,纵使她是他的影子,但她追得上他吗?啊,她还不死心吗?就为了那一句话吗?
  他说,他爱她。
  她微笑地闭上眼。
  他是一个随心所欲而又傲慢跋扈的男人,但,她却是一个不懂死心的小女人,尤其在发现他的眼隐含温柔之后--啊,黑宿原也懂得温柔吗?
  无妨,就当她是在作一场好梦吧!
  ※        ※         ※
  ‘那西色斯岛成了音乐的殿堂。’
  ‘我并没有邀请你进来。’黑宿原冷淡地低语,修长的指尖下依旧泄出跳跃的音符。
  依旧?樊落掀了掀眼皮。
  ‘我知道。我只是想确定我们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享受”你的琴声?’‘你可以走,安皮斯,我并没有留你在岛上做客。’‘这是黑宿原吗?’安皮斯的声音充满虚伪性的惊奇。‘几个月前赶我出那西色斯岛的方式可不是用说的啊。’那时的黑宿原残酷地扔他到没有香味的动物园里。
  ‘你想再尝一次被野兽追的滋味?’
  ‘不,不。’安皮斯的声音盖住了樊落爬起床弄响的轻微声响。然而莫名地,安皮斯像发现了她的惊醒,而转过头朝她眨了眨眼。
  樊落正想开口询问,他却早了一步。
  ‘你已经坐在这里弹了一天了。’‘你还没滚。’黑宿原瞇起眼。
  ‘咯咯,忍冬希望你能再继续寻找龙麟,在你花了那么多心血之后,没有理由放弃的。’‘那种东西谁要就给谁好了。’黑宿原的指尖虽然滑在琴键上,但妖邪的气味开始霸据了他的心智。他的眉微微高耸,嘴唇野蛮地撇下。‘谁爱找死都不干我的事,你可以滚出去了。生前艾蜜视你为友,但并不表示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这样啊,那算啦!’安皮斯狡侩地笑一笑,退后数步走至床沿。‘反正我已代忍冬转告,我也没必要镗其余的浑水。啊啊,樊小姐,你醒啦?这是我的名片。’话才至尾,正巧樊落打了个小小的喷涕,才没发觉黑宿原皱起眉地转过身。
  原是邪气的神色在锁住她之后,逐渐褪去;他的唇不再野蛮,反而显得有些温暖,浑身上下原有的妖邪如同黑影般的逃离。
  安皮斯目睹了这项奇迹。在那西色斯岛上有上帝的存在,但绝不是黑宿原;他也只是一个人类,会懂得爱人的男人。
  ‘你也该起来了。’黑宿原静静地说。
  樊落扶着有些昏沉沉的头。‘我到底睡了多久?’‘加起来有四天了吧,我想。我要的可不是一个病人。’‘我生病了吗?’樊落低语,迷迷糊糊的记忆归回本位。‘我很久很久没有病过了。’‘我也没见你哭过。’黑宿原忽然冒出了这一句。
  ‘咦?’樊落不解。眼前的黑宿原依旧很奇怪,像是推不动的山伫在那里,而从他的眼神看出他隐藏了所有可以读出来的讯息。
  她的黑眼抬起,看见了落地窗是合上的,但外头星斗满布,距离上一回她醒来的时刻是白天……他弹了整日的琴吗?为了她?
  ‘咳咳。’安皮斯打断了他们的对望。‘我的名片……记得吗?樊小姐?’樊落莫名地看着塞到她手里的名片。‘神父也有名片的吗?’‘哈哈。我自掏腰包嘛,安皮斯是艾蜜女士为我翻过来的中文名,见到了没,上面的Peace是我的原名,原是和平之意,哈哈,我的父亲大概预知了他的儿子会选择了服侍上帝的神职吧!’‘你可以暂时让你的嘴巴闭起来休息。’黑宿原有些不耐烦。
  安皮斯耸了耸肩,对着樊落微笑。‘记得,有用到我之处,尽管吩咐,我是喜爱和平的安神父。’他意味深长地瞅了黑宿原一眼,而后退出房门。
  ‘你饿了吗?’他问。茶几上是托盘,上头尚是温热的粥。他停在床沿半晌,才从另一头拉了一把椅子过来。
  肯定有问题。樊落怀疑地接过肉粥,他的样子像是刻意跟她保持距离,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黑宿原。
  ‘怕有毒吗?’他的唇笑着。‘我事先尝过了,瞧我现在安好,保证没问题。’‘你尝过了?而你却不怕?’
  ‘哦?我忘了提过吗?我是试毒剂,从几岁开始没印象了,不过我有十年的时间每日服一点毒药。’他见她瞪大眼。‘我是百毒不侵,你放心。你跟在我身边,不会有事,你不必一块接受那种折磨。’任何人在碰她之前,必须先解决他。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没有跟她提过?她的眼移到肉粥。啊,何时那西色斯岛也开始用起白米来?那不是东方人的喜好吗?
  这……算是为了她吗?
  为什么?跟她保持距离却又像是在时时刻刻关切她?因为她的一句话弹了一天的琴?不,不,这不是黑宿原,这绝对不像是黑宿原,她觉得陌生,太陌生了。
  ‘为什么?’他以为她在询问他的过去。耸了耸肩,开口:‘我曾经是次子,但从兄长死后,我就是黑家唯一的独生子,这种事司空见惯。你不吃吗?或者什么地方不舒服?’‘不,我睡得很舒服。’
  ‘我希望你的精神能够尽快恢复。’他认真地说。接过她吃了几口便吃不下的肉粥。
  ‘好教你继续打击?’她轻笑打趣,而后她莫名其妙地见到他的神色变得奇特。‘我……说错了话吗?’他的脸像是重病末期了。
  黑宿原沉默了许久,然后蓦然弹了弹手指,站起来。
  ‘我们必须谈一谈。’
  ‘啊?’她瞪着他。看见他刻意隐藏的狂傲自负全给掀露了出来。‘干……干嘛啊你?’他脱去黑色的外套,上床。
  樊落迅速退至床角落,黑宿原的动作更快,拉住她的手臂往怀里带,两个人翻滚在床上。
  ‘你想干嘛?’樊落气喘吁吁地被压制在下。
  ‘我说过我们必须谈一谈。’
  ‘这就是你的谈法?’她气愤道。
  他微笑,撩玩她的浏海。‘你的精神来了。’‘那又如何?我是……我是病人!’她的脸涨红!天啊,他靠那么近干嘛啊?
  ‘你又在发颤了。’他似乎笑得很轻松。
  ‘你到底想做什么?’早知如此,她就继续昏睡好了!在直升机上他做的还不够多吗?
  ‘我要你习惯我。’
  ‘我已经很习惯了。’
  ‘不,你怕人碰触你,而我并不在乎你怕多少人碰触你,但我必须是例外。’他吻她的脸,感受她明显的退缩。
  他考虑了会儿,才侧躺到她身边,从她背后强迫地搂住她。
  ‘你必须习惯我。’他的气息混合着她的。‘我可不想做什么正人君子,保持距离是愚人的想法!你既然是我的女人,是那西色斯岛的女主人,那么你就必须习惯我的存在。总要一天,我会要了你,但不是现在,我并不想强迫一个不情愿的小女人,你可以放松你的身子,现在,闭上你的眼继续睡。’他很蠢,没错,他是真的很蠢,顾念她的想法而没碰她。
  这是首次他迫切地想要一个女人,迫切到即使躺在这里也是一种折磨。他想念抚摸她乳房的感觉,想念亲吻她的滋味,但他却必须克制自己。
  克制?艾蜜会从坟场里爬出来大笑。他在众人眼里是个不懂克制的男人,他想要什么便会去得到它,从来没有时间上的迟疑,没有克制自己的需求过;但是,现在他开始克制起来了!老天,他甚至可以委屈求全地弹一整天见鬼的钢琴,而并无任何不悦!
  他会害怕一个女人因为受到惊吓而拒绝对他开启心房,为此,他收敛起所有欲望的表露。害怕?天!他也懂得那种打从心底里随时会担心失去的感觉吗?
  ‘你……’她咽了咽口水,直瞪着前方。‘你抱得我没法呼吸了。’他抿了抿唇,微微地放松环抱,然而他的双手隔着薄薄的睡衣罩住她的胸。
  ‘你……’她想起了在直升机上他强烈的欲望,忽然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你又在发冷。你在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太过分了……’
  ‘这是跟我回来的女人所该说的话吗?你跟我回来,你的命运就与我的交合,我费尽心思让你适应我,换来的就是你的不知感恩图报吗?’他在她耳边低语:‘你会习惯我的,我们的命运是交缠在一起的,你只能有我,一辈子只有我。’‘啊……’费尽心思为她?这就是他保持距离的原因?因为不想让她害怕?这是黑宿原的温柔吗?他认为他在直升机上吓到了她,所以刻意保持距离?这就是他显得有些陌生的理由?
  ‘从今夜开始的每晚,你都必须跟我共度。’话是必须先说清楚的。
  ‘我……’樊落勉强专注起来,可是为何她的心头暖暖的呢?啊,他说,他费尽心思让她适应他,他不是一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但忽然地,她觉得他变得有些人味、有些……可爱。
  ‘你明明有洁癖的!’她问出了她的疑惑。她不懂,在他弹钢琴前,还曾脱下过手套,泄出他并没克服这项缺点的事实,为何他会碰触她?他最厌恶的是碰触到人啊!
  己卜想知道呀、”他温暖的鼻息喷了过来,鬣昏松下,而后又拉她转了过身。“一个吻。”不等答复,他的嘴唇自动覆上她的。
  她睖瞪着他的脸庞,然而这一次却不若以往的粗暴,他的眼灼入她的,但不是挑战,而是混合了欲望及……温柔?
  天啊,这是黑宿原吗?一整天下来的惊叹已是够多了!她开始怀疑她是否了解过他!啊,他又在干嘛?双手悄悄滑进她的睡衣,贴触她的肌肤,啊,好烫--“你想做什么?”她努力推开他,喘息。
  修长的睫毛掀了掀,露出促狭的眼。“我以为我的吻能让你晕陶陶地忘了所有的知觉。现在,告诉我,你还觉得我的亲吻像是洗牙师吗?”
  嗤,他还记得!但,挺奇怪的是她开始不讨厌起这种恶心的接触了。
  “你没拭嘴!”她忽然脱口。这不是他的习性吗?
  “那又如何?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想我还不至于洁癖到连自己也受不了。”为证明,他甚至在她面前舔了舔唇,眨眨眼。
  啊,她的脸热呼呼地,她赶紧闭上了眼装睡,感觉自己的腰身被他搂进了怀里。天啊,这教她怎么睡得着?他一向不是正人君子,谁知半夜会不会趁着她昏睡而有所踰矩?
  瞧,刚刚他不就想偷跑步了吗?
  她感觉到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发丝上面,他的胸前暖洋洋地,温度似乎显得有些高,但分不清楚是她的体温,抑是他的?她如何能入睡呢?
  “我是时常忽略……”她的上方传来他若有所思地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楚,像是自言自语。“你才十九岁,这么的年轻,对于男人的欲望了解得并不透彻,我一向有洁癖,如果不是我所渴望的,我不会去碰触她,而你也该发现人们总爱为我冠上野蛮的名号,因为我会不择手段地攫取我想要的。”他的语气顿了顿,隔了一会儿才说:“你的命运与我交缠一起,而你的脆弱则融入了我的血液,为此,我可以等,等到你心甘情愿的一天。”
  他的吐实似乎并不打算让任何人听见,而他也像是以为她睡着了。樊落红着脸听着,听到心醉了。
  这算是他的告白吗?她一直隐含着不确定的心态跟着他,即使在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到岛上,持的理由也是不愿再因为她或他而波及其它人的性命,那会让她的良知背负大多的罪恶感。她不似他,所以她受不了那种罪恶感而跟着他回来了;但她心底总藏着那一句--他说,他爱她。
  她的心因而隐隐约约地掀起波动来。这是首次,她渴望想要爱一个人,这么这么地渴望,渴望他能让她懂得爱人--心灵上不再只是孤独地,即使有小爹、有老妈,即使镇上的居民对她视若儿女,但她始终像隔着距离爱着每一个人。
  她的双臂悄悄地滑上他的颈项,脸颊依在他的心窝处。
  她想爱他,就这样一辈子地爱下去,不论能不能改变他,不论他是不是永远只是个那西色斯。
  抵着发梢上的脸庞在她的双臂环上之际,露出诡异邪气的笑意。
  偷跑步的方式不止一个,而他也适时地利用周遭的任何武器。他想要占有她,想要让这个娇小的身躯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专有的,然而……见鬼的竟然顾忌起她的脆弱来,该死的眼泪!该死的脆弱!他何时也会顾及其它人的想法来了!?
  他闭了闭眼,忍下满腔不耐。无妨,无妨,既然不能一口吃了她,那么就一点一滴地蚕食她吧!就定在三天……不,即使是今晚,也能教她心甘情愿地献身。这一回他居冠,而她惨败--不能算是惨败,她的身子给了他是理所当然。
  魅惑人心的俊脸泄漏出野性妖邪。没有什么他要不到的,只要换个方法,她的心机毕竟不若他多。火热的欲望狂野地席卷了他的身躯,没有理由在今夜要不到她,他正欲再开口,动摇她的心智,忽然她低低喃喃的柔软嗓音响起--“我喜欢你,我想要爱你,就算你是跋扈的那西色斯,我也想要爱你。”她低语着。“就这样地爱下去,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啊,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这回,反倒是她自言自语地,像是沉在梦乡里。
  他闻言,原本俊容上的妖邪彷如被击中似的碎成片片,野蛮邪气的神色已不复见,取代之的是软化后的柔情。
  他的妖气就如阳光下的黑影,悉数褪去。半晌,他的脸温暖而软化,沉浸在她的告白之中,但很快地,他的眼立刻流泄倨傲,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他的手臂收紧--“我要你这样爱我,就算你死去也得记住我。”他狂妄地宣布,而后他说了有生以来的唯一誓言。“我不在乎死亡。如果我死,就算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我也会带走你;当你先我而死,我可以容许你带走任何你想要带走的东西,那其中必定包含我,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的灵魂交缠,谁也无法分隔一具躯壳里的两缕灵魂。”他停语,而后脸庞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樊落?”
  没有响应,代表她已然入眠,压根没听见他的……承诺。火焰小簇簇地在他体内燃烧,燃烧他的肉体、他的知觉,然而他只收紧了臂力,叹息--何时,他也懂得叹息了?他苦笑。算了,不急着一日吞了她,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想要她,还须先自我折磨一番,他自嘲,合上眼。
  在坠入浅眠之中,他忽然起了个想法--
  她,改变了他吗?
  ※        ※         ※
  “有点奇怪……”监控人员沉思着望地屏幕。
  “有什么好奇怪的?”圆胖的男人照样吃着他所喜好的蛋塔;自从上回干呕后,他就拒绝再看监控屏幕上有关黑宿原的镜头。他会害他减肥,就那么简单!来到那西色斯岛,他的责任只须监控有无外来者,上回看见樊落那小妞逃离那西色斯岛,也是他们通知黑宿原的,又没奖金,那么卖力干嘛?
  “黑二爷会弹钢琴吗?”
  “不会啊!”蛋塔真好吃,圆胖的男人意犹未尽地舔着食指。“艾蜜女士在世时,他向来不进琴房的。”。
  “那他搬个钢琴进去干嘛?”真是可惜监控器并不包括黑宿原的主卧房跟相连的房间,不然就可一窥全貌。
  圆胖的男人抬眼看了一眼他。“我说,李三,你有没有发现你愈来愈像是福尔摩斯了?”
  “喔?”李三专心地回想那个樊小姐回来那西色斯岛后,黑宿原行为举止的特异。
  “你太爱管闲事啦!我劝你还是管好我们的本分就好啦!”成天坐在这里,眼睛都花了,这年头工作还真不好做。
  李三回头看看他的洋人同事,拋下一句冷言:
  “你不知道我们东方人最爱动脑吗?你成天吃吃吃,就算不吃出糖尿病,也会吃出一肚子的草包!到时候你被踢出那西色斯岛,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老早就看不惯这个蛋塔人,也不知他是怎么混进那西色斯岛弄到工作的,简直太对不起自己这种尽责工作的人!
  李三从鼻腔里重重斥了一声,目光再回到监控屏幕上,嘴里咕哝哝地:
  “依我干了三年侦探的经验来谈,迟早,那西色斯岛会发生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我拿我李三的人头保证!”搞不好,还是喜事呢!那个肥胖的蛋塔人懂什么?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友情提醒:您的回复代表了您的形象。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