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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于晴全集》之《阿宝公主》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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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7-03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楔子

 

  残破的树屋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之所以未死,完全是因为猛提着最后一口真气——
  他在等,等——
  那个该死的傻小于!
  等了一天一夜了,而那个浑蛋竟然还不见踪影!
  十八年的养育之恩算是白费了!只伯除了吃喝拉撒睡,那傻小子是再也闻不出任何作为来,教他将来有何颜面见兰妃于地下……
  他是该死,且死不足惜。十年来为躲仇人造杀,带着那傻小子隐居山上,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除了偶尔上山的樵夫,那傻小子是再也没见过其他老百姓。若是他咽下达口气,谁来照顾那小子?江湖险恶,岂是他这山野小于所能预料?他——是做错了吧?
  尤其当他看见由门外飞奔进来的少年即时,心更是一沉。
  他会先给气死!
  “义父,瞧我捉到了什么?野兔呢!”十八、九岁的少年即兴冲冲地飞奔而来,拎着野兔,用力吞咽喉问的唾液,像是垂涎什么美味似地说道:“给义父当下酒菜最好了……”
  老人气得差点吐血!
  给他当下酒莱?恐伯是这俊小子贪嘴想吃吧!十几二十年来,哪顿饭不是他做的?但——他都快死了!养育这傻小子十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求他掉一两滴眼泪并不为过吧?
  而这傻小于竟然要他拖着快死的身躯为他作饭?
  “义父?”
  老人努力的吞下心中的怨气。“阿宝,义父快死了——”
  “少来!”阿宝睁着圆亮的眼珠,哈哈大笑!“上个月义父也说自己快死了,还不是又拖了一个月。”顿了顿,怀疑的瞄瞄老人——“义父,你该不是想不煮饭结阿宝吃吧?”
  “你这傻小子只想着吃吗?”老人气得终于吐出一口血。他不会是病,他会先吐血身亡!看他教育了怎样的皇族子弟啊!
  ——这下子,阿宝可惊慌了。
  “义父,你———偷吃了我采的红莓?”
  要不然怎么吐出来的口水全是红色的呢?他早就怀疑这些年来义父私底下藏了不少好东西。别以为他不知情,每月义父自己下山补货,总会扛着几个大坛于回来。里头装的像是水,不过又苦又辣的!姑且不论好喝不好喝,瞒着他藏东西总是事实吧!
  “你这浑蛋!我是教你给气得吐血!你这孩子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去见你爹娘——”
  “义父,你不是说我爹娘死了吗?”难不成义父骗他了?看来是不太能相信义父的话了。
  “傻蛋!我不是告诉你,义父快死了吗?”老人气很都掉泪了。
  阿宝眨了眨黑漆的眼睛,然后搔接头。
  “义父,你真的要死了?”
  “义父何时骗过你了?”
  忽地,阿宝掉下了眼泪,跪在他面前,大声哭起来——
  “义父,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老人欣慰的摸摸他的头。“傻蛋,人岂能不死?义父又不是神仙,该死的时候就会死了,你也别太难过——”
  “义父,你死了,谁煮饭给我吃?”阿宝大声哭喊。
  “唉”的一声,老人又喷出一摊血来。他——算是白养了这傻小子!
  “阿宝,义父有话跟你说。”老人长叹口气,算是认命了!纵横江湖大半生,最后竞叫这个傻小子给气死,实非当初自己所料。
  “义父,你要说的话,阿宝都知道。”阿宝扁扁嘴,复诵一遍:“有生之年,绝不能走进京城半步。还有,不能涉及江湖恩怨,是不是?义父,你也很笨呢,我又没去过京城和江湖,也不知道它们在哪里,我吃饱撑着没事做去那里干嘛?”
  “义父是为你好!”老人快气绝了!只得把遗言简单交代,免得先教他给气死了!“等义父死后,你就到山下杨家牧场找个活儿做吧。听人说杨家主于待下人挺好,能让他收留你是你的福气,这辈子庸庸碌碌的过了也就算了。还有,你耳上的金饰是你娘亲的遗物,将来再苦再穷,也不能变卖它,知道吗?”
  至于他的身世,老人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来得好;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直了些,要他投身到宫廷的斗争中,迟早会害死他,不如平平凡凡的做人家下人,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回首一生,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不得不让这孩子隐藏性别。十八年下来,只怕连傻小于还当自己是个———
  “义父,去杨家牧场有饭吃吗?”阿宝打断老人的思绪。这得问个清楚,免得胡乱答应了,教他给骗了都不知道。
  “有!”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用力咳了咳,自知大限已到,只怕是再也设法子叫这傻孩子给气得又叫又跳了!思及此,不觉悲从中来。
  “孩子——”拼着最后一口气,他要把这天大的事实说出口。
  阿宝见状,急忙将耳朵贴近老人的嘴。
  “义父,你有话要说是不是?”
  “孩子,义父没跟你说,你一直是女——”硬是拉不足那口气。
  更气人的是,阿宝还喜孜孜的打断了老人未及出口遗言。
  “义父,我姓吕是不是?老问你我姓什么,你总是不告诉我,今儿个可好,算你有良心,终于肯告诉我我姓‘吕’了。瞧!‘吕玮宝’这三个字说有多好听就有多好听——”
  敢情他是将“女”字听成“吕”字?
  这会儿,不气死也难了!
  两腿一伸,还来不及痛斥他,老人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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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7-04
heihei
单词速记13343249243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十一章

 

  距离身世大白那日已两天有余。
  这两是,杨明和仇似海兄长老待在书斋里,密商那洗刷罪名的办法。阿宝也曾听杨明说过,当今圣上自幼体弱多病,为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在皇宫各处设置了醮坛,尤其前年江西龙虎山上的道士邵元节被召入宫,便大受宠幸,专司祷祀,每逢雨雪短期,都让他祈祷灵验,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
  杨明便是要藉着这邵元节还盛家十八年前的冤情一个清白……
  阿宝轻叹一口气。
  她本是无忧无虑的姑娘,一直以为她的爹娘该是相亲相爱。是公主也好,是平民也罢,总之,她阿宝就是阿宝,可她从设想过她的爹爹曾痛下杀手,既想杀她,又想杀她娘……
  “小宝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不知何时,杨明竟棒着毛巾,站在她面前。
  她睁大眼,吓了—跳!急快遮住那清水下的身子,脸红道:“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小梅子呢?”那小梅子是杨月叫来服侍她的。
  杨明浮起诡异的笑容,上下瞧着她,道:“我让她先回房了。你又何必遮掩呢?你那身子我是早就看过了的……”
  “你看过?”她叫道;“你——标骗人!老受骗我,以为我这般容易被骗吗?”这回是再也不信他了。
  杨明贼笑道:“你可记得当日在牧场上,我要你替我刷背,那时趁我不在,你还洗了个澡,不是吗?”
  阿宝惊诧地瞪着他。
  “你怎么知道?”
  杨明轻咳了咳,笑道:“你大概不知,我的房里有条密道吧?让我想想,那日你是先脱墨绿色的衫子,再解长裤,最后呢!胸前的白布条才落地。对了!我忘了一提,那日你玩水是玩得挺快乐,可也将我的房间弄个半湿,我还没找你算这笔账呢!小宝儿,你该不会忘了吧?”
  阿宝张大嘴,脑子一转,竟站了起来,指着他道:“你———你——你从那时便知道我是女孩儿了?”
  杨明自然不肯放过这旅旅春色,一双包眼竟将她的身子尽收眼底!阿宝又岂会不知?大叫一声,又躲回水里去了。
  “你——你背过身去!”
  “小宝儿,我若背过身,又如何服侍你?”
  “不必你服侍,我自个儿来就成。”那身上的热度足以让洗澡水沸腾!他……他竟然偷看她!
  杨明的神色无辜极了,就连那声音听起来也挺无辜的。
  “当日,你也瞧过我身子,我也没有羞怯之情,你自然也不该害羞才是。你的贴身丫头回房,毛巾就在我手上,你若不想我服侍,难不成你要泡在里头一整夜?”
  “你!”她恨死他了。怕他吗?男女之事是后来才知道的,但——实在是气不过他——
  “起来便起来,谁害羞了?”当真是勇气百倍的站了起来,瞪着他瞧。杨明一笑,倒也没有“非礼”的举动,上前将毛巾摊开采围体她的身子,再将她的衣衫拿过来,让她穿上。
  虽说没半分逾矩,可也闲闲地在旁观看。
  “我要睡觉啦!你可以走了。”阿宝一换上衣衫,就下逐客令,脸像火烧似的!将来定将这一切讨回来!
  杨明笑了笑,靠了过来。
  “怎么?头发还没擦干呢!”随手拿了条毛巾,见她退了几步,又摆上一幅无辜的神色,道:“我可是怕你受凉,你该明白我一片心意才是。”
  阿宝怀疑地瞄瞄他,伸出手p谊:“我自己来便成,不必麻烦你了。”才不信他有什么好心肠2伯奶受凉?不如说是想吃她豆腐才足立。
  “这事一点也不麻烦。”英俊的脸庞本带着捉弄的笑意,可忽地扳起脸来,幽幽叹息起来,变化之快,当真让阿宝目瞪口呆!
  “你叹什么气?又不是你让人给瞧光了!”
  “话可不是那么说。小宝儿,你可知皇宫内院戒备森严,光禁卫军就有上千余人,此次要平反你义父的冤情,可不得不谓之难,很难,非常难也!”瞄一眼她忧虑的神色,再道:“倘若一个弄不好,送命是定然的。”
  “送命?”阿宝压根儿设想到这层,一脸惊慌与骇然,柳似的细眉蹙了起来。“你所谓的简单法子就是私闯皇宫?”
  “说简单倒也简单,不过是将命赌上一赌而已。”杨明嘴角浮起得意的笑,趁她全神贯注在那该死的计划时,俏然走至她身后,将毛巾裹住那湿发,享受擦发之乐。
  昏黄的光线下,那细细青丝泛着香气,乌亮如黑檀木似的,让人瞧上一眼,便打从心坎怜惜——
  “你那法子究竟是什么?”她问。
  他俯下头,轻吻那半湿的乌亮黑发上,叹口气:“倘若再留长些更好。”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在问你话呢!”这才发现他压根儿没在听她说话,一旋过身,就瞧见他无辜地拿着毛巾,站在那里。
  摸摸还不及腰的长发,已经差不多全干,脸红了红,道:“你老爱骗我!那私闯皇宫的说词全是骗我,是不?”到底他何时才会正经?就为了占她便宜,扯了个漫天大谎,害她……害她先前胆战心惊,生怕万一他送命……
  杨明又叹了口气,搁下毛巾,道:“我何须骗你?今夜三更定要上皇宫一趟。京城已有三个月未曾下过雨了,正巧天赐良机,明儿个晚上定会下场大雨。”走到桌前,瞧见那放置在桌上的瑶琴,嘴角不觉一场。
  “你怎知明儿个晚上会下雨?”
  对于阿宝不可思议的语气,杨明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当年因缘际会,学了不少观天象及五行之道,自然瞧出明儿个晚上会下场大雨。说来,嫁与这般好的丈夫也是你的福气,十八武艺样样精通,又不花心,人又生得俊俏,要提笔作诗嘛,也有几分能耐,这种好丈夫是难找。小宝儿,你若不好好珍惜,倘若哪日我跑了,你就后悔莫及了。”总而言之,是在推销自己。
  阿宝本来听他能预测天气,崇拜之心油然而生。哪知他后头的话是愈来愈自夸,干脆自动忘了那段话,问他:“既然你三更天要去,我也一块去。”
  “小宝儿,今儿个夜里,忽地想听你弹首曲子。”杨明不答,反而改了个话题。
  她古怪地瞧他。这会儿可奇了——先前还瞧他没一副正经的模样,怎地现下却严肃起来?如今不过刚打过一更鼓,尚有空余时间,瞧他似乎想留下什么回忆似的……
  她点头,这次可是破天荒的没再追问。走至瑶琴前坐下,见他习惯性地坐在她身边,脸红了红,道:“你想听什么曲于?”
  “丫头,你会弹的曲子屈指可数,你爱弹什么便弹什么吧!”他笑道。
  这句话分明就是瞧不人嘛!
  当下,也不理会他,开始抚弄琴弦,发出刺耳的琴音……杨明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面带笑容地听她低低吟道:“碧纱窗下描郎像。描一笔,画一笔,想着才郎,描不出,画不就,添惆怅。”这回可换她捉弄他了,顿了顿,改了语调,轻挑唱道:“描只描你风流态,描只描你色迷相,描不出你的温存,停着笔儿想……”侧过脸悄悄地近瞧他,瞧他又有什么举动。
  这不瞧还好,一瞧,心忽地“怦怦”直跳,像是跑了百米路似的!这还不打紧,荒唐的是,她竟有一股冲动想亲他、碰他。
  难不成她让他给感染了?
  不过说也奇怪。以往是天天瞧着他的,也是早知道他的容貌是好看得紧,可今儿个心里老觉得他……像是令人垂涎的食物,就是忍不住想碰他、亲他!修长的睫毛、刚毅俊美的容貌是瞧惯了的啊!怎地愈瞧他,她的心愈是撞击得厉害……
  瞧他专注地听她弹琴,不自觉地、悄悄地往他的脸颊上轻触——
  杨明似乎震了下,黑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
  “小宝儿,你……先前可是在‘侵犯’我?”
  “我……”阿宝这下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湾了,只好坦白道:“我也不知我在做什么。我……你可别误会我爱吻你,是因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她到底是怎么啦?脸如火烧,心肺滚烫,脑子里是一片混乱!她怎么会主动吻他呢?不仅如此,她还想碰他、摸他,这是什么心理?
  她是知道自个儿喜欢他的,总觉得他陪着她、伴着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不然何以会答应嫁给他呢?老是爱吃她豆腐,没先把他给打死就不错了,自然是喜欢他才会嫁给他啊!
  还是……脑中闪过模糊字言,心跟着一震!她想来啦!莫非这便是牧场丫头姊姊们说的……爱?
  她吓了一跳,脸色发白。这可不得了了!难不成她对杨明的感觉便是爱情?可那牧场的丫头姊姊们说过——爱情是他哀我哀、他怒我怒、他苦我苦,他欢喜我也跟着欢喜,若是他受了一丝半毫的伤,只怕是连心都要碎了!若是爱上一个人,是会想尽办法要接近他的……
  老天爷!这当真是爱?还是她糊里糊涂的以为这便是爱?
  她只知道这一生中若没有他,她也不会快活;这一生他若娶到别的女子,她会受不住那刺激上这就是爱?包括想碰他、亲他、接近他?
  “小宝儿,怎么?是让我捉住了,所以羞怯起来?”杨明是欣喜过望。他不曾见过这丫头何时主动过了?她的男孩味一直挺重,今儿个若有女性自觉,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谁……谁羞怯起来了?只是、只是想不通罢了?”
  “你眼前便有诸葛军师,什么疑难杂症来找我便是。”语毕,那二更鼓声响了来。
  杨明眉头一皱,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及时封了口,站起来。
  “天色已暗,你也累了……”
  “我可是要同你一块去的。”
  杨明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懂武,只怕会连累了我。倒不如合合眼,明儿个起来,我就在床头侍候。那时,不想见我也不成了。”
  阿宝瞧他的神色,是难得的正经。
  “夜闯皇宫……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是?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去啦,咱们可以另想法子洗刷义父的罪名,犯不着冒着危险去。”
  杨明浮起笑意,抚着她的发丝,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洗刷你义父的罪名,唯有此法。天下还没有能难倒‘赏金猎人’的事。小宝儿,你可别胡思乱想……若是担心,就让我搂上一搂、来个临别一吻,如何?”
  阿宝瞧他又恢复那贼笑的模样,心底突地明白了自个儿的心意。
  向来是坦率之人,不懂隐瞒,一知道自个儿心里的想法,马上说道:“我终于明白刚才我怎地想破你、亲你了!”
  杨明一怔,笑得邪透了!
  “我倒不知你这丫头也有这想法。既然如此,以后我也不必再饱受拳打脚踢,你爱何时吻我、碰我,我是悉听尊便。尽管来便是了。”
  阿宝才不理他胡扯一堆,脱口道:“那是因为我爱称嘛?”
  当下,也不理那颗炸弹炸得杨明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直接踮起脚尖,用力抱住他,很尽心尽力的”啃”着他的嘴。
  既然他是悉听尊便,那么她爱他,理所当然就能碰他、吻他罗?
  直到杨明离去之后,她都忘了问一件事——感情该是两相情愿之事,既然她发觉自个儿爱他,那么他呢?
  瞧他又恢复那邪气的笑容,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仅抛下一句“待明儿个回来,你爱吻多久,便吻多久,我是绝不抗拒的”,便大笑的离去。
  他可是爱她?她向来讲求公平原则,若是他不爱她……若是他不爱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说来有些可笑,阿宝好不容易发觉她自个儿的真情,可偏偏忽略了她的恋爱逻辑观。
  既然她自个儿认为是因为爱他,所以想碰他亲他摸他,那打一开始杨明就碰她亲她吻她,冒着被打死的危险,这结果照理来说,该是够明白了才是,而她竟还懵懂不知,猜不透他的想法?这,只怕这杨明的将来仍是多灾多难呢……
  正值三更天,运气好得出奇。
  沿着盛绮月及那刘公公画下的地图,顺着隐蔽的地方一路走来,如入无人之境。是有几回差点撞上那巡逻的禁卫军,可不知是那群小兵功夫太差,还是他的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总让他巧巧避了
  “过了这御花园,跟前便是乾清官。”杨明低声道:“咱们就此分手,事成之后,你先回杨府,别等我了。”
  “杨兄……”那仇似海本想说些什么,忽地嘴角扭曲起来,道:“既是如此,咱们杨府见。杨兄,此事一了,盼你别再让猫给抓伤了。”难得一句幽默,换来杨明的苦笑,抚了抚今晚刚被猫抓伤的伤口。
  仇似海一身黑衣,迅速离去。
  杨明轻咳了咳,忽地微弯身躯,掩去那高大挺拔的躯体,神色凝重地急步朝那乾清官走去。
  迎面而来的禁卫军瞧见他,那为首的头儿朝他叫:“邵真人!”
  那杨明也不搭理他,神色中有抹趾高气扬之气。大摇大摆的来到干清官,那守在门外的太监一瞧是他,连忙陪着笑意,走下阶梯。
  “邵真人,皇上早歇息了,你老儿有什么事,待到五更,等皇上醒来,奴才再为你通报。”
  杨明用力咳了咳,声音有些古怪,似那江西口音。
  “我有急事要见皇上。崔公公,你快通报一声,若是迟了,只怕天下百姓遭灾,到那时你可担当得这罪名吗?”
  那名为崔文的太监一呆,脸色立刻讨好来。
  “邵真人,你先侯着,我人内启察皇上便是。”急步走了进去。
  他可是很清楚这邵元节是深受皇上的敬仰,虽说不过是江西一小小道土,可皇上自幼体弱多病,迷恋于道教,求以长生,这是天下皆知之事。尤其年前召这江西清宫道土邵元节入宫后,二年来凡雨雪短期,好让这姓邵的道士祈祷求雨,也皆碰巧应验,还让皇上封为致一真人,赐居显灵官,早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若不为他通报,谁知道他会不会在皇上面前恶言几句,届时他这小小太监还有命在吗?
  那杨明微微一笑,抚了抚二撇胡。事情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为了假扮邵元节,不但是易了容——死鱼似的眼睛,略大有肉的鼻头,又厚又红的嘴唇,在嘴边有颗长毛的黑痔,脸型是倒三角,没一样似他英俊风采的外貌,任谁瞧见了都认不出他便是那风度翩翩的“赏金猎人”。唯一泄露的,便是那嘴角的伤痕……
  思及此,不觉轻叹一声。
  待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后,非得好好教她如何亲吻,不然不用一月,他可就没法子见人了。
  “邵真人,皇上有请。”那崔公公步出门外,恭请他进入。
  杨明一进去,瞧贝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身披龙袍,面色虽白,可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相貌不凡,就可惜那眉间透露出气量狭小……
  杨明摇了摇头。原以为武宗崩驾,新皇登基该有一番新气象,却没料到明朝又多了一个昏君。
  “真人,崔公公言道你有急事相告,究竟有何急事,须在大半夜里唤醒朕?”那语气并无不悦,由此可见他对这邵元节是诸多崇敬。
  杨明咳了咳,双手拱礼,用那江西的口音急道:“皇上,大事不好啦!”
  那厚总一征,脱口道:“真人,你的声音怎地有异?”
  “回禀皇上,小的刚经一番奇遇,遭仙人托梦,自然声音有异,到了明几个早上,自会恢复。”
  “仙人托梦?真人,肤赐你起来说话。”那少年皇帝上前扶他来,语气里流露出神住之色。
  “真人,你说的仙人托梦是指天上的神仙么?”
  “是也不是。”那假扮的邵元节面汉为难之色。“天机不可泄露,那托梦的神仙是干叮咛万嘱咐,绝不能透露给第二人知道。就连小的我,若不是道行高深,天上的神仙又岂会托梦于我,同我说一些……天机。”说到了最后,摆明了就是吊厚总的胃口——而且其是吊对人了!
  这厚总一生好神仙而求长生,光从他人宫二年前便开始那漫长的玄修生涯就可瞧出端倪。若能同那神仙说说话,讨点长生之道,便是最大的愿望。也难怪乎,一闻这入宫不过一、二年的道土接触过那天上的神仙,自然是又惊又喜,巴不得他能引荐,再不然说说那神仙说过的话也是好的。
  “真人,那天上的神仙到底说过什么话?难不成连朕也不能知道吗?”
  杨明再咳了咳,道:“皇上,这虽是天机,可小的也想将这天大的事说与皇上知。若是……若是咱们能瞒着那仙人……”
  厚总毕竟是少年性子。急道:“我不说,你不说,又有何人能知?”
  “皇上说得是。不过,今儿个夜里就你知我知,再也不说与穷人知。明天天一早,你就忘了此事,我自然也忘了此事,水不再提,就算是咱两独自在一旁,也不能再提,免得让他人听见了……”
  “这是当然。这事就当咱俩的一个秘密,明天起早,就算瞧见你,也不提此事。”
  杨明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小的就直言无讳。近三月以来京城无雨,皇上命我祈求甘霖,可如今仍没下文,原来是另有一番原因。”顿了顿,见那皇帝期盼的脸庞,再道:“今儿个夜里睡到二更天,忽地出现一仙人托梦。他道三月未下半滴雨,是因京城之内有天大冤情未白,如在五日之内,这冤案还没法子得一平反,只怕对圣上修道成仙有所阻碍……”掐指算了算时辰,又道:“今儿个夜里,坤宁宫一场小火就是由比而来……”语方毕,那门外忽地人声鼎沸来,来人在门外匆匆通报:“启禀皇上,不好啦!坤宁宫无故起火……”
  又有禁卫军来报:“启禀皇上,坤宁宫火势稍熄,已无大碍。”
  那厚总当场脸色发白!颤道:“既然无事,就全给我退下!”言语之间,是不打算瞧那皇后是否受到惊吓。
  那厚总抿着嘴,道:“真人,先前你道若是此一冤情无法平反,对联的修道成仙定有大碍?”言下之意是信了十成十。
  “正是。”杨明嘴角浮起笑意,咳了咳,再道:“倘若皇上能平反此一冤情,不但对皇上修道成仙有所帮助,明儿个夜里京城方圆百里之内,定有场大雨。”
  “好!”那厚总坐下,道:“你倒说说看,究竟是哪一桩天大冤情能左右朕的修道!”
  天初亮,阿宝便坐不住的跑出西厢院。
  她是一夜未眠,全为担心杨明之故。
  打从昨儿个夜里杨明离去,至今音讯全无。虽说不过是几个时辰,但昨晚见他一脸愁容,足以想见事情的严重性。她虽是公主身份,可这一生也没跨进皇宫一步!是不知其间的险要,若是杨明遇难……若是杨明遇难……
  脸一白,不敢再深想下去。
  本想去找兄长问个清楚,何以杨明同那仇似海夜闯皇宫,偏他一人留在杨府?好歹也该去帮帮忙才是。
  行至花园,瞧见那杨善早站在那儿;换了件粗布衫子,拿着扫帚在那儿扫地……
  他一瞧见阿宝,吓了一跳,差点掉了扫帚。
  “宝阿姨……不是!是宝……宝公主!”那语气又是崇敬又是惊惧。
  那一日身世之谜揭开,他也在场,而且还吓坏了!当初以为她是有钱人家的好小姐,大他不过四、五岁,称她宝阿姨是因为她是杨明的未婚要,既称杨明为杨叔叔,总不能还叫阿宝是宝姊姊吧?
  可他是万万没料到,她竟是流落在外的公主!他不过是个小乞丐,是连为公主提鞋也不配的。刘伯还好,他于阿宝有恩,留下来是应当。可他呢?乞丐又怎能与公主住在同一地方?更别提她当初想收留他的意愿了!他只盼能在场府做个小小的家仆,管吃管住,就足够了,可再也不敢奢望在这里吃好穿好……公主哪!身份多伟大,他若有一世能成为有钱人家,便心满意足了,哪敢想像自个儿是王公贵族呢!
  “阿善,天才刚亮,你怎么就起来了?”她瞧见他拿着扫帚,身上穿着粗衫,简直跟她当初在牧场的模样没两样嘛……
  “我……宝公主,我睡不着,所以就来整理整理花圃……”没敢跟她说的是,是他为了表现自己能做苦工;曾跟李总管说过,希望留下来做长工,可那李总管言道,他是阿宝的客人,怎能在杨府做苦力?
  但那李总管又岂知阿宝是公主身份?他这乞丐怎配作公主的客人呢?说不定哪日让杨明或阿宝发现他还在这里吃白食,一脚踹他出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别叫我公主。你还是叫我宝阿姨,我可从不认为自个儿是公主身份。”阿宝瞧他一脸怯怯懦懦的,用力拍了拍他的背道:“你是怎么啦?是李总管虐待你了吗?我让你来,可不是让你做苦工的,你可是我的客人呢——”
  “不是李总管要我做的,我——我是自个儿想做的。你是公主,我不过是个街头乞丐,怎配作你的客人?宝公主……宝阿姨,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你爱留多久便留多久;待义父的罪名洗刷,我让杨明请个夫子,教你读书写字,你说好不好?”
  杨善呆了呆,颤道:“宝阿姨……你当真愿意让我留下?”
  阿宝点点头,明白道:“我向来不说谎话,说一便是一。你留下便是客,没有在这里做苦工的道理。”拉起他的手,再道:“现在厨房大概也准备好早膳了,你先过去吃,我待会儿再过去。”
  杨善激动地点点头,差点流下眼泪,正要跑出花园,差点撞上一个小姑娘。
  “别没长眼睛的!这是给宝小姐吃的呢!”那看似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盅汤,走进花园里。
  那杨善一闻其中散发的香味,当下就饿坏肚了,忙跑往厨房去。
  “宝小姐,这是小姐嘱我炖的莲子汤。”那姑娘笑得既甜又腼腆的。
  “我不想喝。”阿宝是压根儿没胃口。“你自个儿喝吧!”
  “那怎么成!是月小姐见你房里一夜烛火未熄,失眠了整晚,火气定不小,所以派我送来……”那小姑娘怯生生的表情,好似她若不喝下这碗汤,回去定会受罚似的。
  虽说是喝不下,但阿宝还是接了下来,就算喝不下,让杨善喝了匣是。
  阿宝小心地接了过来,瞧那小姑娘松了一口气,心想也其做了件好事。哪知一个身影晃了过来,将她手里捧的碗汤给掀了!细瞧之下,竟是兄长。
  阿宝还来不及说话呢!那软剑便朝那小姑娘刺去。
  而那小姑娘身影倒也巧,疾步避开软剑,左手挥洒出红色的粉末,若不是盛绮月及时挡在她身前,扬起黑色披风打散红色扮末,只怕比刻阿宝早让那些玩意儿给洒上身了。
  “盛绮月,你敢抗命?”那小姑娘怒吼,完全不复先前那般怯生模样。
  “我并非抗命。她既未欠我,我也不必杀她。”
  那小姑娘冷笑一声——
  “好个不欠!盛绮月,当日你冒充她的兄长进了杨府,就有机会杀她,如今为这‘不欠’二字,竟敢抗命,对很起你的亲舅吗?别忘了当年若不是盛武文救她一命,你盛家又岂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若不是霁师父将奄奄一息的你从鬼门关救回,将你收作门下,你又如何能有今日?难不成你忘了三年前霁师父临死之际,要你许下血誓亲手手刃她,以慰盛家亡魂在天之灵,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盛绮月的脸色白了白,沉声道:“毒蜘蛛,当年许下血誓,是因我不知事实真相。如今既知先父并未抛下妻子儿女,我又有何仇要报?盛家上百条人命皆为她而亡,是咱们心甘情愿。护皇家血脉本是黎民百姓所当为,即使是要我立时立刻死了,我也无半句怨言。十八年来,你、我还有那高天易,皆为此事所害,如今你若能幡然醒悟,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
  那小姑娘冷眼相对,忽地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二十五、六岁的面貌!一看才知她是当日在场府门外卖豆腐的风大婶!
  “你说得倒容易!什么幡然醒悟全是假话,归根究低,你是不将霁师父的养育之思放在心上,事已至此——”他聆听之时,手指一弹,那指间的小蜘蛛立即飞到盛绮月的臂上狠咬上一口。
  别瞧那只是只小蜘蛛,它是愈小愈毒,是西域一带的产物,每日喂以毒虫,久之,自然毒性强烈,一个时辰之内未死,也会成废人一个。
  她瞧见盛绮月忙将手臂周边穴道尽数全封,冷笑——
  “别枉费心机了!还是趁早为自个儿立下遗书吧!”
  阿宝闻言,吓了跳!见他脸色愈来愈白,忙扶住他高大的身躯。
  “大哥,你还好吧?”气恼地转向她,道:“你到底对大哥做了什么歹事?是下了毒吗?快把解药拿来——”
  “要解药也成。你自个儿过来拿吧!”她拿出一个小瓷瓶来,就等着阿宝去拿。
  里头是一只毒蜈蚣,叫它咬上一口,也是同样下场。
  阿宝立即要上前——
  “不要!”盛绮月低声咆哮,脸色已然发青——“她不会给的!”
  见阿宝执意要上前去拿,一个狠心,道:“你待我这般好又如何?你早已知我不是你兄长,是曾想杀你的人。即使是现在,我仍是恨你的,恨你的出生毁了盛家,恨亲爹选择了你,却放弃了咱们。以为我不杀你,便是不恨你了吗?若是我够狠心,就该亲手杀了你的!”他是不得不作如此宣言,不然她若真上前去,不但他的命保不住,就连她也恐遭毒手。
  她的性子像极了十八年前的他!十八年的恨海将他彻头彻尾改造了。如果说,能挽回一些十八年前的良心与纯真,便要极力救她才是。这才是杨明留他下来的目的,不是吗?
  那杨明是早料到毒蜘蛛不肯罢休,否则何以甘冒大险,与仇似海入宫,反而留下他这熟悉宫中的大内高手?无非是盼他对这毒蜘蛛动之以情,说之以理。不过瞧眼下的情势,只怕是有负杨明所托了——
  阿宝咬了咬唇,坦率道:“我是早把你当兄长了,是不是亲的,也就无关紧要了。再说,既然义父因我而让盛家家破人亡,那便该由我来偿还了。”语毕,就要上前去接那小瓷瓶。
  “啪”的一声,那小瓷瓶忽地让一粒小石子打碎,里头赫然掉下一只刚死的蜈蚣。
  一名相貌俊秀的年轻人打了个呵欠,从屋上跃下地面。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怎么你们老爱大声嚷嚷吵我睡个好觉!”那年轻人再打个呵欠,走到阿宝与毒蜘蛛之前,道:“今儿个也算有缘,干脆我作个和事佬;宝姑娘也不必讨解药了,我看根本是没解药。至于这位姑娘若是趁早放弃杀人之心,我作个主让你平安定出场府,不知我这提议是不是有人接受?如有人接受是最好,我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毒蜘蛛同那盛绮月不觉心一惊。
  想不到京城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尤以杨家为甚!先前杨明的功夫已是了得,哪知如今又冒出个不满三十的年轻人!盛绮月受了伤,没感觉到他的存在尚有话说,那毒蜘蛛又岂会不觉他的存在呢?
  当下,她冷汗一流,再瞧瓷瓶里的蜈蚣分明是让石子震死的,这年轻人的功夫尚在她之上,若想全身而退——
  “你自然可全身而退。”年轻人走向盛绮月,朝他身上点了几处,笑道:“十二个时辰内还不会毒发,兄台大可放心。”
  “十二个时辰之后呢?”阿宝问道。
  “再说啦!届时屠某人自有法子便是。”
  阿宝信任地点点头,朝盛绮月说道:“既是如此,大哥,你也别骇伯了。你可以相信屠大哥的,他可是杨明请来的厨子。上回我还偷吃他做的菜,虽然挺好吃的,可就是量少些,塞不满肚子就是。”
  这所谓的屠某人便是指屠三手,是杨明专为那月初的喜筵请来的大厨师。
  他之所以被称为居三手,乃因五年前偷潜入皇宫御房,存心挑战当今皇上专用之御厨子。本那御厨子是可以大叫锦衣卫前来捉拿盗客的,可据称对方也是性情中人,当下答允屠三手之战书,二人大战三天三夜,共调理了蒸、煮、炒、炸、烤、煎、炖及烹调等八项厨技,暗地以皇上为试食者,每回一到早、午及晚便各显神通。三日之后,御厨子甘拜下风,只因皇上三日之内每食一样屠三手精心调理的美食,便赞一声好,频频追问御厨子这是啥菜,何以口味这般与众不同!每尝一口,味道便不甚相同,却又口齿留香———那御厨子能不甘拜下风吗?本想推荐屠三手为御厨,哪知他压根儿不在乎名利,分出胜负那晚,拍拍衣袖,潇洒地离开皇宫。这几年留在乡下平淡度日,今儿个若不是遇上好友杨明大婚之喜,只怕至今还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而今——他不过是偷懒睡个觉罢了,就遭入吵醒,本不想打理,偏眼见杨兄的意中人有难,能不救吗?让杨明欠个人情也好。向来皆是人欠杨明,可不见他欠过什么人。将来他若有难事,定要索回这份情。
  毒蜘蛛衡量眼前情势。
  “你到底打算如何?”
  “不如何也。只要你一生一世不动宝姑娘的念头,便可放你一条生路。虽我屠三手整日拿着菜刀,可也不是见人就砍。你若舍去这项杀人之心,我就留下你一条命来。”
  毒蜘蛛冷冷一笑——
  “姓屠的,你大概不知所谓死土便是宁死不屈!今儿个杀不了佑樘的公主,可也要拉个垫背的。”语毕,打开右手的指环,顺着风向;让指环里的毒味研向他们。
  阿宝没习过武,自然不知她究竟在做些什么,那盛绮月一瞧,立即挡在阿宝身前。
  那屠三手嘴一场,说了句“雕虫小技”,便舞了一套迷踪拳!所谓迷踪拳,共十八套拳法,第一套乃以身形步法快捷难测为主,就见瞬间屠三手身到之处,那风向随之改变,小小的庭院里风向急邃变动,尽朝毒蜘蛛飘去!
  不及闭气,反遭其果。没一会儿工夫,她脸色通黑,急忙探向腰间拿解药,哪知屠三手早已抢先一步,拿过那药。
  他的眼神一沉——
  “可别怪我心狠。虽只是个做菜的,可论心狠,只怕你还比不上我。不要命也好,但你是用毒的,该知苦闻到这毒味,皮肤溃烂直到你痒死、抓死,你——不伯吗?”
  如今,毒蜘蛛方知原来对方也是个用毒高手。忽地觉得背脊一阵冷意,硬是想压住,却愈是奇痒无比——
  阿宝见状,实不忍心,上前一步道:“屠大哥,你把药瓶还给她,好不好?”
  “还给她!”屠三手不解。“宝姑娘,她可是想害你叼!”
  “可她没害成啊!”阿宝坦言道:“我从不明白杀人究竟有何好处!义父从没教过我半点仇恨,他虽终日以酒消愁,可也曾告诉我,仇恨不过是瞬间的事。杀了人又如何?杀了人就能快活吗?想我过去住在山上多好,虽少接触人,可也整日快活得很。如今下山来,尽是瞧见这人想杀那人,杀了后便有好处吗?现下你杀了她,可将来呢?是不是又有人来杀你呢?兄长想杀我;可我瞧他设一日是快乐的。这位姑娘想杀我,我想她也没一日是快乐的;既是如此,杀人又有什么好处?只图个不快乐吗?”叹了叹,再道:“当年,万贵妃想杀我爹是因妒成恨,我爹爹想杀我却又是因惧成恨。倘若没有万贵妃的妒,没有爹爹的惧,今儿个又何以造成盛家百余人命尽亡:依我之见,咱们只要对得住自个儿的真心,整日快快活活倒也不必强求什么。恨也好,仇也好,大伙儿坐下来摊开谈岂不更好?”虽己知自个儿的公主身份,但坦率纯真的性于是不变的。
  也许终其一生,她的性子便是如此,见不得人家砍来砍去,也不喜人家恨来根去的。公主也好,平民也罢,心软也成,妇人之仁也罢,她阿宝就是阿宝,这性子是水不改的。
  屠三手闻言,扬眉一笑——
  “想来杨兄将来福气不小,能娶得宝姑娘为妻。”瞧那毒蜘蛛嘴唇又白又紫,当下让她服了解药。
  “多谢屠兄夸奖。”一面目普通,嘴角有颗长毛痔的男子从拱门外进来。
  众人一惊,怎地此人能无声息地躲在外头偷听?
  那男子微微一笑,朝阿宝说道:“小宝儿,长相已变,那声音可不曾变过。怎么?不过是一夜时间,便忘了我这未婚夫么?”
  阿宝惊喜交集地瞧着他——
  “你——你”
  那男子一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拿下,露出俊美潇洒的容貌。
  阿宝大叫一声,乱没公主形象的,直接冲进他怀里,又是抱他又是楼他的,还自动凑上唇,努力地开始“啃”他!杨明呆了呆,自动送上门的羊肉没道理不吃的,虽是“啃”得他旧伤未复,新伤又起,一时之间他倒也忘了要教她如何接吻。
  倘若洞房花烛夜有这般自动自发就好了……
  一思及此,那思绪不禁飘向那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烛夜……
  七日前,皇宫里忽地无故颁下圣旨,言十八年前孝宗在位期间,曾以为大内高手盛武文勾结鞑子,判满门立斩之罪,如今查出原是冤案一桩,特此平反,重修盛家一门之墓,并宣凡盛氏人氏,均穿丧服三日,以代盛家于嗣服丧。
  这可让京城的老一辈人皆相顾愕然!没料到盛家当年冤情竟于今日平反,更没想到当今十八、九岁的皇上会颁下圣旨,对盛家人有所补偿……这皇上究竟是英明或是昏君一个?
  当夜,京城一阵大雨,洗尽三月燥热。有人说,定是盛家冤情平反,盛家亡魂以此阵大雨聊表感恩……是真是假,姑且不论,总之盛家冤情已雪,盛家兄弟也了一桩心愿,算是无愧盛家上百亡魂。
  这一日,杨府是锣鼓喧天,热闹不断——
  来往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不仅是因杨府—口气办了三对婚宴,热闹非凡,部份原因也是因那屠三手一手做出的喜筵让大伙儿垂涎三尺。
  至于那三对新人——
  杨明和阿宝是不用说。另一对是仇似海与杨月。
  话说那日老太爷逼小渔儿与仇似海成亲,这小渔儿精明的头脑一转,干脆使计让仇似海与杨月成婚,届时她小渔儿还须同那仇似海婚配吗?
  趁着阿宝之事告一段落,先灌醉杨月,再用三罐陈年烈酒灌醉仇似海,将这二人搬到同一张床上。当然啦!凭她一人之力,怎能搬得动那仇似海的身子?自然是托盛绮月帮忙罗!他不傻,也该瞧出仇似海对杨月一片倩深,偏老认为门户不对,所以他睁一只限闭一只限,顺便再帮点小忙,待仇似海成了亲,便打算漂泊四海……
  那小渔儿自认聪明得很!一大早起来,召来老太爷目睹现场,让那仇似海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而那杨月既认没了清白,若他不娶她,还有颜面存活于世吗?
  事已至此,仇似海“只好”娶她了!
  小渔儿自认事情圆满解决,就等着做陪嫁丫头。哪知老太爷抛来一句话——
  “家丑不可外扬。既然月儿许给仇护院,总不能向王家说明理由退婚吧?既是如此,干脆收你小渔儿为杨家孙儿,嫁给王家公子,也算是美事一校。”此言一出,小渔儿立时变作杨小渔,被迫上花轿。
  这可是老太爷的奸计!
  他又何尝不知孙女杨月对仇似海的一片情意呢?当初早有打算将杨月许配给仇似海,可他也知道这仇似海断然不肯接受,还不是为那劳什子的门户之见!所以起头就来个错配鸳鸯,与那王家公子订下驾盟,明的是为杨月选的夫婿,实则是为小渔儿选的。
  须知,老太爷向来欣赏小渔儿,倘若以她的丫头身份,最好的归宿不过是长工家仆,当然比不过公子哥儿。如今收她为干孙女,也容易找个好夫婿嘛。总之,小渔儿是误打误撞,反促成老太爷的奸计!
  如今那仇似海与杨月婚配成一对。
  小渔儿自然配王家公子了。
  老大爷乐得哈哈笑。他是怎么也没料到,那小渔儿似乎早心有所属,在当日与阿宝偷溜出杨府,遭李家公子调戏时,相救的那一位靳恩人……不过话说来,这初萌的嫩芽来不及培育就遭摧毁,恐怕连小渔儿也不知自己对那靳恩人的感觉究竟为何呢……
  同一日成婚,心情却是大不相同。
  那儿是羞怯喜悦的新娘儿,这厢却是拿着从小放在身上的古镜,心地惨兮兮的嫁入王家……
  那未来,便是崭新的生活在等着她了。
  杨明娶妻的时辰是排在入夜时分。
  从婚期的前一日起,阿宝便搬进尽欢别苑,等着杨明来迎娶。根据古礼呢!成婚前是不该相见的,偏杨明向来不拘不节,成婚前一日,还去尽欢别苑听阿宝弹琴唱歌,似是听上了瘾。直到天明,那琴声才停下——就可怜那家丁丫头纷纷走避,晚上睡觉蒙了好几层棉被,才免去那魔音穿脑。
  说来有些古怪,人家男人婚前该是同一些好友开个单身聚会,诉说单身的好处,偏杨明不是,他自认自个儿可怜得紧,老早就想成婚了,好不容易终于盼到洞房花烛,快乐得不得了,哪还会听那群江湖朋友说什么单身的美妙……
  入夜时分,那新娘在尽欢别苑上了花轿,轿夫共有八人,个个皆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物。若不是瞧在杨明的份上,又岂会来做小小轿夫?只见他们轻松抬轿子,每走一步,便有一名江湖汉子奉上份礼。像那号为铁算盘的便赠了个小小的纯金算盘,言若有朗一日,须用到他时,便将金算盘拿到分布各地的七十二个堂口中任何一个,便有人为她办事。阿宝擅将其意自动扭曲成——若是有朗一日,杨明欺负她,只须拿这金算盘到七十二堂口中的任何一个,就有人会痛殴杨明一顿,当下便喜孜孜地收下了。轿子再走一步,又有一女侠将一本书奉上;道那是让阿宝闲来无事瞧瞧的,倘若有一日杨明惹她不快,照里头的法子便可整治他;阿宝不知那书是百毒大全,其书难求,自元朝忽必烈攻占中原,这本书使失了踪影,如今再现,竟落在不懂毒物的阿宝手里,还当真是闲来无事瞧瞧的!再走一步,又有一半白半黑头发的中年汉于奉上一本书,那书使是自神农氏尝百草,再由后人逐一更改、补充的百种解药一书,算是那百毒大全的克星。
  那轿子是每抬一步,便有江湖朋友出现,送一珍奇异物,将沿路看热闹的路入是看得一楞一楞,好不称奇!一会儿是那百宝盒,一打开便有音乐传出;一会儿是—对七、八岁的娃娃儿在轿前舞了套小拳,再奉上三双短哨与乐谱,言道一哨诱以飞鸟,一哨惑以动物,一哨迷以鱼类。当下那扎着包包头的小男孩儿取那其中红哨,配以乐谱上的音律吹起,只见那附近的鸟儿竟朝轿子上空飞来,盘旋不去,有那百灵鸟、喜鹊诸多鸟类,一时之间蔚为奇观,路人莫不称奇!
  这还不打紧,接下来收的礼物,是愈来愈古怪,让人不觉啧啧称奇!轿子行至路口,离杨府不过几条街的距离,忽地有一名江湖汉子点燃白色烟火,直破空而去,不消多时,那杨府上空出出现了一白色烟火——
  “宝姑娘请下轿。”那媒婆喜叫着。瞧她外貌已有四十岁余,该是娘亲级的人物,今儿个若不是杨明所托,现下还同几个孩儿隐居江南呢!
  阿宝疑惑地下了轿,还没到杨府呢——才踏在轿前铺的红毯上,即听一阵爆裂声,掀起红色头巾一角,瞧见杨府上空正以红、蓝、绿、白数种烟炮写着几个字——
  “恭祝杨兄弟娶得美貌娇妻”
  那字才消失,烟炮又再升,浮现了——
  “祝杨兄弟与宝姑娘白首偕老”
  原来选在人夜时分迎娶新娘是别有用意!瞧这昏暗的天色里,冒’出缤纷亮丽的烟火,当真是好看得紧,连那佳节都没这般既有新意义好看呢!
  “宝姑娘能嫁给扬兄弟,当真是你的福气。”那媒婆笑道:“打婚期前,杨兄就发贴要咱们这些几百年不出江湖的老骨头定要参加喜宴,还派草上飞下江南寻那做烟花的巧匠张永悔赶在婚期前做出这些烟火来。宝姑娘,你大概不知今儿个为你抬轿之人,当年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若不是杨兄弟及时点倍,也不知他们今儿个是死是活了。”
  阿宝瞧了一眼那八名长相凶恶之人,眼里只有好奇,好奇他们是:怎么让扬明给点悟的。
  那八人之中有一中年汉子忽地大笑——
  “杨兄弟果真娶很好妻子。这怯生生的新娘儿竟一一瞧过咱们八人,是连眼也没眨过一下。天下若说有哪家好姑娘能配得上杨兄弟,实非宝姑娘莫属。”语毕,八人皆笑了。
  原本,他们答应做轿夫,也是为了瞧瞧这新娘儿到底够不够格做杨明的老婆。今儿个一见,当真是地上一双绝配!须知,他八人虽改邪归正许久,可当有人瞧上他们八人一眼,当场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更别谈是普通人。这丫头片子能一一瞧过他们,既无所惧亦无胆怯之心,此女该当配杨明的。
  阿宝是一点也不懂他们说这话的用意。瞧他们便是瞧他们吧!他们是生得有些吓人,可心肠好就够了!媒婆说他们皆已改邪归正,如此一来,便是好人了!既是好人,又何惧之有呢?
  媒婆微微一笑,请新娘子入轿,再抬往杨府,仍是每一步便有人出现赠予一物。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总算到了杨府大门,新郎官便站在杨府前。
  “新娘子下轿啦!”媒婆忙命人再铺红毯,待阿宝下了轿,扶她走向杨府大门。本该由新郎官牵她人内,可新郎官站在门前是动也不动,嘴角挂着一抹古怪笑容,将众人弄得一头雾水!尤其是那因好奇前来的路人更是期盼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婚礼是常有的,可这种婚礼可是百年难得一见,能不瞧吗?
  “小宝儿,今儿个你嫁与我为妻,虽说我文才武略皆是上上之选,人又生得俊,风度翩翩更不在话下,你嫁给我是你的幸运、你的福气——”顿了顿,虽瞧不见红巾下俏怒的脸蛋,却也发觉她的双拳早已紧握,似是随时会扑上前来,笑了笑,再道:“纵是如此,可总算我有一点真心。既娶一妻烦终生,何须纳妾再累我?”当下,从怀里拿出一小小雕刻精细的盒子交给她。
  “打开来瞧瞧。”他催促着。
  那众人皆屏息以待,想瞧瞧里头是什么玩意儿。
  阿宝也挺好奇的,轻轻打开——
  里头躺着一纯金心锁。
  才要隔着头巾问这心锁有何意义,忽闻杨明朗声道:“这心锁乃表示你夫婿从今以后,仅要你一人,是旁的女人再也看不上限。除了你外,便再也没旁的女人能打开我的心。古礼是三妻四妾,我杨明偏偏要反其道而行,这一生只娶朱玮宝一人,同她白首偕老,瞧着她变老变丑,让她也瞧着我发稀齿落,这一生一世是只要地一人。现下认识的江湖朋友也好,瞧热闹的路人也成,总之大伙儿都听见了我的誓言,你们皆是证人。”他大声的说道。是不打算说什么如果有违誓言,便道天打雷劈之类的话儿。在他而言,是没有什么如果的。江湖人向来说一便是一,从没后悔过,从今以后也不会有这事发生。
  那江湖朋友个个叫好,不过那瞧热闹的路人是又惊又吓的。此言一出,岂不是说他一生一世是再也不能纳妾了吗?这样多痛苦!成天净瞧着黄险婆。但仔细一想,杨家人向来无纳妾的例于,娶了妻子就是一生一世的唯一,也难怪杨明会如此说。
  “小宝儿,你可听见我的话?”他低语。
  “我也只要你一人。”她小声地、动容地说道:“你若想要,我也打造一个心锁给你便成。”
  杨明大笑,不再言语,牵了新娘入场府拜堂。
  待拜了堂,媒婆先送新娘子回新房,那杨明就暂留在喜筵中,招呼那样江湖朋友——
  那盛绮月拿了酒杯过来,冷然道:“盛家一门虽因你而平反冤倩,可阿宝既认我为义兄,我就该站在她那一方;倘若从今以后,你有负于她,就休怪我朝你这妹婿动刀动枪。”昨日被阿宝诱至中庭,勉强受了她三拜,成了她义兄。
  他是自认不配当阿宝的义兄,可受人三拜,名份已定,想反悔也无从反悔,只好硬着头皮做了。如今,既有一妹,是不知如何为她付出,只好找上杨明,先威胁恐吓一番,也好表现阿宝不是人单势孤,独自一人嫁到杨家的。
  杨明笑了笑,干了此杯,道:“兄长之言,我自然铭感于心。这一生你无须担心我会辜负阿宝。”
  待酒过三巡,趁着江湖好友醉意萌生,人先闪了再说。不然只怕到天明,还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杨明心满意足地笑着。盼了多久的洞房,时至今日方遂其愿,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行至新房门前,忽地想起那日莫汝儿交予他的锦囊,从腰际一拿,打开一瞧一……
  骇然、惊愕、大喜、了解的神色一一掠过脸庞!那莫汝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今势能料到杨家……
  微微一笑,推开了门,瞧见阿宝早闲着无聊,便掀开盖头,东瞧瞧西瞧瞧,瞧见桌上交杯酒,再好奇地瞧那一对红花烛燃着。
  “小宝儿,你又在胡乱搞些什么?”他是早猜到新娘子决计不肯乖乖等着他掀盖头。
  阿宝见他回房,展颜一笑,那笑中有几分纯真,有几分好奇。敢情她压根儿不知这洞房花烛夜究竟要做些什么的。
  她跑到他身边,正要把一肚于的问题问出来,却让他牵到圆桌前,拿二只小酒杯,交给她其中一个。
  “这是什么?”
  “交杯酒,先饮半杯。”杨明倒挺有耐心地教她,待她喝了半杯,做出苦脸来,不由得笑了。
  “酒是浓烈些,可代表咱们的感情如酒般浓烈。”他示意互换酒杯喝完另一半,阿宝又想发问,可杨明先让她喝完了,再道:“这杯酒喝完了,咱们就算是夫妻了。”就算她想休夫,门都没有!
  阿宝瞧了瞧那对红花烛。
  “那这对红花烛也有其义罗?我瞧过去每晚一个房里最多也只有一枚蜡烛,要不就是油灯,今儿个挺新奇的,还是一对红花烛呢!”本想上前细瞧,若不是杨明拉住她,唉!又不知她想搞出什么花招来。
  “一对花烛是要通宵燃尽的,若是燃尽,将来夫妇定会白首倍老。小宝儿,你猜,咱们的花烛到底会不会一块燃尽?”
  “这……当然会燃尽!”阿宝不免瞧上几眼,就担心那对花烛随时灭了。“咱们——咱们守着它,好不好?咦!你在干什么?”低头一望,不得了了!
  他又在解她的新衣衫了!
  杨明面不改色的回道:“今晚是洞房花烛夜。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是该及时把握的。”语毕,手还不停地解呢!他是朝思夜想,好不容易盼到这洞房夜,又岂会花在满足这丫头的好奇心上!
  阿宝用力推开他,道:“你老爱解我衣衫。洞房花烛夜跟这又有什么关系?你老爱唬我,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换句话说,她是答应同他成亲,可什么是洞房花烛夜,她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杨明这回早有准备。他是想到阿宝压根儿没什么成亲的观念。
  他的嘴角浮邪气的笑容。
  “小宝儿,你因爱我,所以同我成亲,是也不是?”那神色、那笑容分明是想起那一夜她坦白说出她爱他的话儿;本来他还以为她懵懂的性子,只怕得至婚后数年,才能诱她明白她原是爱他的,没想到她提早想通,这倒也是好事一枚。
  “这……与你解我衣衫又有何干?”阿宝的脸蛋通红,是难得羞怯。
  “自然有关。既然成亲,这洞房花烛夜是定要脱衫子的,若不脱,我又岂能算是你相公,将来又如何能在一呢?”
  阿宝怀疑地瞧着他一脸无辜的神色,提出疑问:“你的意思是,定要脱衫子,才能算是同我成亲,将来就能在一块了?”
  杨明笑道;“小宝儿,你是愈来取聪明了。”
  “那,咱们脱了衫子,就来守花烛,好不好?”阿宝瞄了一眼仍燃着的花烛,担心道。
  她是希望花烛能到天明方燃尽,这样才能白首偕老。虽然他老爱骗她,可既然爱上了他,自然盼一生一世都能跟他在一——恩及那夜,她是说出爱他,可他呢?怎么至今都没半分表态?该是有一些喜欢她的吧?不然何以答应与她成亲?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杨明又要伸手去轻解她的新娘衫,哪知让她给避开了去。
  “又怎么啦?”
  “这挺不公平的。谁知道你脱我衫子,会不会又吃我的豆腐?”阿宝理所当然地说,一瞧杨明愕然的神色,补充道:“不如你脱一件,我说一件,这样才算公平,你也不会突然偷吻我什么的,是不?”
  杨明一时说不出话来。随即想了想,浮起笑容。
  “你这办法倒挺好——你先脱,还是我先脱?”
  洞房花烛夜是该为新娘子解衣的,哪知他的新娘主动得很,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阿宝脱口道:“自然是你先脱。”
  杨明倒也爽快,没一会儿工夫,新郎官的衫子便落了地。
  阿宝红了红脸,也脱了新娘衫。她脸红干嘛?可偏忍不住嘛!
  每一件衫子落了地,她的脸蛋就涨红了一分。真是古怪!当日在牧场上他要她刷背时,也曾瞧过他的身子,但可没今儿个这放心慌意乱……
  眼见他愈脱愈少,脸上还挂着色狼似的笑容。她就只剩下个红肚兜,再脱下去,她可就什么也没有——正心跳得紧,哪知他忽地跨上前,她立急退一步,又想吃她豆腐了吗?
  杨明扬了扬眉,停下步来,笑道:“小宝儿,那日你吐露心意,我可还未曾答复你,你想知道那答复为何吗?”
  阿宝心神转移,心“噗噗”地跳,道:“我当然想知道啦!”
  杨明眼神一变,轻言道:“我之所以娶你,自然也是爱你之故。”杀手锏一使出来,瞧她一时呆住,嘴角一扬,不趁此时,难不成还等到天明?
  他立即上前抱起她没挣扎的身子就往新床上躺。
  “小宝儿,你定然不知圆房之意……”他的眼神闪烁情欲和怜惜。
  “我是不知道。”她小声道。他瞧她的眼神好生古怪,是该用力推开他的,可什么力气也没了,像化作一堆烂泥卧在他怀,永远永远再也不服要离开了……
  他轻笑一声——
  “那倒也无妨。从今晚,有我教你,你自然就会明白——”语毕,便怜惜地封住她的唇瓣,教她一场男欢女爱……
  一对红花烛通宵达旦的燃着,像是诉说白首偕老的约定,却又好似舍不得房内你依我依、浓得醉人的情意……那落了地的新郎衫里掉出了一张纸,正是那锦囊。轻飘飘的扬落在圆桌下,那上头隐约写着几字,写道:杨家之后,养子女二十人,亲生儿共八人……
  这一生,他们是注定被此相许,白首偕老。可遥望天际,那同是喜气洋洋的王家呢?
  能有同等的幸运吗?
  那杨小渔同那王家公子的姻缘究竟如何善了?
  恐怕,那又是一段挺长的故事了吧……

(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十章

 

  翌日起早,杨明便南下。
  阿宝也了个早,送走了杨明,想了想还是先到兄长那儿好了。
  虽说这二日偶尔到兄长那儿聊天,可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便是指他俩。但,仍是兄长嘛!还是联络联络感情的好。
  于是乎,来到客房,轻敲了敲门,还没得到里头人的回应,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朱霁月正擦拭手里的软剑。
  他一见来人,眼一冷——
  “是你。”
  “当然是我。大哥,打咱们兄妹俩相认,你还没说超过十句话呢——今儿个,我是想听听爹娘的事。”
  “你的婚期将近,不同那杨明一块准备吗?”
  “他有事出远门了。”
  朱霁月忽地眼好杀机,沉声问:“他———出远门了?”
  “是啊!”阿宝拉了个凳子坐下,照实道:“他说广州那儿的产业出了问题,定要他去不可。”
  朱霁月正眼瞧了她一会儿,知她所言不假,若不把握此次机会,只怕下回……
  “盛武文待你可好?”他忽地问,深沉的黑眸盯着银似的软剑。
  “你是说义父?马马虎虎啦:整日喝个半醉,要不是我捉猎物拔野菜回来,他还不知要吃饭了呢!不过义父的手艺好得很,其中以‘叫化鸡’为最,大哥,你会吗吗?若是不会,改日我弄给你吃。”
  “他——不曾告诉你身世7”
  “义父连个屁也没告诉我。”顿了顿,吐了吐舌,想杨明“娶妻当娶贤”的条件。她怎地说粗话了?
  瞧一眼兄长,看他不以为意,才又继续说道:“义父整日嚷嚷天理不彰的,没王法什么的,还老说对不起霓影什么的。”见他脸色有变,好奇道:“大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识得。”语气候地冷硬来;“你的命是上百条人命换来的,活了一十八年也该活够了。”
  阿宝一呆,瞧着兄长可怕的脸色,问道:“上百条?可大哥你不是说咱们家上下只有二十余口吗?”她是不怕他的。没什么好怕的啊!既是她兄长,就不会加害她的。
  朱霁月冷哼一声,道:“当年不仅咱们家遭此横祸,那盛武文全家共一百一十五条人命,为了护佑你平安逃离,皆死于非命;一百一十五条人命中共有六十六条不得全尸。当时盛绮月,虽尚未出世,可一尸二命,这其中的罪孽又岂是你一人能背负得了?”
  阿宝被他激烈的语气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瞅着他。
  “大哥,义父——他一家上百条人命全因咱们而死?”难怪义父终日郁闷,借酒消愁,原来另有一番波折。
  “不是咱们,只有你。”他忽地站起,摸着脸颊上狰狞的疤痕。左手持着的软剑,在阳光反射下格外刺目。
  “只有我?”她不信
  “只有你。”
  在屋内政了几步,忽地转身,眨眼间软剑直通她的喉间,始终半垂的黑眸里写满仇恨。
  “你不该独自活着!早在当年上百条人命为你而亡的同时,你就该死——你的命不该是你的,该是盛家上下百余口人冤死换来的!倘若你一日不死,只怕盛家冤魂一日不得安息!”那语气中的很意是无法隐藏的。
  他恨她!
  阿宝一双美目闪了闪,低头瞧架在她喉问的剑尖,再看看盘据在他脸上的狰狞神色,仍是不解——
  “大哥,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懂。我只知受人家的恩,就该报答,这可是义父数我的。既然盛家的人为我而死,我们就该想个法子,好生报答他们才是。”她是压根儿没把喉前的剑给放在眼里。
  “你要如何报答?”
  阿宝一时半刻间也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只好问他如何报答义父一家于的恩情才好?”
  “该一死以慰盛家无数冤魂!”
  她皱起细眉,认真地点点头。
  “原来你是要咱们兄妹俩一块自杀啊!”
  他的眼里闪过怒火。
  “只有你该死!”
  阿宝古怪的瞧着他。
  “大哥,体挺不公平的。既然义父一家于是为咱们朱家而死,照理来说,应该是你这为人兄长的大哥先自杀才是。虽然我接触俗世未深,可也懂长幼有序的道理,这还是义父教我的。念书就是有这好处,不容易让人骗。既然咱们要报恩,你该先死才是。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没人为你收尸。”
  再顿了顿,服里闪过一抹淘气——“大哥,你自杀后,要是见到义父,告诉他,可不是我不报恩。朱家有一人报恩就够了。至于我,就留在世上,每逢初一、十五为你们上香,也好超度你们,是不?别以为我不够义气,其实算来算去,还是你自杀最划算了。反正你要是自杀,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会哀痛欲绝,可我要自杀了,那你、月儿姊姊、小渔儿一定会难过的,说不定杨明也会掉一二滴眼泪。与其大伙儿难过,还是你自杀最划算了——”
  “住口!”他不得不停,否则难保她再这么胡乱说个没完!
  她以为她在做什么?上市场论斤叫卖鸣?
  盛武文为避仇家追杀,隐蔽山林十八年,为的就是保住她一条命,但盛武文可知他教养出了什么样的女于吗?
  她——到底是太过愚蠢,或是聪慧过头,存心避过这话题?一思及后者,朱霁月反倒用另一种眼光打量她。
  连剑在喉间她都不怕,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眼一眯,抖了抖软剑,收回腰隙。
  “大哥,怎么?你不想自杀了?”
  他冷哼一声,道:“你这丫头歪理倒是一堆。”
  “倒也不是歪理。”阿宝认真地回答:“所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做人该向前看。咱们是欠义父的,总有一天定会偿还。若是以死来报答义父,那一百多条人命岂不白死?大哥,我可不希望你同义父一般,整日尽是喃喃自语过往的惨事。”顿了顿,再道:“我同你相处这些时日,知道你乎日虽不爱搭理人,可心地也其挺好,就是记住过去的事不好。大哥,你可知大多的英雄英年早逝,全是因为他们太过在意以往的事了,你可千万别重蹈复辙才好。”
  他瞧她半响。原来这丫头倒也不笨,难怪那“赏金猎人”会瞧上她
  无论如何,她是该死的。
  “话人人都会说。你一生无忧无虑,又岂能知道那惨遭灭门之祸的苦?”细小的梅花房已然滑入指间,随时可以结束她的性命。
  他——算是豁出去了!
  今儿个就算杨明会追杀他至天涯海角,他也要将这丫头送上西,天。
  心意一决,对准她的死穴正要发出暗器,哪知一一
  阿宝忽地跳下椅子,二步拼作一步地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义气地拍拍他的肩。
  “大哥,我从小跟着义父生活,不知你的存在,自然也设法子照顾你。可如今我知道你了,是绝不会抛下你,独自去享乐。”说完,拉起他的右手,将贴身荷包塞到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他冷然地问。
  “铜板啦!”她扔给他一个“你很蠢”的眼神。“大哥,虽然我下山末久,但也知道在这社会是要这玩意儿去换东西的。当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现在该是快活的时侯,里头还有娘的遗物——上回,杨明硬讨回你身边的那一只金饰,是说什么也不公平。这对金饰不该我一人独有,如今你既然是我兄长,就该一人一个,留作纪念,是不?”
  见他一脸呆楞的神色,阿宝再补上一句:“将来你娶妻时也可作定情之物,再不然,将来若是没钱,也可拿去当铺换银两啊!”这般小声,应该不会让九泉之下的娘亲听见吧?
  对于娘亲的遗物向来不是看得很重,反正心里缅怀就够了。如今大哥又没工作,自然身上是没半文钱,娘亲若是知道,也该意她的作法——就算是不同意,也管不着了,不是吗?
  朱霁月瞪着荷包里躺着的一只金饰。
  “这是你娘临终前托交于你的遗物。”
  “如今是咱们的娘。我有你就该有。别一副感动的样子,从今以后,只要我有的东西,你一定会有的。”
  他盯着那只尊贵的金饰,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低语道:“你以为这便能弥补一切?”正要扔金饰,忽地瞧见她坦率信任的目光。
  盛武文将她调教得多好!她的性格单纯而朴实,不知人间险恶,倘若一日,她知道他有杀她的意图,还会待他这般好吗?”
  一思及盛武文,嘴角一冷,硬是狠下了心杀她。
  撇过头,不去瞧那坦荡荡的美目,怪就怪她不该为盛武文所救,不该出生在这年代。
  梅花镖正要激射出,忽地窗外“叮”的一声,那暗器穿进纸窗而来,打掉他手里的的梅花镖——
  阿宝一瞧那地下的杀人暗器,再瞧瞧朱霁月杀人似的神色,竟没多大惊讶。
  “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岂是大丈夫所为?若还有一丝武者风范,便出来同我斗上一场,好领教领教朱兄的厉害。”说话的正是仇似海。敢情早待在外头静观其变了。
  朱霁月冷笑一声——
  “想来今日不杀那姓杨的手下,是定然动不了你半分毫发了。”心中颇为纳闷这阿宝竞半声不吭,好似早已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
  心神一凛!难不成早巳布下此局?
  若是如此,好歹也要同他拼上一拼,最多同归于尽便是。
  主意一定,轻轻一跃,穿破纸窗,来到庭院,瞧见仇似海正立在那侯着呢!
  朱霁月冷笑一声——
  “怎么?那姓杨的不敢出来吗?”
  “对付你,我一人便足够了。”仇似海淡谈说道。
  语毕,也不知是谁先出手的,就见阳光下软剑光芒刺目,暗器齐飞,撞击声不纵于耳。
  阿宝飞弃出来,瞧他们打很难分难解,急忙大嚷:“仇大哥,可别伤我兄长——”语气忽地一顿,听见后力有人欺近,回首一望,呆了一呆,脱口而出:“杨明,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处理杨家产业了吗?”
  那杨明一迳地笑着,倒也不说话,走向她几步。
  阿宝本想跑到他面前,要他劝那二人别再厮杀,可一瞧杨明的神色,却又退了几步。
  这杨明——好陌生啊!
  说是陌生,倒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俊美潇洒的容貌是天天见惯了的,可那眉间的神色煞是古怪,像是……有些阴森。他的笑容不该是这样的,平日他虽不正经的笑她,可那笑容不该是如此;说不出那感觉,像是没有感情,也没……是啦!那杨明平日笑时,那嘴角是往右扬,而眼前的杨明笑是笑了,可笑容中没有温情,嘴角也是皮笑肉不笑
  见他上前似要抱她,阿宝连忙再退几步。“你是谁?”脱口问出后,阿宝惊愕地愣立当场!
  他明明是杨明啊!怎地她这般傻气,还问他这种问题?
  哪知此话一出,那跟前的杨明服一冷,露出藏在袖中的巴首,就往她这里砍来——
  阿宝脸色一白,不敢相信他竟要杀她!
  “杨明,你是怎么啦?”匕首迎面而来,她是闪也不闪,压根儿不信杨明会这般待她的。
  “怎么啦?死在未婚夫手下,也该瞑目了!”那出自眼前杨明嘴里的声音,竟是陌生的男声!
  “纵然她有百般不对,我也决计不会伤她,更何况是你呢!”人影一闪,一手将阿宝搂进怀里,一手拂袖,甩去那致命的巴首。
  阿宝才听耳熟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就发现自己让人给搂了,定睛一瞧,身旁的不是杨明远会是谁?
  那……抬头瞧去,眼前的不也是杨明吗?
  这……竟有两个杨明?
  “你……你没南下?”跟前的杨明低声咆哮,是亲眼看见他坐进马车离开的,又怎科到他转眼间即回?
  “若不假造机会,只怕你们还不敢找上门来。”杨明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大内高手倒也天真,想我杨明怎会瞧不出你玩的把戏?若是乖乖束手就擒,倒也可以饶你一命”
  这下,可让阿宝认出谁是杨明了!那狂妄自大的口吻——还有那楼人的方式,是非杨明莫属——
  “他怎么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她问身边的杨明,认定了他才是真正杨家少主人。
  杨明轻轻一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你若喜欢,改日教你这易容之术便是。”不巧得很,年少时是曾学过浅薄的易容术,说是浅薄也其是自谦之词。
  不然,“赏金猎人”又岂能在江湖上缉凶捕盗?早让盗匪画了像,各自去小心防范了!如今江湖上有人言那“赏金猎人”是女儿身,有人说“赏金猎人”是瞧不过眼的流浪汉,更有人说“赏金猎人”正是代天巡守的官员,可偏偏没人怀疑到他头上——这其中易容术功不可没。
  “你——是怎么发现的?”那男子自认行进隐藏得当。
  “有胆子在杨府前招摇的乞儿不多,你就是其一。以为脸上弄了个大毒瘤,便没人敢瞧你一眼了吗?可不曾见过哪家乞儿见了施舍的银两,非但不感激,反而无视那银子让其他乞儿抢走。”语毕,瞧那男子眼露杀机,赤手空拳的使扑了上来。
  杨明倒也不以为意,只朝阿宝笑道:“想不想跟我习武?”
  不等阿宝回答,竟借力使力,借着阿宝之手,用力朝那男子的脸上拍了两掌。
  鲜红的五爪印清楚地烙在那男子脸上!他一怒,便又扑了上来,想先将阿宝给杀了!这杨明倒也不怕,当下一楼阿宝腰际,逼得她非躺在他怀里不可;腿一离地,正巧到那男子的麻穴——照理来说,阿宝是丝毫不道武功,就算力气大得出奇,比起值武之人仍是差上一截,就算踢到麻穴,对方也不见得会有感觉。那男子冷笑一声,才道:“你当真以为一个小小娘们便能对付得了大内高手?那我岂不白混了数十年?”正要再找间隙攻击那扬明,哪知“嗤”的一声,心突地一沉——
  正是杨明手一弹,一颗小石子朝他麻穴击来!
  这男子好歹也是大内高手,没有三两三,又岂敢来杨府杀人?听那器飞得急快,一时心急,只好徒手去接——
  然后就听到他惨一声,那鲜血溅到青衫上!原来是那小石力道极猛,瞬间穿透了他的掌心,直接打中那麻穴。那男子身子一软,只得跪了下来。
  阿宝当场看傻了眼!
  可还来不及反应,那身后忽地撕裂,她暗叫不好——
  “仇大哥和兄长还在打架呢?你快劝劝他们——”
  仇似海一掌击向朱霁月,一手直朝他手臂抓去,哪知朱霁月在因顿之中,使出同样掌法,以致二人互相撕下左右臂的衣袖,各中了一掌,退了数步,方才站定。
  “谁都不重要,跟前只要杀了那小公主!”那中了麻穴的高天易大叫道。
  朱霁月浑然不觉他的命令,只瞪着那仇似海,道:“是谁教你盛家拳的?”
  仇似海也以同样震的眼神望着他,道:“这句话该是我问!”
  朱霁月待要再询问,忽地瞧见仇似海左臂上的齿痕!想起当年娘亲混着血水狠咬他手臂一口,告诉他那是亲人相认之物,言犹在耳,却已勿勿过了十八年!原本以为今生再也无望见到亲人,哪知……
  “你的齿痕——”仇似海也发觉朱霁月右臂上的齿痕,正是先前二人互撕衣袖露出来的。
  难道……
  二人怔怔相视,一时之间,那回忆尽数褪回……盛家道人屠杀,小弟被藏在床层之中,母亲身中数刀而死……盛家长子被砍了一刀,以为死去……
  “你……是绮官?”朱霁月沉着声问,语声又是颤抖又是期盼。
  仇似海激动地点头。
  “我正是盛绮官。当年被藏在床层之中的盛家幼子!你……”
  “盛绮月。”一说十八年未曾用过的名字,竟感陌生。
  仇似海是他的胞弟?
  寻了一十八年,方才找到,他是该心喜的,可……低头一望那双手,那是沾了血腥的手……他还配为人兄长吗7
  相较之下.只有自惭形秽。上苍不该让他隔了十八年再遇上胞弟.他已是一身罪孽之人,兄弟相认又如何?只会在那记亿中抹上一笔不该有的丑恶。
  他宁愿绮官只记得那以往爱笑的盛绮月……
  “你……便是绮月?”仇似海是万万没想到的。见他冷峻的脸上竞有几许抗拒之意,正要详细再问,忽地屋檐上来一阵冷笑声——
  “盛绮月,你可别忘了盛家血海深仇未报、师父养育之恩未还吧?”随着女声方歇,二名平日扮作家丁的绿林好汉一跃屋顶,哪知屋上已然没半个人影存在,只留阵阵笑声……还有那惊愕的众人……
  短短一日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从那高天易欲杀阿宝,至盛家兄弟相认,事情急转直下,阿宝早傻在当场!而那杨明不愧是杨家少主,除了初时的微愕,仿佛万般事皆已料到,就是没料到仇似海和那姓朱的竟是亲生手足!
  不过,这也好,既是兄弟,便不会再打阿宝的主意。
  正要开口邀他们进厅详谈,家丁忽地来报:“大门外,有一小乞和老人求见少爷与宝小姐。”
  “乞儿?老人?”
  “那乞儿少年说他姓畅,单名‘善’字。杨家姓还是少爷赏给他的。”
  “是咱们在碧云寺遇见的少年孩子,定是他和刘伯一块来了。”阿宝喜道。对眼前的事是一知半解,但那少年与她性子相投,也算是除杨府外的一个熟人,自然是欢喜。
  杨明微一沉吟,便道:“请他们先至客房休息吧!”
  那家丁面有难色,道:“可那老人说定要先谢过少爷的恩泽。”
  “也罢。先叫他们到前厅吧!顺便吩咐下去,准备几样现成的酒菜,他们一路来此,又身无盘,早该饿坏肚子了吧!”
  那家丁衔命而去。
  “二位,何不先随我到前厅,再作细谈。”杨明道。
  绮月怔征地回过神,瞧了一眼仇似海,再注视阿宝,那眼里竟有几许挣扎。
  “有什么可谈?杀她是我来此的目的。既然你们已知我是大内高手,又同须多一言,尽管放马过来便是。”苍白的脸色与那鲜血似的刀痕形成强烈对比。
  “大哥,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杀人不杀人的,我可不要你杀人!”阿宝皱起柳似的细眉,嚷道。
  “谁是你大哥?”那盛绮月嘴一抿,冷然谊:“事已至此,体又何须再演戏呢?先前在屋内杀你,你脸色未变,定是那姓杨的告知了一切,既是如此,又何必再称我为大哥?”
  “不,杨明没说,是你自个儿露出马脚的。”品亮黑眸闪了闪,坦白道:“大哥,先前在屋内你道盛家人皆因我一人而亡,须取我命,盛家魂方能安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兄长了。”
  盛绮月一凛,想后来她又赠予金饰……既知不是她兄长,又何必……
  “但,大哥便是大哥。一日是我大哥,便终生是我大哥。从小到大,除了义父外,我再也没有亲人了,你来当我大哥,我便一生一世的视你为大哥,那是理所当然的嘛!”阿宝的性子向来是有话直说,这一番话可是肺腑之言。
  盛绮月又岂会不知?
  数日相处,早了解她那单纯朴实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决计没有假;她太容易信任人,可他配吗?那金饰交给他之时,已认他作兄长,但……他是定要杀她的。
  “这其间必定有所误会,何不静下心谈?”扬明注意到他迅速变化的神色,不得不防。
  “是啊……你真是绮月大哥!”仇似梅是不得不信,向来木然的脸色早让激动给取代了。
  “不,谁是你的大哥!”盛绮月无意识地将右臂上的齿痕遮掩。
  此举更证实也的身份了!
  “大哥?”
  十余年的时间,原以为亲人尽亡,没想到当年知书达礼,连看到小鸟受伤都会为它包扎的绮月大哥竞还活在世上……能不激动吗?
  “我不是你大哥!”盛绮月又是狼狈又是凶狠的道。
  阿宝瞧着现况僵持不下,上前一步,认真的朝他说:“不管你是谁的兄长,可无论如何,咱们静下心来谈。倘若我阿宝有对你不住的地方,大哥你要杀要砍就随你。”不是命令的口气,但这一番话说下来,倒也颇有气势。
  盛绮月的眼光奇异地盯着她与生具来的尊贵气质,迈:“此话当真?”
  “若非属实,以兄长的剑术是杀得了我的。”阿宝挺严肃地说迈。
  他冷眼瞧着一旁始终不吭声的杨明。
  “他呢?就不会助你吗?”
  “既然她允诺于你,我就暂作旁观者,谁也不帮。”杨明笑道。
  阿宝着他,问道:“大哥,这下你可信了么?”
  “不要叫我大哥!”
  他怎能心软?怎能?若不是她和父亲,盛家岂会死了上百条人命?她该为此负责的。但为何一见那双坦率无所惧的眼,就好似下不了手……笑话!死在他盛绮月手中的人命何止数十条!虽称不上是大奸大恶之徒,好歹也做过奸淫掳掠的勾当。可她呢?或许是无辜的生命,但母债女还,她母亲的罪孽是该由她偿还的。
  当下,不瞧她一眼,也不再看仇似海,转身便住那前厅疾步走去。该是算算陈年旧账的时侯了!
  待仇似海跟上前,杨明才聚起一双浓盲,这:“小宝儿,若不是我清楚其中内情,是绝不会答允你自个儿便允诺人家的。”
  “怎么?我又没对不起兄长,怕什么呢?”阿宝是俯仰无愧于天地。
  “可你的命是属于我的,就不该随便允诺他。”
  阿宝睁大眼,尤其瞧他还一脸认真,脱口道:“什么时候我的命成了你的了?我就是我,怎会成为你的?”
  “既是我妻子,你的命该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诺,以后不准随意说出承诺。”
  阿宝一呆,古里古怪地瞧着他,将他的一言一词全给转成另一种含意!
  “你的意思是,既然我要成为你的妻子了,我的命就该是你的?”
  杨明一笑,抚了抚她柔软的唇瓣——
  “总算孺子可教也——”
  “相对的,既然你也要成为我丈夫了,你的命也该是我的了。”这可是肯定句。
  杨明怔了怔,又笑了!
  “娘子说得是,我的命也合该属于你的。”知道这丫头向来要求公平,也就随她意了。
  阿宝点点头。
  “好极。既然如此,我可有一件事搁在心头多日,你该要听我的才是。”
  “但说无妨。”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只怕当今世上,武艺才智能胜过他的,是寥寥可数,能威胁到他生命的更是找不出一人,就算他的命属于她又如何?
  就不信她能提出什么事来。
  “从今以后,你可别在我面前飞来飞去,要是不仅跌了下来,我来不及救你,那可如何是好?”此话一出口,当场让那二名守着高天易的绿林好汉放声大笑。
  若不是杨明狠瞪他们一眼,只怕这会儿已笑得连下巴都脱臼了!
  而那高天易虽是血流如注,全身瘫痪,可也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她不知杨明文武兼备吗?若不是杨明设下陷阱,他又岂会傻瓜似的易容混进杨府?这一生最感自豪的便是精研易容术,没想到一下于就让他给识破,能……不沮丧吗?而她,竟然还怀疑自个儿的未婚夫?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这个中缘由大概也只有杨明一人知晓了。
  当日在“高升客栈”,她便是瞧见他独在屋顶上单挑八名大汉,而不顾自身危险的闯上去保护他……
  这一生,可还没人想要保护他呢!
  神色一动,手臂一缩,阿宝便紧贴住他高大的身躯。
  “你……你要干嘛?”脸不自觉地发烫起来,本想低下头的,怕她就是不服输的个性,只好又抬头,拼命地瞧着那柔悄似水的黑眸。
  杨明一笑,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
  “小宝儿,我要吻你。”
  阿宝微启朱唇,正要接话,他的嘴唇便复盖了上去……当场,让那三人瞧得一楞一伤的,一时半刻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人……便是那“赏金猎人”杨明吗?
  若说了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只怕,连他们自个儿也不信吧……
  一路来到前厅,杨明若有所思地抚着嘴角。
  只怕迟早一日,他的嘴唇会让这丫头啃得全是伤口!他是喜欢吻她,但她的回应可就让人有些许吃不消了!并不是不喜欢她回吻的方式,但若照这般吻法,他又要如何向旁人解释?前两天嘴角的伤口借言说是让猫抓伤了,可如今的伤口呢?
  阿宝酗了他一眼,脸蛋又是酡红又是气恼,道:“活该!谁让你还没问过我就想……就想‘偷袭’我!”
  杨明笑了笑,想搂住她的腰,却让她给退了几步,存心避开他的魔手。
  他倒也不以为意,无辜地提醒她——
  “小宝儿,你可还记得杨家娶妻三大要件?倘若你再推托下去……”顿了顿,不再言语,任由她想像那后半段的话。
  “呸!老爱唬我!什么杨家娶妻三大要件,那都不管用啦!”脸红了红,理所当然的说:“既然你已占我便宜,就该娶我,那娶妻三要件自然不算数。再说,我阿宝的性子就是如此,想要得个‘贤’字,是再也不可能。除了弹琴之外,你也别奢望我像那京城大家闺秀般,又会刺绣又懂妇德。总之,算你倒了大霉,若不娶我,我定将你的败迹劣行全说与人家听,届时瞧你这杨家少主人还有面子活下去吗?”这分明是退婚嘛!
  她是不懂三从四德,也不知那妻之贤要从何学起,但若要她说话细声细气,不道反抗,那压根儿就是不可能!所以他最好认命,别老把“杨家娶妻当娶贤”几字挂在嘴上。
  杨明怔了怔,没科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阿宝得意地瞧着他,道:“这可是月儿姊姊告诉我的。没一个男人可以随意占女人便宜的,就连携手也不成。既然你占我便宜不下数次,就该娶我。”
  不过说也奇怪;她不懂,是因为她常年待在山上,自然不知山下的礼仪规范,可他呢?活了近三十年的岁月,又岂会不知占女人便宜定要娶她之说?又或,既然知道了,为何又要吃她豆腐?是当初便决定要娶她了吗?
  杨明微微一笑,也不反驳,直接道:“既然我娶你是必然,那么现下给点甜头也是应当。”语毕,竟又迫近前来,分明是不怕她又咬伤了他。
  阿宝脸一红,啐道:“不要脸!”便转身跑进前厅了。
  杨明摇头笑了笑,跟着进去。
  那仇似海与盛绮月早已坐在那儿侯着了,而另一边则是那乞儿少年和那刘伯……
  “杨叔叔、宝阿姨。”那杨善立站了来,下意识的抹了抹今早特地洗净的脸蛋。衣衫上是有不少补丁,可那是他唯一的一件衣服,昨儿个还特地到溪边洗干净的,应该还算干净吧?
  一路进到场府,是招他给吓住了!原本以为杨府不过是一般家庭,再不然就是小康,可不曾料到会这般有钱,简直跟迷宫一般!那带他们前来的李总管还道杨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豪……他们真愿意收留他?万一——万一他们反悔,那可怎么办?
  阿宝一瞧见杨善,急忙上前。对这孩子,是激发了她心底深处的母性。
  “好孩子,你总算来了。我还当你不想来了呢!”她握住他黝黑的手,道:“这便是你嘴里说的刘伯吗?”转向那老人,见他手捧着一个玩意儿,用黑布盖着,那双老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似又是悸又是不信……
  杨善害羞地掀了掀嘴角,点点头,心头一块大石放下,才要替刘伯介绍呢!娜知“噗通”声,那老人忽地双腿跪地,眼角流下二行眼泪。
  在场的人皆吓了一跳:阿宝不知所措地看着步上前来的杨明,再转向那老人……
  “你——你怎么啦?”
  “刘伯,你不舒服吗?”杨善本想扶起那老人的,可那老人甩去他的手,向前爬行了几步———
  “兰贵妃……奴才盼了你十几年,总算将你盼来了……”话一出。令当场所有人又再愣了愣。不仅因那古怪言词让人惊诧,连那语调都是细声细气的,好似不是男人。再一细瞧,那老人虽有六十岁的容额,却半根胡子也没长出……
  “你在说些什么?”阿宝退了几步,道:“我可不是那个什么贵妃的,我叫朱纬宝。刘老伯,你认错人啦!”
  “不……我没认错人!”那老人是眼泪鼻涕直流,哭泣:“今儿个你总算是原谅了奴才,当初……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小公主托给那盛武文,如今……如今小公主不知身落何方,奴才难辞其咎。现下贵妃娘娘既前来带奴才走,定是原谅了奴才。”言词之间竟有大慰之意,拼了命似的朝她叩首。
  阿宝得惊得慌了!连忙也跪了下来,扶住他。
  “你快起来!”我可不是你嘴里的什么贵妃娘娘,你搞错啦!”
  盛绮月冷笑——
  “这会儿,该来的都来了,该偿债的也逃不了,这位定是当年托婴的刘公公吧?怎么,当年进出宫中,还没死吗?”
  “你……”那老人抹去眼泪,正要问他是谁,忽地瞧见那仇似海。一定睛,吓了一跳,竟有几分神似那当年的盛武文……
  再一回首瞧阿宝,心中不兔纳闷:怎地暌违一十八年,反而二人还较当年年轻?兰贵妃是魂魄之身,这是自然,可那盛武文又怎地没变老?莫非他也已死?
  杨明走上前来,一手将阿宝扶了起来,另一手挟住那刘伯,逼得他不得不顺势站起来。
  “有话坐下再说。既然刘公公在场,对当年之事定所知甚详。也好,是该把事情说清楚的时候了。”杨明的脸色从一进屋便好看不到哪去。
  那刘公公一瞧便知这跟前高壮的男子同阿宝有所牵连,迟疑道:“你……你是谁?”
  “我可是你嘴里那小公主的未来夫婿。”发觉阿宝惊诧的盯着他,苦笑——“本想再迟一段时日再同你说一切来龙去脉,可如今是非说不可了。这倒也好,咱们欠盛家太多,若不将一切事情摊开,也实对不住盛武文在天之灵。”
  话说到这,阿宝也不笨,院约地感觉到诸多事情皆由她而起。兄长欲杀她而后快,跟前刘伯又称她为贵妃……她是杨明的未婚妻,他却道自个儿是小公主的未来夫婿……前后一连接,脑子浮起一结论,脱口道:“你是说……我的爹娘正是……”
  “你父正是先皇孝宗,母亲是后宫兰贵妃;几年前驾崩的武宗是你皇兄,当今皇上是你的堂弟。”杨明压根儿就不打算瞒她。
  阿宝瞠目结舌,一时竞说不出话来。
  那老人一惊,直打量着阿宝
  “你不是贵妃娘娘……是十八年前的那女婴?”言下是悲喜交集。悲的是,原以为是兰贵妃之魂前来引他,如今却不如他所想;喜的是,下落始终不明的小公主总算找到了。
  一双老眼瞧了阿宝一会儿,是愈瞧愈像当年入宫时的兰贵妃。但再细瞧,却又有所所不同,那兰贵妃细致娇弱,如瓷娃娃般易碎,性子太过敏感,若遇有不顺遂之事,只会暗自饮泣……跟前的女子貌虽似兰贵妃,可娇嫩的脸蛋上却是坦率的神色,眉虽似柳,却有自己的意念,颇似当年年少时的孝宗……
  杨明握起阿宝的手,走到盛绮月面前。
  “你义父的确是盛武文,但你的身世却不是江南儿女。当年刘公公将你托给盛武文,连夜逃出京城,盛家却因而惨遭灭门!虽说护皇家血脉是黎民百姓当为,但咱们仍是欠盛家兄弟一份情……”
  “她欠的是一条命!”盛绮月猛地站起,眉间尽是杀机。“若是想以一个‘谢’字便打发了我,那是痴人说梦!如今既已证实她是兰妃之女,就该赔上一条命来!”
  “大哥!宝姑娘……宝公主不欠咱们的。”仇似海道。
  “谁是你大哥!就算她是无辜的,可母债女还,当年她母亲所做的一切,就该由她偿还!”
  “杨明,你说的那兰贵妃当真是我娘亲?”阿宝目不转睛地瞧着杨明,脸色认真。
  杨明苦笑——“自然当真。”
  “既然如此,我娘亲又做了什么错事,兄长要我母债女还呢?”此话一出,算是认定那兰贵奴就是她的娘亲。
  杨明没料到她会这般轻易就认了母亲,接受那流亡在外的公主身份;可仔细一想,这例也符合她的性子。
  公主或是平民,对她而官,均无差别。她是阿宝便是阿宝,公主也好,平民也罢,那对她是没多大意义的。重要的是能知道她自己的爹娘到底是谁,她究竟是从何而来,便已足够。这盛武文教养得好,不愧当年兰贵妃的托负。
  思及此,扬明不觉对她怜爱更添几分。也无怪乎,能得他钟情者,非她莫属。
  盛绮月嘴角一撇,冷道:“这般丑事又如何能说呢?”
  “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我娘亲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阿宝说得是。”杨明沉声道:“这其中定有误会。你是盛家之后,定当明白当年你父为护皇家血脉的苦心。这几日我捎信南下探访故人,十年前他是皇城中的大内高手,如今虽已陪居江南,却也略知大内高手之中,有三人不为皇上所知,似有其他任务。一是脸上有疤之人,另一是易容师,第三人则是一女子。现下,那假扮我之人便是共一;你,该也是其中一人,究竟是谁让你追杀阿宝一十八年?”
  盛绮月冷然瞧他——
  “既然你已知我底细,也该知道当年救我之人,便是亲舅霁加影。他亲口对我说,若不是那兰贵妃与盛武文私通,孝宗又何以痛下杀手,非置亲女于死地?若不是他俩私通,又何以盛武文舍盛家满门,而仅救小公主一人?”那语气中尽是恨意。当年亲舅亦是大内高手,若不是他得知消息赶到盛绮月,又岂会有今日的他?
  “义父不会做这种事的!”阿宝怒道:“我虽敬你为兄长,可也不能胡乱说话!我娘亲既是我爹的妻子,就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定是你搞错了!”
  “亲舅又何须骗我?”
  “你叫他来,我要好好问问他!”阿宝虽敬他为兄。却也不许他对娘亲这般羞辱。再说,义父不该会做那种事……倘若真是,又为何不敢告诉她?
  “亲舅已死。当年知此事之人皆已谢世,自然死无对证。你娘亲负我盛家百条人命,是该由你还。”他紧捏剑柄,恨道。
  “胡扯!全是胡扯!贵妃已死,先皇也已驾崩,我还没死!”那刘公公急道:“当年之事最清楚的莫过于我。你既是盛武文之子,就该知你父亲的性子——”那原是满心求死的老人竟也出现一丝怒容,当场指责他道:“你不该毁贵妃娘娘的清白,你更不该误会你父亲!武文与贵妃娘娘乃是同乡,她尊盛武文为兄,盛武文当地是妹,二人之间清清白自。你若如此毁谤他们,只伯在九泉之下,他们也不会瞑目!”
  “既是如此,那孝宗又何须杀亲女?”他逼问。
  仇似海在旁聆听半晌,皱起眉头,解释道;“大哥,我虽不知有亲舅的存在,可他定然不知当年孝宗杀亲女的真正原因。你该知道孝宗出生之际,头顶有一寸之地并无毫发,全拜那万贵妃所害。当年孝宗便是信了道士之言,说小公主是万贵妃转世,若不下杀手,只怕将来孝宗难逃她所害。你该知道孝宗虽算有道明君,但晚年为求长生,尽信道士之言,自然会痛下杀手。而咱们父亲也没抛下我们,当年他托人捎信给娘亲,要咱们连夜逃离京城,可……那被托之人醉洒误事,足足慢了一天一夜。收到信时,盛家仅剩我一人,那时你不见踪影,如亲已死,盛家遍地尸首……这!该怪咱们父亲。”
  盛绮月脸色一白,瞧仇似海不似说谎,他没道理骗他的,但亲舅也没理由骗他……
  “不该是如此的,不该是如此的!”他低语。
  倘若真如胞弟所言,一十八年来,他究竞在做些什么?成了杀人工具?让血腥沾满了一双手?亲舅训练他杀人,到头来他究竟所为为何?
  “我便是人证。“那刘公公流下两行老泪。“当年,我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太监,我是最清楚那晚发生的事。贵娘娘产下一女之际,正是乾清官失火的时候,我伤听见先皇与那道土交谈,那道土不知收了后宫哪位妃子的好处,竞说那夜万贵妃转世成人,前来索命!先皇自然骇怕,连夜派宫中太监到贵妃娘娘那儿,查那婴儿究竟是男是女……”
  刘公公叹了一声,再道:“先皇一听是女,当真以为小公主便是万贵妃转世,派了人要将小公主杀害。我连忙禀告贵妃娘娘,那时贵妃娘娘产后体虚,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办法,我只得出了个主意,找来盛武文,托以重任,将小公主送出宫,待到将来先皇明白道土所说之言全是谎言,再将小公主接入宫中……那盛武文当真是重情重义的汉子,二活不说,便挑起了这担子,带小公主逃出宫中。可……不知是谁出了消息,先皇大怒之下,连夜冠了个勾结鞑子的罪名,派人格盛家上百条人命尽数杀了!而贵妃娘娘当晚听闻盛家因她而惨遭灭门,先皇又有毒酒赐死之意,竟自个儿自缢而死……贵妃身旁的亲信除我逃出官之外,全给先皇赐死,无一幸免……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倘若我有一句谎言,就教我立即死在当场!”
  “这……”盛绮月神色不稳。“亲舅又何须骗我?“是已信了他七八分。可十八年的仇根呢?日日夜校搁在心头上的仇恨就这般消失吗?”
  “只怕是他自个儿揣测下的结果。”杨明沉思道,瞧了一眼震惊莫名的阿宝,柔声安慰:“这便是你的身世。无论是好是坏,你便是你,无须为他们所做的事难过。”
  阿宝怔怔地看着他,脱口道:“可……我的爹爹不该是如此。既然爱娘,就该一块爱我,不论我是不是那万贵妃转世。我毕竟是他女儿,我又怎会害他?”忽地神志恍惚的低语:“我例宁愿我的爹娘是普通人家,和乐过一生也胜过宫廷的斗争。他不该逼我娘自缢,更不该杀了那么多条无辜人命,义父何辜?盛家上百条人命又何辜……”既是如此,永远不知那身世也就好了。如今知道了,只是徒增伤感,伤心自个儿的爹竟想杀亲生女,义父比起他来,是更像她的爹了!
  杨明执起她的手,心疼道:“这事我本该瞒你,但你不同于一般女子,我不能为你决定一切,孝宗当年所做之事或许无法弥补,可你须明白,我既是你未来的夫婿,就会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想讨回公主的身份,我也会想尽办法,只要你说出口,我定然做到。”这几句可都是肺腑之言。
  想他杨明向来是重然诺之人,是早猜到了她会为孝宗所做之事难过,但若不将她的身世说明,只怕她会抱憾终生,永远不知盛绮月为何想杀她,对那盛绮月也无从交代……
  阿宝瞧了瞧杨明,再瞧瞧盛绮月眼底那痛苦,仇似海的无奈,轻言道:“万般事情皆由我而起,若不是我,盛家何以遭灭门?公主之名,我压很儿就不想要。要了,那又如何?能挽回娘亲的生命、挽回爹爹当初杀我之心吗?”顿了顿,像是成熟蜕变了不少,大声宣布道:“既然盛家上百条人命不能挽回,就该还他们一个公道,重修盛家上百条人命之墓,洗刷当年义父勾结鞑子的罪名,这是我欠盛家的,至于我娘……因我而死,我却连一个牌位也没有……”
  “谁说没有!”那刘公公连忙唤杨善拿来那黑布罩着的东西过来,一掀,上头正是兰氏的牌位。
  “当年,我逃出宫中,虽设法救贵妃,但我朝夕祭拜她的牌位,无一日间断。”那刘公公喜于兰贵妃之女竟让盛武文教养得这般好。倘若她是男儿身,又岂能轮得到那武宗坐皇位?在位十六年的武宗,只知嬉笑玩乐,不知民间疾苦……但世事又岂尽如人意?只能说是天意。
  阿宝瞧那牌位,轻叫了起来:“这是那日咱们到碧云寺,我上香的脾位呢!”没料到这竞是娘亲的牌位,当下请到供桌上,诚敬的上了三柱香。
  难怪当日竞有不舍之意,原来娘亲牌位近在咫尺……
  “可我要如何才能洗刷义父的罪名呢?”阿宝烦恼道,向来不知愁为何物,这会儿,眉间竟也点上淡淡愁意。
  杨明微一沉吟,倒也有番结论出来。他道:“这事例也简单。不过,还须盛绮月脸上瞧去。
  他可是来杀阿宝的,虽说是因误会,但如今他相信这事实真相了吗?纵使相信,纵然十八年来他那亲舅训练他成杀人机器,想必人格早已扭曲,就算是单纯天真的孩子,只怕在这十八年来的恨海中,也己丧失了那份单纯无邪,而他……能将过去的一切抛诸恼后吗?
  盛绮月冷冷地瞧着阿宝半晌,想在他腰际的荷包里有那皇族金饰,想阿宝不怪他想杀她,反而赠予荷包……咬了咬唇,终于放下心中多年的结,沉声道:“若能洗刷先父罪名,还盛家一个公道,便是立时死了,我都愿意。”一番话已将对阿宝的恨意尽数消去。
  以往直呼父亲名讳,是瞧不他的所作所为。如今真相大白,知道那是值得骄傲崇敬的父亲,虽因他累及全家,但至少为兰贵妃留下了一条血脉。当初恐怕连盛武文都不知自己所做之事究竟值不值得、如今他在天之灵,定不悔当初决定。那可是个好姑娘、有担当之人,父亲是该救她的……
  但,十八年前的血腥呢?若不是亲舅救他,只怕他早因失血过多而死,如今还会有他吗?若不是亲舅救他,十八年来也又岂会仅靠着仇恨度日,让血腥沾满了身,到头来才知他所做所为所恨尽是枉费……对阿宝的恨意可消,但一身的血腥究竟何时才能洗净……
  “盛兄肯助我一臂之力,是再好也不过。不过除你与那易容之人之外,似还有一位女子是下定了决心,想杀阿宝。”
  盛绮月沉声道:“咱们三人全是亲舅训练出来的。三年前亲舅临死之际,嘱我三人定要完成他的心愿,手刃阿宝。除我之外,高天易与那毒蜘蛛皆是亲舅收养的孤儿。向来咱们三人是各自行事,如今她在何方,我并不知情,就算告知地一切真相,她也未必会听。为报亲舅恩情,无论如何,她是非杀阿宝不可。”
  杨明沉思半晌,点头道:“既是如此,咱们就来个守株待免便是。至于洗刷罪名!倒是简单得紧。”
  “如何简单?”仇似海问道。
  杨明微微一笑,瞧了同样好奇的阿宝一眼,道:“当初既是道士还你为万贵妃转世,毁了上百条人命,如今就由道士来洗刷一切罪名,还盛家一个清白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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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九章

 

  回到场府也有两天了。
  在碧云寺便同那朱氏夫妇分了手,而那杨善就留在寺里等那刘伯回来,再一同到杨府。
  是从没想过要收义子,可若那是注定好了的,倒也顺其自然的接受。反正那还是挺久远以后的事,也不急在一时。倒是那莫汝儿临走之前,留给他一锦囊,要他成亲之后再打开看;说此话之际,那眉眼里全是捉弄的笑意。该不会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吧?
  总之,将来事将来再烦恼,眼下重要的是阿宝的身世之谜。
  那门外忽地有人轻敲书斋,进了门——
  来者是仇似海。
  “江湖上没有朱霁月这号人物。”他开门见山道:“能在瞬间隔空以两枚小镖打中死穴的家伙不多,昆仑山的江老怪,太武山庄的李庄主,还有就是‘赏金猎人’。至于那姓朱的使用那状似梅花的镖子倒不曾出现在江湖中。”这是搜集得来的情报,早在杨明去碧云寺之前,便让仇似海去查清真相。
  那仇似海再补充:“江南传回的消息,十八年前倒不曾听过哪户姓朱的的人家惨遭灭门,不过事隔十八年,若不是有名有望的人家,只怕这桩惨事早遭人遗忘。”
  杨明脸一沉,道:“想必江湖上也没有盛武文这号人物吧?”那姓朱的说的全是假话!
  “我敢肯定,他不属江湖人氏。”仇似海喃喃道。
  “若查证皆属实,那姓朱的的家伙找上阿宝,究竟有何用意?”
  “无论是何用意,何不过早将他除去?若是他再留下来,只怕是百害而无一利。
  杨明又何尝不知?
  这丫头生来就是来气他的。
  打她知道无故冒出个兄长来,这二日净是往姓朱的的那里跑:无视他这未婚夫的存在。说什么可以促进亲情,顺便也可知道爹娘究竟是何模样!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在杨府之内那姓朱的会加害阿宝,若真想趁独处时害她,那日也不会专程送她回来,一时之间也由得她往姓朱的那里钻。这丫头想将十八年的亲情一古脑儿的索回,无论那姓朱的是真是假,活该他要应付,也该让他知道想冒充阿宝的亲人不是易事。
  不过,这并不表示朱霁月不会动她。那是迟早的事,但在动她之前.是会先对付他的。在“高升客栈”那晚,两人虽不相识,可也明白彼此功夫在伯仲之间。若不先除掉他,将来定会是他姓朱的背上芒刺,
  二人是心知肚明的,也是朱霁月迟未下手的原因。必须找个最好时机.否则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
  “杨兄,你若无意出手,做兄弟的我倒可以为你解决这挡子事。”仇似海沉下脸道:“尽早除去他,也。免后患无穷。”语气相当冷硬。是已经很久没杀过人了,但朱霁月是该死,他若一日不死,只怕杨府与那宝姑娘就多一分危险。
  杨明沉思般地凝视他——
  “你知道他是谁。”这是肯定句。
  “不.我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不过——”仇似海眼神一黯。“虽事隔多年,不愿再提,但既危及宝姑娘,我也不能不坦白相告。宝姑娘的兄弟不该是他。”
  杨明一惊!是怎么也料不到的——
  “你知道阿宝的身世?”
  挣扎了半晌,仇似海才道:“她的义父盛武文便是我父亲。”嘴角无奈一扬。“本以为厚总登基,当年无稽之谈引来的杀身之祸早随佑堂、厚照二位皇帝驾崩而结束,哪知事至今日,方知事情并不单纯——”
  “此话怎讲?阿宝同皇族之人有关?”问他是白问,虽不知内幕究竟为何,可阿宝的身份早猜个八九不离十。
  仇似海瞧他的脸色沉下,轻叹一声:“本想将这桩奇冤就此沉封。杨兄,事至今日,杨府恐受连累,不得不将此事全盘托出。本朝历经数位皇帝,多是软弱无能,听信群小之言,其中虽以厚照为最,可他的父佑堂在位期间称得上是个好皇帝,可惜驾崩前数年仍不能免于惑溺奄臣、迷信方术。十八年的皇城后宫有一把子生下公主,原是桩喜事,怎料当晚皇上做一班梦,据说梦中他身陷火窟,加上醒来后发觉乾清宫一场小火,深觉不安,连夜召来道士解梦,哪知——”叹了口气,续
  “那道土不知收了哪位后官妃子的钱财,竟进谗言:万贵妃于那晚投胎,前来向佑堂索命。杨兄,你也是明白佑堂出世之时,顶上有一寸宽的地方没有头发,便是万贵妃下药所致。”
  这段野史在民间可是人人耳熟能详。成化年间有一善妒贵妃,名曰万氏,曾为宪宗生下一子,不幸天折,此后不再怀孕;但由于生性善妒,不愿宪宗宠幸其他妃子,一旦妃子有孕,必使饮药堕胎。纪妃被迫饮药,可还是生下一子,头顶一寸宽之地没半分毫发,担心子遭万妃杀害,便诓万贵纪其乃一肉瘤,生下之子由太监偷偷藏起,至年过六春,方向宪宗吐实。虽佑堂从此立为太子,可生母纪终让善妒的万贵妃给害死,自然在估堂幼年的心里对这万贵妃多少是有些惧怕的。
  如今若是她转世投胎,又岂能不勾起那段往事回忆?
  这后来之事,不难想像。
  杨明嘴一抿,冷然道:“想必定是那佑堂信了道士所言?”
  “这是自然。当晚太监通报兰妃生下一女,正是在他梦中之时,因此道士之言不信也难。当下下令将兰妃打入冷官,命亲近太监杀了那名小公主。这事仅有几人知情,若是让百官人民知道当朝皇帝罔顾常,竟亲刃亲生女儿,岂不受尽天下责难?本这事该告一段落,可密封圣旨尚未送到,就有人通知兰妃,于是乎,兰妃连夜将小公主托人送出宫中,并于当晚自经而死。”
  杨明脸色一沉——
  “那受托之人便是你父?”“正是。”仇似海面露苦笑。“先父乃大内高手,本不该与兰妃有所交集。偏他俩是打同个乡入宫,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加上先父重倩重义,将这担子接了下来。那晚,先父不及亲自通知咱们母子三人,仅让人捎回信,要咱们尽快避难,便匆匆抱着小公主趁夜逃离京城!记得不过四更天的时间,数名高手闯进盛府,说先父勾结鞑子,皇上有令,凡盛家人皆判立死,当场见人就杀,先母只来得及将我塞入床下夹层之中,直至一天一夜后,我方敢爬出来。”说至此,向来冷漠的脸庞抹上一层怨怒——
  “遍地尸首,皆为盛家人。先母就死在祖宗牌位之前,盛家上下除我之外,无一幸免!大哥尸首虽不见踪影,可当时也是同先母在一块的,只怕是凶多吉少。先母至死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为何惨道灭门之祸?杨兄,你可知道当年先父托人捎信,那人竟迟了一天一夜的原因吗?他竞因醉酒误事!赶来盛府捎信时,盛府上下仅存一人!从此以后,我便改名仇似海,将这血海深仇铭记于心。”他黯淡地卷起左手衣袖露出半臂,上头隐约有两排齿痕。
  “此乃先母将我塞入床下夹层之前,在我手臂上咬的伤口,大哥右贸亦有同样齿痕;这是先母为了将来再聚之时,得以相认之物,哪知大哥生死未卜……”
  所没说出口的是——那时他不过十岁,从此便流落街头,最后让一群强盗给掳了去,就此留在山上做盗贼。
  事实已摆在跟前。
  那名小公主分明就是指阿宝。
  阿宝便是佑堂之女,厚照的亲妹,更是当今皇上的皇堂姐,难怪初见她扮回女妆,竞有几许尊贵之气——
  这,该是早想到的事。
  杨明眼一沉,道:“既是如此,那姓朱的编派的往事没一句是真,他的来头想必不小。”
  “依他身形,该是大内高手。本以为佑堂驾崩,该收回成命,哪知如今仍有人追杀小公主——杨兄,打第一眼见到宝姑娘,就知她乃兰妃之女;她的容貌同兰妃的画像如出一辙,只要任谁见过兰妃,再见宝姑娘,不难想像她俩之间的关系。
  杨明一震,思及阿宝脱俗的俏颜,她本不该属于百姓之家——
  但她该是属于他的!
  光是这点,便可取代一切。即便她是公主,她仍是他的,这点他是相当笃定的。
  仇似海又岂会瞧不出杨明神色之间的变化?他略嫌无奈地说道:“虽不被承认,也未曾登录在皇氏宗亲上,可宝姑娘仍是个公主,又岂能跟咱们老百姓混为一谈呢?”说得难听些,依杨明的身份是配不上阿宝的。
  纵为中原首屈一指的官豪之家,可仍是一般百姓啊!
  论学世、论武艺、论品性才智,放眼天下,实难找出像杨明这般出色之人;可身无一官半职,想娶公主乃是异想天开。纵使阿宝不被承认,甚至有人企图追杀她,可在一般百姓心中,仍是高不可攀的皇族,不是吗?即使是亲吻着她走过的路,也是一种殊荣啊!
  但他忽略了一点——
  杨明可不是一般普通百姓。
  是没一官半职,一生淡泊名利,将来也不打算当官,偏他就是要定了阿宝。
  是公主也好,是道人追杀的小丫头也好,阿宝便是阿宝,他未过门的妻子,定情物尚在他身上,除非他自个儿退婚,否则阿宝还是他的。
  不是不尊重阿宝的选择,实是依阿宝的性子,就算进宫做个公主,只怕三五天便会将官里搅得天翻地复:再者,她自个儿也会无聊得紧,倒不如同他游遍山川,当一对神仙侠侣……
  “杨兄?”无须再问,瞧杨明脸色便知他的决定。
  杨明轻笑一声——
  “这事倒也不难。下个月初我娶的是阿宝,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公主。”眼一眯,低沉道:“当务之急。便是摸清那姓朱的底细。倘若真是皇城之中的大内高手,他便不能留。不能冒这个风险,让他回去通报消息。”
  仇似海再度苦笑。
  “看来,你是准备把这一切搅上身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理应如此似。倒是你——咱们算是对不起盛家,盛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虽是受阿宝所累,可如今她是我来过门的妻子,这份恩情该由杨家来还。”心中一个沉吟,便有个结果出来。
  “杨兄,无所谓欠与不欠,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咱们盛家算是尽了个‘忠’字,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只可惜设法于见先父最后一面——”
  杨明是无话可说。
  当年一段奇冤密史,赔上多少人的性命!若是可能;他是打算将这段密史就此沉封。可他毕竞不能为阿宝作主,她是有权利向当今皇上要回公主身份的。而那当年盛家为公主赔上数百条人命,盛武文为救她,终其一生隐姓埋名,但仍不能博得流芳千世的忠臣美名,这对盛家而言,又岂是公平?
  无论如何——
  现下该先弄清朱霁月的身份才是重要。倘若真是皇宫内院派出的大内高手——他就必须死,这是他的命,也是他唯一的结局。
  至于往后,阿宝就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她是公主也好,当平民也罢,他是定会完成她的心愿。
  谁让他爱上这丫头,是幸或是不幸,恐伯只有他自个儿才知道了。
  大半的时间都待在书斋里,直至黄昏,才放仇似海出来;临出来之际,杨明吩咐了几句不相关的事,让仇似海好生讶然。拿着一卷纸张,先至李总管那儿,要他立刻赶到江南,将这卷纸亲手交给那巧匠张永悔。
  眼见天色惭暗,绕了几座院子,打算先回房梳洗一番,哪知一到他的房间前,就瞧见小渔儿正在庭院,候着他了。
  “仇似海,你可回来了!”那语气是诸多不满。
  “有事?”
  “当然有事,没事来找你干嘛?闲磕牙吗?”小渔儿就是瞧不惯仇似海面无表情的模样,好像天塌下来都与他不相干似的。
  而那仇似海只是一迳地站在那儿,没半点声音,冷漠的眸子就盯着小渔儿瞧。
  小渔儿噘了噘嘴,圆圆的脸蛋上写满怒气,道:“别以为你不说话就什么事也没有!好歹你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应该有所承担才是!”
  “承担?”
  ”对!”她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没人,才拉着他走到柱子旁,低语:你对咱们小姐究竟有何打算?”
  仇似海脸色一变,道:“杨小姐之事与我有何干系?”
  “你少来了?”小渔儿就是气不过,用力戳着他的胸膛,恼道:“你这招骗别人可以,骗我小渔儿?那可就瞧不起我了!小姐明明对你情有独钟,我瞧你也挺喜欢小姐的,只要跟老太爷说一声,他是会答应你们的婚事的。”她就恼他对门户之见大过在意,不然扬月就不会终日闷闷不乐了,害她小渔儿也得整日哭丧着一张脸,实在有违本性!
  眼见婚期将近,若不再图谋良策,只伯杨月真要嫁入王家,届时大伙儿都会不快乐,那又何苦来哉?
  “杨小姐与王家少爷早有婚约。”
  “可以反梅的啊!只要没上花轿,什么都好说。”小渔儿密切注视他的反应。“今儿个,我充当红娘,为你们穿针引线,也算好事一桩——”
  “胡扯!”仇似海本欲拂袖进房,又让小渔儿给死拉住。
  “你有本事!你可以不顾自个儿对小姐的情意,可你也要为小姐想想啊!”小渔儿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从袖里拿出一张纸来,塞到他手里。
  “小姐可没你本事,能将对你的情意收回!她整日闷闷不乐,就写着这几句话!你该知道,她若真嫁给王家,只怕……生也没有快活的日子!你忍心吗?”她哭道。
  仇似海没表情的瞧她一眼,摊开那张小纸,上头正是杨月娟秀的字迹———
  不思量尤在心头记,越思量越凭地添憔悴。
  香罗帕捂不住相思泪,几时节笑吟吟成了鸳鸯配?
  那“鸳鸯”二字微微地晕开,像是水珠儿不小心滴上似的……
  小渔儿小心地瞧着他,可怜兮兮地说道:“这是我偷偷从小姐那拿来的。小姐整日就写这几句话,她以为我没瞧见,可我瞧得是清清楚楚的,她是噙着泪写的……”总算发现仇似海的面表情稍有变化,再道:“豆大的字我是识得几个,可诗就不成了!我也不道这上头是什么意思,但那定然与你有关,是不是?”热切的盼着他答声是。
  有时候真想狠狠他捶他几下,这般的不解风情怎能配得上小姐?若不是小姐对他情有独钟,早一脚将他踹出候选的姑爷人选之外!
  仇似海喃喃地、反复地念着这几句话,不由得动容。
  “她这是何苦?何苦呢……”
  杨月对他来说,向来可比天上的月亮,可远观而不能亵玩;是谁也不能轻易碰触她的。当年在那贼窝一见到那娇小惧怕的小姑娘,万般伶借油然而生,那是他所不曾经历过的感情。
  初时,在贼窝里讨生活是不得不杀人的;那时不过十五、六岁,虽距今不过十来年,可那亲手杀死十余条无辜百姓的罪孽永远背负在他肩上。至此以后,是鲜少动怒杀人的,可救她的那晚,却又大开杀戒,将贼窝的盗匪杀个一干二净——怒发冲冠为红额,不爱她吗?只怕事实早已证明了一切。
  可终究彼此身份悬殊,这一生是不能要地了!能在她出嫁前守着她,于愿便已足,又怎敢奢想——
  她——这是何苦呢?
  小渔儿见他神色又是怜惜又是痛苦,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先前还拿捏不准他对杨月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可一瞧见他的神情,就知他早已泥足深陷。既然如此,除非他当真是白痴,不然应该是会好好把握才是。
  只见仇似海盯着那娟秀的字体半晌,正要开口说话——那杨老太爷忽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渔儿一呆,脱口:“老太爷!”
  这向来是武师住的二等房,老太爷是从不进来的,怎么今儿个——
  “这成什么体统!”老太爷不等她发问,原是怒气,后却笑道:“男女授受不亲,怎么从大老远便瞧你俩耳鬓厮磨,感情好得很嘛!小渔儿,平日想将你许配给仇护院,你还这不喜欢人家,原来是女孩儿娇羞,不敢说出真心意。如今让我瞧见,自然该帮上一把。也好,本该是双喜临门,如今三喜临门,岂不羡煞旁人?”语毕,竟豪迈地大笑起来。虽年逾七十,可眼未瞎,心未盲,今儿个总算又成就了一桩好事!
  小渔儿与那仇似海相视一眼,心中不觉一冷,急道:“老太爷!你在胡扯些什么?什么耳鬓厮磨?恐怕是你老眼昏花了……”她还会不了解杨家老太爷吗?他向来只听他自个儿的,旁人说的话全当耳边风,照这般下去,只怕——
  “下个月初,一块成婚好了。”老大爷哈哈一笑,乐极了。“干脆,小渔儿,三喜不如四喜,我就收了你当干孙女,以杨家孙儿的身份嫁给仇护院,仇护院,你可要好好待我这新收的干孙女!”
  “老太爷——”仇似海正欲解释,却叫小渔儿打了岔。
  “你别乱点鸳鸯谱!以为自已是乔太守吗?我和仇护院彼此是瞧不上眼,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我同他说说话,难道也不行吗?”
  “小女儿娇态,是该害羞一番的。”老大爷不以为意,仍是哈哈笑。
  “胡扯!你人老眼也盲了不成?明明一对鸳鸯让你给拆散了,还在那儿沾沾自喜——我压根儿就不想当你孙女儿,当你孙女儿的人可怜!可怜她快活的日子全教她爷爷给毁了!可怜她的一生将在坟墓里过,你不但老眼昏花,心更是叫狗给吃了!我不嫁!不!不嫁!就是不嫁!”小渔儿口没遮拦的冲口道。
  “住口!”老太爷喝道,青筋暴露。“你这是什么口气?收你作孙女,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份,今儿个你是嫁定了!若是不嫁,倒也成,从今以后杨府是不能容你,若是容你,岂不让人耻笑,原来我杨府还有个不知耻的丫头——”
  “谁说我不知耻?”小渔儿是气得涨红了脸。
  “同男人在一块,还不论及婚嫁,这不就是不知耻?难不成要等肚子搞大了,没了贞节,再来嫁人?”
  “你——”她是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不是心虚,是诧异气恼!
  老太爷或许有些霸道,可也没像今日一般那么不讲理,这全是因为他捉到她莫须有的小辫子。他是早想将他俩凑成一对,如今稍有机会,使把拽住了,大过份!
  “老太爷,恕我无法从命。”仇以海总算开口了。
  老太爷压根儿没将他的话放进心里,挥了挥手,道:“今儿个就算小渔儿没说过这些话。”为了表示他的大度量,杨老太爷又道;“总之呢!仇护院,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敢做便要敢当,就这般说定了。那婚礼应有的行头,我会命人准备,你就等着做新郎便是。”说完,便拄着拐杖走了。
  换句话说,他们是逃不掉的。
  这分明是老太爷在一手策划!虽年逾七十,但武艺尚在,轻悄地走到他们附近的能耐还有这么一点,难怪仇似海设发觉老太爷的来到,沦轻功,他又岂能比得上老太爷?
  这是阴谋,天大的阴谋!
  小渔儿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瞪了仇似海一眼,好似千万般的错皆由他而起。
  “我才不嫁你呢!”语毕,就跑了。她是好心没好报,要她嫁给仇似海,等日出西山吧!
  仇似海苦笑的喃道:“我又何尝愿意娶你?”
  倘若,倘若新娘于另有其人……那该是多好……多好……
  西厢皖前的花园是百花尽凋!
  这般说法或许有些夸张,可打一大早西厢院的家丁丫头就不见踪影,像是躲什么似的,就连昨儿个才开的鲜花都落了一地——
  杨明心中一凛!
  莫非是那朱霁月对阿宝不利了?
  虽说是在杨府之中,可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浓过去服侍那姓朱的家丁个个是江湖好手,就算是不敌,杨府也不该这般平静啊!
  急步走向西厢院,还当真遏不上半个家丁丫头的,就连尸体也没,算是不寻常的平静——忽地传来隐约的歌声及琴声,当下停步半晌,那声音颇似阿宝,但她每会弹琴?
  杨明疑惑地再走几步,听清那琴声,当下暗道不好。急退了几步!
  那是什么歌声?怎地这般五音不全?说是五音本全,还算是赞美了她,那教人从心底发毛的琴歌简直是噪音!不止是噪音,还是会吓死人的那种毒音!
  轻叹一声,是早该知道事关阿宝准设好事,奢望她如那大家闺秀般琴棋书画样样成,根本是在作白日梦!
  不过,话说回来,是诧异她怎么忽然想学弹琴?
  眼见婚期将近,她倒闲气得很,本想进去瞧瞧她到底又想搞什么花样——
  才要跨进拱门,忽地听她唱起一句——“我有五种深深愿”,那歌声虽是教人打心底直发毛,但他仍是停下脚步,站在西厢院的拱门外,纫听她唱道——
  “我有五种深深思。第一愿,且图久远。
  三愿恰如雕梁双燕。岁岁后,长相见。
  三思薄情相顾恋;第四愿,永不分散。
  玉愿奴歌收因结果,做个大宅院。”
  此举分明是泄露了她的心事,乐得杨明掩不住笑意,轻笑来。
  “谁?”琴声忽地停下,阿宝是明明听见那笑声的,很耳熟。
  一大早,说要到花园前的凉亭来弹琴唱歌,那服侍她的丫头便花容失色。问她怎么了?那丫头只摇了摇头,急抱着瑶琴到凉亭上,人就再也不见踪影!而且更奇的是,平日整理花庭院的家丁也闪得不见踪迹,像是逃难似的……
  这两日来都是如此的,怎么忽地有人声?而且还挺耳熟的,像是……傻是那平日爱吃她豆腐的人所发出的邪恶笑声。
  不是杨明还会有谁?
  “小宝儿,瞧不出你的琴歌倒也有趣的。”那自动现身的杨明证实了她的猜测。
  当下,阿宝的脸蛋倏地通红起来。
  “你在俭听?”
  “方圆百尺之内部听见你的‘情歌’,怎能算是偷听?”杨明走进凉亭,赔笑道。
  “你——你知道那歌里的意思?”
  “虽说你丈夫不才得很,可好歹也念这几本书,猜个三分三就知你歌里涵意。”杨明本想上前搂她一搂,想了想仍是及时煞住,道:“我怎么不知原来你对我的情竟这般深刻?”
  阿宝的脸简宜跟火烧过红的铁没两样了。
  “谁说我对你有情?你还不是我丈夫呢!可别胡乱说话。我只是——我只是闲来无聊得紧,又不能打猎爬树,只好请月儿姊姊教我弹琴排遣寂寞了。”换句话说,虽是快要成婚,可未婚夫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能相陪于她,自然无聊透项。
  也可解释为另一种方式;你再不理我,我这未婚妻迟早跑掉!
  杨明陪笑似地逗近她一步。
  “这回,我可不是专程来陪你排遣寂寞了吗?瞧!我人在这里,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用哪里都成。”又悄然的走近一步,只消伸出双臂就能将美人楼在怀中,俯下头便可亲到她的粉颊,正有些怀疑她怎么不抗拒了——阿宝开口道:“你当真愿意供我使唤?”
  “这是当然,说出去的话没有回收的道理。反正四下无人,就算你要我脱衣解衫,我也欣然照办。”语毕,竞开始解起衫来。
  阿宝瞠目结舌半响,才急忙握住他的手,免得他脱下去,再继续下去,可就不得了了!
  “我……我什么时侯叫你脱衣服了?”
  “没有吗?定是我搞错了。”杨明贼兮兮地反握住她的柔荑,瞧她松了口气,笑道:“我真是傻,你是想亲热亲热吧?姑娘家不敢明说,是理所当然。”将嘴缩成猪嘴,逼向她来。
  阿宝吓了一跳!怎么今儿个他老爱捉弄她?不!不只是今天,是每天,每天老爱捉弄她!
  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偏偏他的力道大,只能眼睁睁地瞧他俯下头,直通她的唇——
  怕他吗?整日捉弄她还不够,竟然还想吃她豆腐!以往是不懂世事,又没法子抗议,才让他占了便宜!可从碧云寺回来之后,他事务繁忙,也不如在忙些什么,总之,这二日她是难得见到他一面,反而跟杨月在一起的时间久些。那杨月曾告诉她,成亲之前岂能让人占便宜?虽说他是她未来夫婿,但未成婚之前,哪怕是一双小手也不能随便让他碰的!
  这杨明倒好,不但碰了她的小手,还搂搂抱抱的,又亲又吻,什么好处都让他占尽,若是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偏偏她向来就是不服输的个性,不服那杨月说男人欺负女人,便是占了便宜……那女人欺负男人,也该算是占了便宜才是啊!
  杨明吃她豆腐,占她便宜。她也能吃他豆腐,占他便宜。主意一定,眼一闭,便路脚尖,凑向他多情的脸庞——
  半晌后,杨明若有所思地抚着嘴角的新伤口,道:“小宝儿,我是挺喜欢吻你的,但你若再用这种方式回吻我,只怕旧伤刚好,新伤又来。我总不能老跟人说,嘴角上的伤是让猫给抓的吧?”
  有些设法于思考的阿宝一所此言,原木已经晕红的脸颊更添几抹春色。
  “我可没逼你占我便宜——从头到尾,全是你自说自话,说什么人要借我用,谁要用你的身体了?还脱衣服呢!”
  杨明一笑,道:“不然,你要我做啥?听你弹琴?”
  “正是。”
  杨明当场变了脸色。
  “怎么,你想反悔?”
  “不……”杨明轻松一笑,眼里透露几许无奈。“大丈夫言而有信,又岂能毁自个儿的信用。反正,明后几日,我不在杨府,今儿个陪陪你,也是应当。”也就是说,今天牺牲一下也无妨。
  “你不在杨府?那你要去哪儿?”阿宝倒是惊诧得很。
  “南下一趟,过不了几日就回来了。”他一顿,轻点她的巧鼻。“是想我了?”
  “呸!”趁着他放开她,连退了几步,嘴硬道:“谁会想你?我……我是想,你自个儿倒好,整日跑来跑去也不嫌烦闷,可我呢?就因为是个女人家,所以就非得待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除了月儿姊姊、小渔儿陪我聊天,就再也没其他事可做。这分明是不公平!”言下之意,颇有想跟着他一块南下之意。
  杨明又何尝不知?
  他轻笑道;“如今是会烦闷些,可将来成婚之后,你爱去哪儿玩就带你去哪儿玩,当是我婚前冷落你的代价——”顿了顿,抚了抚那县琴,道:“再说,现下你找到乐越,自然也少了几分烦闷。前几日,裁缝师刚缝制了你的新娘服,明儿个还会有人来做几套女衫,你就留下来吧!”
  阿宝扁了扁嘴,瞪他一眼,挺不甘愿的坐下来,也不理他,继续抚弄瑶琴,发出那刺耳难听的声音……
  “小宝儿,是谁教你弹琴的?”杨明自动离了几步。若是让他找出那教弹琴之人,非要好好骂几句才成。算他倒楣,早不来晚不来,偏选这种倒楣时机前来。
  阿宝的歌声五音不全,琴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是月儿姊姊教我弹的,才没几天的工夫,好听吗?”她兴冲冲地问。才学会宫商角徵段羽诸般音律,便大胆的抚动琴弦,虽说老捉不住那音律,可初学者有这般能耐,实属不易。这是她自个儿的想法,自然盼杨明赞美几分。
  “这……”杨明神色未变,不答反问:“小宝儿,你我相处时日甚多,平日瞧你活泼很紧,怎么竟也闲得下心来学这姑娘家的玩意儿?”
  本想转移话题的,哪知阿宝一听,又怒又叫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是姑娘家吗?若不是为了你,我又岂会学这……劳什于的鬼玩意儿!”,
  杨明一呆,随问道:“我可没逼你学琴啊?”
  “是没有。可那日你说什么杨家娶妻当娶贤。这‘贤’字嘛!我是问过月姊姊的,她说女孩家就该学些女孩子的玩意儿;琴棋书画得样样精通,那刺绣功夫就算比不上湘绣,也要略通一二。本来我是该学刺绣的,可我瞧月儿姊姊光是绣一对鸳鸯帕,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我……你也知道我是坐不住的,所以就想学琴,想我定有天份,不然何以在短短几日内,也能弹得一手好琴呢!”这只是泰半原因。
  主因还不是不服输的个性使然!试想,杨明将来娶了她,若有朝一日有人问他,你家里妻子可会女红?那他脸岂不丢大了?好歹也是为他着想啊!瞧他还一副与我何干的神情,好似她学琴是多大的错……
  杨明诧异地瞧着她,不语半晌,英俊的脸庞抹上几许柔情,轻笑道:‘原来是为了我!既是如此,我也该尽点绵薄之方才是。”语毕,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阿宝脸红了红,本想退开些,但一张长石凳正好容坐二人,再移开些,非坐到地上不可。
  “你——你想干什么?”怕他一张嘴又凑过来。
  “教你弹琴唱歌罗!依你这般进展,若无名师指点,只怕将来定要献丑了。”
  “你会弹琴?”
  她从设想过自己要嫁的夫婿竟会如此多才多艺、允文允武的!如今还会弹琴,他还有什么是不会的?相较之下,她可是差了许多,什么部不懂,什么都得重新学习——他真会弹琴吗?这种女人家的玩意儿,他又怎会有兴致学?
  “小宝儿,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笑道,一手才轻抚那琴弦,欢喜的音律便溜了出来,他扬了扬眉,似是知道她半信半疑,也不多作解释,抚动瑶琴,低低吟唱:
  “野有蔓草,零露薄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解逅相遇,适我愿兮。”
  浑厚欢愉的高音让阿宝傻在当场!一时之间只能傻傻地、无限崇拜地瞧着他,可脑于一转动,忽地想那是诗经里的句子,是说美丽的好姑娘,我不期而遏的碰到她,正合我的心愿。
  当下,她的脸蛋就通红起来。若是没念过诗经也就罢了,可她是念过的,自然明白其中涵义,她和他便是在关外的青青牧场上相识……
  忽地,音调一场,像是更欢喜,像是逗她似的唱道:
  “野有蔓草,零露襄襄。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通达相遇,与子谐臧。”
  阿宝听了最后一句,脸蛋简直可媲美番茄,囔道:“谁和你相亲相爱?谁合你心愿了?”
  杨明欣赏她的红色,贼笑道:“若不是相亲相爱,你又岂会允诺这门婚事?”
  “我——”没话可说,只得转了话题,还得拼命拍开他伸出来的魔手。这般贴近他身旁,全身都热烘烘的,不能说难受,只能说没法子专注……
  红着脸瞧着瑶琴,改变话题:“你琴弹得不错。”
  “这是自然。不然哪有资格让你拜为师呢?”
  阿宝白他一眼,本想再赞他的歌声很好听,既然他如此自夸,也就不必再锦上添花了。
  趁着阿宝心思他转,脸一凑,在那嫩滑通红的险蛋上偷得一吻,见她柳眉倒竖,正要站起怒骂一番,他笑道:“别叫别动,若想学弹琴唱歌,就乖乖坐下,若不服气,只管回报,我是不怎么在乎被猫抓伤。”
  阿宝咬了咬下唇,眼眸流转,便乖乖的坐下。
  她是想学琴,瞧他弹得这般好,歌又好听得紧,自然是想学,只得乖乖坐下。
  也好,这二日难得见到他一面——心里忽地闪过这念头,脸红了红,不再言语,就坐在那儿听他抚琴唱歌。
  一个下午,就听那男的一会笑唱那相思帐、同心藕什么的,一会又听那女的五音不全地一句一句的跟上,其间不乏嬉笑怒骂声,偶尔还会完全消了音半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只闻那花香浓得似蜜,虽时为秋日,却也有一抹春色,悄悄地染上西厢院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八章

 

  天刚亮,杨府大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车前的马夫打着呵欠。打从杨夫人去世,杨明少爷可就再没上过佛寺;今儿个可好,陪着未婚妻上碧云寺上香,顺便浏览西郊香山风景。
  说是未婚夫妻,是昨儿个杨明将杨家祖传的王葫芦亲手交给了阿宝,这可也算是私定终身的一种。
  阿宝想了想,将那龙形金饰交给他——
  “这给你。”
  “这不是你母亲的遗物?”
  “是啊!”阿宝别有用意地笑了笑。“识字就是有这好处,虽然下山没多久,可月儿姊姊塞了不少言情小说给我瞧。私订终身嘛!自当互换信物;既然你给我小葫芦,我当然也得给你一个贴身玩意儿才是。”这样才其锁住了他嘛!难不成只准他给她定朋情物,她就不能给他吗?
  杨明也不以为意,收下了龙形金饰。她明白她是江山易改、本性准移,虽已是姑娘家,但那讲究平等原则的性于是根深抵固的。收下了也好,这玩意儿本不该是平民所有;今儿个忽地冒出个亲人来,是愈来愈怀疑阿宝的身份,倘若真是皇族中人……
  “既是为爹娘上香,怎么不知会兄长一声?”阿宝打断他的思绪,问道。没一会工夫,马车就出了京城,直朝西北奔驰而去。
  “小宝儿,你当其确定他是你兄长?”
  阿宝诧异地看着他——
  “你是说,兄长是冒充的?”是怎么也想不出他冒充的理由。
  再瞧杨明一眼,该不是骗她的吧?这不瞧还好,一瞧就瞧见杨明的嘴唇竟有让人咬破的痕迹——
  一看见它,她就脸红。
  杨明又何尝不知?
  从昨日,就有人接二连三的询问他,他都推说让猫给抓了——
  杨明哀叹一声——
  “想起昨儿个,说有多冤就有多冤。”
  “你有什么好冤的?”东瞧西瞧,他不怎么像冤大头嘛2
  “怎么不冤?小宝儿你想想看,我只不过想试试咱们之间燃得火花吗?偏有人又啃又咬的,倘若真成亲,将来我岂不是尸骨无存?”
  阿宝又怒又羞地瞪他———
  “是你我配合一下的!我可是样样都做到,你也收了我的东西,怎么?想反悔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忽地,马车“适时”颠簸了一下!空间本就狭小,这可是杨明千挑万选中的一辆小马车,仅容两人,不过这二人乃意指娇弱的女性,可没包括又高又壮的男人!这会儿,就算阿宝缩在角落里,也挺不幸的被“颠”到场明早敞开的双手中。
  马车夫早收了贿款,不然好好的大道不走,专捡坑坑疤疤的小路走,不想保住饭碗了吗?
  “我说,小宝儿,设想到你这么喜欢我的怀抱。”在她耳旁轻轻吹气——“你大可直接告诉我,也不必假造机会,若是摔着了,我也会心疼呢!”
  阿宝闻言,涨红了险,恨恨地瞅着他——
  “你好样的”
  扬明叹息似地捂住她的唇,摇头道:“小宝儿,你可记得杨家男人娶妻首要条件?说话切忌不可太过粗鲁,不然将来娶你入门,丢我面子事小,你要杨家颜面往哪儿摆?”
  阿宝恩恩哼哼了几声,就是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想说话了?”见她拼命点头,杨明笑道:“不说粗鲁的字言了?”
  迟疑了会,阿宝才恨恨地点头。
  杨明这才笑嘻嘻地放手。
  阿宝急忙坐回先前的小座位,拍拍衣袖上的灰尘,垂下脸去。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怕说话惹你生气。”她细声细气的,不曾抬过脸。
  这可让杨明大大的惊讶了!
  难不成日出西山?还是跟前的阿宝换了性子?她何时这般轻声纫语待过他了?
  “小宝儿,我可不想娶个沉默是金的老婆回家——”存心刺激她。
  哪知阿宝仍是未抬起头来,依旧是软声软语地说:“可我不想惹你生气啊!”
  “小宝儿,你抬头看我。”他压根儿不信。
  “我怕触怒了你。”
  “你尽管抬头便是。”
  “是你要我抬头的。”
  “是啊……”唇边泛起贼笑。
  阿宝一抬起头,那张俏脸怒不可遏,一个拳头就往他脸上飞过去——亏得杨明早已料到,轻松接住拳头,轻轻一扯,这丫头很不幸又跌落他的怀里。
  对她的心思早摸透了,有几两重还会不清楚吗?
  阿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你老欺负我,到底欺负够了没?真不知我干嘛想嫁你——”
  扬明大笑——
  “自然是我天生倜傥风流,你就好似那彩蝶禁不住诱惑,尽想伴我这沾了蜜的大白花一生一世,永不分离……”逼近她涨红的脸蛋,就是爱捉弄她。
  “是谁说的——”正要再开骂几句,马车忽地停了下来。
  从窗口瞧去,不远处正是碧云寺;全寺依山建成,愈上愈高,直筑到山的半腰,远远望去,松掩映着寺墙,好不壮观!
  杨明暂时不再捉弄她,牵起她的小手,下了马车,笑道:“瞧你一脸祟敬,可别把未婚夫给忘了。”
  阿宝连眼也舍不得眨一下,叹道:“这便是你说的碧云寺吗?”
  “正是。香山上头寺庙无数,尤以碧云寺最为壮丽。”他拉着她走曲桥,桥下溪水清澈无比。走过了桥,正是碧云寺的大门;瞧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是平民,有的是贵族,那是来礼佛的——
  “小宝儿,香山四季分明,春天的繁花,夏天的云雨;秋天的红叶和冬天的晴雪是香山一大特色。现下是秋日,所以今儿个瞧见的是满山红叶。”没说出口的是,香山地形险恶,又名鬼见愁。他曾追捕过几名盗匪到香山,可见到的只剩尸骨。人生地不熟嘛!还不知香山险恶,才踏一步,就有可能落了空,满山满谷的叶作陪葬——
  “这地方——我好像有些熟悉呢……”阿宝抚着一根白柱,瞧见寺门内将近五公尺高的守门神,好奇地走过去打量。
  “这是武宗年间塑的。”扬明微微一笑。“你若有兴越,待你为你爹娘上了香,我再带你去寺内的罗汉堂,里头共有五百零八个排成‘田’字的罗汉,你若见了,定会称奇不已。”
  说到这里,阿宝才轻呼一声。今儿个是来为爹娘上香的呢!怎么差点忘了呢!
  连忙跟着杨明进了寺庙,由一小僧带领,在佛堂前上香。才跪在那里很虔诚的上香呢,忽地听见一女子的叫唤——
  “原来是杨公子。”
  杨明一回过头,暗声不妙。
  这不是莫家千金旁的丫头吗?再定暗一瞧,不好!站在丫头旁边的正是莫家千金莫愁姑娘。
  “杨公子,今儿个好巧,你也来上香?”
  那莫憨姑娘生就花容月貌,算得是倾城美女,若不是莫家老爷直想将她嫁给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又岂会二十出头,还末嫁人?而这莫愁同她老爹是一丘之貉,当然是想嫁得愈有愈好,这几年的虚度青春让她变本加厉,个性本就不怎么好了,如今又冠上恶妇之名。
  杨明皮笑肉不笑地道:“今儿个的确是挺巧的。”压根儿就瞧不起莫愁的为人。
  “杨公子,听说你—你订亲了?”语气中浓浓的酯意是再也掩饰不了。
  本以为自个儿有望成为杨家少夫人,哪知半途忽地杀出什么程咬金——她是不爱杨明,可杨家产业遍及中原,光论这点,就让她心动得很,就可恨那女人——
  “是订亲了,下个月初成亲。”杨明就是你没指望了。
  对于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实在懒得搭理,等阿宝上完了香,尽快离开这里才是。须知数月前,不幸“巧遇”莫愁,不用说这“巧遇”自然是这位莫愁大姑娘安排的,让她了半天,还没法脱身,此时若再不走,岂不让她缠上一生一世?
  回首一望,不免一惊——
  阿主又跑到哪儿去了?不过转眼工夫,难不成……
  连忙挡了个小僧的去路。
  “那位女施主先行到后头的洗心亭去了。”那小僧双手合十答道。来往人这般多,之所以对阿宝独有深刻记忆,实是她不说话之时,让人难以忽赂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尊贵之气。
  再者,那阿宝一脸怒气地跑往洗心事,记亿不深也难。
  杨明先是眉一皱,而后开怀一笑。
  原来这丫头片子吃醋了!也该是她吃醋的时候。
  “杨公子,你笑什么?难不成那姑娘便是你的。”
  “末婚妻。”瞧见莫愁那又恨又妒的神色,倒也不以为意,勿匆告辞,便步向洗心亭找他那爱吃醋的未婚妻了!而那莫愁呢?
  恨得连绝美的脸蛋也扭曲了!吓得周围礼佛的虔诚百姓纷纷低语;原来其家所谓天仙似的美女便是这副德性田!看起来好可怕呢!
  一传十,十百,中间再加添点料,从此以后,大概再也设人敢上门提亲了。
  沿着小径,一路走到洗心亭,还是设法子消气。
  阿宝恨死杨明了!
  瞧他同那位天仙似的姑娘有说有笑的,认识很久了吗?还是……
  对着池里的自己猛瞧,东瞧西瞧,是怎么也瞧不出自个儿哪儿比得上人家了。那姑娘的美色是她生平仅见最美的,可她自己呢?
  论起妇德……再论刺绣弹琴……就连平日也难得给杨明好脸色看,也难怪他的魂让那天仙似的姑娘给勾走……
  这般说来,倒是她的不对了?
  可这也不能怪她啊!要怪就怪义父好了。从小就把她当男儿养爬树设陷阱她有一套,但要她说话轻声细语,专讨丈夫欢心,她可就一点概念也没。那可怎么是好?
  不知不觉绕了洗心亭一圈,这才发现自个儿正停在一间小禅房前。
  所谓的小掸房,是独立的一间小小屋舍,依附在洗心亭一角的墙边,老旧残破的景象如同她在山上的树屋一般。
  门是敞开的———
  轻轻地“咦”了一声,发现自个儿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有人在吗?”她大声探问。
  半响,没人回应,环视屋内一圈,忽地心神一震,瞧见那搁在小小供桌上的牌位,上头是一名为兰氏的长生牌位。
  是该上香。不知怎地,纷乱的心绪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打一见到这牌位,阿宝的心头就乱纷纷的,像是在怀念什么,又舍不得离开这里似的……
  拿了香,就在供桌前,双眸合上,低喃:“虽然我不认识你,可感觉上像是认识你许久了,也其咱们有缘,今天为你上香,盼你早日转生……”忽地听见外头的喊叫声,一张开眼,才发觉自个儿竟流下两行清泪。
  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竟这般多愁善感起来!屋外又传来那鸡毛子喊声,先前一路行来,这洗心亭还没半个人呢——’
  她将香插入香炉,双手合十拜了拜,再用力抹去莫名的眼泪,不舍地瞧了一眼牌位,便跑到屋外,看看到底是何方圣来扰这块清净之地!
  “死家伙,敢抢老子的!”前方传来了声响。
  好奇地走了几步,往前一望——
  有二名中年男子正一路拖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十三、四岁的小男铃走来。
  “上个敢抢老子钱的臭小子让老子给打个半死,怎么?你也想尝尝这滋味吗?”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朝那男孩又踢又踹。
  “是啊!大哥,该让他知道敢偷咱们兄弟的银两,会有什么下场!连咱们的也敢偷,是不要命了吧!”留二撇胡子的男子一脸阴沉。
  阿宝睁大眼睛听他们说话。他们该是来礼佛的吧?怎么敢在佛门净地这样对待小孩子?瞧那男孩的背隐然沁出血迹,实在是太过份了!该有人出头的,不过不巧的是,这洗心亭放眼望去,除了她这个旁观者,是再也没半个人在了。
  能不管吗?
  若是不管,依这法,那男孩迟早会给死。
  “放开他!”正义之心萌生,几乎是命令地喊迈:“快点放开他!”
  那两名汉子闻言,吓了一跳,抬起头,不觉松手。
  她……她是谁?怎么——怎么第一眼瞧见她,心里就有股古怪的感觉?好似好似———见到她那一身尊贵的气质,双腿就差点忍不住要跪了下去!
  他们是怎么啦?
  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采花双盗;今儿个悄悄跟莫家千金来此,正想在回路时将这莫愁姑娘掳下,哪知会遇上这丫头片子——更奇的是,他兄弟俩正是采花盗!举凡见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该下手,带回去享受享受,怎么一见到她——
  就好像见到什么……天大的人物似的!让人忍不住又跪又叩头的。都是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不同?想那莫家姑娘也是金玉叶之身,也是有与生俱来的娇贵,但……这之间,似乎是天地之差。莫愁那娘们是普通有钱人家的贵气,可跟前这娘们像是……对啦!就像是皇帝那小于似的,天生就有皇族该有的气势。
  这只是个比方而已。他们兄弟俩当然没见过皇上,只是从没有人让他们这般……心慌起来!尤其又是在这佛寺,瞧她一脸光风霁月,坦荡荡的,好像只要稍稍一碰,都是亵渎了她似的。
  向来娘们都是任他们兄弟俩享受的,哪里有过个“怕”字——
  “妈的!这是什么心理,又不是撞邪了!”老大喃哺咒骂,朝胞弟使个眼色。
  奇怪,怎么冷汗直流?好像将做的是什么大错特错事似的!
  “大哥,这丫头好,还算有点姿色,待咱们回去享用过后,再卖给八大胡同,定可小嫌一笔。”那小弟冷笑。
  冷笑归冷笑,那冷汗还是直流。是因为在佛寺做坏事的缘故吗?还是——瞧她一脸怒气地迫近一步,他们兄弟俩连忙退了两步,早忘了蜷缩在地上的偷儿。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阿宝虽是气愤,可也自认是“好声好气”的跟他们说清楚。若是在以往,早冲上前要他们好看了,还会在这里好言好语的劝他们吗?
  “我们——我们在胡说些什么?”一阵颤抖的讪笑。“妞儿,你还不懂吗?咱们兄弟是看上你了。若是好好服侍咱们,说不定还会疼惜你一番,要不然可别怪咱们——”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跟本姑娘说这种话!”她怒气一生,本想冲上前去病殴他们。
  哪知,一听见她怒斥们,那两人竟吓住,一时腿软,跪了下来。
  更绝的是,那兄弟俩竞异口同声,脱口道:“小的不敢!”
  兄弟俩彼此互望一眼。他们到底是怎么啦?疯了不成?对待娘亲都还没这么必恭必敬过——
  “定是这鬼丫头施了妖法,不然怎么咱们老怕她呢?”
  “说得是。老子我就不信邪!让咱们对一个娘们下,岂不是要倒霉三年?”那老大低声咆哮,忽地朝阿宝扑去!
  “老子不好好玩你一下,岂不有负咱们采花双盗的大名?”扑上前去,才要触到她的衣袖,阿宝一脚飞过去,正中要害!那身为老大的贼子立即倒地哀嚎不已!只怕,只怕他的命根子不保了!
  “原来这丫头还有两下子。”
  那二撇胡的小贼早躲在一旁,脑筋一转,便拿出惯用的吹箭,对准阿宝就要吹气射出;这可是试不爽的,多少冰治玉洁的闺秀就是中了这沾有迷药的收箭,让他们兄弟俩给玷污了。
  聚起一口气,用力吐出,那小小迷箭直朝阿宝颈子射去,正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好好对她下手呢!忽地一个人影闪过,挡在阿宝面前,接住那迷箭,反于一扬.那迷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主人身边,而且还很不幸的就射进他的颈子——“咚”的一声,那采花小贼便直挺挺的倒地不起了。
  “他怎么啦?”还没开打呢,怎么就昏倒了?
  “他是自食恶果。”救命恩人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像是不屑这等下流行径。
  阿宝是压根儿不知什么吹箭迷药之事,不过眼前这救命思人还真怪呢?头戴斗笠,以黑纱遮面,是见不得人吗?
  “老二!”那老大一惊,当真是出师不利!来此礼佛的姑娘何止阿宝一人,怎么偏招惹不该惹的人?
  莫非天真要亡他?
  “若是束手就擒,尚可饶你一命。”那男子冷道:
  “你——你到底是谁?莫非……你就是那非金不猎的赏金猎人?”冷汗拼了命的流下。任何人都好商量,但若真是“赏金猎人”,只怕采花双盗从此就在江湖中消失不见。
  “不是‘赏金猎人’就不能捉你归案了吗?’
  那男子生就虎背熊腰,一身的威严教人看了就怕;但当他一眼瞥见头戴斗笠、以白纱罩面的娇弱人影闪躲在树后,悄然地从那倒地采花贼旁拾起某个玩意儿,他的唇边迅速浮起温柔的笑意。
  “是啊!”阿宝不满地说道:“若是天下恶人都要杨……都要‘赏金猎人’出面的话,那他岂不累死?”她是为杨明抱不平。
  “好!今儿个算我认栽了!要杀要剐任凭你处置。”那老大从靴中抽出一把巴首来,紧握在胸口,待那名男子上前,就一跃而起,往他胸口刺去。
  开玩笑!倘若真将他们兄弟俩送交官府,非判斩立决不可,好歹要力拼一下才行。脑中早已盘算好了,以暴对暴,他压根儿就不是对手,不如来阴的,起其不备,将这名男子刺成重伤,要不把阿宝捉住人质也好。
  正盼那名男子再跨前一步,哪知耳边忽地来一阵咯咯娇笑声。这好甜的笑呢!脑中才闪过赞叹的念头,暗道不妙,紧随而来的,是那破空的箭声——
  完了!那不正是老二的迷箭吗?
  这是最后闪过的念头:颈脉微微一阵刺痛,整个身子还来不及抗议一下呢,就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好玩“好玩!”那树后的少妇握着吹箭,快步上前轻踢了那老大贼子。一确定他真中了迷箭,双眸一亮,急将吹箭放进荷囊里。
  那意谓着,从今以后这吹箭易主啦!
  “汝儿?”
  那少妇娇俏地吐了吐粉舌,道:“反正他们将来也用不着,不如我替他们收着,说不定还能用在正途上,也算为他们赎点罪嘛!”
  赎罪?才怪!分明是打算据为已有!还会不了解她的个吗?成亲五年,大家闺秀的性子没养成,反而愈来愈无法无天,是太宠她了吧!
  那少妇注意力转移,好奇地瞧着阿宝。
  “姑娘,你可没受到谅吓吧?”不知怎地,一见她就投缘。
  阿宝坦率的摇头,道:“这没什么好怕的。”
  “姑娘好胆量。先前瞧你踹他一脚,可好玩得紧,我是学过一些防身之术,可没你那脚有力呢!”
  阿宝一双美目打量着她。虽有白纱遮面,可听她语气亲切,似乎有几分孩子心性,再瞧瞧那名男于,好歹也算是救命恩人,应该是好人才是,不然也不会好心搭救她。
  “其实这倒容易得很。你若想学,可以拿他做试验。”阿宝瞄瞄那名威严的男子。
  那名唤作汝儿的少妇掩嘴低笑,瞧见那男子无奈的摇头,背过身于,似是拿这两个小女人没奈何,只怕先前阿宝说的话,全让他给听见了呢!
  “这倒是好主意。姑娘,我是愈瞧你愈投缘,我国名莫汝儿,至于那可以做试验的他,正是我相公。我叫你一声妹妹,你说好吗?lj
  “当然好!我朱玮宝。你可以叫我宝妹妹,不然阿宝也成,大伙儿都是这么叫的。”敢情是在这里闲话家常起来了?那背过身的男子是面不改色,想是早习惯妻子的作风。
  “阿宝?”汝儿眨了眨眼。“你是一个人吗?怎么没瞧见府上的丫头随侍在侧?”
  ‘我——本来是有人陪着的,不过现下就算是我走了,他也未必知道呢!”阿宝的的语气挺酸的。
  她是没尝过吃醋的滋味,今儿个算是初尝,那股酸味就飘了几里远。
  汝儿不解——
  “他怎会不知呢?是不是你迷了路?妹妹,你若是头一道来,摸不清路也是难怪。你告诉我,现在他在何处?我带你去便是。”
  “我不是迷路—是他动不动就爱沾惹女人。你可知,他就爱吃人豆腐,我头一回遇上他……他竟然想解下我的衫子。如今,他正跟前殿的美貌姑娘打情骂俏呢!说不得——说不得——现下那美貌姑娘早让他吃了豆腐!”说到最后,反而是同情那美貌姑娘居多。
  汝儿闻言,一张脸早生怒了!若不是以白纱遮面,只伯阿宝还真会吓一跳呢!到目前为止,她所遇见的女人,个个贤淑温婉,小渔儿或许是例外,可今儿个碰上的是贵妇呢!瞧汝儿的衫子质料非一般百姓所能拥有的,应该是那种三从四德、样样都懂的女人才是。
  “好妹妹,能得你芳心的男人定有可取之处。”汝儿嘴一扁,不屑地说:“他若真是负心郎,你也不必怕,我叫我相公为你出一口气!像这种害人间的大色狼,该阉了才是。”马上站在同一阵线!
  那名男于的嘴角扯了扯,又摇了摇头,干脆再远离她俩几步,是存心眼不见为净,耳不听就成。
  “谢谢姊姊好意。不过我自己就能对付他的。”阿宝瞄到先前昏取不的男孩翻了翻眼皮,清醒过来,想趁着她俩谈得热络,溜之大吉。
  先前尽为这对年轻夫妇给吸引,怎地忘了他呢?
  “喂,你可别走!”阿宝及时“拎”住他,引来男孩哀嚎连连。说是“拎”,是因为这男孩窗成皮包骨,得像是一阵风就可以吹走似的。
  “好疼啊——”他叫道。先前让采花双盗给揍得全身淤血,阿宝这一拎,捉住了他的手臂,差点撕下一块皮来。
  阿宝连忙放开,免得他又痛又叫的!她又哪知这男孩脑子转得挺快,才一松手呢!他的脚底就像抹了油似的,又要跑—算他倒霉,撞上一堵肉墙,跌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这堵肉墙正是杨明。从前头小径一路走来,正巧瞧见阿宝与这小男孩牵扯不休,又出向题了吗?仿佛阿宝出现在哪儿,便会在哪儿惹祸上身——
  “杨兄,好久不见了?”那名黑纱遮面的男子淡漠的问候,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朱兄!怎么——”才要问他怎么来了京城,一瞧见躺在地上的两名采花双盗,不!觉一惊!这兄弟俩不是通缉告示上的采花贼吗?虽是修饰了面目,但也能轻易认出来。
  难不成先前……
  “杨大哥,你该不会就是宝妹妹口里说的负心郎吧?”汝儿插上嘴。
  她是怎么也不敢相信阿宝说的超级大色狼就是他!
  杨明爱沾惹女人?爱吃人家豆腐?还会打情骂俏?
  她和她相公认识的杨明可不是如此间?
  “负心郎?是谁同你说的?”这句话算是白问,还会有谁在那儿乱嚼舌根?
  “阿宝。”
  “干嘛?”
  “过来!”
  “笑话,我为什么要过去?”阿宝白了他一记眼,公然演出悍妇记。
  以为她没瞧见他同那美貌姑娘说话吗?并不是不准地和其他姑娘说话,但光瞧那美貌姑娘朝他扔了多少媚服,心里总不是滋味。若不是碍于人前,只伯那姑娘还会像八爪章鱼一般又又黏的吧?
  “你大概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吧?末得我的允许,是谁让你躲到这里来的?”
  “躲?”阿宝气呼呼地冲到他面前,用力戳着他的胸膛。“谁说我是来躲的?眼不见为净。未婚夫?我瞧你这未婚夫也没什么好处,休了你便是!”
  “休我?”杨明邪邪一笑。“你大搁已经忘了你的身子已经让我‘碰’过,若是休了我,试问,将来还有哪家男人要你?”他逼近她,问道。
  摆明了就是毁她清白,欺她不懂男欢女爱。
  果不其然,阿宝的脸蛋染上两朵可爱的红晕,还当真认为让他楼几次,亲几下,就算是已经“碰”过了。
  “如何?小宝儿?还想休我吗?虽自认不是怎么标准好丈夫,但总胜过独守空闺吧!”
  “你——”阿宝就是气他一副吊儿郎当相,不过想了想,也不算吃亏。
  “这也好。反正你也其让我‘碰’过了,瞧!这就是证据!咱们是互不相欠。”她指着杨明嘴唇上的咬伤。
  在场的朱氏夫妇同那小男孩真是听呆了!
  这是时下一般女子该说出口的话吗?那姓朱的男子耐人寻味地瞧了一眼妻子,好似在说:“今儿个你总算碰上知己了。”
  不过,这还算小事,真正叫他们吃惊的是那杨明逐变的性子。
  须知,杨明向来是风趣幽默之人,加上长相俊俏,家有恒产,自然是女人倾心的对象。可这杨明——至少就一票朋友所知,他呢!是鲜少主动找女人的;尤其是相当尊重良家妇女,若说杨明占女人便宜,那是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可如今,岂不叫人吃惊?
  瞧他又是捉弄又是调笑阿宝的,如以言辟之间怜爱之情显现,若不是亲眼目睹,谁信?
  想来朱纬宝这号人物倒也不可小看。
  “这小家伙是谁?”杨明拎起少年,改了个话题。
  “我谁也不是,快放开我!我——我可没招惹你,也没招惹你的未婚妻。”那少年又喊又叫的,心虚的神色教人见了就起疑。
  这种神色是瞧惯了!杨明不费力的摇了摇他的身子,一包鼓鼓的袋掉了出来。
  “衣衫褴褛的,竟有这般多银子?”分明是偷来的。
  “我——我是偷来的没错。”那少年涨红脸的强词夺理——“可他们是坏人叼!我偷他们的,是理所当然的!”语毕,肚子竟“咕噜咕噜”叫了几回。
  “你饿了吗?”阿宝一开始就是同情他的。
  “我……”少年悄悄瞧了阿宝一眼,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好像同这般美貌的姑娘说话是想也想不到的。“我已经三天没吃饭啦!”
  “杨大哥,我瞧这孩子也饿昏了头,不如我和我相公先向主持要些斋饭,借个禅房,让这小兄弟好好吃上一顿。”汝儿插上嘴,光看那少年流出口水的模样,同情心不禁大发,
  “嫂子,”杨明叫住她,道:“莫愁姑娘还在前殿,小心些。”
  汝儿点了点头,便同丈夫往前殿走去。
  阿宝转了转眼珠,忍不住好奇,问道:“那莫愁姑娘和汝儿姊姊有什么关系?”
  “你可记得当日媒人前来说亲中的闺秀有其家千金?”
  “你是说过。你说她虽有沉鱼落雁之貌,可心如蛇蝎,虐待亲妹,所以你压根儿就瞧不她,是不?”脑子一转,轻轻“啊”了——“姊姊闺名莫汝儿,难不成她——”
  “正是。”杨明一笑。“先前你吃莫名飞醋的姑娘便是莫愁姑娘,现下你可不会想休我了吧?”
  阿宝脸一红,坦白道:“我可不知那是不是吃醋,只知道你再同那天仙似的姑娘说一句话,我就会把你眼珠子挖下来,让你再也没法子瞧她了!”她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不适隐瞒。
  女人的干醋当真令人骇怕得紧!倘若他是一介文弱书生,岂不一生一世一双眼珠子只能瞧着她?
  不过,她会吃醋倒是件好事,起码表示她的心是向着他的。
  那少年瞧瞧阿宝,又瞧瞧杨明,是听不太懂他们大人在说些什么,不过他只知道一件事——
  “你们要请我吃饭吗?”他嘴搀的模祥酷似当日阿宝在牧场上工作,一口吃五大碗饭的情景。虽说今日扮回女儿身,吃相也稍稍收敛,可一听见吃,那副嘴搀相便又故态复萌了。
  “小子,你的爹娘呢?”
  “早死啦!不然我又怎会做偷儿?”少年看杨明似乎不怎么好惹,缩了缩头,道:“既然要请我吃饭,能不能多备一份?”
  这世上好人不多了,难得碰上一次,要求多一点不为过吧?
  “若吃不够;同咱们下山,再请你吃个够,好不好?”阿宝瞧他真是可怜。想她以前也是如此呢!以前在牧场上,若是工作做不好,大勇工头哪肯给饭吃?还是晚上她自个儿溜去厨房吃个饱!2如今想来,倒跟这少年有臭味相投之感。
  “不,那一份不足给我吃的,是给刘伯吃的。“邓少年脸又红了,像是不习惯做好事似的。
  “刘伯?他是谁?”
  “他——他只是一个老人,就住在那儿。”少年指着先前阿宝进去过的破屋,道:“你可别误会,他不是偷儿,打我认识他,他就住在这寺里。平日不爱搭理人,这寺里的和尚虽供他三餐,可他老忘了吃饭,一天里准有两顿设吃。我想……多备一份总是好,万一他饿了,也有得吃。”
  “那有什么问题!我陪你去找他;待会儿咱们就一块下山,再吃个够。”阿宝也想再进那破屋里,用力拍拍少年的背,差点让他呛到。
  天!她是女人吗?怎么力量比他还大?他今年不过十四,看她也没起过二十嘛?平日在街上是很少看见娇贵的千金小姐,就算是有,也是坐在华丽的轿中。瞧她衣衫料于是上等货色,人又好看极了,心地也很好,比起前殿那天仙似的美人简直是天地之差!不过是求她施舍些碎银,哪知她像瞧一条狗似的瞧他,她的随侍丫头还吐了他一身的口水——想到这里,忽地就流下两行眼泪。
  这可把阿宝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向杨明求救。
  “你怎么哭了?”她急忙拍着他的背,愈拍他是哭得愈大声。
  ”我——这一辈子,除了刘伯,从没人待我这般好过。”
  “别哭!别哭!以往也只有义父一人待我好而已叼!可我也不曾哭过,瑰下杨明待我好,他是好心人,也会待你好的——”
  “等等,小宝儿,此话怎讲?”
  阿宝无辜地看着他——
  “既然他一个人流落在外,挺可怜的,不如将他带回杨府,这样以后就再也没人会欺负他了,是不是?”
  杨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
  “是如此,你何不将刘伯一块带回?”
  “正有此意?”瞧见杨明一脸苦相,扇嘴道:“怎么?杨府那么大,还伯养不起二个人吗?”
  “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照这祥下去,怕不到一年的时间,杨府便人满为患,早让无依的老弱妇孺给占满了……”心思一转,邪笑——“不过,你若愿以来来少夫人的身份向我要求,我倒可以接受……”及时闪了开,不然早让阿宝给踹上一脚!
  “走,咱们别理他,先去找刘伯再说。”她拉起少年的手,走向寺后。
  杨明叹息几声,又岂会不知将来悲惨的岁月?
  摇了摇头,只得跟在后头。望天可怜,他不过是想娶个妻子过门罢了,谁又知会惹出这般多的“祸端”!将来杨府人满为患的情景,似乎为期不远……
  再叹息一声,阿宝回首怒瞧了他一眼,像是说:“怎么?你还有话要吗?”
  杨明不觉浮起笑意。
  人满为患就人满为患吧!这,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两盘斋菜、一碗大白饭、三个大馒头,让少年吃得津津有味。
  先前本想找那刘伯的,可少年在那破屋奔进弃出,就是不见刘伯的人影,只好将两个白馒头放在破衣里的口袋,等遇上刘伯再送给他
  阿宝瞧这孩子心地很好,颇像自个儿的性子,对他又亲近了几分。不过,她还是很好奇那破屋里的牌位究竟是何许人也。问这少年嘛!他只知那是自认识刘伯时就有的了,至于其他,他是再也不知道了。
  于是乎,只好离开那依依不舍之情,来到这间小禅房,先让那少年吃值饱;而那两个男人就在桌前说那“男人之间的对话”。
  “朱兄,此来京城,定有重要之事?”杨明问道。
  “倒也没什么重要之事。”朱瑶庭嘴角无奈地扬起。“听说岳父在三个月前又纳了房妾,汝儿坚持要回来瞧瞧岳母,若是她愿意,就将她接到关外。”听那朱锟庭喊“岳父”二字,似有不屑之意。
  杨明微微点头,道:“这我略有耳闻。想那莫大仲已六十余岁,偏买了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做侍妾,据说,还是只花了十两白银买了她。”
  “正是。”朱锟庭向来对那莫大仲没什么好感,他摇了摇头,再道:“杨兄,咱们别再谈这事——说来,我倒要好好恭喜你,娶得如花美眷。”那语气中似有百般同情。
  杨明又岂会不知他话中意思呢?只得苦笑一番——
  “现下还没娶过门呢!只怕,将来累得青丝换白发。”
  “但也心甘情愿。”算是说出兄弟俩的肺腑之言。
  女人嘛!大家闺秀的最容易解决,娶妻当娶姻淑女,是时下流行的口语。多少名门闺秀曾找上他们,他们却一点也瞧不上限,直到遇上命定中人——是难缠了些,是没淑女的气质,也没那应该的“贤妻”资格,可隔偏就是爱上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兄弟俩相视一笑,笑彼此的“遭遇”,笑将来的“苦难”。
  过了一会儿,朱锟庭眉头拧了来。他本是不常笑之人。
  “闲话少说,那朱姑娘的性倒属国姓。”
  “姓朱的可不只有皇族。”杨明轻易驳回。
  “是吗?”朝那正和汝儿聊得开心的阿宝瞧去,沉吟了会,道:“初时倒不怎么注意,可越是瞧她愈像皇族中人。”
  “怎么?朱兄——有话相瞒?”杨明可没忘了朱锟庭本是皇族中人,至于如今迁居关外,与妻相恋,那又是另一段有趣的故事。
  “不,是瞧她与生俱来的气质,如此猜测罢了。”朱锟庭省过一段不提。
  幼年曾人宫面圣,是孝宗欣赏的侄儿,自然可自由出入宫里任何地方,包括一日不巧进那后宫,遇上那温柔婉约的的贵纪……那容貌……那神色……
  杨明一笑,知道朱锟庭有事瞒他,倒也不追问。
  朱锟庭忽地一叹,说起国事来——
  “此次回京,不仅为了岳母之事。虽说我已不是皇族中人,可也关心朝廷之事!原以为先皇一死,当今皇上登基,定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厚总为了兴献王的称谓,和那阁内大臣吵翻了天,反倒让张、南书等人冒出了头。”长叹一声,道:“厚总或许比先皇有所作为,可小人随侍在侧,总让人惴惴不安,可莫再来个豹房,便已是关下万民之幸了!”
  那“豹房”便是武宗生前荒废政事、终日流连之地。至于那厚总便是明世宗,由于武宗无子,死后便由太后与阁臣商议,迎武宗之室兄弟兴王厚总进京为王。十五岁的世宗才刚到北京未久,为了追尊生父的制度和称谓问题,与众阁臣翻了脸,这便是有名的“大礼议”。之所以有名,是因世宗不瞒称生父为皇叔父,称孝宗为皇考;虽说是有孝心,可也起让一干小人冒出头,反倒忠臣惨遭不测!二百人跪哭宫门外,世宗一气之下,或以充军,或以夺奉、杖责,有十六个被打死,结果最后仍未其意,直接称生父为皇考,反改称孝宗帝后为皇伯父母。
  这等事情又岂能不引一般百姓的忧思呢?
  杨明摇了摇头,道:“皇宫里头的事,非咱们普通百姓管得了。所幸,这码事早已告一段落,现下是还瞧不出他的作为,朱兄也不必太过忧思,说不定比先皇更有为呢?”
  “但愿如此——”再瞧一眼那陪着少年吃饭的阿宝,是愈瞧愈像……
  那阿宝倒也挺奇怪朱混庭干嘛老瞧着她。是让他们男人在另一边聊天,也设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可自认以前是不认识朱辊庭的帆
  从进了掸房,朱氏夫妇就特斗生拿下,她这才发现男的英姿焕发,天生的威严;女的清雅脱俗像只芙蓉鸟,瞧是极配的一对。可那姓朱的老瞧着她干嘛?又不是他失散的妹妹!
  “宝妹妹,你在想什么?”汝儿好奇问道。
  “我在想——你相公怎么老瞧着我?”阿宝坦白道,不懂隐瞒。
  汝儿回首一瞧,挤眉弄眼,扮一脸泼辣的悍妇,站来,朝他们走去。
  “朱大爷,怎么?是厌了我吗?”
  朱锟庭一呆,脱口道:“此话怎讲?”
  “好浓的干醋啊!”杨明笑嘻嘻道,摆明就是不趟这浑水。
  “醋?”经杨明指点,朱锟仍是不解其意。
  “是啊!便是与女人相处一辈子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的醋罗。”杨明再插上一句。
  汝儿白了杨明一眼,低笑道:“杨大哥,你可别在那儿幸灾乐祸。本来我是同情你居多,现下我可明白那活该!”
  “嫂子,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整我了?”
  “可不是整。”顿了顿,存心不让阿宝听见,低语;“你可知我外号叫什么?”
  朱琅庭莫名的瞧了她一眼。相处五年,怎地不知妻子同时有了个外号?是她闲来无聊过头,自个儿取来玩的。
  汝儿得意道:“神算子!这你们可猜不出来吧?”
  杨明不笨,知道这莫汝儿又要口出“神言”,是指她能预知未来事,夸张点呢,便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幼年的一段奇缘造就她不凡的个性,是好是坏,也只有她老公自己心明白。
  可杨明向来是信服她的。她的“神言”向来不假,就不知今儿个她又要预言些什么?
  汝儿倒也不吊他胃口,明白道:“你可知近日会有一个十几岁大的儿子去找你?”
  “十几岁大?”杨明立即反应,笑道:“嫂子说笑了。我尚未成亲,又何来儿子之说?”
  “也许是私生子呢!”
  “笑话!我杨明向来洁身自爱,从未钟情于哪家姑娘,说有私生子是万万不可能。”顿了顿,小心地瞧着她。“嫂子,咱们向来无怨无仇,你可不会胡乱说话吧?”言下之意,就是你若在阿宝耳边煽风点火,你就完了!
  汝儿无辜地睁大眼——
  “我说得可没错。他姓杨,单名一个‘善’字。你若不信,将来他找上门,你就知道了。那时,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
  “杨明!”不知何时,阿宝牵那已吃饱的少年走了过来。
  杨明稍收敛心神,听那汝儿说得煞有介事,若真有个十几岁的少年上门找他,岂不是在说他杨明十三、四岁便已花名在外?
  开玩笑!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
  “你们在聊些什么?”阿宝坦率问道。
  “不……没什么!”若是让莫汝儿搅上一局,只怕这段姻缘再生变数。杨明示意朱锟庭最好封住老婆的嘴巴,不然后果自行负责。
  阿宝瞧他似乎紧张的,定是先前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既然不告诉她也就算了。
  “这孩子是没姓的,我想既然将来是要住进杨府,不如姓杨,你说好不好?”
  “你说好就好。”
  那阿宝朝那开心的少年说道:“我就说杨明人好,心地也挺好,你不须怕他的。从今以后,你也不必担心没地方可住,没东西可吃。从今以后,你也有名字了。杨善,杨善,这名字取得真好!”
  杨明一惊,脱口道:“杨善?”
  “是啊!有什么好大小怪的。他小名‘善’字,如今姓杨,自然叫杨善了啊!”
  这少年是他的儿子?
  怎么可能?
  除非——眼一眯,瞧阿宝疼惜他的模样,不难猜出将来成婚之后——
  狠狠地朝莫汝儿瞧去,那大小姐正躲在一旁棒腹大笑起来,显然她是猜中了!
  闭着眼睛想,也早该知情的。阿宝既如此疼他,那杨善将来定是他们的——义子!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7-04
第七章

 

  京城向来是龙蛇混杂之处。在一般百姓单纯的观念里,京城嘛!不外乎是天于脚下的一块土地,要不就是金银淹脚目的黄金城!中原十大首富都定居于此,据说,几乎每走几步路就能遇上个有钱的公子哥儿。
  照理来说,既然京城财掩脚目,那讨生活应该容易许多吧?抱持这天真的想法,不少年轻力壮的庄稼汉子纷纷搭了几个月的牛车,前来的京城找营生,就盼有朝一日能够衣锦荣归——先莫说结果如何,在京城里讨生活的汉子的确不在少数,光天桥下卖艺的就有百余人。吞火啦!卖狗皮膏药啦!砸巨石啦!只要能想得出花招,就有人在那里不要命的做。这也该算是京城的特色之一吧!
  不仅如此,京城另一特色就是叫化子多。别瞧华衣贵服的公子哥儿们满街都是,那大江南北来的乞儿更多!反正京城遍地黄金,不用工作,光靠乞讨就能养活一大家于,何乐而不为?瞧!光是京城杨府前大街上就有十来个乞丐;有的脸上生了个大毒疮,有的脚瘸了,有的还四肢健全呢!无非就是想白吃食。至于杨府的东边大街上有几个摊子,有的卖豆浆,有的呢卖芝麻包,更有个风骚大婶在卖远近驰名的豆腐。
  差不多四十来岁吧?浓妆艳抹的脸蛋上尚有几分姿色可言。不过说也奇怪,瞧这些小本生意的摊子,是天未亮就要起来干活,偶尔生意差些,就算是卖到二更天的也大有人在。可这大婶呢!瞧上去是有四十余的年岁,可再一纫瞧,一双葱白似的小手像少了二十岁似的白嫩—姑且不论是否保养得宜,瞧她一双桃花眼溜啊溜的转了几回,就净往那杨府瞧去,像是在盼些什么。见有人来买豆腐,连正眼也不看上一眼!可她一见杨府里出来了二名家丁,急忙拿绢子,扭捏着水腰,上前打声招呼——
  “李管事,好久不见啦!怎么,不认识我了吗?”娇柔的女声让男子从头到脚酥了一回。
  李管事楞了楞,猛瞧着这风韵犹存的大婶。
  “大婶——我认识你吗?”不该认识吧?家中尚有那河东狮吼的太座,要是旁人传去了风声,说他在大街上和一妇女搭讪,他李瞿漆回去可跪定算盘了!
  当下,为表清白,退了几步,同那徐娘半老的大婶保持些距离。
  “唉唷!我说李管事,你是贵人多忘事嘛!我风大婶的摊子摆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咱们好歹也该其是街坊邻居,怎么?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让李瞿漆身旁的张良听见——
  “你忘了上回到宜春坊召的歌妓吗?那可是我家二丫头,你还直夸她功夫好,怎么才一转眼就忘了?”再一顿,瞧瞧他一脸惊慌,故作叹息:“那二丫头是不值钱,让你玩玩就算,可下回遇上李大娘——”
  李瞿漆心一凛!天生就是那种做了坏事没胆承认的家伙。一头冷汗地挥手让身边的张良先行离去,再脱口道:“大婶,你千万别胡乱说话,我李瞿漆喝花酒向来是不赊不欠,怎么?你是存心来敲我竹扛?”
  那大婶一脸委屈,大声嚷嚷:“李管事,你这是什么话?我风大婶是那种啃骨头不吐皮的吗?既然将二丫头卖进宜春坊里,就没有向你再收的道理。只是瞧你们杨府近来喜气洋洋,想来拈点喜气罢了!李管事,你是将我风大婶想成什么人物丁?”她又嚷又叫的,让那李瞿漆又出了一身冷汗。
  “大婶你别误会——小声点!小声点!你想沾喜气,那可是找对人了。下个月初,是咱们少爷与小姐的大婚之日,你若愿意,我倒可为你弄张帖子来。”如今就算是去杀人放火,他都愿意,只求她别再这放大声嚷嚷,若传到他那婆娘的耳里——
  她错愕地瞧着他——
  “杨家大少要成亲了?是哪家的闺秀如此有福气,能让杨大少爷看上了眼?不是我胡乱说话,京城内到处流传着杨大少有断袖之应.怎么———”
  ”唉!这说来话长,总归一句话,全是一场误会。少爷喜欢的姑娘,十八年来都在山林中长大,从小就让义父给女扮男装,她自个儿也不知情;大伙儿说的就是她。风大婶,你可要帮我辟辟谣,咱家少爷哪有断袖之癖——”
  “那姑娘该不是今儿个下午,衣衫不整地走进杨府的那位姑娘吧?”风大婶的语调忽地尖锐起来。
  李瞿漆诧异地瞧了她一眼,那女声——好像不怎么像四十来岁的妇女吧?
  “风大婶,你知道那姑娘便是婚配少爷的宝姑娘——”本来想再长舌一番,忽地瞧她眼里感出冷意,及时收住了口。
  须知,李瞿漆的长舌与胆小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有什么事情一旦落入他嘴里,准被说得天花乱坠!今儿个遇上知己,本想将一肚子的秘密说出口,但一瞧见这风大婶眼露古怪,心里暗叫声不好。
  若让杨明知道他一五一十的将“家丑”说出,他这管事的职位还能保吗?再者,这风大婶骚是骚到骨子里去了,但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像是——是啦!像是她举手投足间就能轻易捏死他似的。对!就是这感觉!
  当下,李瞿漆连忙找个借口离去,免得旁生枝节。他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去宜春坊了。做坏事是要有胆的,胆小如他,一生也只能伴着他那凶婆娘。
  那风大婶倒也不拦他;神色冷冽的走回摊前,打开两个暗格,拿起一卷画像;那画像中的女于,差不多二十余岁,头戴嵌有双风翊龙的凤冠,身着红罗祎衣,芙蓉似的脸蛋总带有几分哀愁。说不上是倾城美女,可也称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清雅出尘的韵味我见犹怜,是瞧上一眼便叫人魂牵梦萦的女子——
  那李管事嘴里的宝姑娘分明就是画中女子的翻版!不过就是少了几分哀怨,多了几分组合,若能再细瞧那耳垂上的饰物——
  嘴一抿,想起那跟在宝姑娘身边的黑衣男子。不该有错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寻遍大江南北,哪知那丫头胆敢回到天子脚下!
  一双桃花似的黑眸溜到那躺在街口、生有大毒疮的老丐身上,瞧他睡得正安稳,可眼皮隐约地掀了掀,露出死鱼般的眼珠。
  彼此瞧上一眼。互通迅息,就见那老丐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的大头觉;而那风大婶又回到摊子前继续卖那豆腐去了。
  “我说,你原就是女孩儿旧!”这厢,杨明是不厌其烦地重复说明,反正是打定主意要地明白事实真相。
  尤其瞧她坐在那里半晌动也不动,像小傻蛋似的猛瞧着他,这倒也算是好反应。
  须知,以往每说她是女孩儿,不消半秒钟,她便跳到他身上又捶又打又咬的,幸得他练武练就了一身钢身铁骨,否则岂不早让她给打惨了?
  而今儿个总算有希望了!
  瞧她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动也不动一下!这丫头像是傻了似的杆在那里,就差设变成石像——不吭声代表她是在用心思考,思考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也该是老天爷同情他杨家的时侯了!
  他只不过是想娶个老婆好过年罢了,有错吗?她若再不开通,他也别在江湖上混了,干脆找一块豆腐,一头撞死好了!
  “你——你说,我原就是女孩儿?”她细声细气的,总算开了金口。
  瞧她不怎么排斥,准是想通了。
  思及此,他大喜过望,道:“小宝儿,你原就是女孩儿啊!我何时骗过你了……”后半段话就这么顺口溜了出来?算他倒楣,正诧异事情怎地这般容易,哪知阿宝一个跳将起来,冲向他,迎面左右开弓就是二巴掌。
  若不是他闪得快,这回不成西瓜脸才怪!
  “‘我何时骗过你了’?亏你还说得出口!”一双美目喷着愤怒的火焰——“你哪时没骗过我了?早知如此,我何苦将心底话说出来!让你取笑吗?”
  “小宝儿——”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的,想做女人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可你偏爱欺负我,以为我会再相信你吗?”她是气炸了,想踢他的要害,却让他轻易避了开去。
  没事武功那么高干嘛?想狠打他一顿都不容易,瞧他还笑得那般贼兮兮——
  “你笑什么!又在笑我吗?天底下有那么多好笑的事,你偏来取笑我!我——我——”气得没法子说话,就差没吐出血来!
  眼角一瞄,总算找到泄恨工具,拿起桌上茶壶就往他身上扔去。
  “再笑啊!算我阿宝有限无珠,才会喜欢上你这种臭男人!”拼了命找东西丢他。
  不消说,杨明是轻松闪避,一张嘴笑得合不拢来。
  之所以笑,并不是取笑她,而是她终于气恼自己是男儿身。
  须知,过去她老以自己是男儿身而自豪,今儿个改变心意,反想做女孩儿,岂不是件可喜可乐之事?
  只要她自己想当女孩儿,事情就容易办。
  当下,例也不以为意的咧嘴一笑,任她又捶打又个过瘾,待她忍不住喘口气时,趁其不备,用力吻住她的唇瓣。
  此举自然换来响亮的二巴子,鲜红的五爪印各留在他的脸颊上。
  他怒也不怒,笑道;“你若每抗议一次,我便吻你一次。”这话算是威胁了吧?
  但依阿宝的个性,是吃软不吃硬,压根儿不将他的话当一回事。
  美目一瞪,又是数落又是抗议,还想施展拳脚,让他饱吃一顿苦头——她算是称了杨明的心,反正就是料定她不当回事。也罢,正好光明正大的吻她,免得老说他像贼似的偷吃她的豆腐!
  唉!这丫头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他杨明堂堂七尺之躯,先莫论那出色的家世,光是貌比播安的俊貌,从十五岁起,三天两头的就有媒婆上门说媒,多少千金等着他去垂青,偏他一个也看不上眼,就是瞧上了这傻丫头——以为他生来就是大色狼一个吗?
  不得不承认过去的私生活放荡了些,可还不曾饥不择食啊!以为对每个女人皆是如此吗?这个小傻瓜!他也是有原则的,是有女人投怀送抱过,不过能让他如此厚脸皮的施展缠人的功夫,她还是第一个。
  能怪谁?要怪就怪他的心轻易失陷,裁在这丫头手里?
  而他也挺清楚的,他的专情如同杨家的每一个男人,这辈子只要定一个女人,三妻四妾与他是绝了缘。这也好,能专心一意应付这小麻烦精!天知道再过五十年也不会厌烦——那是说,如果还没先让她打死的话。
  嘴角换上得意的笑容。反正是快过门的妻子,爱怎么亲热又有谁敢说话?她吗?这年头还不时兴女人出头,自然该听他的才是。
  “你又欺负我——”她正又要冒出抗议之词,他就又“光明正大”的吻她一次。
  于是乎,她每一有举动或开口说话,他就用力吻她一次。反正老早就想亲近她,今儿个算是称了他的心,最好她继续抗议下去,他又不吃亏。
  唉!谁叫他吻她搂她上了瘾!根本没打算戒掉。尤其瞧她气得涨红的脸蛋,心中柔情不免又增添几分。一个月前若有人道他会陷入情网,他只怕当作耳边风,压根儿不信。
  起先,阿宝还挺生气地又要抗议,不过每一启口,便让他给封住了唇,到最后,已经不知是气是羞了,真很不得抹去他脸上的贼笑!
  也算是学聪明了,及时闭上嘴,不再抗议,不然还不知道会被他吃去多少豆腐呢!瞧他一脸的失望,自然也不会承认她自个儿的心猿意马——
  她定是疯了,才会喜欢上他这头大色狼!
  杨明例颇遗憾她的轻易投降,还挺认真地问她一句:“小宝儿,你当真不抗议下去?”瞧她的朱唇让他吻很红肿,嘴角不觉扬起。
  阿宝闻言,正要张口怒骂,及时瞧见他等着再吻她的眼神,忙收住口,恶狠狠的瞪着他。以为她还会掉进他的陷阱吗?她阿宝才没那么笨呢!
  “想你定是跟在我身边久了,学了我几分才智吧?”他挺懂自夸的说。瞥了她一眼,就盼她再反驳几句。
  哪知她紧闭着唇,眼里的怒火差点活活烧死他!
  敢情她是下定决心不再“抗议”了?这倒也无妨,反正机会多得是嘛!
  当下差人到前厅请杨月小姐同丫环小渔儿过房一聚。
  她怀疑的瞄瞄他,问道:“她们来干嘛?”就是忍不住好奇心。
  “验明正身啊!”
  “验明正身?什么正身?”
  他的意有所指她自然听不出来。本来阿宝是想跑出闺房的,可他一个大男人挡在门前,不管怎么跑,也只能跑到他怀里!又要让他吃豆腐吗?当然不!在这种选择性等于零情况下,她只好气呼呼的待在椅上,不明白他何以要大费用章的请杨月她们过来?
  到前厅去不好吗?也能见见那自称是她兄长的男人啊!不过先前没仔细想,现下一有空闲才回想起杨明似乎对兄长颇有敌意——是因为当初在“高升客栈”没救他的缘故吗?
  想了想,这倒有几分可能。分明是杨明度量狭小,亏她还挺喜欢他的——
  恨恨地抛了个大白眼给他,让他一时之间困惑不已。
  “丫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在想,你还真小家于气!”
  “我小家于气?”
  阿宝认真地点头。
  “早该发现你的度量狭小。想想当初我不过说你一句像女孩儿的话,你就欺负我至今,不是度量小还会是什么?不过你可也别忘了,我男扮女装是为了你啊!当初是你挺可怜兮兮地求我,我才扮作女孩助你躲开不幸的婚姻,说起来你应该感激我的,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她不平的申诉。
  杨明一笑,道:“说起来倒是我的不对了?”
  “那还用说!”
  “我该向你赔声不是?”笑容愈来愈邪气。
  “那是当然。”一步一步又踏进他的陷阱。
  杨明跨前几步,嘴角那惯有的笑让阿宝一惊!
  “你想干嘛?”她睁大眼。防范什么似的拖着椅子后退数步。
  “赔罪罗?”绕着桌子追着她。
  赔罪?有人暗罪是这般赔法吗?
  “我大人大量,你只要口头上说声对不住就成啦!”阿宝还真当他有所忏悔。
  “那可不成。”
  “为什么?”一个好奇,停下脚步,却让他一把搂进怀里。
  “显不出我的真心诚意嘛?”’
  “真心诚意?”阿宝傻气地盯着他,很白痴地问道:你要怎么表现出你的真心诚意?”向她叩首吗?
  “这还不简单。”俯下头,眼见又要亲她一下。
  事到如今,阿宝还能瞧不出那一副色迷迷的神情吗?认识他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没一天不让他偷吻三五次的,虽说每回都让他吻得晕头转向,而且挺喜欢的——这是私下话,可不能告诉他,要不然他一个得意,万一成天缠着他,那还了得:好歹是两个男儿身——
  不对唷!见他愈来愈逼近他,是挣不脱他的怀抱,可他的手还有用处啊!急忙用双手推挤着他的脸庞,将一张貌似潘安的俊脸挤得活像猪八戒!
  “大哥?”
  杨月见到就是这幅景象。
  像是哪家放荡的公子哥儿想蹂躏无辜纯洁的少女!
  那是她向来豪爽风趣的大哥?打死她她都不信!
  倒是杨明不怎么在意形象破灭,笑嘻嘻的捉下阿宝的小手,附在她耳边低语:“这回赔罪不成,还有下回。”像是允诺什么的,惹来阿宝的脸蛋一阵红,不知是气昏了头,还是羞得说不出话来!
  瞧眼前这一对这般亲密的模样,杨月倒也不好意思插上嘴,是小渔儿先开口的:“少爷,你差人叫我们来,可不是看戏的吧?”
  “自然不是。”杨明牵阿宝的小手,走上前。“今儿个该是真相大白的时候。小宝儿,总不能让你一辈子糊里涂做个半男儿。月儿,丫头,就有劳你们来证明这傻丫头是男是女了。”
  杨月点点头,笑道:“也该是让嫂子知情的时候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是男是女还用分吗?你早该知道我的性别才是——”阿宝不解地问。
  杨明的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贼笑,惹得阿宝背脊一阵发凉,正要再开口骂几句,哪知他神秘地瞧她一眼,道了声告辞,使离开闺房,转向前厅招呼那自称是阿宝兄长的男人。
  阿宝本想跟出去的,可一见杨月和那小渔儿——
  “你们脸色怎么古怪透了?”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小渔儿吃吃笑着,扑上前去就是剥她的衣衫,惹得他惊叫连连,而那杨月呢?
  竟开始轻解她自个儿的罗衫起来了——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啦?阿宝吓得脸色全白,想推开小渔儿,可又怕自个儿力气过大,伤了她……
  那可怎么办?
  是不是又是杨明想了什么法子来整她?
  铁定是他耍的花招:待会儿定要找他理论,顺便再赏他一拳!
  可现在呢?
  阿宝禁不住惊吓地大叫出声,因为他很不小心地瞧见杨月的身子。
  那杨月的身子……怎地同她一般?
  难道杨月也是男子?
  可杨明的身子又跟她俩不同了,这又作何解释?
  纠缠的思绪拼命地往她脑里钻,一时之间搞得他晕头转向,就盼有人为他解答……
  坦白说。打从阿宝住进扬府一个月,杨家天天有鲜事可瞧——这是杨府家丁的私心话。例如偶尔瞧阿宝不时地向杨明少爷挑衅——好听一些的呢!是女儿家在撒娇;难听一点,就是河东狮吼;那大嗓门一点顾忌也没有,往往骂得杨明少爷体无完肤!偶尔兴致一来,还朝杨明少爷拳打脚踢。
  他们作下人的都为这未来少夫人捏一把冷汗。她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万一杨明少爷震怒起来,受不了她,飞来体书一封,岂不要她流落街头?
  瞧!如今这未来少夫人住的厢房又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虽说早已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跑出来一探究竟。
  只见在前厅,那杨明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头,悠闲的品若;仇似海同那霁月则板着一张扑克牌脸,像是什么也没听见—那是说,在还没瞧见阿宝气呼吁地冲进前厅之前。
  “该死的你!你早知道了,是不?”阿宝快气昏头了。一冲进前厅,就往杨明那边狠瞪。
  “知道什么事?”温吞的态度惹恼了她。当下正想用脚踢他所谓的“要害”,一个不准,反倒踢到椅脚,痛很她哇哇大叫!
  杨明摇头叹息。
  “丫头,既知自个儿是女儿身,就该收敛你的行为。”
  “既然知道我是男是女,为什么不告诉我?”敢情是接受了自己的新性别。
  那是当然的嘛!
  十八年来阿宝不是曾过女孩的身子。可今儿个杨月轻解罗衫从她亲眼目睹女孩儿该有的身材,如此一来自然产生疑问——例如,怎地他的身材跟杨月一般?他可是男人呢!又例如,在牧场上为他刷背叫瞧见他的身子,怎地又跟他不同?还有所谓“男人的要害”,他怎地没有呢?
  如此一连贯起来,阿宝倒也不傻,唯一结论只有一个。
  除了她是女儿身外,还有什么话可说?
  加上杨月在旁举证:一是阿宝的脸蛋光滑如初生婴儿,可曾同其他汉子般皮肤粗糙,略有青须?这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二者,杨月问她可曾来过月事?
  这所谓的月事,阿宝是压根儿就没听过。详加解释之后,才知原来是十六岁那年某日爬树之际,突觉肚痛,不幸跌落地面,回树屋才发现“内出血”。从没一次这般惨烈,爬个树还受重创!所幸这所谓的‘内出血’一个月才来一次,除了头一、二天腹痛得厉害,倒也不觉得怎么难受,原来——这便是女人专有的月事!
  是真的吗?至今尚未半信半疑,睨着杨明,问他:“你有没有月事?”听杨月言道,男人是没有这玩意儿的。
  “唉”的一声,那仇似海将刚饮进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而那杨明——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喂,我在问你话呢!”
  杨明轻咳一声。
  “丫头——”任他思想再开放,也没料到这丫头胆敢将这般隐私之事当众嚷嚷出声。
  唉!他早该想到这事关乎这丫头,绝不该等闲视之。
  “你只要告诉我,有或没有就行了。”
  “没有。”
  他怀疑地注视他——
  “这是女人才有的玩意儿?”
  “当然。”
  “可——我有啊!”
  “所以,你是个姑娘家。”处变不惊的态度让家丁暗地叫好。
  左看右看还是杨明少爷有少主的气势,应付任何事心底都有个谱。哪像仇似海,别看他整日板着一张脸的,活像什么事也没有动他,可今儿个他呆楞的神色非得让手下的人讪笑数日不可。
  阿宝再瞧瞧杨明,看他不像是在说谎——
  “你没骗我?骗人的是小狗。”
  “小狗是你义父。”他沉声道。
  “这倒也对。你既然没骗我,自然是义父骗我了。但,义父何苦骗我一十八年?是男是女不都挺好的吗?”
  杨明神情不变,注视着黑衣男子。
  “这件事,恐伯你得问你兄长了。”说是兄长,杨明却始终存疑。虽有龙形纹饰作为凭证,可心中大石仍未落下。也许是多年的江湖经验,未有充份证据不敢采信,再者,这丫头跟他可没任何相似之处。
  霁月冷眼瞧他半晌,才合盘托出前因后果。
  “先父原是江南人氏,家境小康。虽是文弱书生,可也同不少江湖人士来往密切,阿宝的义父便是其一。十八年前,先父惹上江湖恶人,全家上下二十余口,除了我与阿宝,无一幸免!我同家中老仆由密道逃出。而她,或许就是让她义父所救,为免恶人追杀,便将她当作男儿养也未尝不可。”他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眼露杀机——“这道疤痕便是那时所留下的。”
  阿宝闻言,一时倒也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为除了义父,就没有其他亲人,可如今冒出个大哥,又冒出死去的爹娘。自然一时间无法接受——
  “可为什么义父没同我说过呢?”她问道。
  “这——你毕竟是女儿之身,也许你义父盼体平淡过日,不涉江湖恩怨。”
  是这样吗?
  阿女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古怪,好像兄长在骗她什么似的——对啦!愈瞧他的眼神愈像每回义父骗她的眼神!在骗她吗?他没理由骗她的,准是近日老让杨明骗来骗去,给骗昏头了!所以现在一遇人,就有怀疑之心。
  这该是她的不对。想她以往多信任人啊!人家说一便是一,哪来的怀疑?她该信任兄长的,不是吗?
  可她还是觉得挺古怪的。
  杨明哪知她的想法,注意力全搁在黑衣人身上,问道;“你可认识她义父?”
  “自然认识。当年虽不过十岁,可家中来往的江湖人物皆略有印象。此人名曰盛武文,一双铁掌是出了名的、阿宝,这姓盛的左手可是有六只手指?”
  阿宝想都不想地点头。
  “那定当无误。阿宝的容貌——酷似先母,若不是先前瞧见她身着女衫的模祥,与先母似同一个模子出来,只伯我也认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阿宝眼一亮——
  “我的长相其跟娘一般?”那岂不是看着铜镜,就像见到娘了吗?
  “如出一辙。”
  杨明打量他,谈然道:“想来阿宝也不姓吕了?”
  “我自然是姓吕,否则义父何以在临死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我姓什么呢?”她忍不住插上嘴。
  “若是避人耳目,定不用真实姓氏,再说,”杨明的脸庞闪过一抹好笑——“只怕你这丫头是将‘女’字听成‘吕’字了吧?”
  阿宝睁大眼,气愤道:“你是在嘲笑我?”
  杨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松接住迎面而来的拳头。
  “既然你义父同你亲生爹有好交情,在他临死之前,定会将你的性别说出来,难不成他真盼你娶妻生子?还是一生一世懵懂做个半男儿?”
  没说出口的话是—依这丫头的个性,向来是在还没搞清楚事情真相前,就先发起疯来。不难想像她义父话说一半,道她打断的情形。思及此,倒也挺可伶那姓盛的男人,养了这丫头一十八年,说不定到头来还是让她给气死的!
  阿宝想了想也有理。回想当初,义父似乎也像是在说“女”字,难不成真是她误会了?不过,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义父,谁叫他话说一半,就断了气,好歹也把话说完嘛!怪她吗?才不!
  害她当了这么久的男儿身,下回上山拜祭义父,非得好好骂骂他不可。
  不过——
  “那我姓什么呢?”她期盼地盯着兄长。
  黑衣人沉吟半晌,才道:“——姓朱。”
  “原来我朱玮宝!”
  杨明若有所思地凝视那一闪而过的迟疑。是真话吗?
  ”既是如此,为何一户小小人家会有皇家之物呢?”仇似海忽地说道。
  杨明一惊!忘了那龙形纹饰,瞧仇似海斩钉截铁的神色,仿佛——仿佛认定了阿宝耳上的金饰就是皇族之物。倘若真是如此……当下瞥了眼朱霁月不曾变化的脸色,看他有何说词?
  “杨府的外墙不也漆上一条金龙吗?”朱霁月冷漠答道。
  看来他是将杨府里里外外了解个透彻了。
  须知,龙是帝王的象征,一般普通百姓是不能、也不敢随意带个刻有龙的东西上街。可杨老太爷偏不服气,雇了画工在杨府外墙上画了条出神入化的金龙,当下惹得京城一阵轰动!传到宫里去,自然龙心不悦,派官员前来抄家。哪知杨老太爷舌灿莲花,说什么龙乃四脚,可杨家外墙上画的金龙共有六足,比帝王家的龙足多了两脚,这分明不是龙嘛!皇上该不会误以为是龙吧?再者,六足比四足多了两脚,生来就是为皇上效命奔波的——自然一番胡吹臭盖,把武宗捧得跟天一样高,把自个儿贬得比猪狗都不如,龙心大悦之余,什么抄家、什么灭族,全收回成命,还倒贴百两金子!
  这武宗算是上了老太爷的当了!
  而老太爷也算称了心,在京城里杨府算是唯一有胆子敢将龙留在一般百姓家中的。
  杨明不怒反笑,道:“朱兄说得倒也对。”顿了顿,再道:“既是如此就有劳仇兄为我这未来大舅子准备厢房,朱兄,你意下如何?”
  “既然阿宝将下嫁杨家,我这兄长自当留下。”
  阿宝瞧瞧杨明,再瞧瞧兄长,轻扯杨明衣袖,低语:“我有话跟你说。”
  “体己话?”
  她烦恼地摇摇头,低谊:“是攸关你的婚事——”
  杨明面不改色的瞧她,牵她的小手,朝众人一笑——
  “想我未来娘子有话吩咐,不得不先行告退。”语气中颇有妻管严之势。
  待出得前厅,瞧阿宝一脸烦恼,就算此时吃她豆腐,只怕她也无所知觉。杨明嘴角一抹轻笑,他又岂会不知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呢?
  她在想,既然知道了她是女孩儿,还会娶她吗?他可没忘当日为了诓她嫁他,用了什么妙招——
  “小宝儿,如今你的身世之谜尽解,离婚期也尚有一段时日,原就打算带你出去走走——不如,先去西郊的香山吧!那儿寺庙甚多,尤以碧云寺香火最旺,趁此机会,也可为你父母上香,以佑他们在天之灵。”走过七曲桥,行至后花园的凉亭边,杨明才开口;而说这话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反正是早想带她出去走走的,今儿个算是顺水推舟。对于她的兄长,是该防。他是压根儿不信那黑衣男人是她兄长之说,他也太冷太酷,说起不共戴天之仇像是在说书似的;唯一流露情感的时候,该是谈起他脸庞上的疤痕吧!
  他压根儿就不打算让阿宝同那所谓兄长多接近。
  “你说得倒也对,我是该为爹娘上柱香,可是——”阿宝的脸蛋红了红,道:“你真想娶我吗?”
  杨明隐忍笑意,咳了咳,道:“此话怎讲?”
  “你知道我是女的了啊!”怎地连这点小道理都不懂?她怀疑地瞧他一眼,纳闷他的声音怎么有些古怪。
  “那又如何?”
  她白他一记,气他的无动于衷,恼道:“当日你苦苦哀求我助你逃开你爷爷的退婚,那时我可是男儿身,你当然找我帮忙啦!反正你又不吃亏。但如今,我已是女孩家,你娶我自然对你有所不便,是不?”亏他还自认聪明,连这点道理还要她分析给他听。
  杨明蹙起眉头,沉思似地点了点头。
  “你说很倒也有理。娶你的确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可我也有好处吗!”阿宝急忙插上嘴。“起码,我可以保护你嘛!我可不比其他的娇弱千金,要打柴、要爬树我样样都成,你可别忘了在‘高升客栈’我还救过你一命呢?”
  是吓他一命还差不多!要她保护他?不如由他保护她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她急切想要当他的娘子,他倒是颇为吃惊。须知,平日这丫头对他非打即骂,挺少吴侬软语的,如今她像是没嫁给他就要上吊似的!不禁咳了咳,非得隐忍笑意不可。
  一直以为她不掩男女情爱,要地在短短时间之内就爱上他是难如登天,如今想来——也不枉他一片真心。
  “你还在想什么?这种好老婆是很难找的!”
  杨明差点呛住,连咳了几声,捉弄她道;“小宝儿,你大概不知杨家男人娶妻是须有三大要件吧?”“娶妻要有条件?”
  “这是当然。娶妻当娶贤,这是天下一般男子的基本要求,我自然也不例外。”
  阿宝怀疑地瞧他——
  “娶贤?你该不是指三从四德吧?”
  是愈来愈存疑了!之所以想当他老婆——该如何说呢?八成是跟在他身边久了,也习惯了!再者,虽不愿明白承认,但她愈来愈喜欢他了!如今既是女儿身,这份糊里糊涂的感情也该可以有所依靠,嫁他是最简便的方法了嘛!嫁给他,可以一生一世跟着他,他也不必娶个不喜欢的女人——想了想,忽地脱口问他:“你喜欢我吗?”
  杨明眼底闪着狡黠,笑道:“这得瞧你是不是符合我的要求啦!其实我娶妻的条件倒也简单。首要这个‘贤’字嘛!就是老婆不动粗——这道理你可明白?丈夫打老婆是天经地义,不过这老婆打相公嘛!是根本没天理。我的要求也不算高,不求纳妾,只求老婆侍候得体,你——行吗?”似乎有些得寸进尺,瞧阿宝眼底冒出怒火,忙笑道:“不行也成。起码第二个条件,你总成了吧?”
  “你说说看。”真恨不得朝他一拳打过去!
  杨明愈笑愈开心——
  “第二个条件更简单。小宝儿,我呢!娶妻可不愿娶个木头娘子回来。这热情是该有的,老是让丈夫的主动,偶尔也会生厌,当我娘子是定要采取主动,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主动?”阿宝睁大美目,脱口道:“你——你——你要我去吃你豆腐?”
  “差不多是如此。”杨明敞开怀抱,分明就是一副早巳垂涎三尺的色相。“总得让我先试试,才能判定你够不够格做我娘子嘛!”
  “你——你不要脸!”阿宝气炸了!一定要嫁他吗?谁希罕?不嫁他也成。
  谁说她一定要嫁人的?但,他是一定要娶的,不是吗?这几日是听杨老太爷说过,杨家就杨明一个独子,就算他五十来岁,也得要娶个老婆。届时,她怎么办?不想他娶别的女人的心态已是昭然若揭……
  “如何?我在等着呢!”
  阿宝恨恨地瞪他一眼,爬上凉亭的椅上与他对视,瞧他笑得乐不可支的模样,她能如何?暂时忍气吞声,留待以后再报仇啦!
  无论如何,是不想见他娶其他女人的,那倒不如娶地好了。待将来跟在他身边,定要报今日笑她之耻。
  “你闭上眼。”
  杨明倒也听话,念她第一次经验、乖乖闭上双眼。
  阿宝深吸口气,贴近他的脸庞,胡乱就往他脸上用力的印几个吻,不亲还好,一亲——
  杨明咕哝几声,插上一嘴——
  “我说,小宝儿,你是在报仇吗?”瞧她那股劲力,不鼻青脸肿才怪!
  “我是在亲你!”
  杨明轻叹一声——
  “照你这般亲法,改明儿就着为我上金创药吧!”一双魔手早悄悄伸到她腰后,轻轻一楼,让她跌落怀中——
  阿宝惊叫一声,连忙攀住他的颈项,抬眼怒斥他:“你干嘛?”
  杨明邪邪一笑,俯身逼近她,道,“既然你不懂如何亲热,那倒也无妨,杨家男人娶妻第三要件,就是做丈夫想亲热,老婆必定要配合……”
  阿宝不疑有它,奇道:“要如何配合?”
  “就是这样罗——”封住她的朱唇,缠绵半晌。就爱趁其不备,亲她几下,瞧她一双玉手紧攀着他不放,不待此时,难不成等她拳头飞来?
  阿宝的眼原本张得又大又惊奇的。
  他又诓她?是该气他一阵的,可——也挺喜欢他的吻。勉强忍受一下好了。虽说每回老让他“欺负”得头昏脑胀,但也不算讨厌;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只好努力配合一下,就当很投入好了。主意一定,她用力闭上眼睛,紧紧抱着他,僵硬地回吻他,然后很用力地努力地啃着他的嘴唇……
  那躲在一旁的家丁看呆了——
  原是来通报杨明,做新娘服的裁缝已经候着了,哪知会遇上这等阵仗,更叫人吃的是,别看阿宝平日对杨明又又骂又打的,可私底下?
  亲热得很呢!
  原本是不怎么看好这桩婚事的,现下大伙儿全乐得上了天。逢人就道少爷与未来少夫人有多恩爱———”手底下的人向来是比嘴快的,不消半天一传十,十传百,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原来杨家那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公子爷儿,终于让一头母老虎给擒住,而且挺不幸的陷入情网。既然老婆是母老虎,动不动就打他,那往后的日子,岂不非时时给揍得鼻青脸肿不可……
  这杨明,可怜唷!
  当下,京城的大家闺秀更是炙手可热了!没法子,这年头还是娇弱的千金好,要是娶回孔武有力的老婆,只怕洞房花烛夜就先让老婆给话活打死……一时之间,京城喧腾一时,纷纷对这场婚礼下了重注……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7-03
第六章

 

  天底下最可怜的莫过于她阿宝了!
  头一回出门逛街,就遭人调戏,而且——她还迷路了!
  调戏!
  想来就有气!想他阿宝明明是个男子汉,竞然惨遭调戏!难不他真像个女孩儿?好吧!他承认他是有些像娘们,谁叫小渔儿有事没事就拿铜镜给他瞧,害他看镜中人是愈看愈像娘们,更可怕的是竟有些喜欢当女人了呢!
  不!不!这可不是真的!
  他是男子汉呢!怎么会想做女儿身?光说每天要换的复杂女衫就得靠小渔儿帮忙不可。不然凭他?只伯穿成反面他都不知道!曾经向杨明抱怨过可知他怎么回答?
  竟是一脸贼笑地盯着他全身,扔来一句——
  “既是如此,那也无妨,就由我来为你更衣好了。”
  要不是及时拍掉他伸来的魔手,只怕早让他得逞了!
  他是愈想愈气,愈想愈心惊。当女人有什么好?除了能休夫外,就是瞧不出哪里比男人强,他竟然想当女人?
  他病了吗?
  “不可能!”他叫出声,猛摇着头。“我才不当女人,难过得要命!”
  “可你本来就是个女人嘛,小美人!”
  一双手臂忽地从她身后紧紧抱住他。
  不妙!怎么忘了还有人追他呢!
  “浑账家伙,还不快放开我!”他怒道,正想挣脱铁锚似的臂膀,无奈是怎么推也推不开身后的人。怎么一会工夫,他力大无穷了?
  她气冲冲的仰头一瞧。
  “我的天!”他低喃。
  那分明是巨人嘛!眼前这个魁梧的汉子起码有七尺高,横向也够塞两个他还有余,这是哪里来的汉子?
  “他是我手底下的武师。”李家公子挥着白扇,得意地“晃”到他面前。虽是脸上青肿,可仍扮起酷相。
  “小美人,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先前我本想要一个香吻罢了,哪知你不肯给,还存心整治我,自然我也不是好惹的人物——”猥亵的低笑几声——“本大爷今儿个心情倒好,只要陪大爷我一晚,说不得就放了你。”语毕,竟逼上前来,挺色的摸摸她的下巴。
  此举换来的结果是——
  她狠狠的端他一脚,命中目标!痛得李家公子又是大叫又是跳脚的。
  阿宝倒也惊奇地瞪视眼前这一幕。
  原来杨明说的全是真的!
  闲来在杨府没事,他偶尔陪陪他“聊天”,虽然绝大部时间他都在动手动脚的,可倒也挺认真地告诉了“她”,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若哪日遇着成人,尽管男人的要害便是。
  本来他说他的,他有听没懂。不过,一时好奇,既是男人要害,踢蹬杨明试试看便知,哪知他招摇头,轻易一闪就过,还道他的动作太慢。
  想了想——“男人的要害”?可他也算是男人,怎么就没这个“要害”?
  待李公子好不容易忍住疼痛,这会儿他可再也忍不住气了!冲上前就用力掴了她两巴掌。
  “你好样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怜惜你!”他凶狠地瞪着她,示意她身后的巨人押她到就近的草堆上。
  这是京城中的一条小巷子,大部份的百姓经过也不会瞧上一眼,若是听见什么呼救声,敢救吗?既没武功又没胆识,要凭着正义、热血——对不起!先把自个儿的命乖乖送上再说。再者,这种意图非礼的事,这儿的老百姓是听多瞧多了!
  上个月中,李家公子就是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里非礼豆腐西施,惨烈的呼救声大伙儿是听见了,可谁敢说话?全当没听见似的做自己的事,难怪公理不彰!后来李家公子瞧她还有几分姿色,打算收作偏房,哪知当夜豆腐西施就悬梁自尽!
  这时代是有钱就为王,表面上天于脚下谁敢乱来?偏暗地里什么勾当都在进行,现在可好,连官都可以用买了,试问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这会儿,恐怕阿宝就要步上豆腐西施的后尘!
  他服吗?
  当然是不服,而且挺好笑的!
  为啥?
  因为他根本就不道李家公子的目的为何?别以为他义父教地读书识字,可教的全是兵法,要不就是忧国忧民的诗词,像什么辛弃疾、陆游的.一天到晚还要他死背活啃的,才肯给他饭吃!偶尔心情好呢!还拉里拉杂的说一堆什么小人在侧、皇帝无限的狗屁话!直到喝醉了才肯乖乖睡觉,会教他日常基本生活常识那才有鬼呢!
  这会儿,他连这姓李的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准没好事:
  “喂,你要干嘛?”阿宝死到临头还不知死因呢!躺在草堆上怒视他,道:“就算先前我推你一把是我不对,可现在你还我两巴掌,也算是讨回公道了。既是如此,就该放了我才是。”
  这姓李的冷嘿两声。
  “原来小美人还不知道我想做啥?也好!今儿个就让大爷我好奸教你什么是人间极乐!”按奈不住性子,急忙使唤巨人捉住她的双手,免得她又想动手动脚。
  用力扯阿宝颈上的绣扣,露出大半赛雪香肩,李公子差点流下口水来!
  “好货色!好货色!比那豆腐西施更教人垂涎!”这会儿有备而来,紧紧压住她的腿,免得一个不小心,又道她袭击。
  这会儿,就算是再无知,可也知道这姓李的脑子里定设想着好事,八成是想做些让他后悔终生的事——
  他又岂能如他愿!
  “你这王八蛋!”是挤了命的挣扎,无奈大汉的双臂就像铁钳似的挣都挣不开,眼见那张恶心的脸孔愈逼愈近。
  “呸”的一声,阿宝朝他脸上吐口水。
  哪知他全然不在意,俯身靠了下来……
  要不是他俯下身,他岂能看到那人像没事发生般的经过小巷子!
  “喂!救命!救命啦!”他大声嚷嚷,怎知那人无动于衷,独自走他的阳关道,把阿宝气坏了!
  “你耳聋是不是——我认出你了!我认出你了啦!先别走,咱们是同伴啦!喂!有刀疤的,你忘了在‘高升客栈’的一面之缘吗?”这时候攀关系是有点晚,不过还来得及吧?怎么喊得他都快累死了,他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小美人,天子脚下全是我李某人的地盘,谁敢瞧上一眼?”姓李的冷笑。“就算是皇帝老子都得从我胯下过呢!何况一条微不足道的命!”猪嘴猛亲她的脸颊,若不是闪得快,岂不亲到他的嘴了?
  那人便是在“高升客栈”出现的黑衣人,一听亵渎皇帝的言词,冷冽的转过身,正巧对上阿宝的眼睛。
  他正想再度求救,哪知那黑衣人一瞧见她的容貌,冷漠的神色瞬间融化,眼底思绪翻腾,再一定睛,瞧见有人意图非礼她——冷眼一眯,寒冰似的声音开口道;“放开她。”
  谁理会他?那姓李的公子哥儿正忙着脱掉阿宝的衣衫,一瞄见里头的红色肚兜,眼睛都瞪大了。
  不过——
  这是他死前看见的最后情景。
  甚至于他连剑出鞘的声音都没听见,只觉颈上一凉,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巨人一惊,放开阿宝的双手,探他的鼻息,吓退数步!
  “你杀了我家公子?”为表忠心,竟不怕死的跨前一步,想擒住黑衣人,好回去交代。不然,凭他这仆人身份,回李府准叫李员外给活活打死!
  阿宝一得到解脱,就急忙推开那死在他身上的李家公子。
  那黑衣人冷冷地瞧着巨人,手持的正是腰际软剑。
  “这把宝剑向来不杀无名之辈,今儿个算是破例。你若想活命,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冰冷的声音教人打从心底发起颤来。
  那巨人吞了吞口水,瞧瞧他眼底的寒光,再瞧瞧那早已气绝的李公子,最后终于放弃捉拿他的念头,抱起李公子的尸首就跑。
  阿宝傻傻地站在那儿,拉紧衣衫,像个娘们似的。好吧!他是像娘们,但可不爱袒胸露背,再说,他总觉得还是别让人瞧见他身子的好。
  “你——不会是杀了他吧?”头一次见到死人,挺恐怖的。
  那黑衣人走近他,细细观察他的脸蛋。
  “你认识我?”他的目光停在她左耳的金饰上。
  “当然认识!”说到这里,他就有气,一时也忘了骇怕。“先前你聋了不成?我好求歹求,你一句也不听。怎么?你的心叫狗吃了,是不?”
  “你的亲人呢?”
  “没啦!”他忽地看见他的神色迅速冷硬起来,持着软剑的拳头泛白来,于是再补上一句:“若是你想讨人情,不好意思,你最好去找杨明讨。我呢!是没什么人情让你讨。还有,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又不是欠你银子!”
  “杨明?”
  “现下他是我的主于,有什么话去跟他说。”
  “他是那晚的男人?”
  “不然还会有谁?”阿宝当他是白痴似的回答。
  他的眼底闪过几抹不同的情绪,直到泛白的拳头松了松,才将软剑抖了抖,收回叨腰,教他看得好生吃惊。
  “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阿宝一惊——
  “原来你真要讨人情的。”他向来是有话直说的。
  他的嘴角一撤——
  “你不在意那人找帮手回来?”他指的是先前的巨人。
  这例有可能!:光想那姓李的,他就想吐——而且,胃酸都涌了上来呢!
  “好吧!你送就送,只要别找上我讨人情。”语毕,便快步逃离这里。
  他想都不敢想再待在这里一秒钟,也许马上就会大吐特吐出来。
  那姓李的瞧见了他的身子!
  完了!完了!
  这下他可食言而肥了,义父非在九泉之下破口大骂不可!
  更重要的是——他好难过。
  他宁愿让杨明瞧见,也不要教那个色狼看见。
  真的!
  “你说什么?”杨明怒吼。
  小渔儿缩了缩肩,急忙躲在杨月后头,免得杨明出手掐死她。
  在杨府,还是头一回见到少爷这般生气。
  “小渔儿!”
  “我……我不是故意要带宝小姐出门的……我是想她整日待在府里,怪可怜的,所以才带她出去走走,哪知道半路遇上李家公子,他垂涎宝小姐的美色,所以——所以——”愈说愈小声——“想非礼她。我发誓,我真的拉着她逃跑,可是没想到半途走散——”
  “谁准你带她出门的?”杨明怒火正炽,一想到阿宝还在外头,也许迷路,也许——他不敢再深想!
  “小渔儿,快去召集府里家丁,就算翻遍京城也得找出阿宝!”
  小渔儿听命的急忙去找人。
  “大哥,”杨月跟了上来,提醒道:“你在京城的时间不算长,是不知道李家公子,他——他——”—时之间竟说不出口来。
  “他比那整日嫖妓的人还不如。”不知何时,草上飞出现。先前陪杨月从庙里回来,才刚打算梳洗,就听见小渔儿在后院大声嚷嚷。
  “李家公子生平好女色,教他看上的姑娘没一个好下场的。若不趁早找到吕小姐,只怕是凶多吉少。”草上飞简洁地下个结论。
  杨明脸色一白。
  “她以为她是个男人!”他肯定她连什么是非礼都不知道。
  若是那姓李的——那姓李的胆敢碰他的女人一下,他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少爷,备好马了。”张良的动作不曾这么快速过。
  杨明勿匆走向马厩,忽地前院有人敲着大门,一个家仆赶去开门。
  “宝小姐,你可回来了——”那语音消失,震惊的瞪着她凌乱的衣衫。
  “阿宝!”杨明正松口气,一瞧见她的模样,神色逐渐愤怒起来!
  阿宝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看见杨明就好像是见到了失散几百年的亲兄弟似的,泪珠儿终于决堤而出!
  先前黑衣人陪她一路回来,还不觉什么,可一见到场明,就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恐怕他真是愈来愈像娘们了。
  他什么时侯哭过了?
  可就是忍不住要哭嘛!
  他用力抹去眼泪,紧咬下唇,一步步的走向杨明;只见他的神色是愈来愈愤怒,他是没仔细瞧,不过在场的人可是一清二楚!他只瞧见他的怀抱,只想埋首里头痛哭一场!
  好吧!像娘们就像娘们,那又如何?当个男人要是连掉一滴泪都掉不得,倒不如作一个女人算了。
  然后,也头一次投怀送抱,投入杨明的怀里,把眼泪掉在他的衣襟上。
  “丫头,是那姓李的吗?”口气平静得不像话。
  阿宝挺困惑他语气里的愤怒。怎么?讨厌他哭吗?还是气愤他偷跑出去?不过,这想法只是短暂,他肯定他不是在生他的气。
  他会一边生着他的气,一边轻拍着地的背,怕他哭得噎着了吗?好像不太可能吧?最可恨的还是他又趁机吃他豆腐,竟然搂着他呢!
  不过想想,竞然不讨厌他吃豆腐,甚至还觉得挺窝心的。
  完了,他真的像娘们了!
  “阿宝?”
  “他死了。”黑衣人首度开口。
  杨明的视线转向他半响,才道:“张良。”
  “奴才在。”张良急忙上前应话。
  头一回看见主于这般愤怒,想来有人要倒大楣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从今天起,李家人到咱们杨家产业上,举凡米粮、商行、织纺,只要是杨家产业,拒销给姓李的。”
  张良衔命,正打算离去。
  这句话算是断了李家在京城一带的活路。杨家在京城是德高望重,举凡三百六十五行,行行皆有杨家的一份,而且还贫是个中顶尖的。一旦让人知晓杨家存心断了李家活路,在京城还有谁敢同李家买卖作交易?
  哪知小渔儿又冒了出来,将披风交给杨明,补充边:“少爷,你还不知道李员外最近买了个官职吧?”
  杨明嘴角一掀,冷道:“张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奴才知道。”张良应命退下。
  姓李的算是完了!在京城一带,杨家势力可说是无远弗届,不过平日倒是安分守己,每逢春、秋雨季开会救济穷人或是赈灾损款的时候,杨家是从不落人后的。可若有人惹上了它,那就算是倒了八百辈子的楣,活该招惹到这般难缠的人物!
  依张良待在杨明身边二十年的经验,这还只是小小的一点报复,再来恐怕少爷就要彻底摧毁那李家公子动不动就挂在嘴里的李家祖产吧?
  杨明冷冽的眼神在瞧见怀中女子时,混合柔情与怜惜,叹息道:“哪个大男人会像你一般哭哭啼啼的?”口气有些无奈,为她披上了披风,将她包裹得紧紧的。
  想来是要为她担一辈子的心了!
  阿宝猛地地抬头,气愤的望着他。
  “怎么?你怕我哭湿你的衣衫是不?”用力抹去眼泪,想离开他的怀抱,哪知他是一入虎穴,再也逃不出来了!任他怎么挣扎,也挣不出他的怀里。
  “我早该知道你这人小器得很?自个儿整日花枝招展,一天换一套衣衫,可我呢?打从牧场跟着你,就是一套墨绿衫子,穿破了都没买一件!要不是一时心软答应你,恐怕现下我还穿着那件破衫子,哪里会换上这般好看的女衫。”他是口不择言。
  杨明听得发呆!花枝招展?
  这种时候,敢情她还在抱怨那件破衫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是需要找个机会好好同她谈谈。思及此,就又想起那姓李的意图非礼阿宝,脸色不觉一沉。那时,黑衣人晚了一步吗?若是那姓李的已强奸了阿宝——
  嘴一抿,一双充满杀机的黑眸直盯着黑衣人。
  “该交给我的。”
  “等你动手,只怕她清白的身子早毁了。”黑衣人以同样的冷淡回答。
  杨月一见苗头不对,赶紧上前安抚———
  “大哥,既然宝妹没事,也不须计较太多。这位公子救了宝妹妹,咱们理应招待人家。”杨月转向黑衣人,细声细气道:“公子如不嫌弃,就在寒舍盘桓几日。”
  阿宝大叫一声!本想挣脱杨明的箝制,跑到黑衣人面前破口大骂,不过那杨明早把她当所有物,想让他自动放开她?门都没有!
  阿宝只好乖乖缩在他怀里,嘴里还忍不住嚷嚷:“月儿姐,不要留他。我讨厌他!平日看见猫啊狗的受了伤,我还会好心的为它们治伤,偏这王八蛋经过小巷,是连瞧我一眼都不瞧,更莫说是帮我打退那个姓李的!要不是他不知怎地中了邪,帮我一把;可他要再早些帮我,好好一件月牙衫怎么会给扯破!”更重要的是,他要是早些救他,他就不必惨遭那猪嘴直碰他的脸!
  想来就觉恶心:当下用衣袖用力抹着脸颊,像要擦掉所有记忆似的,这动作全教杨明给瞧进眼里。
  杨明冷冷瞧着黑衣人。
  “她说的可是真的?”
  “我向来不管闲事。”黑衣人冷笑。“若不是瞧见她的容貌,只怕你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此话怎讲?”
  黑衣人从包袱里拿出一绿色布囊,布囊里正躺着一圆形金饰,上头刻着龙形纹图。
  杨明一怔!正是阿宝的另一只耳饰。
  “咦”了一声,阿宝好奇地睁亮眼睛。
  “这不是我的耳饰吗?”
  “那是我们母亲的遗物。”黑衣人冷淡地回答。
  “我们母亲?”阿宝一时没回过神,还傻气地问:“那你又是谁?”
  “我是雯月,你的兄长。”
  “不要动!”口气不是挺好。
  “呸!没人上药像你一般久的,再不动我可受不住!”阿宝一兴奋,也忘了之所以上药这般久,是他老盯着她的香肩瞧。
  他当然兴奋罗!打义父死后,本以为在世上是再也没亲人了!怎知如今又多了个兄长,虽然品性不怎么好,但好歹也是亲人嘛——
  “不准想他!”杨明命令。
  “想谁?”
  “自然是那个自称是你兄长的男人。”
  “为什么不能想?”阿宝不解。“我可是什么都依了你呢!本来我还打算跟着他们进前厅聊聊的,好歹咱们分离十八年了,连一句,不!连亲热几句都来不及,就让你给带回客房。我是很给你面子了,设当面踹你一脚!”要不是杨明借着他衣衫不整,又须上药,哪会让他给骗回客房?
  什么伤?不过是有点瘀青罢了。
  杨明脸色一冷。
  “怎地就没踹那富生一脚?我不是教过你了吗?”
  “我是照踹,可没用啊!”阿宝扁了扁嘴。一想那姓李的,就打哆嗦。“他们可是有二人,本来踹了他一脚是有机会逃命,哪知那巨人硬捉着我不放,不然哪里来的瘀青?”语毕,还挺可怜的瞧杨明一眼,就盼他同情几分。
  哪知,“啪:的一声,那握在杨明手中的药水瓶子忽地破裂,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杨明沉住气,不敢再深想她的遭遇。
  “是我疏忽了。下回,我教你些实用的功夫。”
  阿宝哪听得见他的承诺,惊呼一声,捧住他的左手,低道:“你流血了呢!”
  “小伤罢了。”显然是不在意。
  对他是小伤,对他可不是!
  他用力撕下自己的衣袖——反正都已经毁了,也不在乎再毁去一只袖子!瞧他的目光忽地炽热起来,脸红地反驳道:“说什么为我疗伤。这会儿可好,反倒是我替你包扎。你瞧个什么劲?别以为我好心替你包扎,还撕自个儿的衣袖,你可是要赔给我的。”
  “小宝儿,我要吻你。”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扰乱他的心湖。
  他红咚咚的脸蛋对着他,一双美目闪烁不解的光芒,却又打心底羞怯起来。这是怎么了?
  “吻?这是什么玩意儿?”语尾才刚消失,他就俯下头封住她充满疑惑的朱唇。
  先是惊愕的睁大眼!
  竟然又来这一招!在牧场头一回见面时,他误认他是青楼妓女而俯吻他,他还当他恶心,又不是喂食。可这会儿,他一时给吓住了,什么反应也不能做。
  这——就是吻吗?
  他好生困惑,才微启朱唇想要问个清楚,哪知他的舌尖不客气地闯进来与他的纠缠……探索……吻得他头昏脑胀,无法思考,就差没化作一摊泥……
  “小宝儿,可了解什么是吻了吗?”杨明贴着她的唇轻喃,低笑——“倘若你还有什么不值的,尽管来找我,我会身体力行直到你明白为止。”那细吻纷纷落在她的颊上、鼻尖、嘴角,最后不规矩的落在那裸露的香肩上,还有往下轻吻的趋势——
  他是该推开他的!
  偏他就是无法集中思绪,若不是杨明扶着他,只怕早已跌到椅下去了。
  原来这就是吻!
  而他竟然吻他!
  怎地他的心“噗通噗通”的急促跳动起来?他是怎么了?
  胸前一阵凉意,才发觉——
  哎呀!什么时侯肚兜教他给扯开了?
  这会儿,什么力气全回来了!打他是打不过,可推还是推得开他!
  “你干嘛?”他想大声叫骂,可惜不知怎地,就是没那气势,只好匆匆拿披风遮掩身子。
  “小宝儿……”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眨了眨眼,杨明原是痛苦的理着眉头的,直到听见她的话,才放声一笑——
  “你知道?我愿闻其详。”什么欲念全教她这句话给打散了!
  是不该失去控制的!想他杨明何时这般狼狈过了?偏遇上她——不是天生克星谁信?
  “我当然知道啦——”努力想了想,再想想,终于大叫:“是了!我知道了!你想干那姓李的想干的事,是不?”一连迟离他数步,免得又让他给吃了豆腐!
  杨明脸色一沉。
  “不准再提他!”这丫头是不要命了!竟拿他与那畜牲相比!好歹他算是她未婚夫吧?她该挨一顿打才是!
  “可我说得没错。那姓李的竟敢用那猪嘴碰我的脸,恶心死了!要他碰不如你碰——”不好,说溜嘴了!
  杨明原本是沉着脸的,一听她这么说,黑眸一亮——
  “小宝儿?”
  “干嘛?”
  “过来。”
  阿宝瞄他坚定的脸色,乖乖地走了过去。
  他轻轻一笑,硬是拉开她的披风——
  “你大可放心,现下我可不会再做逾矩的事。”他替她拉好衣衫。“小宝儿,我倒有一事想请教你。”
  “尽管说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
  “咱们相处也算很久了,想听听你对我的观感。”两人坐了下来,还是握着她的一双玉手不放。
  喜欢摸她的念头不变,可进一步恐伯得等到洞房花烛夜了。活了老大一把岁数,又怎知会教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给擒住?模她吻她已是上瘾,想改是难上加难!
  阿宝轻蹙黛眉,暂时将先前的事给忘了。
  “还会有什么观感?乎日你待我如何,你也是心知肚明。若说观感,只有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怎么说?”
  该照实说吗?
  想了想,还是坦白说出来的好。说不定他一时良心发现,改了性子也不一定;这对他不也有好处吗?
  于是他坦率说道:“既然你问,我就照实回答。我每晚唾觉时总合梦到你,你要知道我向来是不作梦的,但打从遇到你开始,就天天睡眠不足,偏你老爱出现我梦中。你可别误会,那可不是我自愿的;谁教你整日虐待我,不仅让我唾地板,还上下其手,不作噩梦才怪!”顿了顿,瞧他一脸又惊又喜,再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我阿宝向来不记仇;整日将我关在场府,又对我毛手毛脚,现下我有了兄长,又不许我找他问问爹娘下落,这些霸道的行为我是一项也没记住。”换句话说,他是把这些小怨小仇全记在脑海里了,不然又怎能说得如此顺溜?
  杨明也不以为意,任她数落个够,知道她的心意也就行了。
  在这时代,婚事完全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要说自由恋爱了,恐怕连对方是美是丑?是肥是瘦都不知情。能找到真爱相守一生的是少之又少;偏他杨明就是其中之一,有幸遇上能与他斯守一生的伴侣。
  原先对阿宝的心态是基于好玩及疼怜,至于其他古怪的行径也未曾去深究过,可打从那夜,她誓言保护他——那时流浪近三十年的心便宣告投降!
  说出来谁信?原以为这一生是独身定了,又哪知会冒出阿宝这号人物?怪就怪他一时末防,不幸爱上这丫头了!
  而这丫头呢?
  莫名其妙地偷走他的感情,却还傻呼呼的以为自个儿是男儿身:若不是今儿个心血来潮探究竞,还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他这个人的呢!
  看来是该告诉她事实真相的时侯了!否则若是再发生类似李家公子的事,只怕这丫头还不知怎么应付呢!
  至于那阿宝——
  他的一双美目净瞧着他,且是愈瞧愈奇怪。
  难得看见他沉思的模祥——须知以往杨明不是捉弄他,便是一副嘻皮笑脸的贼样,何时瞧见过他这般正经脸色?如今这一瞧——
  原来细看之下,杨明不但长相好看,还挺有男子气概的;想起初时相遇,他坚称他是女孩,就自觉好笑。他是怎么看也不像女孩家,尤其——他苦恼地皱起柳眉,最近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大概他是继义父之后与他相处最久的男人,所以对他总有一份古怪的情感吧!
  该怎么说呢?
  恐伯是喜欢上他了吧?或者是比喜欢还喜欢呢!心头一片混乱。打第一次相遇,他就气他、恼他虐待他,可一瞧见他,自己还是会脸红心跳!尤其从“高升客钱”那晚不慎跌落屋檐,让他给及时救了后,不得不承认他对他是有好感的。
  否则自己干什么那么好心去冒充女孩、扮作他的新娘子?以为他真是好心吗?那可错了!只是挺忌妒那将嫁予他新娘——
  完了!完了!恐怕他真是有被虐待狂,遭杨明捉弄了竞还喜欢上他!更可伯的是,那种“喜欢”跟喜欢牧场上的丫鬟姊姊们的感觉不一样,他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女孩——
  而他真的想当女孩了!他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
  他真的完了!
  “小宝儿,瞧你一脸苦相,活像天要塌下来似的。有何难题不如告诉我。”
  “告诉你便能解决一切吗?”怪只怪他是男儿身!他恨死自己了!
  杨明笑道:“纵然不能解决,可好歹多一人分担,是不?”
  阿宝想想也对,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告诉你也无妨,叫许你能为我这古怪的想法做个解释呢。”他天性坦率,认为没什么事不可告人的。
  “愿闻其详。”他倒想知道单纯如阿宝者又有什么烦恼可言?至于说服她是女儿身之事,只得稍缓片刻。
  “我喜欢上你了。”阿宝气恼地瞪着他。“你别一副活像刚吞了砒霜的模样!倘若我说,我宁愿当女孩儿,你岂不更吃惊?”还说要为他解答疑惑呢?
  杨明震惊莫名!
  “你——想当女孩儿?”
  “这般吃惊干嘛?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害的!我当男人是当得挺快活的,你偏动不动就爱欺负我,算我有被虐待狂,道你欺负了还不知不觉喜欢上你!你笑什么笑?现下我可决定了,再也不假扮你的新娘,改明儿个我就回牧场继续做我的牧童,最好将你忘得一干二净!”杨明的“反应”让他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竟敢笑他!
  “阿宝,你真想当女孩儿?”杨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道。
  看来他是不必多费唇舌了。
  “那有如何?”干脆背过身子,不再看他。愈看愈气人!
  轻咳数声,杨明轻笑道:“既然你想当女孩儿,倒也简单。”
  “你在取笑我吗?”阿宝气得回过身瞪他!本想给他一拳的,无奈力道敌不过他,反倒教他拉进怀里。
  “丫头,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可警告你,我喜欢你可不代表你就可以动手动脚的!”他气得哇哇大叫。
  杨明嘴角一场,几乎可以想见这一位趣事将流传杨家后辈口中。
  他微笑的硝住性子,观察她的神情,然后回答她——
  “小宝儿,你原就是女儿身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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