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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是谁在说慌》作者:陈美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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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八章

  (原文遗漏)“父亲——”宋观浪站起来,但宋能远严厉的一眼却令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在问她话,你来插什么嘴?难不成这女孩是聋子还是哑巴,没办法开口说话?”
  “爸,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不要吓坏了客人。”宋观浪说,得到的响应是碰的一声巨响。
  宋能远一掌打在桌上,连惯于面对父亲坏脾气的宋观浪都吓了一跳,反倒是苏弄影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的,好象一点都没有受到影飨,“问你是吧?”宋能远铁青着脸点点头,“好,那么你倒说说看,那篇报导究竟是怎么回事?多少名门高官家的千金你不要,拒绝了一门又一门的亲事,我当你是忙于事业,不想这么早成家,结果呢?原来你在外头早有了女人,这倒也无所谓,但至少该知会我这个做父亲的一声吧?以我们宋家的家世声望,是不可能让你随便娶个女人进门的,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爸爸,请听我说——”
  “我正在听,你这就给我说清楚。报上说你和这女的正在交往,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宋观浪看了看苏弄影,只见她耸耸肩不表示任何意见。
  “你快说啊,报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面对父亲的一再逼问,宋观浪深吸了口气正要回答,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的竟是令在场三人都深感错愕的人物。
  “阿涛?”宋能远和宋观浪异口同声喊着。
  闯进书房的宋观涛虽然也一样惊愕,原因却是因为看见坐在椅子上检视自己指甲的苏弄影。
  “你——”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宋观浪抢先了一步问,把宋观涛看见苏弄影的疑惑暂时打住,并以眼神示意他在言语上多加小心。
  虽然觉得纳闷,大哥的意思宋观涛多少抓住了那么点。他不再看着苏弄影,转而给宋观浪一个大大的微笑及拥抱。“好久不见了,大哥,你还好吧?”他打着招呼,并轻拍大哥的背。
  宋观浪藉此机会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听清楚了,你和弄影并不相识;还有,父亲找了征信社查你的消息,快阻止他。”
  事情发展真是急转直下,苏弄影眼前忽然就演起一出父子团圆的伦理悲喜剧。
  “你这孩子真是的,出了家门几个月,当真连通电话都不打回家。”看见次子出现在眼前,宋能远的神情、语气全都换了个样。
  苏弄影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由在心里啧喷称奇。
  “当初说好的不是吗?爸,这一年里我是绝对自由的,想做什么、想到什么地方去都由我。”
  儿子话气里带着些许责备,宋能远于是陪着笑脸说:
  “是啊,是这样没错,但偶尔也该打个电话回家,让爸爸知道你。”
  “那么为什么找征信社调查我?”
  宋观涛开口打断父亲的话,说出的话还令宋能远双眼大睁、嘴巴微开。
  “这……阿涛,你听爸爸说——”
  宋能远开口想解释,宋观涛则微怒地转过头去。那冷酷的模样是苏弄影在学校所不留见过的,令她颇觉惊讶。
  “一年的期限未到,爸爸不仅破坏了协议,居然还找了征信社,我又不是什么逃犯。”
  “不是这样的,阿涛,其实是因为……”
  “什么都不用说了。既然爸爸破坏协议在先,今后我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再为那协议而左右为难。”
  “等等,阿涛。”宋能远脸色大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我不继承爸爸的公司,和小苹的婚事也就此取消。”宋观涛吶的拋出一颗炸弹。
  宋能远条地站起来,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这……这怎么行?阿涛,找征信社是爸爸不对,但那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释,继承公司的事以后再谈也无所谓,婚事是不可能取消的,你知道吗?绝对不可以。”
  “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已经决定了。”
  “别任性了,阿涛,征信社的事爸爸可以道歉,你和小苹的婚事早已成定局,订婚时还邀请了那么多亲朋好友,你忽然间说不结婚了,不仅爸爸没办法跟亲戚解释,你高伯伯那边才是最严重的,小苹是他宠爱的独生女,你高伯伯绝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如果你执意要取消婚约,他和爸爸的交情将璗然无存,咱们公司未来的前景也会因为失去这个有力的盟友而大受影响,后果是非常可怕的啊。”
  “如果爸爸担心的是公司前途,把公司交给大哥就行了。”宋观涛看了看宋观浪,“大哥为了公司尽心尽力,付出的时间和精神是谁都比不上的,日后就算公司遇上什么困难,有大哥在的话一定能解决,任何危机都能安然度过。”
  “你在胡说什么?”这番话显然激怒了宋能远,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忿怒而尖锐,“公司是你的,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当然你大哥也会在一旁辅助你——”
  “够了。”宋观涛又一次打断父亲的话,脸上神情复杂,“你知道我最受不了的是什么吗?就是你对我那明显而变态的偏爱。”
  “阿涛。”
  一直未开口的宋观浪欲上前劝说,却被宋观涛以手势制止。
  “我和大哥都是你亲生的儿子,只因为我的生母较得你宠爱,你就把全部的父爱都给了我,对大哥则是一丝一毫都吝于给予。”
  “没有这回事。”宋能远否认。
  “有没有这回事,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宋观涛以无惧的话气道:“从我懂事以来就有这种感觉,明明大哥比我更努力、更认真,各方面成绩都比我优秀,但得到夸奖或礼物的却往往是我,我再怎么调皮捣蛋也不会受罚,大哥什么都没有做,却总是挨骂,甚至挨打。同样是你的儿子,身上都流有你的血液,为什么你把一个儿子当宝,另一个则视同外人漠不关心。”
  宋观浪过去挡在弟弟和父亲之间,“好了,阿涛,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你不应该用这语气对爸爸说话。”
  宋观涛看着哥哥,露出了略带苦涩的笑容。
  “你看见了没有?爸爸,尽管你这个做父亲的待他是如此不公,大哥却从来不埋怨,依旧尊敬你、孝顺你,把你的话当圣旨一般执行,就拿对我来说,即使我这个异母弟弟独占了父亲的爱,夺走了他所该拥有的一切,他始终善尽为人兄长的责任关爱我、照顾我,不嫉妒也不计较,不管我捅了什么纰漏、惹了什么麻烦,为我善后的永远是他。”
  面对这全然陌生的弟弟,听他说了一长串的话,宋观浪的错愕可想而知,然而对于阿涛的话他也不是毫无所觉,那些埋在心底的话,那种极度疼痛却已逐渐习惯的情感,他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人懂,却在今天听见弟弟亲口说了出来。他觉得眼眶发热。“请你好好想一想,爸爸。人生在世并非只为了追求名利,在这几十年的短暂时间里,我们还有更需要珍惜的东西,如果你不能领悟到这一点,最后你将会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那是非常可悲的。”
  无视于父亲忿怒惊骇的表情,宋观涛说完话后径自转向宋观浪。
  “我实在等不及,所以就先说了。”他微笑道:“你喜欢小苹。对公司更是情感深厚,而这两者父亲吝于给你,硬要推到我身上,我在等,等你开口说话,但你惯于接受父亲的安排,只是笑着对我说恭喜,这一年的协议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我利用这一年让自己更成长,也希望你在这段时间内能认清你所想要的,并且大声说出来。”他说着再次拥抱宋观浪,并在他耳朵旁低声道:
  “谢谢你告诉我征信社的事,让我能借题发挥,漂亮地解决和小苹的婚事。”
  虽是如此,宋观涛脸上却无笑意,只不过他大哥看不见他的表情。
  “事情根本就没有解决。”宋观浪也以焦虑的语气在他耳边说。
  “小苹和公司就交给你了,大哥,要应付爸爸的怒气肯定不容易,不过我是他的次子嘛,只得辛苦你了。”
  “喂,你——”
  “对了,我下知道你是怎么认识弄影的,但你既然带她来了,就要让她安然无事、全身而退喔。”
  宋观涛一结束和哥哥的拥抱,表情就变冷了,只对宋能远说了句“我走了”便转头离去。对父亲急切的呼唤完全置之不理,倒是在经过苏弄影身旁时对她眨了眨眼。
  扔炸弹的人溜得快,苦的却是留下来的冤死鬼,眼见宋能远的脸逐渐发言,一个不好就有脑溢血的可能。
  苏弄影有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或许无法轻松离开这里。
  书房里寂静无声,宋观浪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苏弄影,很清楚要打破这一室的沉默唯有靠他自己。
  没想到他才开口说了“父亲”两个字,一本精装书便朝着他飞过来;幸亏他适时闪避,厚厚的书碰的一声打在墙上,然后掉落在地,就在距离苏弄影不远的地方,令她又耸起了眉。
  宋观浪直立不动,他无法相信父亲会拿书砸他,即便平日再怎么严厉,他成年后父亲就不留再对他动粗。
  “是你对不对?”对自己的举动毫无悔意,宋能远铁青着脸指着宋观浪,“你在阿涛面前说了什么?否则他怎么会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话?”
  “我什么也没有跟阿涛说。”
  “说谎!”宋能远又拍桌子。“你表面上装出一副不贪不求的样子,其实是怀恨在心吧?所以你就使了些伎俩,挑拨我和阿涛的感情,并说服单纯的阿涛取消婚约、放弃公司,是不是?亏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他气得指尖和声音都在发抖。
  “爸,我没有,小苹和公司都是阿涛的,我不会要,阿涛那边我会劝他——”
  “用不着再惺惺作态,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了!”
  “爸!”
  “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宋观浪没有动!气愤至极的宋能远竟过来拉他,开了书房的门试图将他推出去。
  “您冷静点,爸爸,我会找阿涛好好谈一谈。一定会让他来向您道歉。”
  “用不着!谁知道你会和他谈些什么,说不定到时候他连这个父亲都不认了!”
  “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宋观浪抓着父亲的手恳求道:“别这么激动,爸爸,小心身体……”
  “你是恨不得我早点死吧?”宋能远又开始推他,“出去,你马上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宋观浪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阿涛把这一团乱扔给他,造成父亲对他误会如此之深。他如果无法平息父亲的怒气,往后或许再也踏进这个家门了。
  基于种种原因,宋观浪还是希望和父亲平心静气谈一谈,但正在气头上的宋能远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他奋力要将宋观浪推出书房,却力有不逮,试了几次无法得逞,恼羞成怒的他狠狠瞪着自己的儿子,然后扬起了手就要打他。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观看的苏弄影伸手拉了宋观浪一把,并起身挡在他们父子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来不及开口说话,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这老头虽然是老了,手劲还真不小,一巴掌打得她头都昏了,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清。
  发现自己打错了人,宋能远愣了愣,但那仅是数秒钟的时间,气愤的情绪随即便又主导了他。
  “把她带走,你们马上给我离开这个屋子!”宋能远怒气不减,丢下这句话后径自走出了书房。
  父亲离开后,宋观浪才从错愕中恢复过来,他扶着苏弄影坐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见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他轻触她脸颊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苏弄影睁开眼睛,看见宋观浪一脸担忧跪在那儿,她扯了扯嘴角说:
  “我没昏过去,只是疼得不想张开眼睛。”
  “你……你好傻,为什么……”
  “我的确是要拉开你,但可没想过要替你挨打。”
  “我还说要保护你,结果……”看着她脸颊上红色的印子,宋观浪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歉意,“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苏弄影摇摇头,随即因为疼痛而皱了皱眉。
  “你爸爸是暴力主义者?”她道。
  “呃……不算是吧,我长大后他就几乎不曾动手打过我了。”宋观浪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不要紧吧?你的脸色这么差,我看我还是送你到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因为挨了个耳光而送进医院,只怕明天的报纸又会出现我的名字和大头照。”
  苏弄影抓着他的手试图站起来。“你想留下来也可以,我可要先走了。你父亲不怎么欢迎我,等会说不定会拿扫帚来赶。”
  “这种时候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走?”宋观浪一把就将她抱起来,苏弄影吓了一跳。
  “用不着这个样子,我又不是受了什么重伤。”她蹙眉低喊。
  “很疼吧?”宋观浪抱着她走出书房。“我父亲打了二、三十年的高尔夫球,这一巴掌力道肯定不小。”
  “力道大小我无从比较,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挨耳光。”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感觉舒服了些。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难受了。”宋观浪叹息。“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对女孩子动手,父亲他——”
  “他要打的是你。”
  宋观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那就让他打,我情愿这一巴掌是打在我脸上。”他说。
  然后,在走出宋宅到坐进车里这段时间宋观浪都没有再开口。
  苏弄影看了看他,露出浅浅的笑。
  “我已经没事了,真的。”她说。
  正要发动引擎的宋观浪停下动作转头看她。
  “我一看见你脸上的掌印就——”他沮丧地将头贴向方向盘。
  “怎么了?这么心疼我吗?”
  宋观浪倏地抬头,因为被说中心事而红了脸。
  苏弄影低头微笑,半晌后对他说:
  “你果然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宋观浪诧异地看着她,然后红着脸摇摇头。
  “没想到现在还有你这种人。”苏弄影轻叹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要成为弟弟的妻子了,你不仅笑着对人家说恭喜,居然还帮着她来找我这个情敌谈判。你想过没有?如果阿涛选择了我,并且和那女孩解除婚约,这不就是你赢取她芳心的大好机会吗?”
  “但是小苹喜欢的是阿涛,她很爱他,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感情定可以培养的嘛,以你的温柔体贴,很快就能掳获她的心,刚才你也听见了,你弟弟坚决表示要解除婚约,他看起来很认真,你也就用不着再退让了,勇敢点去追她啊,胜算很大的。”鼓励他去追女孩子让苏弄影莫名地觉得有点不舒服,最后她将之归因于挨了那一巴掌的后遗症。“我很少这么对人晓以大义,你可别辜负我一番好意。”
  “不,我不能要小苹。就算阿涛真和她取消了婚约,我也不会去追求她。”
  “为什么?这可不是玩孔融让梨那一套把戏的时候。”
  宋观浪默默不语,苏弄影却因为自己都不确定的原因而无法对他置之不理,像他这样的人,她不理他的话就没有人在乎他了。
  “你啊,能不能偶尔也替自己想想呢?把其它人都忘了,想想你要的是什么。”
  她说。“可以吗?”宋观浪转头凝视着她,双眼闪着谜样的光,“真的可以不顾虑别人,只想着我自己吗?”
  “当然。”苏弄影点头。
  “那么我要你。”宋观浪不敢看她,那样子简直就像在对方向盘说话,“如果可以忘了阿涛、忘了其它的人,我想要你,我真的好想要你。”他痛苦地说。
  不管是谁,忽然听见这样的话都会吃惊的,即使是苏弄影也无法例外。
  “我?”她愣了好一会儿,心跳有如打鼓,“不是小苹吗?”
  “我也以为自己喜欢小苹,但是在见了你之后……”
  “对一个人的感情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改变的?你不要开玩笑了。”
  “是真的。”宋观浪焦急地转头,但一面对她就会脸红不知所措,只得继续对着方向盘说:“如果你不是阿涛的女朋友,我一定要你,不管怎么样都要得到你。”
  “什么得到我?好……好暧昧的说法。”
  “想要就是想要。”
  苏弄影闻言蹙眉,脸还在发热。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以说出这种任性的话。”她嘀咕着。
  “是你要我说的,反正只是说说。”宋观浪闷着声音说道。
  “咦?”
  “不说出来的话很辛苦,说出来也许就可以死心了。”宋观浪的手在方向盘上握紧。“你很开心吧?听阿涛说要解除婚约。”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苏弄影回答。
  “是吗?”宋观浪苦苦地笑了。“看来你对阿涛很有信心,知道他一定会选择你。”
  “他勇敢面对你父亲,大声说出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觉得这样很好。”
  “嗯,阿涛会说出那番话,老实说我也很讶异。”
  “你们兄弟情深,因为你对他好,所以他也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她转头看他。“你说不想继承公司,这是真话吗?”
  宋观浪想了想,点点头。
  “我想要的是父亲的认同,一直以来都是。能不能留在公司,或是以什么职称留在公司,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为什么你父亲无法肯定你的努力?事情真像阿涛所说的那样吗?你父亲无限度地溺爱他,对你却异常严厉。”
  “也没有那么严重啦。溺爱不是教育孩子的正确方式,严厉也未必就不好。就因为父亲的严厉,我在各方面都学了不少,我自己并不觉得有多委屈。”
  “心里多少还是不好受吧?对你而言,父亲慈爱的微笑或赞美就像是天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再怎么不好受,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宋观浪发动引擎。“真的不用看医生吗?”他问。
  “我很确定。”
  “那你想上哪儿去?”宋观浪问,问了之后随即又转头对她说,“你想回学校了吗?时间还早,我们……我们可以先去吃点东西,我早餐、中餐都没有吃,肚子很饿,一个人吃饭又很闷。如果你不赶时间,不如就陪我去吃一点”“那就走吧,我也饿了。”
  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答应,宋观浪又愣了愣。
  然后车子在市区行驶,因为苏弄影说吃什么都好,宋观浪便选择了一家僻静的西餐厅。
  进入餐厅后他们找了角落安静的位子。苏弄影点了果汁及意大利面,宋观浪则点了杯咖啡。
  “你不是说肚子饿?光喝咖啡不吃东西行吗?”
  苏弄影看着他,宋观浪又脸红了。
  “啊,意大利肉酱面不错,我也来一份……啊不,麻烦给我两人份的,谢谢。”
  他说着,将菜单还给服务生,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水。“你好象很紧张,是因为我的关系吗?懊!”苏弄影以手撑着头,因为碰触到疼痛的脸颊而皱眉呻吟。
  “怎么了?”宋观浪身子前倾,伸手欲碰触她的脸,人在半途收了回来,“还很疼吗?对了,我叫服务生要些冰块来冰敷好不仔?多少可以减轻疼痛。”
  苏弄影摇头。
  “不小心碰到,有些刺痛而已。”
  “但脸上的红色印子愈来愈明显”“是吗?”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服务生一定很好奇我脸上的印子是怎么来的,这会儿八成正在厨房里七嘴八舌地讨论呢。”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笑的时候反倒不怎么疼了。”苏弄影喝了口水:“我不要紧,担心你自己吧。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是打算回你父亲的公司吗?”她问。
  思索了会,宋观浪点头。
  “我想我父亲只是一时气愤,等他情绪稳定后情况应该会好些,当然,问题的根本还是在阿涛,我得找个时间先跟他谈一谈。”
  “是吗?”苏弄影也在思索了片刻后点点头,“你们的确是该好好谈一谈,不过……我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直觉,或许猜错了也说不定,但如果你们两兄弟真有心要谈,彼此最好能绝对地坦诚。你听见了吗?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那么事情也许能简单化,说不还能圆满解决。”
  “这是什么意思?”宋观浪不解,“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我说过了是第六感,只可意会啊。”这时候服务生送上一大一小两盘意大利肉酱面,苏弄影拿起桌上的叉子说道:“很好吃的样子,我们开动吧。”
  由于肚子真的饿了,食物又烹调得非常美味,两人安静地用餐;不到二十分钟已将面条一扫而空,开始喝起饮料,而随着杯中液体的减少,宋观浪又苦恼了。还不想让她走,即使只是这么面对面坐着,也希望她能多待一会儿,但是吃过了东西,该说的事情似乎也都说了,还有什么理由留她?再说她毕竟属于阿涛,就算能留她再久也没有用吧?
  想到这儿,他觉得颇为沮丧,还有种深沉的无奈感。
  “这……也许我该向你道歉。”
  “你“总是”在向我道歉。”苏弄影拿起冰凉的果汁敷在脸颊上,然后舒服地轻叹了一声。
  “呃……你知道我必须和阿涛谈一谈,明明知道会伤害你,我还是得劝他回头,对于这点……”
  “你要劝他回去履行婚约并且接管公司?”她问。
  “对不起。”
  “没关系,你是为了你父亲嘛。”
  “但我也会尊重阿涛的意思,如果他执意要跟你在一起,父亲那里我会再想辨法。”
  “那么你也会祝福我们了?就像祝福他和小苹?”
  宋观浪无话,她是真的不明白他的心情还是故意捉弄折磨他?
  “大概不行了,我不想看见你和阿涛一脸幸福的样子。”宋观浪说着,拿起桌上的帐单,“我们走吧。”
  这样就生气了,很像小孩子哪,苏弄影想。
  看见宋观浪迈开大步朝着柜怡走,苏弄影只得扬了扬眉,放下未喝完的果汁跟上去;谁知道他结帐后就推开店门走向他的车子,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苏弄影瞇起眼睛,接着在西餐厅外头蹲了下来。宋观浪直到开了车门才发现她没跟上来,在一阵搜寻后看见她蹲在餐厅门口,他脸色发白,连车门都没有关就飞奔而去。
  他冲过去跪在她身旁,虽然焦急,却又不放随便移动她,完全是紧张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你怎么了?头昏?还是哪里痛?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那得打电话叫救护车——”
  “真的想要我吗?”蹲在地上的苏弄影忽然拾起头对他说,令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怎么样?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她又问了一次。
  宋观浪还无法开口说话,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那么走吧。”苏弄影站起来,“请你找一家干净的汽车旅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九章

  因为宋观浪不清楚哪一家汽车旅馆比较干净,最后他带着苏弄影来到台北某家知名的豪华饭店。
  苏弄影在饭店大厅打了公共电话回宿舍,对着在电话那头鸡猫子喊叫的秦悠悠说:
  “我今天不回宿舍了,晚上的点名你替我想个办法,就这样了,再见。”她挂断电话,想象着秦悠悠不知所措的慌乱模样,忽然间有点想笑,她是怎么了?居然会作出这种决定,她不是极度冷静、自制力超群吗?对任何突如其来的改变都觉得厌恶,这样的她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太荒谬了。
  在浴室泡澡峙,苏弄影还想过这个问题,但随即便把它拋在一旁了,人都已经踏入饭店房间,泡在豪华的大浴缸里,想回头也来不及了,不过话说回来,其它女人在这种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羞怯吗?还是紧张?也许就因为外头那家伙已经够羞怯、够紧张了。她便自然而外成了两人之中较为冷静的一个,但是这样行吗?从书里得来的知识向来很难应用于现实中!她经常有这种感觉。
  水变冷了,苏弄影于是又扭开了热水,朝着外头问道:
  “可以再多泡一会儿吗?”
  “啊?当然,你想泡多久就泡多久吧。”外头传来宋观浪的声音,唉。
  听起来还是很紧张呢。
  宋观浪的确是紧张,但除此还有更多更多无法解释的情绪,他不停地在房里来回踱步,看看窗外、看看大花板,就是不敢看那张铺有雪白床单的大床。
  然而就算不去看它,脑中还是会浮现种种旖旎的画面;就像她泡在浴江里的样子,只围着一件浴巾的样子,还有他们在那张床上……想到这里,他已经是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好象连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此外,他的良知也在和他无耻的欲望搏斗,然而在两者旗鼓相当的情况下,他的心却站在欲望这一边,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想要拥有她,不顾一切地拥有她,只要一次就够了,他真的想……啊!心跳得好快,别再想,别再想了比较好。
  但是……怎么可能不去想呢?她会说出那样的话是怕死都想不到的,而且她之前也说过了,她和阿涛尚未——他们虽是男女朋友,但还不是那种关系,那么她又为什么肯和他——啊!不行,头好昏,别想那个,真的不能再想了。
  宋观浪轻叹一声往床上倒,随即又跳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了看浴室紧闭的门,他闭上眼睛。
  真的可以吗?阿涛都没做过的事,他可以做吗?真做了的话,往后他哪里还有脸面对他们两人?难不成要远居国外,一辈子不和他们联络?
  他一上车就不断想着这些事情,却还是把她带进了饭店,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能背叛阿涛,做的却是全然相反的事,真是可耻啊他。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立刻去告诉她他后悔了,退了房带她离开这里。下定决心,现在就去敲浴室的门。
  仅存的一点良知化成了声音在他脑海中响着,稍稍唤回了他的理智,而在这个时候,浴室的门也慢慢打开,泡澡完毕的苏弄影走了出来,并且如他所幻想的仅围着一件大浴巾,颇为白皙的皮肤因为热气而染上一层粉红,非常漂亮。
  她对他浅浅一笑,宋观浪好不容易牙筑起的理智矮墙碰的一声崩塌了,他盯着她看,根本无法移开视线,宋观涛的脸虽然数次浮现眼前,他也视而不见。
  对不起,阿涛。
  此刻他所能说的大概就只有这句话了。
  “我……我也去洗个澡。”宋观浪拋下这么句话使冲入浴室,三两下脱掉了衣服,扭开水龙头让冷水迎面而下。
  虽然听说冷水可以冷却欲望,对他却毫无效用似的,即使是冻得嘴唇发紫、全身颤抖,某个部分却越发坚硬了。他果然是个罔顾兄弟道义、不折不扣的情欲份子。
  再冲下去铁定会感冒,宋观浪终于关上冷水,拿起浴巾擦拭头发及身子,这时候,很自然地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刚刚才冷却过的身躯也逐渐热了起来,该怎么办呢?他简直就像个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
  宋观浪又冲了一次冷水,这回他做了次深呼吸,在犹豫迟疑之而就推开门回到房里。
  苏弄影里着浴巾站在窗前看夜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起伏后,这多事的一天正逐渐步入尾声。
  “啊。”听见声响的苏弄影转过身子,“洗好了?挺快的嘛。”她微笑着说。
  她的自在令宋观浪沮丧,在他不断和良知挣扎,因为紧张而频频冒汗时,她却穿著条浴巾四处走动,有若度假般的悠闲。
  是的,苏弄影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反观宋观浪,尽管比例完美的躯体看不见任何赘肉,他对于仅在下半身围着浴巾依旧觉得非常别扭,尤其是当苏弄影以好奇及欣赏参半的眼神看他,他脸红得恨不能再巡游浴室。“别一直盯着我看。”宋观浪终于说。
  “啊,对不起。”苏弄影忍不住要皱眉。这是什么对话?换她说还象样点。
  她坐在那张大床上,拍拍旁边的位子看着他。
  宋观浪却移开视线,也没有向她靠近。
  苏弄影盯着他看,半晌后站起来。
  “后悔了也没有关系。”她说。
  “不!”宋观浪拉住她。
  “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你不想要的话,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我要。”宋观浪急忙道。“都到了这里,我不会让你走的。”
  “是吗?”苏弄影微笑。
  “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愿意把这么珍贵的——”
  “哪里珍贵了?”苏弄影淡然道:“第一次是麻烦、是障碍、是沉重的包袱、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
  宋观浪睁大了眼睛,苏弄影只是笑了笑。
  “觉得我过于开放吗?其实我是很保守的。”
  她这么说,宋观浪则回以怀疑的眼神。
  “虽然第一次是这么讨人厌,我还是非常珍惜啊,否则早把它随便给人了。”
  “所以我才要问为什么不是阿涛而是我?”
  “对象是你的话应该能成为美好的回忆吧,我是这么想的。”
  “阿涛就不行吗?我以为你爱他。”他说,语气似在生气。
  苏弄影看着他,之后点点头。
  “可以啊。”她说,“阿涛应该也会是个好人选吧。”
  “你——”宋观浪怒视她,继而撇过头去。
  “你究竟要我怎么样?说我只要你一个人?”苏弄影开口问,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平静。
  宋观浪双手在耳侧握紧,微微泛红的脸上明白写着恼怒和沮丧。
  “你才不会那么说,像你这样的女人是不会为了取悦男人而说谎的。”
  才怪咧,最近堆积在她身上的谎言简直有阿里山那么高。
  “你生气了?”苏弄影问。“这种气氛似乎不是很适合做那件事,要作罢吗?”
  “谁要作罢?我就是因为太想要你才会生气。”宋观浪忍不住喊道,苏弄影则因此而静默了好一会儿。
  很像,真的很像闹别扭的小孩子。
  她虽然很想这么说,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看着他轻声问:
  “现在呢?该怎么做?”
  经她这么一间,宋观浪脑中随即闪过无数限制级镜头,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根本说不出话来。
  再这么下去天都亮了,她是不是该直接扑向他,硬把他给压倒在床上。
  苏弄影认真衡量这可行性,最后决定应该力守中国女性含蓄的传统美德。
  “咦?我的脸好象肿起来了。”她突然说。“真的?我看看。”
  宋观浪闻言,立即忧心地走向她,而苏弄影就趁着他弯下腰检视她的脸颊,准确并毫不犹豫地将唇贴上了他的。
  宋观浪无法呼吸,他所能感觉的仅有她那柔软香甜的双唇,良知也罢,道德也好,在这一刻全都被他拋到九霄云外,宋观涛的脸也在他脑中逐渐模糊,终至消失。
  他闭上眼睛,以同样生涩的动作响应她的吻,从轻轻的四唇相触到愈来愈炽热的强烈需索,宋观浪颤抖的手迟疑地移上她的背,最后紧紧箍住了她。
  与她如此紧密相贴令宋观浪回复了瞬间的理智。他抓着苏弄影的肩膀推开她,喘着气开口:
  “你——”
  “我只会这个了,接下来呢?”
  苏弄影的话令他昏眩,好不容易唤回的些许理智再度被击溃,凝视着她,只见她双眼明亮、唇色嫣红,宋观浪忍不住又低头吻她,而这回是怎么都停不了了。
  他的唇压着她的,一双大手则在她身上游移,寂静的房间于是响起两人的喘息声,由小而大,由平稳而愈来愈急促。
  忽然间,如此地碰触彼此似乎已经不够,宋观浪微微颤抖的手伸向里在她胸前的浴巾,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抬头问:
  “可以吗?”
  苏弄影点头,脸上带着红晕,呼吸也不怎么稳定。
  于是他拉开围在她胸前的浴巾,任它轻轻掉落在地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去碰触他的腰际,意思极为明显,苏弄影不由低下了头。
  衬着他一身的古铜色,纯白色的浴巾显得特别醒目。她盯着随意塞住的浴巾一角,脑中居然出现他一丝不挂的模样!非常鲜明逼真,令她倒抽了一口气。宋观浪因为她数秒的迟疑而不耐,低下头又攫住了她的唇,他的吻虽然也称不上熟练,却是热力十足;起初还维持着一定程度的温柔,随即就变得热切而略带蛮横,既不至于伤害她,又让她深刻感觉到自己是如此被需要着。
  终于,苏弄影也解下了他身上的浴巾。
  宋观浪不可控制地呻吟出声,她刚将脸埋在他胸前,闭上眼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宋观浪边深呼吸,边告诉自己放慢速度,她毕竟是第一次,再怎么冷静也难免心慌;而他,不仅这方面的经验有限,处女更是从未碰过。如果他不能有效控制紧张的情绪,又怎么能让她安心将自己交给他?
  是的,他必须慢慢来,她答应给他一整夜的,时间还长,不急、不急。
  于是宋观浪开始想些无关紧要的事,公司的事也好,职棒或职篮的战绩也罢,他希望能让自己的欲望稍微冷却一下,以免吓坏了她。
  可惜的是,苏弄影完全不领他的情;在花了几秒钟适应陌生的激情之后,她开始不安分了;双手摸遍了他宽阔的背,鼻子在他胸前嗅啊嗅的。
  当他脑中警铃响起,正打算出言阻止时,她居然伸出舌头轻舔他。
  宋观浪屏息,接着开始喘息呻吟,什么公司、什么职棒职篮全都不管用了,他的理智是如此不堪一击,急速窜高的情欲再次主宰了一切,无法忍受苏弄影像只猫似的在他胸前舔来舔去,宋观浪抓住她的肩将她推开了些。
  “求求你,别这样。”他哑着声音说。
  “我做的不对吗?”苏弄影认真问。
  “不,也不是不对——”
  “那么是你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但——”
  “那为什么不能做?”
  “这……”宋观浪苦笑:“就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怎么说呢?这种痛苦女人是不会懂的。”
  “咦?男人才懂得痛苦吗?”苏弄影轻扬眉毛,“究竟是什么感觉呢?真想知道。”她盯着他起伏的胸前,半晌后又伸出可爱的粉红色舌头。
  面对她的蓄意“挑衅”,无力招架的宋观浪只能呼吸急促地闭上双眼。
  “你这是在玩火。”他说,声音更为沙哑。
  “我们本来就要玩火。”她又轻轻舔他,“淡淡的香皂味道,我喜欢。”
  “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不是吗?”
  “也许吧,你要不要也尝尝看?”
  宋观浪凝视她。
  “我怕太急了会吓坏你,真的很害怕。”他说。
  苏弄影也拾头看他。
  “我就知道。”
  “嗯?”
  “你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她露出浅笑。
  “弄影——”
  “我不害怕,反而会很高兴。”苏弄影靠在他胸前。“你失去控制是因为我,所以我很高兴。”
  “在你面前,我仿佛不再是我自己了。”宋观浪紧紧拥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为什么?”
  “我是啊。”苏弄影对他微笑。“今夜我属于你,说好的不是吗?”
  今夜,只有今夜能拥有她,多么短暂的时间,多么无奈的喜悦。
  宋观浪看着她,轻叹一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的吻带着挫败与绝望,但已无法再粉饰伪装了,他用力亲吻她,然后弯下腰抱起她走向那张大床。
  “想着我,今晚我要你只想着我一个人。”宋观浪轻咬她的耳朵并且说。
  “嗯,只想着你。”苏弄影闭上了眼睛。
  然后便没有多余的言语了。
  宋观浪从被动转为主动,而且一发就不可收拾似的。不仅依着苏弄影的意思尽情尝着她身上的味道,还半鼓励、半强迫地教她碰触他,从上到下,几乎什么地方都不放过。
  苏弄影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因为这样密亲接触而羞怯,但显然她错了。让一个男人,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男人如此碰触她,而她也以手和唇抚过这男人发烫的肌肤,原来男人和女人做的是这样的事,实际体验过的她是无法不脸红的。
  宋观浪的唇吻上她的胸,亲吻者和被亲吻者似乎都难以平静,苏弄影发出了细微的呻吟声,他则因为她迷人的反应而越加激动。
  终于,他将她压在身下,低下头亲吻她,之后带着不安开口说:
  “听说会有点疼——”
  “嗯。”
  “对不起。”
  “现在就道歉不是早了点吗?”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缓缓将他拉向她。我爱你。
  宋观浪在心里说,俯身让自己坠入禁忌的情欲中。
  ※        ※         ※
  虽然明白她身体上的不适,宋观浪还是不由自主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对他而言,时间是可恨却无法击退的敌人;随着星光一点点消失,天色逐渐变亮,他心慌而且无助,只能紧紧将她拥在怀中。
  带着这样的恐惧心情,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一股失落感向他袭来,用不着转头确认,他很清楚这凌乱的床上只有他,佳人早已不在。
  浴室里没有人,房间的每个角落都不见她的东西。她就像不曾存在过,宋观浪几乎要相信昨夜只是一场梦,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
  把脸贴近旁边白色的枕头,会发现上头有一根不属于他的头发,可以问到他何识却已深深爱上的淡香,宋观浪闭上眼睛,等待那锥心的痛楚过去;他不想动也不能思考,脑中一寸空白,就像被掏空了似的。
  待宋观浪稍微恢复了知觉,他觉得自己无法继续留在这个房间里,昨夜的旖旎缱绻不断折磨着他,令他苦不堪言,于是他起身穿上衣服,在关上房门前迟疑了会,终于还是回头又看了看,然后才离开房间下楼退房。
  坐上了驾驶座,宋观浪忽然不知道该将车子开向何处,不论是宋宅还是办公室,此刻都无法给他家的感觉;而在阿涛的事情尚未解决之前,他似乎也不该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但是他觉得自己此刻还无法面对阿涛,在经过昨夜之后,他需要一点时间自责反省,虽然答应过父亲要劝阿涛回家,他心里也是如此希望着;然而阿涛回家就必须接管公司并履行和小苹的婚约,这么一来,受到伤害的就会是弄影了。
  他自己的幸福却必须建筑在她的痛苦上,这么卑鄙残酷的事,他想都不愿多想;弄影是他唯一在乎的女人,阿涛则是他最亲爱的弟弟;即使他是如此渴望能拥有她,也无法狠下心拆散这封情侣。他们两个人彼此相爱,光凭这点他已无丝毫胜算。昨夜对他而言是惊喜也是奇迹,他应该知是,不该再有其它奢想。
  宋观浪苦涩地想着:为什么他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果他只忠于自己的心,其它的人或事都不予理会,或许就不至于这么痛苦了。
  不知不觉又在车上呆坐了许久,等宋观浪终于发动引擎将车子驶离饭店停车场,约莫已到了正午用餐时间。市区人潮车辆都多了起来,他不得不集中精神小心开车。
  接下来他就漫无目的在市区绕圈子。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此刻他该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即使再怎么逃避、再怎么拖延,最后他能去的还是只有那里。
  牙一咬,宋观浪用力踩了煞车,将车子一百八十度调了头。
  到“玫瑰”去吧,去确定她是否已安全回到学校,然后就是阿涛了。尽管他没有自信能无愧地面对他,但他们兄弟俩必须面对面谈一谈,这已是无可避免的,就当它是个酷刑,早点执行就能早点超脱。
  ※        ※         ※
  结束了上午的两堂课,苏弄影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宿舍。说起来这两个小时实在很辛苦,老师言之无物,读诵课本的声音有如催眠符,如果不是这两堂课点名点得凶,她也用不着这么匆忙从饭店赶回学校了。
  不过这样也好,经过昨晚,她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两人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碰了面要不脸红简直难如登天。
  不行,一想起昨夜她就觉得头昏,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在学姊家过夜当天她睡得很少,昨晚更是根本没什么机会合眼,他不断将睡梦中的她吵醒,接着就——
  苏弄影脚下一个踉跄,多亏扶着一棵树才没有跌倒。太危险了,她决定不再想那男人,不再想昨夜的事,眼前她最想做的就是回宿舍好好睡上一觉。
  奈何天不从人愿,她一进寝室就碰上正在焦急踱步的秦悠悠。
  (原文遗漏)“请她和你联络好不好?什么?不用啊?真的不用吗?你再考虑考虑——”
  “把电话挂掉,悠悠。”
  苏弄影在上铺不耐地说,习于接受命令的秦悠悠只得照做。
  “是找你的耶,你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她挂上电话后噘着嘴说。
  苏弄影叹气。
  “好,好,电话是什么人打来的?”她提起精神问。
  “一位先生,他问你在不在,却又说不用叫你听电话;当然了,他也不肯留不姓名和电话号码,有点奇怪不是吗?你说这会不会是那种变态打来的骚扰电话?”
  “我知道了。”猜也猜得到是谁打来的,但为什么不找她听电话呢?苏弄影有点纳闷。
  “你知道?你认识那个变态吗?”秦悠悠嚷着。
  “才不是什么变态。”苏弄影躲进被子里,“我真的要睡了,你快去吃午饭吧。”
  “起来吃点东西吧,弄影,一直睡觉的话人会变傻的。”秦悠悠提着晚,走进寝室。“那么你究竟是睡了多久才傻成这副德性的?”苏弄影揉着眼睛坐起来,感觉疲惫并未完全消失,全身上下也还隐隐作痛。
  “亏我还替你买了便当回来,结果你的嘴巴还是那么坏。”秦悠悠抬头,皱眉又噘嘴地瞪着她。
  “你以为一个便当就能让我改变吗?”苏弄影爬下床,到盟洗室洗了把脸后,回到寝室和秦悠悠一起吃着便当。
  “我替你挑的这些菜好吃吗?”秦悠悠将饭菜送入嘴里,对苏弄影露出个满意十足的笑容,“这虾仁炒蛋尤其好吃,你觉得呢?”
  “嗯,还不错。”苏弄影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食欲也不是很好。
  “。对了,今天下午我打电话给湘凝学姊,告诉她你已经回来了,学姊肚子里有宝宝嘛,我想还是别让她太担心比较好。”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呢?我妈妈就常常说,就算我到了五十岁她也一样放心不下。”
  “如果是你,到了九十岁还是傻呼呼的吧?也难怪你妈会担心。”
  “到那时候我妈就有一百三十多岁了,嘿,这样会被当作妖怪耶。”
  秦悠悠忧心忡忡道,苏弄影则看了看天花板后继续吃她的饭。
  不过秦悠悠这个人是静不不来的,即使苏弄影刻意不答腔,她一个人也能自导自演说个没完。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弄影。”
  “可以不回答吗?呆子。”
  完全不理会她的话,秦悠悠开始了她的问题。
  “湘凝学姐说你可能和男朋友夜游去了,不好意思告诉我们,不过很奇怪,昨大你那个宋老师也来找过你耶,弄影,难不成你还有其它的男朋友?”奉悠悠皱眉道:“你个性怪,嘴巴又坏,男孩子为什么会喜欢你呢?而我却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老天爷真不公平。”
  苏弄影白了她一眼。
  “吃饭吧你,这么多话。”
  “瞧,你就是那种一点也不温柔的女人。”她的话让苏弄影想起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人,脸上不耐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她静静吃着晚餐,外后转头看了看秦悠悠,她这位单纯得有点蠢的室友正满足地嚼着食物,还对她傻傻地笑了笑,“呃……”苏弄影放下手中的筷子:“悠悠,你——”
  “你叫我吗?”秦悠悠条地转过头。
  “嗯。”苏弄影点头,“让你和学姊们担心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容忍我。”
  她说着,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坐在旁边的秦悠悠却碰的一声摔下了椅子。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6-21
第十章

  过了一个星期,宋观涛约了苏弄影在校园的某个角落见面。
  “我找过你,学校说你请了几天假。”苏弄影将罐装饮料递给他,自己则喝着运动饮料。
  “谢谢。”宋观涛拉开拉环,“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对了,听说你和大哥上了报,被误以为是一对情侣,我父亲就是为此把你和大哥给找了去?”
  “嗯。”
  “对不起,为了我的事。真的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我已经习惯了。”苏弄影看着他,“出了什么事吗?宋老师,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宋观涛叹息:
  “的确是出了点事,我大哥他……他失踪了。”他说。
  “失踪?”苏弄影闻言一愣,“什么意思?被绑架了还是……”
  “不是这样的,大哥留书离家,说暂时不会回来了。”
  苏弄影静了静,半晌后道:
  “你们……你和你大哥谈过了吗?”
  “嗯,一个星期前我们聊了很久,也谈了很多事情。”宋观涛回答。
  “很认真地谈了吗?我指的是你们是否开诚市公,无所隐瞒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宋观涛看看她,然后微微撇开了头。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对大哥当然是实话实说,我和他之问还再什么好隐瞒的。
  “是吗?”苏弄影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能不能告诉我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还不就是那些。”
  “关于谁该继承你父亲的公司吗?”
  “还有和高家的婚约。”宋观涛也在她旁边坐下。“大哥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你,愿意为你放弃一切。”
  “所谓一切——”
  “就是违逆我父亲的意思,不接管公司也不和小苹结婚。”
  “那么老师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这还用问吗?我早就决定了,公司和小苹都是大哥的,是他该得的。”
  “那么你是选择了我?”苏弄影轻叹,“果然,什么无所隐瞒,全是鬼话。”
  “你——”
  “我不知道老帅对接管公司有没有兴趣,但你其实是喜欢那位高小姐的不是吗?如果真是坦诚相对无所隐瞒,这种事为什么不说出来?”苏弄影大声对他说。
  见宋观涛一脸错愕,苏弄影继续道:
  “用不着这么惊讶,旁观者清,而我凑巧就是那种话少、眼睛却很雪亮的人。”
  宋观涛盯着她看,继而露出苦笑。
  “被看出来了啊,我还以为自己演技一流呢。”他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喜欢一个女孩子却要将她让给别人。”
  “是别人的话我是绝不会退让的,就因为那人是大哥,因为大哥也喜欢小苹。”
  “所以老师就打算拱手相让?你究竟把女人当成什么了?”苏弄影蹙眉。
  “你不明白。”宋观涛苦涩地说:“从小我就一直在夺取大哥的东西,即使我其实并不想要,也无意去争取,但最后总是相同的结果,不管是有形还是无形的,原本该属于大哥的东西都会变成我的。”
  “你父亲对你们两兄弟的态度悬殊,的确是令人无法理解。”
  “父亲对我宠溺不已,对他却万般严苛;大哥在这种缺乏温暖的不公平环境中长大,对我却始终那么好,没有丝毫怨恨和嫉妒。”
  “所以你为了手足之情,决定把公司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让给他?”
  “不是让,只是不想再夺取了。”宋观涛看看她说:“我到国外留学时大哥已经在公司工作,父亲要他从小职员开始做起。让他吃了这么多苦头,为的就是训练他来辅助我。小苹也是如此,她和大哥认识得早,相处的时间也多,但和高家联姻的事情决定后,新郎却是年纪较轻的我。”
  “或许高小姐喜欢的人就是你。”
  “即使是如此,我也无法接受,大哥为了公司忙得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我却总是坐享其成;公司方面我早决定要和大哥共有,但小苹只有一个——”
  “我不是说过了吗?感情这种事是不能让来让去的,如果高小姐喜欢的是你大哥,以那种富家千金的个性又怎么会答应和你订婚?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的意愿拋在一边,她岂不是太可怜了?”
  “但是大哥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
  哦?第一次爱上的女人吗?听起来真是刺耳。
  “结果呢?告诉我结果就行了,那繁琐的过程我不想听。”苏弄影说。
  “大哥要我做我自己,要我去做想做的事,和喜欢的女孩结婚。宋观涛叹息,“就因为他这么说,我以为他已经决定接管公司,并且履行和高家的婚约;没想到隔天我就在信箱里发现大哥给我的信,之后就再出没有他的消息了。”
  “是吗?”苏弄影一口气将运动饮料喝光,“邸么老师是打算继续逃避呢?还是回去接管公司并迎娶高小姐?”
  宋观涛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大哥对我说过的话,我会好好地、仔细地再想一想。”
  苏弄影点头。
  “事情其实很单纯,老师不要想太多比较好。”她说。
  “或许吧。”宋观涛扬扬嘴角,“一直希望能为大哥做点什么,但也许我终究是用错了方法,即使大哥相信我爱的是你,他也不会乘虚而入跟小苹结婚,这点我早该想到的。”
  “看来是如此,否则他也不会留再出走了。”
  “我考虑请征信社帮我寻找大哥,我父亲正因为他的失踪而大发雷霆。”
  “是吗?”苏弄影超级冷淡地说:“那天你父亲当着我的面对他咆哮,拿书扔他,要他滚出去再也别回来,最后甚至还动手打人,一副恨他入骨的模样。”她没说那巴掌最后是打在她脸上,提起这种小事只会引发更多繁琐的问题”“大概是担心公司没有人打理吧。”宋观涛嘲讽地一笑,“让你看了笑话,不过那是最真实的,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我想他一辈子也不会改变。”
  “那么你们也只好再多忍耐几年了,我看他身子挺硬朗的,一时半刻送死不了。”
  宋观涛笑着摇头。
  “这种刻薄的话只有你才说得出口。”
  “过奖了。”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帮忙,谢谢你,弄影,我真的非常感激。”
  “可惜结果并不完美。”
  “现在不结论还太早了点。”
  “这倒是,如果老师能和高小姐来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另当别论了。”苏弄影站起来拍拍裤子,“明天我可以放出被你拋弃的消息了吗?”
  “不,应该放出我被你拋弃的消息,随你要怎么抹黑我都无所谓,无端给你带来那么多困扰,这是我起码该做的。”宋观涛说。
  “如果我拋弃了你,那些女学生绝对会围过来安慰你,想想那种情况,老师喜欢吗?”宋观涛脸色苍白,苏弄影于是继续说:“所以啦,还是把你塑造成无情的负心汉好些,你说是不是?”
  宋观涛笑了笑。
  “就随你的意吧,反正我留在这学校的时间也有限了。”他说。
  “哦?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大概吧,我也有应该负起的责任。”苏弄影点点头。
  “加油了,宋老师。结婚时记得寄喜帖给我,我虽然不会出席,但会远远地祝福你们。”
  “谢谢你,在我短暂的教师生涯中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没什么。”苏弄影扬起嘴角。“等会还有课,我未走了,如果有令兄的消息……”她停了停,终究没有再说下去,挥挥手走开了。
  ※        ※         ※
  最绿的山和最蓝的海,最美的夜景和最迷人的星空,最纯朴的小镇风情和最广阔的心境,这里是垦丁,一个难以用言语或文字形容的地方。
  在能远眺海洋的民宿里,一个高大的男子倚窗而立,他皮肤黝黑,略长的头发整齐地朝后梳,在颈后以皮绳系住,整个人看起来既粗犷又沉默,两道浓眉间,则总带着淡淡的哀愁。
  窗边的书桌上摆着一部黑色轻巧的手提电脑、几本书、一个马克杯,另外有着一个淡蓝色印着小花的信封;那信函已经拆封,里头的东西此刻正在男子手中——
  那是好友寄来的邀请卡,上头只简短地写了几个字:
  小儿弥月,敬请亲临道贺,礼到人不到者断绝朋友关系。
  邀请卡上的内容他早已熟记在心,每每想起,真是百感交集。
  当初他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这里,找了个地方住了后就不曾再离开,所到之处净是步行可及,他购置一部手提电脑,设计一些游戏软件赚取所需的费用。
  而除了坐在计算机前工作,他最常做的就是到海边散步,去看日出,去看繁星,看一望无际、变幻莫测的海洋。大自然的绝美及无常令他领悟到自身的渺小,也只有在那一刻,他的心才能异常平静。
  不知下觉,他在这地方居然已待了这么久,好友的儿子已经出世,再过几天就要请喝满月酒了,原本以为在这里会度日如年,结果时间却是如此匆匆流逝,实在是始料未及。现在的住处他只对弟弟阿涛及挚友邵溪樵说过,而且是在他们答应绝不前来找他的情况下才告知的。用了几年的行动电话在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是关机状态,他也不曾透过公用电话和任何人联络,见了房东或这儿的居民,他多半是点头微笑,曾经那么忙碌的生活轻易就转为平淡宁静。
  阿涛经常写信给他,短短的字句里最常写的是父亲的健康状况,在收到邀请的前两天他也收到弟弟的信,信中提及他将带着妻子出国洽公顺便做个短期旅游,更使得他开始认真考虑回台北一趟的可能性。
  不过,虽说会考虑,大概是非得回去一趟不可了,卡片上写得这么清楚,他若避不见面就会失去一个朋友。他很懂邵溪樵,这个商界魔王是说一不二的,说绝交就肯定会绝交;而对此刻的他而言,朋友是仅有的珍宝了,怎可再失去?
  话说回来,他似乎也逃避得够久了,三百多个日子都过去了,他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神克服伤痛,难道就没有半点长进?事实毕竟无法改变,他迟早得学着面对、接受并且适应,人生不就是如此?
  转头看着桌上浅蓝色的信封,他想起许久之前收到的那张喜帖,那张被他锁进抽屉的喜帖,心依旧一阵阵地疼,是啊,转眼过了一年,也该是试着淡忘的时候了,回去吧,他想,回去和老朋友叙叙旧,再好好抱一抱他可爱的干儿子。
  ※        ※         ※
  邵溪樵和古湘凝的长子尚未命名,暂以“宝宝”称呼。据说五官长得酷似母亲,冷傲孤僻的个性则承袭自爸爸,这么丁点儿大的奶娃儿就会耍酷,说了谁也不会相信吧?
  由于原有的轿车早已出售,宋观浪搭机北上,出机场后再随手拦一辆出租车,他没有回家,直接前往邵溪樵的住处。
  这搭飞机到搭出租车,一路上他都让脑筋保持忙碌,想着正在设计的游戏软件,想着今天报纸的头条新闻,这方法不错,成功地压抑他的胆怯心理,然而当他在这来过数次的大楼外头。他的心又开始犹豫不定。进去啊,他告诉自己,只要走进去,和好友拍拍肩膀大笑几声,他便重拾自我,不再逃避;但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着:逃吧,别回来,别撕裂正逐渐愈合的伤口。
  正当宋观浪在门外徘徊,大楼警卫走了出来。
  “对不起,请问你是宋观浪宋未生吗?”他问。
  “是,我是。”宋观浪颇觉诧异。他是来过这里几次,却没有向警卫提过姓名。
  “啊,您好,宋未生,邵先生正在楼上恭候大驾,您快上去吧。”警卫笑嘻嘻地对他说。
  宋观浪一愣,继而露出浅笑。
  这就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你心里想些什么全被摸得一清二楚,无可遁逃。
  电梯门一打开,邵溪樵就站在外头对着他微笑。
  “就不信你敢不来。”他说。
  “我是来看我干儿子的。”嘴里虽是这么说,两个人还是用力地拥抱了下。
  “走,去瞧瞧我那宝贝儿子,不是我吹牛,真是可爱得让人受不了。”邵溪樵搭着他的肩住前走。“用不着拘束,跟上回一样,自己人高兴一下罢了。”
  “还是嫂子自己下厨吗?可别累坏了她。”
  “她肯我还不肯呢。料理多半是外送,湘凝的同学和学妹也过来帮忙做了几道点心。”
  “就是上回那几个?”
  “嗯。”邵溪樵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湘凝的朋友都是些很有特色的人。”
  “是啊。”因为想起了某个人,宋观浪低下了头。她是最特殊的,却不在这屋里头。
  “对了,进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邵溪樵停下脚步。
  “什么?”
  “为什么不参加阿涛的婚礼?你们兄弟俩感情向来很好的不是吗?”见他不言不语,邵溪樵蹙眉,“连我都到场了,你可别说你没收到喜帖。”
  “我收到了。”宋观浪终于低声道。
  “那为什么缺席?”
  “可以不回答吗?”
  “可以,只要你肯回答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忽然躲了起来谁也不见?”
  宋观浪苦笑。
  “两个问题答案是一样的。”
  “那就省事了,你只要回答一次。”
  宋观浪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抬起头说:
  “我说,你听过就把它忘了。”
  邵溪樵纳闷,但仍点了点头。
  宋观浪思索着该从何说起,最后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我也爱她。”他哑声说。
  “咦?你爱谁?说清楚点。”
  “我爱上了阿涛的新娘,很痛苦,所以我远远逃开了,也没有去参加婚礼。”邵溪樵闻言愣了半晌,之后慢慢地耸起了两道浓眉,接着就瞇起眼睛看他,最后则以极度怀疑的语气对他说:
  “我没听错吧?你真的爱上了那个在自己婚礼上哭到昏倒的女孩子?”
  ※        ※         ※
  在大楼警卫室前等候了半个小峙,宋观浪终于看见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等不及她朝这儿走来,他已经拔腿奔向她。
  眼前突然跑出个人,苏弄影吓了一跳。待她看清来者是何人,却觉得更加诧异。
  “你——”
  “为什么跟阿涛结婚的不是你?”宋观浪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到她面前劈头就问。
  苏弄影盯着他看,神情已恢复冷静,甚至还露出浅浅的笑。
  “你好,好久不见了。”她说。
  “这是怎么回事?”宋观浪压抑着翻腾的情绪,他最想做的其实抓她狠狠摇晃一顿。“究竟是为什么?阿涛在信中明明写着他已经决定要和所爱女人结婚。”
  “他是和高小姐结婚了。”苏弄影蹙眉,“你不知道吗?宋老师没寄喜帖给你?”
  “宋老师?”宋观浪低嚷,“阿涛什么时候变成宋老师了?你向来叫他阿涛不是吗?”
  苏弄影静了静,纳闷地开口说:
  “有点怪,你好象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我一直以为和阿涛结婚的是你。”
  “哦?难不成你是真的没有收到喜帖?”
  “我有,但是……”宋观浪开了闭眼睛。“我没看,我没有拆开帖子。”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他对她喊,继而微微红了脸。“我一直以为阿涛的新娘是你,所以……”
  “这么说来,你也没有出席婚礼了?你不想看看我穿新娘礼服的模样吗?”
  “你……”宋观浪怒视她,“你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希望你嫁给阿涛!”
  “我是否不够资格成为你的弟妹?”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希望你嫁给阿涛,是因为我自己要你!”
  这话以极高的音量说出,经过的行人莫不掩嘴而笑,令宋观浪尴尬得红了脸。
  苏弄影则是轻蹙眉头瞪着他。
  “这种话你只要对着我这当事人说就够了。”
  “我说了,那天……”宋观浪左右看了看,也放低了音量,“在饭店那晚,我不是一直对你说我要你吗?”
  “听起来就像是男人在情欲勃发时的无意义用语。”苏弄影淡然说。
  “什么意思?”宋观浪蹙眉低喊。
  “习惯性地说出口,却又不必负任何责任。”
  “才不是这样,我是很认真的,我……”宋观浪又看了看前后左右。“我从来没有对其他女人说过这种话,真的,你相信我。”
  “对高小姐也没有说过?我听说她是你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宋观浪又脸红了。“我以为自己喜欢小苹,后来发现那其实不是爱,不过都是认识你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说,“不过去也不行,对方现在已经是你的弟妹了啊。苏弄影看看时间,“对不起,我还有事?”
  “你不能走,我们还有事要谈。”
  “对于一个一年不见的朋友,我觉得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
  “你在生气吗?”宋观浪焦急地拦住她,“那么我道歉,不管你为什么生气,我都向你道歉。你就再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解释好吗?”
  “都过了一年你才想起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苏弄影看着他,“饭店那晚是我自己愿意的,甚至还是我主动勾引你,你用不着介意,大可再消失个三年、五年!”
  又有两个行人摀着嘴窃笑,宋观浪只好红着脸对她苦笑。
  “这种事也用不着大声嚷嚷。”他说。
  “抱歉,让你丢脸了。”苏弄影冷冷道。
  “我才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你在乎什么。”苏弄影又看了看表,“麻烦让一让,我真的迟到了。”
  “是你学姊儿子的满月餐会对不对?我也是应邀而来,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跟阿涛步入结婚礼堂的不是你。”他想抓住她的肩却又不敢,最后还是将双手放回身侧,“听溪樵说起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大白天就开始作梦了,请你告诉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阿涛明明是爱你的,用何最后即拋下你而娶了小苹?”
  苏弄影思索了半晌,最后道: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你大可放心,宋老师娶的的确是他所爱的人。他和高小姐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我也很替他们开心。”
  “那么你呢?你怎么办?”宋观浪急忙问。
  “我?我很好。”苏弄影淡然笑笑,“从学校毕业了,在一家书局当店员,虽然忙了点,薪水也不高,但因为我喜欢书,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宋观浪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或眼里找出失意和哀伤,却一无所获,难道过了这几个月,她对阿涛另娶他人的事已能释怀?
  “你……还想着阿涛吗?”他迟疑了会之后问。
  “偶尔会想起。”苏弄影点点头。
  “那……如果你身边出现了其它的追求者……”
  “已经出现了喔,书店的老板和两位年轻客人。”
  宋观浪闻言一怔,接着脸色转白。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吗?”他大受打击,有点摇摇欲坠,“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都已经过了一年。”他喃喃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呢?我不能交男朋友吗?”苏弄影柔声问。
  “不,当然不是,只不过……我以为阿涛和别人结了婚,你多少会想想我。”
  “那天之后你就行踪不明,我再怎么想你又能如何?”
  “我是不想看见你和阿涛在一起才逃开的。”宋观浪心急地抓住她的手,随即又松开,“我无法看你穿著白纱礼服走向阿涛,所以没有参加婚礼;又因为不愿印证你们幸福的生活,所以这一年来都不敢回来,我怕我压抑不住……我怕压抑不住对你的感情,我害怕再做出对不起阿涛的事情。”他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苏弄影静静看着他,片刻后开口问:
  “你的意思是……是我所想的那个吗?”宋观浪猛点头。
  “究竟是什么?”苏弄影又接着问。
  宋观浪黝黑的皮肤上泛起红晕。虽然再见她之前早已下定决心要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意,然而和他的紧张笨拙相比,她是如此冷静,仿佛一点地不在乎他,不在乎任何事情,面对这样的她,要说出口真的好难,好难啊,“究竟是什么?”她很坚持。
  “你……”宋观浪低下头。“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我又没有特异功能,怎么会知道?”
  她还是那么冷淡,宋观浪着急了。
  “怎么会不知道?我说过很多次的,那天——”
  “书上说的,男人在亲热时所说的话不可尽信,另外,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我。”
  “我当然说过,而且说了好多次啊。”
  ““我要你”跟“我喜欢你”是不同的,很大很大的不同。她说。
  有什么不同呢?宋观浪很想这么问,对他而言这两句话明明是一样的,喜欢她所以想要拥有她,为什么听在她耳朵里却有不同的意义;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懂。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与其和她争论“喜欢你”及“要你”的相同相异,倒不如干脆直接再对她表白一次。
  主意已定,宋观浪于是凝聚勇气想开口,但对方一直是那副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令他觉得非常沮丧。
  她对他难道就一点感情也没有?他在垦丁的碧海蓝天不每天都想着她,她呢?
  早已把他忘了吗?即使他们曾经共度了一个晚上、那么亲密地分享了彼此?为什么她就不能有点表情呢?眼睛也好,嘴巴也好,为什么不能透露点蛛丝马迹,让他看出点什么,增加他一些信心?
  宋观浪轻叹了声,就在这时候,有辆机车转进巷内,以极快的车速蛇行朝他们而来,车上的人戴着全罩安全帽,吹着口哨并且怪声喊叫。
  宋观浪伸手一拉,苏弄影倒入他怀里,机车擦身而过,真是险象环生,他抬头想骂人,机车已转了个弯不见踪影。
  “你没事吧?”宋观浪低头问。
  “嗯。”苏弄影试图推开他,他则不肯松手。
  “我……我爱你,弄影。”宋观浪终于说出口了,就趁着她靠在他怀里,他又看不见她表情的时候,鼓起勇气一古脑儿说出来了。
  话一说出来,很奇怪的,怀里的人反倒不动了,就这么乖乖地倚着他,好长一(原文遗漏)
  “我已经说了,很认真地说了,你倒是……”他轻轻扳起她的头,看见她颊上两行泪水,脸刷的一下白了。“嘿!你……唉!怎么哭了?怎么哭了呢?不是你要我说的吗?我说了你却……拜托,别哭了,看见你的眼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宋观浪拍她的背又摸她的头发,全然地手足无措。
  苏弄影也不想哭的,然而一直到听见他说爱她,她才发觉自己这三百多个日子以来是如何地忍耐着,他不留只字词组便从她眼前消失,即使明白自己其实无权约束他,却仍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
  再怎么想他也无法见面,她甚至参加了宋老师的婚礼,结果仍是失望而回。这已是极限了,对他而言她什么也不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其实有过那样的关系,所以她不能、也不愿去打探他的行踪,况且她有她的自尊。如果他能将她忘得一乾二净,她相信自己也可以让那晚成为过去,永不再想起。
  在努力遗忘的那段日子里,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也就因为如此,这近一年的时间她过得非常辛苦。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第一次如此患得患失,她无法整理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只能求助于各类书籍,成果却极为有限。就在她逐渐习惯了新生活,一天也不过淡淡想他几回,能吃能睡,偶尔也和同事、朋友吃饭喝茶,她终于愈来愈像从前的苏弄影时,他居然出现在她眼前,还用那种荒谬至极的理由解释了一切。
  就因为他没有拆开那张喜帖,她度过了这辈子最阴郁的一年,这简直教人难以相信。“弄影!弄影!”宋观浪以手擦拭她的泪水,并轻轻摇晃她。“你怎么了?为不说话,我……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是因为你……你还爱着阿涛?”
  苏弄影没有答话。
  “其实……”宋观浪依旧拥着她,似乎已忘了这是公共场所。“如果你真的忘不了阿涛也没关系,我会很努力宠你、爱你,竭尽所能让你幸福,直到我的影子在你心里愈印愈深,终于将阿涛的影子完全遮盖为止。”他说。
  “一辈子都做不到吗?”这问题显然令他感到沮丧。“如果你成了老太婆时都还想着阿涛,那么我……我大概会很难过吧。”他开始想着那情景,眼神愈来愈哀伤。“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苏弄影盯着他看,半晌后开口道:
  “像你这么迟钝的人,为什么能掌控那么大个公司?”
  “公司已经交给阿涛去管了,我现在在设计电玩软件,是学生时代的兴趣,很有趣,酬劳也不少,绝对可以养活你的,你用不着担心。”他很认真地回答。
  苏弄影看看他后又说:
  “像你这么迟钝的人。为什么能从事设计软件这么细腻的工作?”
  连续被说了两次“迟钝”,宋观浪皱着眉问:
  “你究竟为什么生气?我真的不懂你耶。”
  “没有为什么,我看见笨的、傻的、呆的人就会生气。”苏弄影说着,听见后头又传来口哨和喊叫声,原来是刚才那骑机车的家伙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显然是蓄意闹事的无聊份子。
  宋观浪也看见机车朝这儿而来,皱着眉正想将苏弄影拉到身后,她却反倒挥挥手要他后退些,而宋观浪既不想违逆她的意思,也不愿她置身危险之中;就在左右为难之际,他错愕地看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弹弓,然后在地上捡了颗小石子。
  穿著白衬衫和牛仔长裙的她以绝对的冷静摆出完美的帅气姿态,花了几秒钟之间瞄准并等待时机,随即就听见咻的一声,小石子飞射而出,啪的击在骑士的安全帽上。
  接下来就是一阵小混乱,机车发出刺耳的煞车声,因失去平衡倒在路旁一堆施工中的沙土里,骑士的头大半埋进土里,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不……不要紧吧他?”目瞪口呆的宋观浪好下容易才找回了声音。
  “死不了。”苏弄影将弹弓收回袋子里,看着他说。“何必白着张脸?我不会拿它来对付你的,事实上我已经很久不玩弹弓了,因为看见的人都是你这种脸。”
  “那……”宋观浪指指她的手提袋,“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那种东西?”
  “啊,这是给小宝宝的礼物。”她说。
  “礼……礼物?给小宝宝的吗?”宋观浪一脸惊骇。“溪樵……你学姐夫会抓狂的,给他儿子这种东西。”
  “学姊则会很开心,有一阵子她一直缠着我,要我教她玩这个。”苏弄影往前走,想了想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我的儿子和女儿,不管有几个,我都会教他们再弹弓,你没有意见吧?”
  “嗯,我没意见,你说怎么样就……”他突然停了下来,好象此时才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你……喂,弄影,你刚刚那么说,是不是肯跟我……”
  她径自住前走,宋观浪急忙跟了上去。
  “孩子是我的吧?啊?”他在她后头不断问。“不然你也不会问我的的意见对不对?”
  “哪来什么孩子,你说话别这么没头没脑的。”
  “我指的是以后,你要生宝宝的话,我……我……一定要做宝宝的父亲。”宋观浪焦急地嚷,再次引来了路人的侧目,他则又脸红了。
  苏弄影长叹一声停了下来。看着他问道:
  “你给学姊的宝宝准备了什么礼物?”
  “刚设计好的软件跟版权。”
  “很棒的礼物,我们的孩子也会有吗?”苏弄影露出浅浅的笑容。
  宋观浪不放相信自己的耳朵,呆站了几秒钟后伸手紧紧拥住了她。
  “这么久了,我……我好想你,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想你。”他哑声对她说。
  良久后,苏弄影推开他。
  “再不走,满月餐会都要结束了。”她说。
  “那就别去了。”宋观浪眼里写着对她的渴望。“不如我们……”
  “不行。”苏弄影断然道:“餐会一定要参加,之后我要把你不知道的事全告诉你,扛着这么多谎言,我已经受不了了。”
  “听你这么说,好象是很长的故事。”宋观浪看起来颇为沮丧:“不能改天再说吗?”
  “今天绝对要说清楚。”
  苏弄影拉着他往前走,嘴角漾着浅笑,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完)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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