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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爱人追缉令》作者:陈美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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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7-06-18
— 本帖被 垂阳紫陌1314 从 文学沙龙 移动到本区(2007-07-28) —
楔子

  他的心在狂跳,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他感觉体内有股深沈的不安,似要冲撞他绝佳的自制力,跃然而出?即使他依然面无表情,这其实已发了他极端的不耐。
  稍早,他曾将这异常的反应解释为人类所谓的“婚前症候群”;随即又冷傲地扯了扯嘴角,为自己的荒谬假设画下句点。这想法的确荒诞,他们虽然也有类似于人类的所谓的情绪,但绝不会是这么可笑的,尤其是对他而言。
  他的同伴总是宣称他是他们之间最缺乏细腻情感的一个,这听起来像个指控,而他仍以一实的淡然态度接受了它。缺乏像人类那般脆弱不堪一击的情感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觉得那样方便极了,因为过度的情感表现经常是一连串混乱的开端。
  他习惯独来独往,鲜少开口表达自己对周遭琐事的看法,这使他得以避开冥界一些无谓的争执。
  这很好!他喜欢自己的冷漠孤傲。
  然而,他就要娶妻了,基于冥王--撒旦的命令,他必须为自己以及他“黑冥使”的职位生下承袭人;冥界的运行其实与人类的相当类似,只除了他们没有所谓“自由恋爱”那一套,谁该与谁配成一对完全取决于他们的王。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不能说自己非常喜欢娜茵--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使,但至少他对她尚不觉得厌恶;不少家伙会说这已是难能可贵的幸运了,毕竟他们的王在排定姻缘这方面并非真那么擅长。
  几天来,不断有人以戏谑的语气恭贺他,他也终于接受了自己即将有个伴侣的事实;虽然那仍不是多个令人愉快的想法,但他明白那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学着去适应它。
  明天便是他娶妻之日,今晚他破例听从了同伴的建议,前来与娜茵谈谈,以舒解她的恐慌;由他们的谈话听来,娜茵似乎对成为他妻子这件事抱持着极大的恐惧与不确定。今晚,他就会告诉她--那是全然不必要的,他也许话少而且冷漠,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不懂得如何尊重一位女使,她用不着担心他会伤害她。
  这是他近来所做过最称得上温柔的一件事了。今天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关心别人的情绪,并且还体贴地特意前来安抚一番,这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他挥手遣走了站在宫外一脸惊惶的女婢,并讶异地看着宫门上垂着许多不同色彩的丝带,上头明显是其他女使给新娘子的祝贺之词。
  “美梦成真”?“最佳女主角”?他蹙眉,想着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相同的词汇。
  这时候,一阵啜泣和呻吟声攫走了他的注意力。仅仅片刻的时间,他耸起两道浓眉,严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忿怒。他很清楚那是什么声音,明白自己要嘛就转身离开,否则便要闯入一场禁忌的激情中了。
  他无声无息地走入宫中,站在黑暗里看着那忘我的一对。他的未婚妻正在某个无名小鬼身下恣情欢爱,那啜泣和呻吟明显地并非源自于痛苦。他们蠕动、喘息、低吟、翻转身子,他看见未婚妻肩上一个心型的胎记上下起伏着。
  在那一刻,他猜想自己也许真的正如同伴们所说的冷漠无情。看见未婚妻在结婚前夜和一个小鬼在床上翻云覆雨,他心底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事实上,除了诧异之外,他只感觉到些许的忿怒及失望。
  在观察了片刻之后,他举了举手,室内霎时一片明亮,吓坏了床上浑然忘我的两个。他们倏地转身面对他,两只眼睛都写着惊骇和恐惧,令他突然有了大笑的冲动。
  “我想--明天不会有婚礼了。”他冷冷地开口,不须加大音量便能得到恫吓的效果。没有婚礼了,知道这个事实,竟让他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刚刚成为他“前任”未婚妻的女使苍白着脸,似乎在此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双唇颤抖,眼里含着泪,好不容易才挤出的声音显示出她有多么害怕。
  “大人!我……我……”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乾脆掩面哭了起来;她的情人则连滚带爬地下了床,畏缩地跪在墙角,惧怕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够了,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瞧着这一切,他不耐地蹙眉。“我要说的话已经说过了,很抱歉耽误你们的时间,等我走后,你们大可以再继续。”
  “噢,请原谅我,大人--”娜茵啜泣着哀求。“我无意……”
  “我知道你是无意的,就像我从无意娶你为妻一样,一切都是错误!”他答。
  “大人,请息怒,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娜茵恐惧地看着他。“你会怎么对撒旦王说呢?大人,如果王知道我背叛了你,他会将我贬入人界,我无法忍受的,那太可怕了。”娜茵再度将脸埋入双手中。
  “取消婚礼绝需要个理由,而且还要是很正当的理由--”他扯扯嘴角。“关于这点,你有什么建议吗?”
  “请不要把实情告诉撒旦王。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被贬入人界,我不要过那种低下的生活。求求你,大人,求求你饶了我们!”
  “你希望我对我们的王说谎?”他耸起眉。
  娜茵忙摇头。
  “不,我不敢有这种念头,我只是……我只是想……”
  “很高兴你没有那种念头。”
  “大人,你会见死不救吗?你会眼睁睁看我被赶出冥界吗?”娜茵包里着毯子下了床,卑微地匍匐在他的脚下。“你不能这么残忍,大人,请你念在我几乎成为你妻子的分上,救我脱离被贬为凡人的命运。”
  “人界的生活也许没有你想像的差劲,而且一旦你成为凡人,对于冥界将不再有任何记忆,那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认为你根本用不着担心这么多。”
  “大人!”娜茵哀求。
  他看了她一眼,最后道:
  “我不会对撒旦王说谎,这点绝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我会在王面前替你说个情。”
  “你能说服他宽恕我吗?大人。”娜茵惶恐地问。
  “这个我恐怕无法给你肯定的答案,毕竟我们的王不是以宽厚著称,他的脾气实在算不上好。”他再次看了看她,以及她缩在墙角的情人。“不过,我认为你应当感谢我的宽宏大量;如果我一进来就杀了你们,冥界里没有人可以说我做错了,就连撒旦王也一样。”他边说边转身离去,不再理会娜茵那试图博取同情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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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7-06-18
第一章

  “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冷大人,但是我听说你明天一大早便得离开,去执行冥王交与你的另一桩任务,是吗?”发言的男人虽然措词客气,但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尖削的脸上不见笑容,月牙形的眼里则明显地写着忿怒与不满。
  对于“绿冥使”方序指控似的询问,冷漠只是点点头,非常乾脆地回答:“是的,方大人,你说的没错,明天一早我的确有另一个任务。我并不喜欢如此忙碌,如果你来是表达对我同情之意,那么我也对你表达我诚挚的感激。”
  方序会咬牙切齿早在冷漠意料之中,正如他完全知道方序来这里的真正原因--嫉妒,全然地忿怒与嫉妒,他不满撒旦将绝大多数的任务交与冷漠去办。
  “你果真不喜欢忙碌吗?冷大人。”方序挤出他的疑问,已经不再费心掩饰他的怒气。“我记得你昨天才完成一桩任务返回冥界。”
  “有什么不对吗?”冷漠明知故问。
  “没有什么不对,冷大人,我只是认为你应该有更多的休假,王显然是让你太劳累了。”
  “谢谢你的关心,方大人。”冷漠扯扯嘴角。“然而,如你所知,我们都是王的使者,执行王所托付的任务是我们的职责,我又怎么能够推诿?”他说着,微笑地举杯。“来,我敬你,谢谢你特意过来,并祈祷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任务,然后回到冥界好好休个假,如果我们的王允许我的话。”
  方序完完全全被惹恼了,看得出他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一拳挥向冷漠那张讥嘲的脸。
  “你太自大了,冷大人!撒旦王有无数个使者,即使他对你有着莫名的偏爱,那也不代表他就不在乎其他对他一样忠心的臣属。”
  “我从没这么说过,方大人。而且我也不以为王对我特别偏爱;你知道的,他是一个公正的统治者。”冷漠喝着他的酒,无视于方序那杀人般的目光。他为什么不快滚呢?他想着,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之间的谈话跟“投机”可是一点边儿都沾不上。
  “我要告辞了,冷大人。”方序咬着牙道,冷漠差点就要放下酒杯热烈鼓掌。“很遗憾,我发现我们根本就是话不投机。再见,希望你任务顺利!”
  “谢谢你,方大人。”冷漠再次举杯,冷眼看着方序转身大步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冷漠,方序到你房里来做什么?”
  正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了,门口却传来另一个声音。冷漠抬起头,在看清来者是谁时,无奈地笑了。
  “明天一早我又得进入人界,你们是怎么了?不能好心让我歇一歇吗?”他道,取出另一个酒杯为他的朋友“白冥使”梵轩斟酒。
  “我来是基于对你的关心,我敢打赌方序绝对不是!”他的朋友毫不客气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对冷漠递给他的杯子皱眉头。“今天我不想喝酒,替我换果汁吧!昨天参加你的庆功宴,喝多了,头到现在都还疼得很,真是倒楣!”
  “这和倒楣没有关系,是你自己贪杯。”冷漠只得替他再找一个杯子倒果汁,那杯酒则留给自己。
  “我贪杯也是因为太久没看见你了,谁知道你才回来马上又要走。”梵轩啜了口果汁,那酸溜溜的味道令他皱眉。“由于撒旦王特别信赖你,一直以来,你都在人界和冥界往返奔波,但可也没有像这阵子这么忙过啊!王究竟是什么想法?想累死你吗?”
  “我没那么脆弱。”
  梵轩点点头。
  “这倒是。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方序来找你做什么,我以为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交情呢!”
  “我跟他是没有交情。”
  “那么他来找你是--”
  “跟你一样,关心我的健康。”
  梵轩哼了一声。
  “那家伙心眼小、心机多,他唯一会关心的只有他自己。”
  冷漠耸耸肩。
  “他认为撒旦王应该把交给我的任务拨一些给他,也许他是太闲了点。”
  “那是嫉妒,他见不得你受到王的信任及重视。”
  “王对他的下属都一样信任,方序想太多了。”
  “有些人就是喜欢自寻烦恼,真搞不懂!”梵轩摇头,随即又探过头笑着问他:“说起你这次的任务,有件事不晓得你听了是高兴,还是生气……”
  “哦?”
  “撒旦王找了个人陪你一块儿出这次的任务。”梵轩直接道。
  冷漠眉一扬。
  “陪我?为什么?我一直是独来独往,不需要人陪。”
  “也许是这次任务艰钜。”
  “不过是搜捕逃犯,我干过无数回了。”
  “那么,就是撒旦体谅你,怕你太累。”
  “真怕我累可以要别人去。”
  “你不喜欢有个伴吗?”
  “如果是像方序那样的同伴,你说我会不会喜欢?”
  “如果是像我这样的呢?”梵轩笑着看他。“撒旦派的人是我。怎么样?你是高兴呢,还是生气?”
  冷漠睁大了眼睛,好半晌才点点头,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他朝梵轩举起他的杯子。
  “来,乾杯,祝我们行动顺利。”
  ※        ※         ※
  撒旦王手下的冥使具有种种特殊能力,这使得他们在人界的缉捕逃犯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冷漠及梵轩在月圆的凌晨出现在人间,而且因为梵轩的毫无经验,他们差点因为出现的地点不对而惨遭火车辗毙。
  “我的撒旦!那是什么东西啊?”梵轩指着呼啸而过的一节节巨大厢形物,喊著:“该死的!它几乎从我头上压过去,太没有礼貌了!”
  冥界近来正推行“新礼貌运动”,那是一位冥使从人界回去后大力宣扬的,而梵轩正是忠实的服膺者之一。
  “那东西叫火车,是一种交通工具,它有自己行驶路线,没有礼貌的是我们。”冷漠对他解释,接着皱起眉。“要不是你在我‘身形转移’时,在我耳朵旁唠叨个不停,我们也不会碰上这种险象环生的状况--”
  “好!好!我道歉!”梵轩双手一摊。“这是我第一次到人界来执行任务,会感觉兴奋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你不只是有点兴奋,简直是兴奋过头了!要是你被火车辗成薄饼,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就那么把你送回冥界。”
  梵轩责难地看他。
  “我告诉过你吗?冷漠,你真是人如其名,半点都不差。”
  “谢谢。”
  “我可不是在夸奖你,先生。”梵轩抱怨道。
  冷漠似笑非笑地扬高了嘴角。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离开这里,据我所知,火车那东西每隔几分钟就有一班的。”
  “你是说那大东西还会朝我们撞过来?”梵轩嚷着,随即拉着冷漠就要走。“那我们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快闪啊!”
  他话才说完,眼前忽然一暗。再见光明时,已经换了一个场景--有温暖的灯光、有两张大床、桌子、椅子,还有卫浴设备。
  梵轩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这里是……”
  “这里是我们今晚休息地方。”冷漠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们今晚要睡在这儿?”梵轩皱眉。“可以吗?我的意思是没有先徵求主人的同意--”
  “这是一家饭店,专门让人吃饭住宿的地方。”
  “那么,你至少该到柜台去登记一下,或者是办个手续什么的不是吗?那些有关人界的书里是这么说的。”
  “人们是这么做的没有错,但我们并不是人。”冷漠动手解开衬衫扣子。“你忘了吗?以人类的眼光看来,我们比较像恶魔,而恶魔除了邪恶、缺乏高尚的情操之外,其余的几乎就和他们信奉的神一般无所不能。”他将衬衫拉出裤腰,脱下它,丢向一旁。“我们可以在人界制造假象,让人们看到的我们就是我们想要的样子。”
  “啊?”梵轩有点茫然。“这个我学过,但我在冥界从来不需要使用这个。”
  “在人界则非用不可,简易地说,它帮助我们塑造所需的身分。像现在,我们已经是这饭店里的两个客人,饭店电脑里有我们的名字,从驻店经理到服饰生都知道我们的存在,这不是很方便吗?”
  “是很方便,简直太方便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到人界执行任务会这么有趣。”梵轩赞叹着。
  冷漠微笑了。
  “休息吧!别兴奋得睡不着,天一亮我们还有事做呢!”
  梵轩点点头,哼着歌曲,开始脱他的衣服,他解开衬衫上一颗颗的扣子,突然间,大喊起来:
  “我……我的衫袍呢?我怎么会穿着这些东西?”他惊恐地望向冷漠。
  “我替你换的。”冷漠像早就知道了他会喊叫般,一点诧异的神情也没有。“到人来还穿着冥界的衣服太引人注目了,所以我替你换上衬衫和西装,我特意挑了巴黎名牌,穿起来很舒服吧?”
  梵轩看着冷漠自在地往床上倒,久久才收起惊骇的表情,并喃喃地抱怨:
  “真是的!你要替我换衣服之前应该先通知我,这样才符合礼貌,你不希望成为一个无礼粗俗的冥界使者吧?那会使撒旦王丢脸的。”
  “是吗?”冷漠模糊的声音显示他就要睡着了。“我可一点都不在意。”
  ※        ※         ※
  梵轩醒时,冷漠已经整装完毕,正坐在桌前享用精致早餐;事实上,梵轩就是让浓浓的咖啡香给唤醒的。他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伸懒腰,然后手指一弹,衬衫及西裤便取代了他身上的睡衣。
  “什么东西这么香?好像是这黑漆漆的汤耶!”他走到冷漠身旁,皱着眉问。
  “这黑黑的汤不仅闻起来香,喝在嘴里更有难以形容的美味。喏,你的早餐在那儿,你何不尝尝?”冷漠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东西我自然是要吃的,但是这黑色的东西--它喝起来是什么味道?你说它可口,不会是骗我的吧?”梵轩半信半疑地在冷漠对面坐下,端起咖啡闻了又闻。
  “那东西是拿来喝的。”冷漠微笑着提醒他。
  梵轩终于下定决心。
  “好,我就当是让你骗一回,它最好是真有那么棒。”他轻啜一下,一下,又一下,双眼倏地大睁。“我的撒旦!这……这简直太奇妙了,甜甜苦苦的,说不出的好味道。冷漠,你每次到人界来都喝这玩意儿吗?”
  “几乎是。”冷漠回答。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东西带回冥界去?撒旦王说过的,我们要学习人界美好的一切。”梵轩嚷嚷着。
  “咖啡这东西不完全是美好的,它含有咖啡因,会使人上瘾,不宜多喝。”
  “哦?是吗?”梵轩一脸失望。“这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把它当饮料喝呢!”
  冷漠笑着摇摇头。
  “快吃你的早餐,该开始计画我们的行动了。”
  稍后,服务生来收走了餐盘。冷漠和梵轩这对拍档坐在餐桌前商讨如何执行他们的任务。
  “这是你第一次到人界来缉捕逃犯,我来说明一下行动的模式吧!”冷漠等梵轩点头后开始解释,此时,两人的神情皆非常认真。“冥界有专司侦缉的使者,他们搜集情报,掌握了逃犯的动向,然后把所得结果向撒旦王禀告。倘若撒旦王决心将这逃犯逮回冥,那么,就轮到我们出动了。”
  “王把目标告诉你,然后你就到人界抓人?”
  “也不是这么简单。”
  “哦?”
  冷漠继续道:
  “所谓逃犯,通常是不满撒旦判决而私自潜逃的犯人。他们不像一般人犯被迫喝下了‘失忆水’,因此,这些人虽然已是凡人,却仍然保有冥界的种种记忆。”
  “那就糟了,他们会知道我们是来抓他们的。”梵轩道。
  “我们隐藏了撒旦冥使的身分,他们也不再具备任何冥界的特殊能力,要一眼看破我们并不是这么容易。”冷漠往后靠向椅背。“我们要尽可能接近目标,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并且试探他,让他露出马脚,一旦确定了他就是撒旦王要找的人,我们便带他回冥界。”
  梵轩点点头。
  “我了解了。”
  冷漠也点头。
  “那好,我们可以接着研究一下我们的猎捕目标了。”
  “我的撒旦!这听起来实在酢鮁了。”梵轩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引得冷漠笑了起来。
  “寻求刺激是最傻的,朋友,可以的话--我还宁可在宫里睡觉。”
  “你说这种话活像,三、四百岁的老头子。”梵轩夸张地叹息。“不是我爱说你,冷漠,你对生活应该多点热情,否则,其它世界的人会认定我们冥界全是些不懂生活情趣的家伙!”
  “我干嘛在乎别个世界的人怎么想?”冷漠不耐地敲着桌子。“你究竟要不要知道我们该抓什么人回冥界?这种拘捕工作是没什么情趣可言的。”
  “好、好,你说吧!”梵轩手一摊。“告诉我,我们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的体型是属于高大,还是瘦小?是暴力型,还是智慧型的罪犯?我们又要扮演怎么样的角色?要如何才能混到他身旁去?快说,把所有该知道的全告诉我吧!”
  冷漠白了他一眼,开口道:
  “这回的对手和往常我所碰上的不一样……”
  “我的撒旦!”冷漠还没说完,梵轩又嚷嚷起来了。“别告诉我,我第一次出任务就碰上棘手的大恶霸,这样太刺激了,我真怕过度兴奋会害我坏了事情。”
  冷漠闭了闭眼睛。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又不是出来郊游踏青,我真不懂你有什么好兴奋的。”
  “我以往接的任务都太枯燥了嘛!”梵轩在椅子上坐好。“我已经准备好了,把那个恶霸的一切罪行都告诉我,然后我们商量商量,用最短的时间把他带回冥界接受审判。”
  冷漠看了看他。
  “你还是很兴奋嘛!”他嘴角一扬,接着说:“没有什么恶霸,我们的目标是个女人。”
  梵轩张大了眼,好半晌才说得出话。
  “你别逗我了,我们要对付的怎么会是个女人?如果不是对方很棘手、很难搞定,撒旦王又何必派我跟你一块儿来?”
  “这点我也很纳闷。”
  “该死的!冷漠,你应该在冥界就跟我说清楚的。”
  “说清楚又怎么样?你可以不来吗?”
  “我不能质疑王的命令,但--”梵轩不解地搔搔头。“这是为什么?如果只是个女人,你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不是吗?”
  “就把它当做是一次实习吧!”冷漠微笑道:“我想,往后你到人界来的机会会大幅增加。”
  “你是说--”梵轩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我会像你一样,成为专门负责执行人界任务的使者?我的撒旦!这……这简直太棒了!”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并且可笑地高声欢呼。
  “也许我该提醒你,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可能不是那么准确也说不定。”
  “不,撒旦王一定是这个意思,让我跟着最好的人界搜捕者学习,我早该想到了。”梵轩犹在傻笑着。
  “我还是觉得你高兴得太早了。”冷漠看着他。“你能不能至少等到我宣布我们即将扮演的角色之后再好好地、仔细地去品尝你的喜悦?”
  “没问题!”梵轩说,眼底的笑意依然。
  冷漠摇摇头,开始了他的解说。
  “听好了!这回我们的猎物是个富家千金。我设定的状况是有人威胁要绑架她,而她的父亲决定雇用可靠的贴身保镳,以确保她的安全。”
  “好主意。”梵轩笑着点头。
  “既然你也同意--”冷漠站起来。“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我是保镳,你是打算绑票勒索的匪徒。身分设定立即生效,我们马上开始行动。”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7-06-18
第二章

  肥胖男子焦虑地左顾右盼,直到他瞧见年轻的女孩追着一条狗跑过花园,紧张忧虑的神情才稍稍褪了些。
  “过来一下,女儿,爸爸有话要对你说。”他朝女孩招招手。
  “等一会好吗?爸--”女孩喘着气道:“我和诺比正在运动,你也知道它太胖了,它从山上下来以后就吃得太多,而且动得太少……”
  女孩和狗瞬间又在眼前消失了。
  肥胖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的一大圈脂肪,厌恶地皱起眉来,摇摇头,迳自走进屋内。
  这是一幢位于郊区的别墅,占地非常辽阔,除了偌大的主屋之外,还有游泳池、网球场、小鱼,池和种植着各式花木的一小片绿地,是一般人见了都会啧啧赞赏的居住环境。
  丁元喜花费了大半生的时间在寻求事业上的成功,现年五十六岁的他在事业上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巅峰;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成就,会在这一刻带来了令他寝食难安的负面影响。
  今天一早,园丁将一封未署名的信交给他,信里只有一张用电脑列印出的短文,指明将绑架他的女儿,且不达目的绝不终止。
  信里没有列出交换条件,换句话说,就是歹徒没有说明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女儿免去这一劫,这令丁元喜忧心忡忡,怎么都无法置之不理。
  女儿早产近两个月,从小虽大病不见,小病却是接二连三。由于他和妻子只有这么个心肝宝贝,为了调养她的身子,让她活泼、平安地长大,所以每年寒、暑假,他和妻子都把女儿送到大哥山上的果园去,还在她国中一毕业就将她送往山上长住,并替她请家教负责一切的教育问题,无非就是希望那儿新鲜的空气和适当的活动量能对女儿的健康有所帮助。
  这么多年过去,秋柔已经二十岁了,是一个天直善良、不知邪恶为何物的好女孩。他和妻子把她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出一点意外,更遑论是绑架这么恐怖的事;老婆知道的话,一定会昏倒的。
  “爸!”丁秋柔跑进大门,嫣红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我和诺比运动完毕了,你刚才说有话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瞅着女儿看了好一会儿,丁元喜微笑着招手。
  “来,乖女儿,过来坐在爸爸身边。”
  “可是我和诺比跑了好久,身上全是汗呢!”丁秋柔扯扯身上的T恤。“或者,我先去冲个澡……”
  “不,你先过来坐下,这件事我一定要先跟你谈。”
  “哦?这么重要的事吗?”丁秋柔双眉微蹙,乖乖地在父亲身旁坐下。“怎么了?爸,你的表情好凝重,是不是公司财务出了什么问题?”
  丁元喜一楞,接着哈哈笑了起来。
  “没这回事,你怎么会这么想?”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嘛!”
  丁元喜摸摸女儿的头发。
  “你喜欢看电视剧吗?”
  丁秋柔耸耸肩。
  “有些还挺好看的。”
  “你下了山之后,很无聊吧?这里没有山上那么多好玩的事物,对不对?”丁元喜闭了闭眼,接着颓丧地将头埋入双手中。“实在不该将你从山上带回来的,柔柔,你在那里是那么自在快乐,像一只悠游飞翔的小鸟,回到这里,只是会束缚了你。”
  “爸!”丁秋柔喊:“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很喜欢跟你和妈一块儿住,真的,我在山上一直很想念你们的。”她说着,脸上随即显现一丝忧郁。“你要将我送回山上去吗?爸爸。”
  “柔柔--”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所以你又要把我送走?”泪水很快便盈满眼眶,她吸了口气,硬将它逼了回去。
  “不是这样的,乖女儿,爸妈疼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生你的气?爸爸不让你留下来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丁元喜支吾着。
  “为什么?”丁秋柔哑声问。
  看着女儿受伤的神情,丁元喜不忍了,他决定说出实情,至少得说出部分的实情。
  “是这样的,女儿--”他说:“爸爸完全是考虑你的安全,才会这么打算的。”
  “我的安全?”丁秋柔不解地皱眉。“我的安全怎么了?我在这儿不好吗?会有什么危险?”
  “唉!这--”丁元喜挥挥手。“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啦!只是……”他叹息,握住女儿的手。“事情是这样的,柔柔,你年底就要和绍国结婚了,昨儿个他从印尼打了通电话回来,提醒了我一件事。”
  “那个紧张兮兮的家伙,爸爸何必在意他说了什么!”丁秋柔厌恶地噘起嘴,惹来父亲责难的一眼。
  “别这么说你的未婚夫,他事业有成,而且非常关心你。”
  “事业有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丁秋柔说:“而且,要成就一桩婚姻,光有关心是不够的,至少我就觉得不够。”怎样才会够呢?一个对她有着强烈爱意的男人才有资格成为她的丈夫,当然,她也会同样爱他,而那个叫孙绍国的秃头男子,一点也不符合她的理想。
  “我们讨论的不是这个!”她父亲提醒道:“你的婚事早就已经说定,没有反悔的空间了。”
  “如果是那个姓孙的家伙说服爸爸将我送走,我绝对、绝对会重新考虑这桩婚事的。”
  “柔柔!”丁元喜忧心地蹙眉。“你似乎很排斥绍国,这样不好,你嫁过去以后,爸妈会担心的。”
  那就别让她嫁啊!
  这话没有自她口中说出,她只是贴向父亲怀里,抱着他的腰道:
  “我不要离开你和妈,如果我年底就得嫁人,这段时间我一定要留在你们身边。”
  “柔柔!”
  “孙绍国到底说了什么嘛?让爸起了送我回山上的念头。”
  “这--”丁元喜搂着女儿。“你也知道的,爸是个生意人,而有时候在商场上,为了争夺庞大的利益,人们往往会不择手段去达到目的。”
  “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最近几天才成为生意人的。”
  “最近在谈的这笔生意不一样;金额非常庞大,而且还关系着几家公司的存亡,绍国担心激烈的竞争会引发不法行径,让你陷入危险。”
  丁秋柔哼了声。
  “真是杞人忧天。”
  “绍国说的很有道理,爸爸想了想,也觉得应该注意--”
  丁秋柔不待父亲说完,便猛烈摇头。
  “我绝对不离开你和妈,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可以在一起的。”
  丁元喜蹙眉。
  “老爷--”家里的园丁贵叔由外头跑进来,打断了丁元喜和女儿的谈话。“外头有个人找你,老爷,要我请他进来吗?”
  “有人找我?”丁元喜纳闷。“是什么人?你可曾见过?”
  “是个陌生人,老爷,他自称是你雇来的安全人员。”贵叔回答道。
  “安全人员?我什么时候雇了……”丁元喜喃喃自语着,忽然间,打了个冷颤;接着,很奇怪地,他眼里的疑惑刹那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了然。“没错!我的确找了个保镳。”
  “你要个保镳做什么?爸。”丁秋柔在一旁问。
  “保护你啊!我就知道你绝不会答应回山上去,这么一来,就只有找个可靠的人日夜保护你了。”丁元喜示意园丁去请来者入内,接着,回头对女儿露出笑容。“他是警察局长介绍的武术专家,听说是个令人难以忽视的难缠人物,有他在你身边,爸爸也就可以放心了。”
  “什么难以忽视?爸爸刚才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丁秋柔烦躁地噘起嘴。“没有必要这个样子嘛!只因为你们想像有人会加害我,就找来个安全人员天天跟着我,这实在有点可笑。”
  “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怎么能掉以轻心?”
  此时,贵叔领着客人进来了。丁元喜热切地迎上前去,满脸笑容地伸出手。
  “你是冷先生吧?我是丁元喜,非常感激你接受委托,前来保护我的女儿。”
  冷漠伸出手与之相握,很满意看见自己施展的小戏法已经发挥了功效,眼前的男人显然已完全融入他所设定的情境中,这会让事情进行得顺利多了。
  “我是冷漠,你好,丁先生。”他简短地问候,接着,便毫不浪费时间地切入正题。“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能马上见到令嫒;我坚持从我走进这扇门的那一刻开始,令嫒的安全便成为我唯一的责任。”这是冷漠从一本该死的小说中背来的句子,原先他觉得这可以令对方更加信任他,此刻听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这些话出自他口中,真是天杀地别扭极了!
  幸而丁元喜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甚至还赞许地点点头,随即,亲切地领着他走向客厅的一角,那儿坐着个低垂着头,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女孩。
  丁秋柔当然不开心,因为她一点也不认为身边多了个如影随形的保镳会比离开父母到山上去住一阵子来得好。爸是怎么了?居然会听信那孙绍国的鬼话,神经兮兮地开始担忧她会有危险。
  她懊恼又生气,是以决定采取“不礼貌措施”--低着头不看他,也不站起来打招呼。虽然这是幼稚又无意义的举动,而且绝对会招来父亲的责备,丁秋柔还是执意这么做;至少那表示了她的抗议之意,她心里会觉得舒服多了。
  “你忘了礼貌了,女儿。”父亲的责难立刻便来了。“冷先生是专程为你而来,快站起来好好打个招呼。”
  丁秋柔不情愿地起身,她早就决定了绝不跟这个噬血的暴力份子成为朋友。她要斜眼看他、趾高气扬地指使他、用不曾对其他佣人摆出的高傲脸孔面对他;毕竟他是父亲花钱雇来的,她高兴怎么折磨他,就可以怎么折磨他。
  她不驯地抬起头,顷刻间,那些才在脑子里成形的坏点子突然间便消失不见了。她是疯了才会有那些想法,眼前这个子哪里是她耍耍小姐脾气就能扳倒的?丁秋柔眨了眨眼睛。
  不要说他是个伟岸男子了,即使是电影里的外籍佣兵,看起来也不像他这么危险!他的确让人难以忽视,简直……简直就像地狱派来的使者。
  在瞅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丁秋柔脸红了。她发觉父亲为她找来的保镳虽然看起来危险,却也具备一种冰冷神秘的魅力,完全不同于她在山上或下山后所见过的男人。
  她伸出手与之相握,感觉一股电流奔窜在血液之中,并且直达她急速跳动的心脏。
  “你好,冷先生。”她试着以电视剧上学来的成熟女性姿态说话,却几乎忍不住想摸摸脸颊,看看它们是不是正在发烫。“我相信是我父亲太紧张了,不过还是很感激你肯帮忙,希望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保护你就是我目前唯一的工作。”冷漠道,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丁秋柔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更高了,一向脆弱的心脏也似要跳出胸口投奔自由,这令她感觉一阵头昏目眩;赶忙抽出手,她低下头喃喃地说:
  “呃,请原谅我必须失陪一下,冷先生就先和我父亲谈谈吧!”
  她说完,迳自离开;冷漠则面无表情地目送她上楼。
  “她在家里应该不至于有危险吧?”丁元喜问,招呼冷漠坐下,并命人送上茶水点心。“我就这么个女儿,我太太和我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上疼,不过柔柔可没有丝毫富家千金的骄纵傲气,她一直是个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小可爱。”
  冷漠不怎么注意这番父亲对爱女的夸赞,他只是直接说出他所看见的。
  “令嫒看见我似乎有些紧张。”
  “喔,她只是不习惯有个人来保护她。”丁元喜道,拿起盘中的甜点,大口吃了起来,好像冷漠的到来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包括保护他女儿免受暴徒胁迫。
  “也许她是不习惯和陌生男人说话。”冷漠随口说,端起茶轻啜一口。嗯,味道清香、口感甘甜,很不错!
  因为嘴里还有食物,丁元喜说起话来有些模糊不清。他摇摇头道:
  “柔柔不怕生的,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况且,她一直都和男人玩在一块儿。”
  “和男人玩在一块儿?”冷漠没有表现出他的厌恶,只是扬了扬眉。“你允许她的?”
  丁元喜点头。
  “事实上,是我送她去的。她身子差,我们夫妻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和她那几个堂兄在山上自由自在玩了几年,女儿的确健康多了,是以丁元喜从未后悔损失了那些和女儿共享天伦的日子,毕竟它们换来的更加珍贵。
  “尊夫人也同意?”
  “当然,她对柔柔的疼爱比我更胜几分啊!”
  什么样的一对父母,居然准许自己的女儿成天和男人鬼混?冷漠轻蔑地哼了声,随即想起自己的任务并不在传播道德的重要,于是以几声轻咳掩饰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批评。
  “令嫒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伤害,这点我可以保证。”冷漠当然可以这么说,是他自己要逮她,而他压根儿就不是个“人”。
  “那么,一切就交给你了。”丁元喜笑着说:“一看见你进门,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柔柔一点危险也没有了,这真是令我松了一口气。”
  冷漠微微扯动嘴角,笑而不答,因为他不想纠正他“雇主”的错误。
  是的,丁元喜错了,而且是错得离谱,他的女儿在冷漠身边绝不会安全;相反地,只会有危险,而危险程度还是他作梦也无法想像的。
  ※        ※         ※
  冷漠一回到饭店房间,梵轩便迫不及待迎了上来。
  “怎么样?你见着我们的对手了吗?她是什么样的人?看见你有什么反应?”
  冷漠好笑地看了看梵轩,接着脱下外套往床上一扔,走到茶几旁,替自己倒了杯水。
  “别这么急好不好?我说话之前总得喝口水润润喉吧?”
  梵轩闻言,嚷嚷起来:
  “你还敢这么说?为什么你是保镳,而我是绑匪?我们是夥伴,应该一块儿行动才对啊!你不知道待在饭店里有多无聊,不是睡觉,就是看电视,再不然就是想着你现在在做什么!”他沮丧地大喊一声:“冷漠!你忘了吗?王要我跟着你来是办正事的,结果呢?你让我耗在这里学习如果操纵电视选台器。”
  冷漠浓眉一昂,扯动嘴角问:
  “怎么了?在饭店待上一天就发这么大牢骚?你什么时候染上人类这种恶习的?”
  “我闷嘛!换你来扮一天绑匪试试。”梵轩嘀咕着。
  冷漠微笑,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自己则坐在床边。
  “你扮保镳是不行的,经验不足!怎么看得出逃犯的破绽?”他说。
  “至少你可以安排我扮个保镳的助手啊!头一回到人界来,演的却是个坏蛋,回冥界后,教我这张脸往哪儿摆?”
  冷漠诧异地耸眉。
  “你说话的语气倒还真像在人界待了好几年。”
  “看了一整天电视剧嘛!我打赌你一定没有这样的经验。”梵轩没好气地道。
  冷漠难得地哈哈大笑,好半晌才停了下来。
  “你究竟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如果你把在人界学得的这些怪毛病带回冥界,你那张脸才真的是没地方摆呢!”
  梵轩瞪了他一眼,懊恼地挥挥手。
  “我认了行不行?你要个绑匪不是吗?我会给你最优秀的一个,我保证!”
  “这只是暂时的。”冷漠安抚他。“我很快便会抓住她的小辫子,然后你就可以加入追捕,跟我一块儿将她逮回冥界受刑。”
  听他这么一说,梵轩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眼神不再黯淡无光,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精力。
  “感激我的撒旦,我真害怕得一直扮演一个无用的愚蠢绑匪。”他拉着椅子靠近冷漠,兴致勃勃地再次询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和千金小姐碰头的情形呢!快告诉我她是什么样子,我们的小逃犯看见你,有没有脸色发白?或者是乾脆昏了过去?”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脸色也挺苍白,不过没有昏过去。”冷漠回答,并试着回想当时的情况。
  丁秋柔起先看都不看他一眼,接着很勉强地和他握手交谈,脸色时而红润、时而苍白,然后便仓卒地逃离了他。仔细想想,这一切都透露着些古怪。
  “我不确定她之所以显得紧张是因为认得我,但是--”
  “我们应该去逮她,冷漠,她绝对就是撒旦王要的人。”梵轩兴奋地喊着,招来冷漠一个白眼。
  “我们的追缉模式和人类的很相似,得有证据才能将逃犯带回冥界。”冷漠道:“我负责人界的追捕工作这么久了,从不曾逮错人,这回我也不打算破例。”
  梵轩不耐地皱眉。
  “你怎么会不确定呢?干这行这么久了,你应该看一眼就能判定对方是不是你要的人才对呀!”
  “别傻了!”冷漠扯扯嘴角。“逃犯既已遁逃至人界,就绝不会是你想像中的模样,如果你见了我们的千金小姐,也许还会怀疑是冥界的侦探搞错了对象。”
  “是吗?”梵轩一脸怀疑。“她看起来非常无辜?”
  “超出你所能想像。”记起那张细致的脸蛋和明显的惊惶失措,冷漠突然感觉一阵烦躁。他拿起电话,吩咐服务生送瓶酒上来,然后回头对梵轩说:“明天开始我要搬到丁家去住。”
  “什么?”梵轩张大了眼睛喊:“你要住进敌方的阵营?那么我呢?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行啊!冷漠,我第一次到人界来,什么都不懂……”
  “在摸索中得到的经验是最珍贵而难忘的。”冷漠对他笑了夭。“你可以在这舒适的房里窝上几天,也可以走出饭店,随处看看,只要记得保持心灵沟通功能的通畅,以便我随时和你连络。”
  “就这样?”梵轩苦着脸。“你就这么丢下我自个儿探险去?”
  “我好歹是人家雇用的保镳,怎么能带着绑匪一块儿住进去?”
  “还没有人知道我是绑匪,你可以替我捏造另一个身分。”梵轩喃喃地抱怨著。
  “忍耐点嘛!”冷漠笑着拍拍他的肩,他这个朋友有时候就像个孩子。“我会尽快查出她的底细,好让你能投身刺激的追捕行动。”
  看了他一眼,梵轩勉强道:
  “记得你现在说的话,快些摸清她,绝对别留情啊!”
  “这点你放心,我对谁都是毫不留情的。”冷漠感觉到敲门声即将响起,于是走过去拉开门,接过服务生手中的酒,并塞给他一张千元大钞做为小费,然后无视于服务生惊愕的表情,迳自将门关上。“来,喝杯酒吧!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达成任务,返回冥界。”
  ※        ※         ※
  丁元喜皱着眉,看着满桌子的佳肴,忽然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柔柔为什么不想吃饭?你有没有去瞧瞧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他担忧地询问坐在身旁的妻子。
  丁夫人拿起餐巾轻拭嘴角,由她纤细的骨架及优雅的仪态,不难想像她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我刚才去过了。柔柔说她很好,只是还不饿,不想吃东西。”她对丈夫说。
  “她一天中最期待的就是吃饭时间了,我们一家人可以好好说说话,柔柔不是这么说过吗?”丁元喜烦躁地抓抓头发。“女儿从来没有错过和我们一块儿吃饭的机会,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
  “因为你为她找了个保镳?”丁夫人微笑道:“女儿很懂事的,她一定能了解你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好。其实,你也用不着这么担心,像柔柔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来就很难捉摸,她们偶尔会没来由地忧郁,在大白天发呆、叹气;那很正常,我年轻时也经常这个样子。”
  “可是柔柔在今天以前从来不曾这么反常。”丁元喜又叹息。“也许我不该替她找一个保镳,但是我担心她的安全,而她又坚持不肯到山上去避一避--”
  “那位保镳可靠吗?”丁夫人打断丈夫的话。“早上我不出门就好了,那么我就可以见到他,瞧瞧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绝对可靠的男子汉,我一看见他就觉得柔柔会很安全,那是我的第六感。”
  丁夫人眨眨眼睛,笑了。
  “我从没听说过你有什么第六感。”
  丁元喜有些脸红,拿起叉子在手上把玩着。
  “这是第一次,所以我决定要相信它。那是一种直觉,不会错的,你见过冷漠后便会明白。”他说。
  “冷漠?”丁夫人蹙眉。“多奇怪的名字啊!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呢?”
  “明天吧!他会搬过来和我们住一阵子。”
  “哦?这样好吗?让一个陌生人住进我们家。”
  “我觉得没什么不妥。”丁元喜道:“他是个安全人员,不时时刻刻跟在柔柔的身旁又怎么能保护她?疑人不用,我既然雇用了他,就要信任他。”
  “那就别再烦恼了,你做了你所该做的事啊!我认为你是最关心女儿的好父亲,柔柔迟早也会这么想的。”
  “你真的这么以为?”
  “当然!”丁夫人微笑。“来,我们先吃晚餐吧!然后替柔柔留一份,你知道吗?厨师今天烧的牛小排非常可口,你一定会喜欢的。”
  “最好是这样。”丁元喜拿起刀叉,开始切他的牛排。“不好吃的话,我马上让他走路,他每个月的薪水可是别人家厨师的三倍啊!”
  丁夫人笑了笑,也开始吃她的晚餐,她非常明白她的丈夫只是说说罢了,打从她嫁给他以来,从不曾见他开除过任何下人。没错,丁元喜在商场上一直以姿态强硬著称,那是他的原则,有助于扩展他的声望和事业。然而,放下公事之后,他对于那些个就像家人一般住在一块儿的佣人们可是从不刁难;相反地,还百般体谅,不仅供他们吃住,给的薪资也比外头一般的行情高出许多;毕竟,他也曾苦过,深深了解出卖劳力赚取金钱的辛酸苦涩。
  她很幸运能有这样一个善良体贴的丈夫托付终身,她希望她的女儿也能有相同的好运气--找到一个爱她、尊重她的人共度一生。
  不过人选已经决定了,不是吗?孙绍国彬彬有礼且事业有成,虽然头发少了点,但他看起来仍然像个非常疼老婆的人。
  也许让柔柔早点结婚会好些,丁夫人想着,她年轻不也经常烦恼这、烦恼那的;可是一嫁人,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烦事儿不都不见了吗?没事的,柔柔只不过有点婚前适应不良,过了孙家的门之后便会恢复的。
  丁夫人满意地下了结论,接着拿起刀叉,以一贯的优雅姿势开始进食。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7-06-18
第三章

  由于是几近天明才沈入梦乡,丁秋柔一觉醒来已经是日正当中。刺眼的阳光趁着窗廉被风吹开时,闯进房里,惹得她频频皱眉,挣扎着睁开似已胶着在一块儿的上下眼皮。
  丁秋柔一向在清晨六点钟起床,然而,对今天的例外,她却没有过于在意。事实上,她没心思去想这些琐事,那个男人冷峻傲然的脸庞不断在她眼前晃动,甚至在她好不容易入睡之后,溜进她的梦中骚扰她。
  丁秋柔懊恼地叹息,往后一倒,又躺回床上。为什么呢?她想着,为什么她会一直想着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那个大块头真有那么特殊吗?
  是的,她承认一看见那家伙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但她从小就和三个堂哥以及堂哥们无数个砍儿们玩在一起,什么样奇怪的男性她没见过?那个人怪、名字更怪的保镳没道理会让她如此耿耿于怀啊!
  要说外表嘛,他长的是还不坏,轮廓深刻有型,体格也壮硕而毫无赘肉,神情更是十足的酷哥模样。可是,那又如何?她的大堂哥也有明星一般俊美的轮廓;二堂哥的体格可以媲美阿诺史瓦辛格;小堂哥则是酷毙了,总是被大学里的女同学追着跑!所以,她很肯定自己绝对不是因为那家伙显眼的外表,才变得这么怪里怪气的。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丁秋柔突然决定不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否则无眠的夜晚可能还会持续下去。她伸展双手,扭转、扭转脖子,接着,掀开被子下了床,到与她房间相连的盥洗室梳洗。
  她穿上衬衫和牛仔短裤下楼,客厅里静悄悄的,厨房里也不见任何人影。大家都到哪儿去了?她皱起鼻子,爸妈为什么没有上楼叫她起床吃饭?
  下一刻她就记起来了。爸今天要搭机到香港去,妈一定是送行去了,顺便带了大厨去采买食物。
  哈!还说什么她有生命危险呢!留下一个老园丁和一只大胖狗能保她长命百岁吗?
  她轻哼了哼,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更大的声响,于是她在餐桌上找着一盘三明治,另外替自己倒了杯柳橙汁,再将东西全都装在托盘里,端着它三两岁又蹦跳回楼上去。
  她咬了口三明治,因为接触到食物而满心欢喜,甚至天真地手舞足蹈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前一分钟还为了某事心烦意乱。
  “在楼梯边跳舞是很危险的,可别绑匪还没行动,你自己就先把颈子给跌断了。”
  低沈的声音在她前方响起。丁秋柔惊呼一声,手中的托盘应声落地,她自己则勉强咽下口中的三明治,并不智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身后就是楼梯,她的脚除了空气,什么也踩不着。这下好了,她感觉自己往下坠时,想着她老爸找来乌鸦嘴保镳,而她就要死在他该死的铁口直断下了。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两人之间又隔着段距离,即使是百公尺短跑的世界纪录保持人在场,恐怕也无法及时拯救她纤细而脆弱的颈子免于被折断的命运。
  丁秋柔算是既不幸又幸运。不幸的是认识了冷漠,此刻才会发生跌落楼梯这样的蠢事;幸运的是冷漠虽非奥运金牌得主,却是这世上唯一能及时拉她一把的人。
  该死的!他提醒她小心楼梯,她却决定滚下楼去。干什么!用得着陪上一条命来和他唱反调吗?还是她根本就忘了自己已经是个凡间俗人?
  冷漠转移身形,瞬间便来到了丁秋柔身旁。这位小姐正闭着眼睛尖叫,不得要领地挥舞双手,试图稳住重心,结果自然是适得其反,完全没有迹象显示她能救自己脱离险境。
  冷漠轻易地抓住她,并将她带回楼上。而这位小姐很有趣,双脚已经稳稳地着地了,她的双眼依然紧闭,还是不断地挥舞双手,发出尖叫。
  “够了!”冷漠出声制止她,几乎要用手掐住她那差点摔断的脖子。“你叫了这么久,从大厦顶楼往下掉都应该着地了。”
  丁秋柔倏地睁开眼睛。
  “你……你……”
  “我们昨天才见过面,你记性不会这么差吧?”冷漠懒懒地提醒她。
  “我当然记得你是谁,可是--”丁秋柔诧异地眨眼眼。“你这个时候在我家里做什么?我爸妈都不在--”
  “你母亲送你父亲到机场去了。”
  “啊!”丁秋柔喊:“连这个你都知道?”
  冷漠奇怪地看着她。
  “他们出门前告诉过我。”
  “咦!他们记得告诉你,却忘了跟我这个女儿说一声?爸妈是怎么搞的嘛?”
  冷漠仍瞅着她看,看着看着,竟觉得有些想笑。
  “你的鼻子、眼睛全皱在一块儿了,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生气。”丁秋柔鼓起嘴,咕哝着:“你害得我一夜都睡不好,爸妈却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就把你找了来--”
  “等等--”冷漠打断她喃喃自语似的抱怨。“你昨天就知道我的存在,不是吗?你跟我握过手、打过招呼的,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你父亲的安排。”
  “我指的是今天,他们怎么可以趁我熟睡时把你找来,还把我丢给你,而自己出门去?”丁秋柔嚷着,愈想愈觉得气愤,爸妈为什么这么信任这家伙?他们难道不怕一个不小心,错将女儿的安全托付给一头狼?
  冷漠蹙眉,心有些乱了;他以往从没遇见过这般难以捉摸的对手。
  “我搬过来住是昨天就决定的--”
  “你说什么?”丁秋柔咬着牙问:“搬过来住?谁允许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是你的贴身保镳,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能就近保护你?这是很基本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才对啊!”
  “去它的什么道理!”丁秋柔难得粗鲁地吼道:“我才不许你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住进我家,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冷漠头往后仰。
  “你要骂人前是不是应该站远点?”
  经他一说,丁秋柔这才发现自己还黏在他怀里,赶忙像见了病菌似的后退三大步。她知道自己又脸红了,却仍不忘狠狠瞪他一眼,然后跨过摔在地上的三明治及碎玻璃,打算回房间去。
  “等一等,丁小姐。”冷漠在她拉开房门时,开口喊住她。
  丁秋柔停下脚步,转过身,没好气地应道:
  “干什么?”
  “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冷漠倚着墙问:“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应该为你的失眠负责?”
  丁秋柔张大了嘴,感觉脸上火烫,如果拿块牛排放上去,也许都能煎个五分熟。老天!她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她真是头壳坏去,才会对他提起她的彻夜不眠。
  一眼望进一双深邃的眸子,他正在静候她的答案,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慵懒却危险的气质。哈!等到老死吧!她什么都不会说。
  丁秋柔往自己房间走,又一次被冷漠给唤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丁小姐。”
  “本小姐不高兴回答,不行吗?真想知道的话就搬出我家,然后留下住址,我会写信告诉你答案。”她说完,便闪进房里,关上房门,然后跳向床,捶打枕头出气。
  ※        ※         ※
  冷漠回到他房里,小睡了片刻后,以心灵术与梵轩联络。
  “怎么样?过了大半天了,事情可有什么崭获?”他脑中响起梵轩的声音。
  “还说不上来。”冷漠边向梵轩传出声音,边起身替自己倒了杯水。“这位丁小姐似乎很难捉摸。昨天她看见我时是一脸惊惶,今天却又变成全然的厌恶;她排斥我,想把我赶出她家。”
  “这不就对了吗?”梵轩说:“她认出你了,知道你是来逮她的,自然千方百计要把你赶走,你也太差劲了吧?这个都想不透!”
  “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感觉起来,她是真的不认识我,要赶我走只有一个简单的原因,那就是--她根本就不想要一个保镳。当然,我不会完全相信我所看见的,看起来愈单纯就愈可疑;如果她真是撒旦王要找的人,我迟早会找出破绽将她带回冥界。”
  冷漠听见梵轩夸张的叹息及哀呜声。
  “什么迟早?我还得扮演几天的缩头绑匪啊?你答应过会尽快搞定的。”
  冷漠大笑。
  “演个绑匪就真的那么教你难受吗?我倒觉得你表现得不错,至少那封信就写得挺像一回事的。”
  “信?我写过什么信?”梵轩在问。
  “给丁元喜的威胁函啊!”冷漠回答。“丁先生拿给我看了,像真的一样,不错嘛!又是从哪出电视剧学来的?”
  一阵沈默,然后,梵轩的声音才又响起。
  “我没写过什么威胁信。”
  又一阵寂然,冷漠的语气变得严肃。
  “你确定?还是写过却忘了?”
  “我正值盛年,你可别侮辱我的记忆力。我没写过什么信,冷漠,打从你要我扮个虚构的绑匪,我就像个呆子似的什么正事也没做过。”
  “不是你?那么,怎么会有那封信?”冷漠放下手中的杯子,两道浓眉紧蹙。
  “会不会是丁老头搞错了,把隔壁家的信当成自个儿的?”
  “你当这种威胁信是宣传单,家家户户都收得到?信我瞧过,的确是寄过丁元喜的,上头警告他要多注意女儿的安全。”
  “怎么会这样?我真的没寄过什么信给丁老头。”梵轩嚷着。
  “事情有些古怪。”冷漠道。
  “你打算怎么做?冷漠,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偏离了我们所预设的轨道。”
  “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
  “查?你没弄错吧?老兄,你该查的不是那封信,而是那个女孩的底细,可别搞到最后,你真的当起她的保镳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冷漠皱眉。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梵轩问。
  “我当然知道,不须要你提醒。”
  “那就好!”
  “你呢?现在在做什么?还窝在饭店看电视吗?”
  “再看下去我就要生病了,那些故事全都悲伤得可以。”梵轩回答。“我现在在外头,正打算四处走走,看看人类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这主意不错!不过你可得当心些,别在人界惹出什么麻烦来,这可不是你习惯的世界,逼不得已非得使法术时也要特别小心。”冷漠嘱咐他。
  “我知道了。”
  “那么,祝你玩得开心,有事随时和我联络。”冷漠道,并结束了这次的通话。
  究竟这封威胁信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冷漠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梵轩不会对他说谎,更没有道理欺骗他,那么,这封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信就摊开在他的面前,他一再审慎地阅读它,发觉其中简短的机械文字根本无法提供他任何讯息,它就像一封再寻常也不过的警告函,毫无特殊之处。
  在绑票之前先给予警告,这表示写这封信的人并不是真的想绑架丁秋柔,只是藉此来达成另一个目的,是不是这个样子?
  冷漠想他应该和丁元喜好好谈一谈。之前,他以为信是梵轩写的,是以并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上头;现在不同了,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复杂,如果真有人想对那女孩不利,他便不能坐视不管。
  这念头倏地令冷漠心里一惊,他显然太入戏了,才会忘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保镳。他的任务是攻破丁秋柔的心防,让她露出破绽,然后将之带回冥界接受审判。他执行任务从不曾心软,这回也不会!不论她装得多么单纯、无辜,一旦证明了她就是此之任务的目标,他绝不会有丝毫留情。
  那么,他又何必像只该死的狗,拼命要嗅出这封信里隐含的危险味道?冷漠问自己,随即又加以否认,他并非担心那女孩的安危才对威胁信耿耿于怀,他只是对任务负责。
  对于女人,他一向既不信任,也不关心!
  他将信塞回抽屉里,起身走到窗旁看着外头苍翠的树木。绿色是一种不错的色彩,看着它,似乎能让人心灵平静,应该将之带回黑暗的冥界,并多方使用才是!
  嗯,这主意不错,梵轩也会喜欢吧!他总是毛躁又欠缺耐性;多看些绿色的东西,对他绝对是有益的。如果梵轩真想成为冥使中的佼佼者,就必须有像他一般的冷静与自制能力;无意间便将情绪展露无遗是最傻的行为。
  冷漠对自己的处事态度非常自信,他鲜少让外界的因素影响他的判断能力。然而,盯着窗外的一片碧绿看了又看,不知怎么地,这回,他的心并未因此获得平静--那封威胁信就像他心口上的一根刺,令他怎么都无法置之不理。
  他懊恼地背过身去,抓了抓原本稍嫌凌乱的头发,在一阵迟疑之后,冷漠跨出几个大步,推门而出,直接走向隔壁,并敲响了那扇房门。
  门紧闭着,里头的人也没有对他的敲门给予回应,于是冷漠耐着性子又试了一次,这回还不错,至少他听见了丁大小姐的声音。
  “别来烦我--”丁秋柔的嘶吼带着压抑。“我不吃饭,也不想见任何人,我妈回来的话,你们就这么告诉她。”
  看来,她是把他当成家里某个佣人了。冷漠扯高嘴角,伸出手轻轻碰触,并试着转动门把,只听“喀”地一响,原本上了锁的门应声而开。
  将自己整个埋在棉被里的丁秋柔倏地推开被子坐起来,对着站在门外的冷漠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你……”丁秋柔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抓住被子,支吾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门明明锁上了。”
  “原来你没事。”冷漠微微一笑,踏着悠闲的步伐走进她的闺房。“你不应该把自己锁在房里,出了事的话,可就麻烦了!”他故意这么说,事实上,一点也不麻烦,对他而言,开个锁就像喝水一样容易。
  “你……”丁秋柔勉强压下惊惶和怒气,朝他喊:“你无权擅自进入我的房间,我会告诉我爸爸,要他开除你这个自大的黑心鬼。”
  “黑心鬼?”冷漠几乎要笑了。“很不错!是我听过最有创意的骂人词汇。”
  “是吗?那显然你听的还不够多。”丁秋柔一直在虚张声势,是以回了这么一句之后,她便开始沮丧。不行的!她绝无法就这么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你弄坏了我的门锁吗?否则,你怎么能进得来?”她低头看着抓紧被子的双手,可怜兮兮地说着。
  见她这副模样,冷漠霎时失去了捉弄她的兴致。说起来也许没人会相信,但他真的希望他们能和平相处,即使只是一小段时间--就在他确定她的身分,并揭露他的来意之前。
  随即,他恼怒地发现自己太大意了。伪装是所有的逃犯最惯用的伎俩,也许她的表现既自然且楚楚可怜,那依然很可能只是作戏,他怎么能如此轻易便卸下防备?真是该死!为什么这个女孩显得这般不同?他很难理所当然地将她视为逃犯。
  深吸了一口气,冷漠移开目光,不正眼看她。
  “别担心了,你的门依然完好无缺。”他说。
  “那你怎么进得了我的房间?我确定我把门锁上了。”丁秋柔问,声音仍旧透露着沮丧,彷佛他的“破门而入”是一件足以影响她一生的重大事情。
  “如果我连锁都不会开,又怎么能把你从绑匪手中救出来?”冷漠这么说。
  “不会有人来绑架我的。”丁秋柔闻言,喊着。
  “你何以如此肯定?”
  “我从没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有人会想伤害我呢?”
  冷漠瞪着她。
  “你究竟是太单纯,或者根本就是个白疑?”
  丁秋柔张大了嘴,随即生气地指着他。
  “你怎么可以骂我?我爸爸花了一大笔钱可不是请你来骂我的!”
  “就算是在人界,也有没心肝的坏蛋!他们做坏事纯粹是为了自我的利益,哪里会管你是江洋大盗,还是天杀的大好人?你在人界待了这么多年,总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这回,轮到丁秋柔以怪异的眼光看他。
  “你说话的方式好奇怪。”她皱眉。“为什么说‘人界’?我从来没听过谁用这个名词来称呼我们所居住的环境。”
  “是吗?”冷漠非常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映入眼廉的却只有纯然的无辜与不解。非常好!精湛的演技简直可以荣膺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就算是我用词不当吧!反正,那不是我此刻想跟你讨论的话题。”他说着,告诉自己别太着急,绝对还有更多机会可以逮着她的小辫子。
  “你就这么闯进我房里,还指望我会乖乖地坐在这儿跟你谈话?”丁秋柔这才想起自己对他太过和气,于是她哼了声,撇过头去,把富家女的傲慢表达得淋漓尽致。“很抱歉,冷先生,要谈话得等会了,现在我想休息,请你出去吧!还有,出去时,麻烦替我把门带上,既然门锁难不倒你,我会要爸爸找人在里头装个门闩。”
  “别麻烦了,我照样会打开它的。”冷漠迳自走到她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恐怕你暂时不能休息了,丁小姐,我要和你讨论一下那封威胁信的事。”
  “威胁信?”丁秋柔的注意力又被拉了回来。她再度转头看着冷漠,甚至还把身子前倾了些。“你在说什么?我没收到什么威胁信呀!”
  “但是你父亲收到了。”冷漠告诉她。
  “什么?”
  “你父亲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明将对你不利。”
  丁秋柔愕然,好半晌之后才能开口。
  “爸爸收到了一封威胁信,所以他才会想送我回山上?后来,又雇了你做我的随身保镳?”她喃喃道:“这件事是真的吗?你没骗我?”
  “你父亲没对你提起这件事?”冷漠反问。
  她摇头,颇为沮丧地道:
  “他一个字也没提。”
  “也许是他不想让你害怕。但是,我认为该把实情告诉你,如果你能具备一些警觉性,我的保护工作将会进行得比较顺利。”
  丁秋柔尚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是以对冷漠的话根本就恍若未闻。
  “原来真的有人想绑架我,所以爸爸他才会……”她呢喃着,泪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溢出眼眶。“我不知道……还以为他找藉口想把我赶回山上……我真的好坏……”她不断吸着鼻子,举手想抹去滑落脸颊的眼泪。
  她哭了!他说的都是些该说的话,她却哭得好像他刚痛骂了她一顿似的,这……这是搞什么嘛!
  “喂!你--”冷漠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忽然哭了呢?我说错了什么话吗?”他烦躁地背过身去。“我终于明白你父亲为什么要瞒着你,或许我也不应该说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丁秋柔情急地伸手拉住他。“我很感激你把实情告诉我,否则我心里一定会有疙瘩;你知道的,我一直到最近才可以和爸妈住在一块儿,难免会有些缺乏安全感……对了,请你把事情详细告诉我,我--”她想下床,却又忘了该放开拉着他衣角的手,结果脚和被单缠在一起,几乎重心不稳地跌下床,因此,哇哇地喊叫起来。
  冷漠转身接住正要滑落床边的丁秋柔,耸起两道浓眉,对她说:
  “小心点!似乎我一不注意,你就会有跌断颈子的危险。”
  “从床上掉下去才不会摔断脖子。”丁秋柔攀着他,喃喃咕哝。
  “没错,大不了只会让你有个瘀青的屁股。”冷漠看着攀在他腰际的手,嘴角略扬道:“身为一个保镳,我有责任保护你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自然也包括你的小屁股,我想我不会喜欢看见它受到丝毫伤害。”
  她脸红,责难地瞪他。
  “你不应该提起我的……我的臀部,那不礼貌,何况,你也不会‘看见’它,绝对不会的。”老天!她为什么会觉得害羞?从前,她的堂兄们甚至还毫不客气拍她的臀部呢!
  “你以你的屁股为耻吗?”
  “当然不!”丁秋柔喊:“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而且形状不错又没有下垂。”
  “那么,听我提起它,你应该觉得骄傲。”
  “拜托!没有人会因为自己有个不错的臀部就觉得骄傲。”
  “哦?是吗?”冷漠扬扬眉。
  他这么说,令她不可控制地探出脖子看向他那瘦而有力的臀部,而当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时,脸红得简直要燃烧起来。喔!她怎么能这么丢脸?居然和一个陌生男人在房里谈论……天!为什么她在他面前总表现得像个白疑?
  “你又脸红了,为什么?”冷漠问。来人界好几回了,他只知道人们会为了好些个理由脸红,至今却仍无法成功地辨识其是导因于忿怒、兴奋、羞愧,或其它的因素。
  丁秋柔恼怒地瞪视他。
  “我脸皮薄,不像你!你这个人这辈子脸红的次数一定数都数得出来了吧?”
  冷漠耸耸肩,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曾经脸红过。然后,他发现这女孩还赖在他身上,不晓得为什么,她似乎并不怕他,而且经常就这么不自觉地贴靠着他,这着实不像个冥界逃犯对幽冥使者所该有的态度。
  他想不透其中的原因,只能轻轻地将她推回床上坐好,再度把此次谈话的重点提出来。
  “因为丁先生出国去了,有关威胁信的一些问题只能问你了,你就坐在原地别动来动去,免得横生意外,我会尽量长话短说的。”冷漠道。
  “我说过了,关于那封信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丁秋柔闷闷地答,因为离开了冷漠身边而产生了些许失落感,脸上也跟着出现了可怜兮兮的表情,虽然她自己并不知情。
  然而,冷漠看见了。她若有所失的寂寞神情憾动了他向来冷硬的心,令他既惊愕又忿怒,接着,一贯的面无表情取代了所有的情绪。
  “既然你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那么,就说说你近来的生活状况吧!只要有一丁点不寻常,都要说出来,了解吗?”冷漠明白自己的语气不佳,也知道他这么说话让人家白了脸,却红了眼眶。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没办法,一定得这样!他怎能对她心软?她是撒旦王指名的首要逃犯,而他是奉命来追捕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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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6-18
第四章

  梵轩走在喧嚷的街上,好奇地看着一块块五颜十色的招牌,尽管对有些名称不甚了解,他还是兴致勃勃地体会着人界的热闹。
  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既吵闹又很愉快似的。路上的人,或两个、或三个结伴而行--有的说话、有的聆听;也有三、四个一块儿开口的,嘈杂得有如一水池的鸭子在叫。不管是做什么事,他们的步调都很快,这和冥界的寂静、单调,简直是天壤之别。
  很不错的感觉啊!梵轩心里想。虽然四处都是高高的房子,一辆辆叫做车子的东西来来往往,喇叭声此起彼落,空气也不怎么好。但是,走在路上的女孩子都穿着美丽的衣裳,经过他身旁时会红着脸偷看他;如果他也看向她们,她们的脸就变得更红,低下或撇开头闪避他的目光--那样子很有趣,也很可爱、很讨人喜欢。
  梵轩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跟着其他人上天桥、过地下道,学人家红灯停、绿灯行,毫不疲倦地浏览人界--对他而言--新奇而陌生的一切。
  天渐渐黑了。他往前走着,依然不觉得厌倦,肚子却发出咕噜的叫声。是啊!冥使也会饿的,一样得吃东西才能填饱肚子,梵轩于是放缓脚步,开始注意哪儿有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他不是没想过施展法术回饭店去,但是他所在的位置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整条街都有卖东西的小贩,来往的行人更是多到了拥挤的程度;一旦他在众目睽睽下突然消失无踪,恐怕会引发一阵混乱,冷漠先前警告过他要特别小心的。
  于是,在人群中穿梭观察了好半晌,梵轩决定入境随俗,就和一般人一样,在众多的小贩中挑选一家来解决他的晚餐问题。÷仔煎?鱿鱼羹?台南意面?彰化肉圆?臭豆腐?这么多名称怪异的东西,都是可以吃的吗?梵轩边看边皱眉,无法决定该挑哪一种做他的晚餐。
  正在犹豫之际,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孩攫取了他的注意力。这女子穿着露出一小块腹部肌肤的短上衣和牛仔裤,正坐在某摊位上专注地吃着东西。她很快地吃完一份,并要老板再给她另一份,而桌上还有一个空的碗;从那纤细的身材还真看不出她有这么大的食量!
  然而,真正吸引梵轩注意的是她的表情。当她的长发偶尔被拨至脑后,标致的脸庞透露出无限的满足。
  嗯,她正在吃的那东西一定很不错,梵轩这么想。能让一个小姐一碗接一碗吃个不停,而且神情是那么满意;也许,他也该试试那看起来不怎么显眼的东西,瞧它是不是真那么好吃。
  于是,他挤过几个人,来到那摊子前,在那女孩旁边坐下,并告诉老板:
  “我要和这位小姐相同的东西。”其实这摊子卖的是蚵仔面线,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
  卖面线的老板笑着点头,旁边的女子则微微偏过头,以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吃她的东西而不再理会他,这反倒令他感觉些许讶异。
  她似乎和人界其他的女孩子不同,见了他既不会脸红也没有笑容--说起来,她是今天唯一对他不理不睬的女孩子了,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梵轩确实感觉受到了伤害。
  幸而那感觉并未持久,香喷喷的面线一上桌,梵轩便忘了身旁的女子转而攻击他的食物。一开始,热腾腾又黏呼呼的东西烫着了他的舌头,接着他就聪明了点,学着那女子先把汤匙里的面线吹凉些再往嘴里送,然后,便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了。
  啊!好吃!好吃!真是少见的美味食物!如果这儿其它东西都像这个这么棒,他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学得冷漠的所有技巧,以求能成为冥王手下第一追猎者;那么,这些美食就可以与他常相左右了。
  梵轩愈想愈开心,三、两口便解决了眼前的面线,然后举手要老板再给他一碗。
  何芊芹看了那奇怪的男人一眼,站起来,挤过人群,离开了卖蚵仔面线的摊子。什么嘛!吃东西就吃东西,边吃边笑得像个白疑一样,看得她倒足了胃口,只吃了四碗就坐不住了。
  那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怪。外表嘛,是自以为很帅的那型,却穿著名牌服饰到夜市来吃小摊子,还傻里傻气说什么“我要和这位小姐一样的东西”,老板卖的不就是蚵仔面线吗?他是头壳坏去,还是怎么回事?
  她厌恶地摇摇头走人,谁知才离开摊子不过一公尺远,就听见后头传来卖面线老板的声音。
  “哎呀!年轻人,伯伯做的是小本生意,只不过六十块零钱,你又何必硬是不给,非得跟我过不去呢?”老板操着浓厚的外省口音说。
  听起来像是有人白吃不给钱哪!何芊芹伫足,迟疑了片刻,才旋身往回走。
  回到摊位前一瞧,哈!不是那个呆子是谁?他浑身上下的衣物加起来起码超过两万元,居然会到夜市小摊子吃霸王餐?看来,他是真傻了!
  何芊芹参与了围观人群,站在一旁看着老板和那傻子拉拉扯扯。傻子说要把外套给老板抵六十元,老板也许是不识货,摇头不肯,并说他有心刁难。两个人就那么僵在那儿,唯没有肢体冲突,却有进退两难的味道。
  时间缓缓流逝,看热闹的群众逐渐散去,老板继续做他的生意,傻子又不能离开,只得楞楞地站在一旁,看在何芊芹眼里,感觉有点可怜。
  看起来,他实在不像吃东西不给钱的小混混,说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傻少爷还可能些。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就没一个肯伸出援手,她就当是日行一善,拿出六十元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吧!
  于是,她走向前,看都不看那傻子一眼,便由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数了六十元放在摊子上。
  “伯伯,这里是六十元,你拿去,让他走吧!”
  老板闻言,一脸惊讶。
  “小姐,你要替这白吃白喝的家伙付钱啊?”
  “我只吃了面线,可没有喝你任何东西。”梵轩在旁边白疑地说。
  “没关系,小事而已。”何芊芹说,朝老板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梵轩一楞,呆了几秒才回头问老板: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说着,也不等回答,便朝那女子追去。
  对于人界的金钱交易,他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方才只知道填肚子,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东西吃完了,人却走不掉;若不是这女孩挺身帮他,他这会儿可能还像个铜像似的,站在那里忍受众人的目光呢!
  所以,他对她真有说不出的感激,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而他连声谢谢都没有说--他可是“礼貌运动”的忠实服膺者啊!
  可是,那小姐钻过拥挤的人群,眨眼便消失了。梵轩也努力地挤,却只招来几个白眼和怒视,和她的距离却愈来愈远。
  终于,他忍无可忍了,不再考虑会有什么后果,施展寻人术找那小姐去了。
  ※        ※         ※
  梵轩出现在何芊芹面前时,着实吓了她一大跳,让向来胆大的她几乎张嘴大叫。不过终究只是“几乎”,毕竟她打十二岁以后便很少让人给吓着,也许早已忘了尖叫是怎么样一回事了。
  她耸起眉瞅着他。
  “你是怎么找着我的?我刚才没见你跟过来。”
  “这是我的专长,我在人群里很会钻的。”梵轩大言不惭地说,对她露出迷人的笑容。“我一定得追上你,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你倒是挺行的,跑了一大段路却一点也不觉得喘。”何芊芹上下打量他,随即挥了挥手。“算了啦!不过是六十块钱,我就当是给了路边的乞丐,算是做好事!”
  乞丐?梵轩皱眉。那不就是拿个破碗,坐在路边跟人要钱、要东西吃的人吗?他可不是那种人啊!
  “看来,你不傻嘛!难道真是存心吃霸王餐的?”何芊芹问。
  “什么霸王餐?”梵轩没听过这名词,心想着冷漠头几回到人界来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经常出糗。
  “才说你不傻的,这会儿又有点傻了。霸王餐就是白吃白喝不给钱,就像你刚才那样。”
  梵轩闻言,颇为不悦。
  “我不是傻子,小姐,我也不是存心吃东西不给钱。”
  何芊芹再次看了看他,点头道:
  “看你这身穿着打扮--的确是不像!”
  “我只是……我只是忘了带钱。”梵轩说。
  “不是存心的就好,下回出门前记得先检查检查皮包带了没。”
  她说着,居然又往前走;梵轩楞了半晌,只得再追上去。
  “喂!先别走啊!小姐,我话还没说完呢!”他边跑边喊,没两下子已经气喘如牛,对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多话好说?”何芊芹头也不回道:“是道谢的话就省省吧!替你给了两碗面线的钱罢了,又不是什么救命大恩。”
  “你终究是帮了我,我怎么能连你的姓名都不问就让你走?小姐,拜托你走慢点,等等我,我好把我心中的感谢之意表达给你知--”
  “不用了!”何芊芹在离他三公尺远的地方喊。
  “那怎么行!”梵轩还在追,若不是怕吓死了她,真想再使一次寻人术。
  “小事一椿,真的不用了。”
  “我应该要跟你道谢的。”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我指的是诚心诚意、真正的鞠躬道谢,而且,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芳名。”
  “我说过不用了!”
  “一定要!”
  “我说不用就不用,你走吧!别跟着我了。”
  “我要跟,一定要跟。”梵轩停下来喘了口气。我的撒旦!人界的女孩子体力都这么好吗?“等等我,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道谢啊!”
  何芊芹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怒视梵轩,直到他喘着气赶上来。
  “你这个人烦不烦啊?再跟着我,我真的生气了。”她咬着牙对他说。
  梵轩听她这么说,又见她一脸的不耐,忽然有连续剧里那弃妇的心情。
  “你为什么讨厌我?”他不自觉地以电视剧里学来的委屈声音道:“我以为我的样子还挺讨人喜欢的。”
  “你的样子是不坏,就是人傻了点,教人受不了!”何芊芹回答,接着,无可奈何地叹气。“我没打算要你还那六十块钱,我们没机会再碰面,你就算知道了我的名字又如何?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我替你解围不过是举手之劳,过了今天,你就把它忘了,好吧?算我求你!好了,别再跟着我,听见没?否则,我扁你!咦?千万别怀疑,我真的会扁你哦!而且绝对是扁得你满地找牙!”
  ※        ※         ※
  梵轩颇为郁闷地回到饭店,随即用心灵术联络上了冷漠。
  “我心情不好!”他对冷漠这么说。
  “心情不好?这对你可是很难得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冷漠问。
  “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适应不良。”梵轩闷闷道。
  “对什么东西适应不良?”
  “这里的人啊!他们既顽固又没礼貌,连女孩子都不例外。”
  冷漠的笑声传进梵轩脑子里。
  “你指的是饭店那个胖服务生吗?”
  “不是。”
  “不是?你在人界不就见过那么个‘女孩子’吗?”
  “我到街上四处逛过了,女孩子有如过江之鲫那么多,她们见了我全都红着脸傻笑,只除了--”
  “哦!原来是有个例外。”冷漠又笑。“这例外想必就是那顽固又没礼貌的家伙吧?”
  “顽固的是那卖面线的老头,他不肯收下我的外套抵面钱。”梵轩嚷道。
  “也许他只是不想穿着‘阿玛尼’的外套卖面线。”
  “喂!你用不着笑得这么开心吧?人家是真的很心烦啊!”
  “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烦躁,那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
  “才不是什么小事,那个女的说要扁得我满地找牙啊!那该死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似乎是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梵轩愈说愈沈不住气了。
  “扁得你满地找牙?你被一个女人威胁了?”冷漠也颇觉讶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吗?”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想道谢,结果她--”梵轩懊恼地大喊一声。“你不能过来一躺吗?有很多事我想当面问你。”
  “问我?应该说‘请教’比较恰当吧?”
  “好,我有许多问题想当面向你请教,你能抽空回来一趟吗?冷漠前辈。”梵轩咬着牙道。
  “没问题,马上就到!”话没说完,冷漠已经出现在饭店房间里,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梵轩只略略抬了抬头,神情明显地混合著沮丧和恼怒。
  “现在过来没关系吗?我们的逃犯小姐呢?”他问。
  “已经睡了。”冷漠拉了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瞧你一脸郁闷,好像是挺有趣的事情哪!来,我准备好了,全都告诉我吧!”
  ※        ※         ※
  听完了梵轩今天的糗事,为了不在梵轩的怒视下笑出来,冷漠只得咳嗽又咳嗽。
  “为什么不使法术呢?很简单就可以解决问题,不是吗?”冷漠说着,又清了清喉咙。没办法!一想起有个女人握拳对梵轩恶言相向就教他想笑。
  “是你要我别乱用法术的。”梵轩嚷着:“而且当时四周都是人,你要我使什么法术?化身?消失?还是乾脆变出一叠钞票来给那卖面线的老伯!”
  “用不着变一叠钞票,但可以在口袋弄出一些铜板来嘛!”冷漠皱眉。“法术不是不能用,我只是要你使用时小心点,别引起骚动。”
  “那时候骚动已经造成了啊!周围都是人,数十双眼睛死盯着我,我还能有什么搞头?”
  “你应该冷静点。”
  “我够冷静了,所以才提议用外套抵吃面线的钱;我大可指着那老头的额头,让他‘以为’我有权利在他的摊子吃一辈子免费面线。”
  “哦?生气了?”冷漠扯高嘴角。“你生气是因为那老头不识货,还是自己不长进,让一位小姐给救了?”
  “我是那么没风度的人吗?我甚至还追上前去,想跟她道谢呢!是她--她那是什么态度啊!”梵轩激动地比手划脚。“人界不是常说什么‘礼多人不怪’吗?人不怪才怪了呢!你没瞧见她那不耐烦的样子,好像我是个死缠着女人的无聊男子。我梵轩会是那种人吗?通常只有女人缠着我,我绝不会--”
  “冷静点,兄弟,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激动过。”
  “冷静?如果你被个女人威胁说要扁得你--”梵轩停下来看向冷漠。“对了!那是什么意思?她说会扁得我满地找牙……”
  “意思是她会打掉你一口的白牙。”冷漠低头微笑。“看来,你那副讨好的脸孔在人界没那么好用了。”
  “好用得很,我经过的地方净是些红着脸傻笑的女孩子。”
  “只有说要海扁你的那个例外?”
  “她是个没礼貌的怪人。”梵轩闷声道。
  “你不能因为人家不对你傻笑、流口水,就说她不懂礼貌。”冷漠故意说,心里颇想见见这女孩。有个性!他很欣赏。
  “我才没这么小心眼。”梵轩辩称,接着,烦躁地扯扯头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明明长得那么清秀漂亮--”
  “人不可貌相,你没听过吗?”冷漠拍拍他的肩。“何必为了这种事情闷闷不乐?这不像你啊!”
  “我也想忘了这回事,但莫名其妙地就是会想起她不耐烦的表情。”梵轩倏地转头面对冷漠。“你看我,看仔细点,是不是我到人界以后,突然变得面目可憎了?”
  冷漠终于哈哈大笑,好半晌才停下来。
  “你当然俊美依旧。”他保证,却猛地咳嗽不已,惹来梵轩一个白眼和喃喃的抱怨。
  “你到人界后倒是没那么冷漠了;在冥界,我从不知道你这么爱笑。”
  “也许是冥界没那么多惹我发笑的事物。”冷漠终于恢复他一贯的模样,冷淡而自制。“不是有事向我请教吗?可以说了。”
  “是有关人界的一些琐事。我知道一时要你说,你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不如你告诉我该参考什么书籍,我自己从冥界的图书馆找资料来研究--”梵轩忽然皱起眉。“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我要走了。”冷漠说着站起来。
  “等一下--”梵轩拉住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下回再谈,我们的目标物出事了。”
  “逃犯小姐?”梵轩讶异地松开手。
  冷漠点头。
  “她会出什么事?两个要她出事的人全在这儿了。”
  “很难说,别忘了那封信。”
  “你是说还有其他人在找她?”
  “也许。”
  “我也一起去。”梵轩道。
  “不,你留在这里。”
  “可是--”
  “我只是‘感觉’她出事了,尚未确定;如果真有什么大事,我会发出讯号要你跟我会合。”
  梵轩虽不甚满意,却也只有点头。
  “那么,你自个儿小心,有事别忘了喊我。”
  冷漠点头,眨眼间,人已消失无踪。
  ※        ※         ※
  冷漠直接在丁秋柔的房间里出现,自然地省略了敲门那一步骤。他大步走向床铺,并抓开被子;床是空的,但伸手去触摸,尚留着些许余温。然后,他用目光搜索整个房间,发觉里头空无一人,而且房门是开着的。
  他立即将身形移转至院子。然而,外头也一样寂静,只有大狗诺比在狗屋里抬起头朝他呜咽几声,除此,他感觉不出任何异常。
  这就奇怪了!她似乎并未离开屋子,因为外头没有丝毫她的味道。才这么想著,他就听见屋里有细微的声响--非常细微,如果他不是冷漠,也许根本不会听见。
  为了怕被人瞧见,冷漠选择快跑进屋。他极目搜寻,很快便发现坐在楼梯下层的丁秋柔。
  “在这儿睡比床上舒服吗?”他低声问,并朝她走去。到了她面前,才发觉她表情痛楚,且泪痕满面。
  冷漠觉得心一阵抽痛。他蹲下来,并急切地询问她器泣的原因。
  “出了什么事?有人闯进来伤害了你吗?”她啜泣不答,冷漠几乎要疯了。“拜托你别只是哭,告诉我是谁闯进来?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丁秋柔溢出一声呻吟,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
  “没有……没有谁闯进来,是我想喝水,楼梯口的灯泡坏了还没换……很暗……我的眼睛又不好--”她哽咽着道:“我从楼梯上跌下来了,膝盖破皮、额头也肿了一个包,最疼的是我的脚……”
  “等等--”冷漠举手制止她。“你说什么?没出什么事,是你自己摔下楼了?”
  “什么叫做没出什么事?”丁秋柔喊,随即又压低声音。“我差点摔死了,还不算大事吗?你这个人心肝真黑啊!亏你还是我爸找来的保镳,我摔下楼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说着,又轻声哀鸣起来。
  冷漠叹口气,先发出讯息告诉梵轩没事了,然后着手检视她的伤势。
  “你就这么傻傻地坐在这里吗?为什么不大声喊?有佣人和你母亲在,不是吗?”他问,手很快地由膝盖移至脚踝,引发她一阵蹙眉及闷哼。
  “真的肿起来了,很痛吗?”
  “站都不能站了,怎么会不痛?”
  “早点喊人来就可以早点处理,也许就不会肿这么大了。”
  “我不想吵醒妈妈,她最会大惊小怪了。到最后,一定会惊动救护车,从以前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丁秋柔看着他的手轻揉她的脚踝,喃喃地说着:“我想自己慢慢走回房间,可是脚很痛--”
  冷漠在确定她只是扭伤了脚踝后,一把将她抱起,引发丁秋柔一声惊呼。
  “你……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好让你在这里坐到天亮吗?”冷漠轻松地抱着她往楼上走。“能不能请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虽然是被聘来保护你的,终究是没办法时时跟着你,你连走路都会跌倒,恐怕用不着等歹徒来绑票,你这条小命已经丢了!我就是再有本事,也派不上场啊!”
  “我可从来没见你施展过什么本事。”丁秋柔喃喃自语,人却在他怀里扭动著,试图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安心地窝在那儿。
  她全然信任的举动,冷漠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搂紧她,表情在黑暗中变得柔和。她不像!真的不像撒旦王要找的人;一个逃犯怎么可能如此地依赖一位冥界搜捕使?这其中一定有某些问题,某些他和撒旦王都遗漏了的问题,不找出来的话,这椿任务便无法了结。
  将她抱回房间,让她倚着床头坐好,冷漠又回复了原来的面无表情。
  “你别动,我去拿药箱来。”他对她说。
  “别吵醒了我妈。”
  “我动作很轻巧的,不像某人。”
  “那就好。”也许是倦了或伤口疼,丁秋柔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的嘲讽。“还有,我还没喝着水--”
  冷漠点点头。
  “我会顺道替你倒水上来。”他说完走出房间,在楼梯口停了下来,抬头瞧了瞧坏了的壁灯;然后,他一弹指,待灯泡闪啊闪地恢复了光亮,才举步下楼。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6-18
第五章

  源一道馆。
  这是梵轩在匾额上看见的字,而他睁大了眼睛是因为不相信这么栋现代的建筑物居然会有个类似“精武门”的名称,他由电视剧中得知这些传授武术的“机构”在稍早的年代相当盛行。
  他要找的人真住在这儿?
  梵轩非常怀疑,心想也许是他不够专心,在施法术时想着李小龙,或者,根本就弄错了施法要诀;他无法把他要找寻的人跟一群嘶喊打杀的男人联想在一起。
  于是,梵轩又试了次寻人术,这回他确定自己心无旁鹜,过程也正确毫无偏差。然而,当他再度睁开眼睛,他发觉面前依然是那栋建筑物--有三层楼高,一楼有个老旧的横式匾额,上头写着“源一道馆”;他并未将自己移动到另一个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法术失灵了吗?梵轩蹙眉,脑中随即有了另一个想法。瞧他多笨,一直怀疑自己出了什么错,也许他要找的人真在里头,她可能来这儿办事情或者是找朋友。
  相信他的目的地就是这儿之后,梵轩决定自己进屋去找她,以免他移转身形,却突然出现在某人面前时,引发一阵混乱与骚动。
  他迈开步伐,朝屋里走去。门一推便开,有个柜台,却不见人坐在那儿;事实上,整个前厅没有半个人影,只听见从后头传来嘈杂的吆喝声。
  梵轩放慢步伐,寻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继续往前。走道转了个弯后是两个大房间,一间是空的,另一间则亮着灯,且它们的窗子是全透明的玻璃;房里的一切,便无丝毫遗漏地映入他的眼里--
  木制地板、一整面的镜墙,十来个年约八到十二岁的小孩围坐在房间四周。他们有男有女,身穿白色柔道服装,个个神情专注,认真地观看着场中一对小朋友在老师的指导下进行一对一的练习。
  “小建的脚动得太慢,手也抓得不够紧,也就是说小建的招式做得不够完美,所以阿平能轻松化解他的攻击,如果能改正我说的这几个缺点,这招式使起来会很漂亮,而且有效。”老师背对着玻璃窗,透过紧闭的门,其声音只隐隐约约传进梵轩耳中。
  场中两位小朋友退到外围,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个子也较高的小朋友。
  “好,现在我把这招式再示范两次,第一次是分解动作,第二次是连续动作。你们得专心地看,不要说话,也不要眨眼睛。”那富磁性的声音又传入梵轩耳中,听起来有些微的熟悉感。
  他像教室里的学生一样,沈迷于一个接一个的分解动作;然后,非常突然地,他看见老师快速俐落地将大块头小朋友摔倒在地,并在他落地前拉住他的衣领以减轻着地的撞击力。美妙帅气的姿势令梵轩瞠目结舌,几乎忍不住鼓掌叫好。
  结果,他没有拍手夸赞,反倒是指着玻璃窗大喊了一声。那教柔道的老师终于转过身来,梵轩看见那张脸,发现那就是威胁要海扁他一顿的那张俏脸,而且此刻正以极端的惊讶及两倍的不耐瞪视着他。
  我的撒旦!梵轩在心里喊,无法解释他此时的情绪是开心,还是害怕;应该说是害怕比开心多一些吧!法术没有失灵,他终究是找到她了,但瞧瞧她,看见他就像看见一只害虫似的,表情是那么厌恶而不耐烦,教他怎么能不畏缩?
  但是,要他就这样放弃是不可能的,他犹豫了一整天才下定决心来找她,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的忧郁就不了了之。不过,他得在他们真正碰面前先想好理由,如果他用还钱和道谢做藉口,无疑地,会像方才那个小朋友一样被摔出去;而且,她才不会好心地抓住他的衣领避免他摔疼。
  梵轩想着想着,就直冒冷汗,他开始咒骂自己何以非得再见她。他喜欢礼貌,但没有严重到被人威胁了还紧追不舍的地步,即使弄不清楚真正的原因,他很确定自己不是为了再冷道谢才想见她。
  完了!她开始离开教室,朝他走来,而他还没想出该用什么理由应付必然会来的诘问。梵轩当然不是怕她,却不由自主地想逃,他费了不少力量才压下那个冲动。
  撒旦保佑!既然不再见她,他始终无法释怀,那么,他只好冒这个被摔得遍体鳞伤的险;感谢撒旦!他今天穿了件高领衬衫,那么,就算她真打算把他摔出大门,至少她不会很容易便抓住他的领子。
  何芊芹不能说自己不惊讶,她从没想过会在自己家里看见那家伙;然而,较讶异更胜一筹的是恼怒--他是如何办到的?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她的底细,并找上门来。
  她要学生们练习基本动作,自己则走出教室,拉着那人闪到一边。
  她才耸起眉,指着他的鼻子,梵轩便举起双手喊:
  “我……我是来报名的。”说完,他自己都得意起来了,神情也变得理直气壮。好,真是好理由,原来他的脑子一遇上危急的情况还是能运转的。赞美撒旦!他毕竟是一个以智慧取胜的男人。
  “你?报名?”何芊芹两道柳眉耸得更高。“报名什么?”
  梵轩轻咳一声,四下打量后,问道:
  “这里……你们这儿不是武术馆吗?”
  “是又怎么样?”
  “我是来报名学习武术的。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呃,我是说真的,请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看我。”
  又不是呆子,不怀疑才奇怪了!
  “学武术吗?”何芊芹微笑,一抬腿,踢上了梵轩后头的墙。“跆拳道、空手道、剑道、柔道,你想报名上哪一种课程啊?”
  看着她握拳的双手和墙上那几乎与他同高的脚,梵轩挤出有生以来最难看的微笑。
  “这个……我尚未决定,我打算先参观--”
  “要不要我做一些示范,好帮助你做决定?”何芊芹放下她的脚。“你想先看什么?跆拳道还是空手道?”
  梵轩往旁边移开一些。
  “不,不用示范了。”他摇头。“什么都可以,我只是--我的目的只是强身。”
  见他脸都白了,何芊芹故意瞠起眼睛。
  “你是真的想报名,还是……”
  “当然,我要报名,真的!”梵轩忙点头,完全忘了自己在人界另有任务。
  他怕她,又矛盾地想见她,这时候他还能多想什么?
  “哦?那么,你比较偏好哪一种课程?”何芊芹表情认真。她不认为他真的会来道馆习武;然而,她很开心能吓一吓这个呆子,只要再努力一些,也许能在他脸上看见橄榄般的绿色。
  “这个--”梵轩低下头。“我想报名参加你的课程?”
  “每一种我都教,你喜欢哪一种?”
  “啊?”梵轩惊愕地抬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柔道、剑道、跆拳道、空手道我都教,你想四种都参加吗?”
  “四……四种?”
  “那绝对可以让你的身体变得比较强壮而且健康。”何芊芹快笑出来了,于是微微撇过头去。她赢了,她想,这回他该会落荒而逃了。
  梵轩看了看她,手指教室里那些孩子。
  “他们学的是什么?”他问。
  “柔道初级班。”何芊芹回答,两道眉又高耸起来。
  “那么--我想报名柔道班。”梵轩道。事实上,他颇讶异自己真打算报名;很奇怪地,却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
  何芊芹非常讶异,她依然不相信他真是为了报名课程而来。不过,没关系,如果他“误以为”自己对柔道有兴趣,她又何必介意多收一个学生?
  “柔道是吧?”她点头。“跟我来,我们到柜台填一些表格。”梵轩跟着她走回柜台,填写她交给他的简易表格,写好后再交还给她。
  何芊芹看也不看,便将表格塞回抽屉里,然后抬头看着他。“柔道课是每个星期三和日,可以自行选择上午十点或下午三点来上课,每堂课四十分钟,一个月有八堂,学费是三千元,你要现在付,还是--”
  “可以下回来上课时再给吗?”梵轩问。
  “哦?又忘了带钱出门吗?可以,当然可以!”他不会来上课的,何芊芹愈来愈肯定了。
  她那是什么表情啊?梵轩真想掏出一叠钞票砸在她脸上。只不过,很不幸!让她说对了--他口袋里一毛钱也没有,直接用寻人术找人又不须付费。不过,也许他还是得改改这个坏习惯,毕竟在人界,钱几乎可说是万能的;想和这女人平起平坐,第一要做的便是在口袋里放点钞票。
  ※        ※         ※
  经过多方考虑,梵轩决定不把他报名参加柔道班这件事告诉冷漠。在冥界,也有类似的打斗课程,梵轩总是能逃就逃,他对那些打打杀杀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让冷漠知道他居然想在人界学柔道,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嘲笑他一番,然后,直截了当地质问他真正的目的。
  梵轩当然不是真的想练柔道,他只要动根手指就能轻易把人摔得老远,又为什么要冒着被摔的危险去学这无聊的玩意儿?说穿了,还不就是想再见那女人。
  他这样子,用人界的形容词来说就是“犯贱”。人家一次又一次给他坏脸色看,他还厚着脸皮硬畏去找她,根本就毫无自尊可言嘛!他是冥界的美男子梵轩啊!什么时候须要这样委曲求全了?
  他叹口气,倒回床上。那女人厌恶不耐的神情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令他感觉既生气又有些怅然。为什么呢?她为什么就这么讨厌他?难道就因为他吃了蚵仔面线却没钱付帐?
  唉!就算真是如此,他不去想她、不去见她不就得了?也不会搞得自己为了这种小事耿耿于怀。瞧他!既没尊严又没个性的,自个儿看了都讨厌。
  乾脆别去上课算了!这么一来,那女人一定会很高兴,这点他猜都猜得出来;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阵闷,好想抓住那女人好好摇晃一阵,逼她说出为何一见他就皱眉。
  梵轩握紧双手又松开,激动的心情平复后,又是一声叹息。在意她做什么呢?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她也没想过要问一问他叫什么;他几时碰见过这种全然的漠视?依他的个性,早该给她点厉害瞧瞧,让她知道男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梵轩忿忿想着,随即一楞,继而苦笑起来。撒旦啊!他当真是看太多电视剧了,连心境都跟戏里悲惨的女主角愈来愈相似,这怎么成?他会变得娘娘腔,而且多愁善感。
  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影响他这么多?这点梵轩还不明白,但他相信自己会找出答案的。
  梵轩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已过了正午,他不觉得饿,只惦记着要弄出些钞票来。在睡觉时,他作了个梦,梦见自己穿戴着用钞票做成的衣物,而那令他生气的女人正卑微地匍匐在他脚边,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虽然□傻,梵轩还是觉得心情好多了。他施展法术,取得一叠千元钞票,对着它们轻哼歌曲,因回想起梦中那一幕而微笑。
  他会去上柔道课,而且会一次缴很多钱;这么一来,那女人该会对他另眼看待,不再把他当成白吃白喝的穷光蛋了吧!
  一旦有了这种像傻瓜的单纯想法,梵轩开始有吃东西的欲望。他拿起电话,让服务生送食物上来,并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做为小费,首次感受到在人界花钱的绝大乐趣。
  ※        ※         ※
  丁秋柔叹气,而这是一大早以来的第三次了。
  “我好闷啊!诺比。”她皱眉,摸着大狗的头。“爸爸一回来就跟冷漠关在书房里,都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究竟在谈些什么嘛?神秘兮兮的!”
  大狗伸出舌头舔她的脸,她则抱着它的头又一声叹气。
  “我好想出去走走,你想不想呢?诺比,爸妈每天都这么忙,我们两个老待在花园里,也实在太无聊了。”
  大狗汪汪叫了几声,丁秋柔耸起眉。
  “什么?你说那个人啊?”她挥挥手。“拜托,别提起他,诺比,我会头痛!”
  大狗呜咽,用憨厚的表情看她。
  “不--”丁秋柔摇头。“你用不着替他说情,我们合不来不是你的错,那个人既顽固又自大,要他陪我还不如你,你比他好多了,诺比。”
  “哦?原来我还比不上一只狗。”低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丁秋柔吓得几乎跌坐在地。
  惊魂未定,丁秋柔手抚着胸,对冷漠喊:
  “你吓着了我和诺比。”
  “是吗?”冷漠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眼光移向一旁的狗儿。
  诺比很明显地并未真的被吓着,它正吐出舌头,兴奋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你这个叛徒。”丁秋柔懊恼地轻揉了揉诺比的头,清清喉咙,对冷漠说:“至少,你吓着了我是真的,你走路就像猫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想学吗?可以偷听到很精采的对话喔!”冷漠扯扯嘴角。
  丁秋柔盯着他看,直到确定他是在开玩笑。
  “偷听人家谈话是不道德的。”她白了他一眼。
  “你们在谈话吗?我是说你和你的狗。”
  丁秋柔脸红了。
  “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傻,居然跟一只狗说话,但是诺比是我从小养大的,它知道我在跟它说话,而且会用不同的表情回应我。”
  狗也有表情吗?冷漠盯着大狗,无法明白它这样流着口水、摆动尾巴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过,它看起来像是在笑,打从他前些天陪它玩过摔角,这只狗只要看见他就咧开嘴,并拼命摇尾巴。
  冷漠没有继续探讨狗的表情,只摸摸大狗的头,并问道:
  “有什么话,找个人聊不是比较好吗?至少他们会以同样的语言回应你。”
  “找谁说?我又没有年龄相近的兄弟姊妹。”丁秋柔答。
  “你父母呢?他们一定很愿意听你说话。”
  “爸妈很疼我,不过他们俩都很忙,我不希望让他们为我操心。”
  冷漠看了她好半晌之后,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你似乎很寂寞。”
  她耸耸肩,没有回答。
  “朋友呢?寂寞的话,何不跟他们通通电话?”
  她摇头。
  “通电话只会让我更想念他们。”想起在山上那些一块儿爬树、钓鱼的朋友,丁秋柔觉得若有所失。不是他们,就是爸妈,两者之间她必须舍弃一方,这实在教她感觉难过。
  感觉鼻子有点酸,丁秋柔赶忙将思绪换了个方向。
  “对了,你和爸爸到底谈了些什么?是关于我的事吗?”她问。
  “我和他还能谈些什么?”冷漠说着,向前一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引发她一声惊呼,他却全然不予理会。“让狗到屋里陪你吧!”他说:“你扭伤的脚还未痊愈,不应该站立过久。”
  “我的脚已经不疼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喂!我说我自己会走,你听见了没有?”丁秋柔喊着,冷漠却未因而停下脚步,只是直接抱着她走进屋里。
  丁秋柔随即便知道争辩也没有用,她早就知道这个人只要是认定了某件事就绝不会妥协。然而,她不再挣扎还有个丢脸的原因,那就是她愈来愈习惯待在他的怀里;有天夜里,她甚至作了个可怕至极的梦,教她一觉醒来还直脸红。
  她梦见自己一看见他便跳入他怀里,不管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也不管周围有无旁观者,她就像无尾熊无法离开尤加利树一样,总是攀在他身上。
  这个梦够可笑了,但是更荒谬的是她的感觉。
  第一次看见他,对她而言,是莫大的震撼。他冷硬的外表和不凡的气质吸引着她,他的自大及高傲却经常令她恨得牙痒痒的,这种矛盾在和他日复一日的相处后,更显清晰。
  最近,她有了种更可怕的感觉,好像她和他在好久好久以前就相识,她愈看他就愈觉得有股熟悉感在他们之间弥漫。
  但是,怎么会呢?她的生活再单纯也不过了。从小一直待在山上,回到父母身边之后,更是几乎足不出户;她可以说根本没机会见过他,更别提对他有什么见鬼的熟悉感了。
  这纯粹是她的傻念头,所以她不曾跟父母说过,当然更不会对他提起。她只希望父亲目前在洽谈的生意能尽快定案,如此一来,她便安全无虞,她不再需要一个保镳。这样,冷漠就可以离开,而她的生活频率亦将恢复,恢复原来的寂寞、无聊与单纯。
  想到这个,令丁秋柔觉得沮丧,非常沮丧;于是,她抓住冷漠的衣服,并将头埋入他的胸前,乖乖地任他将她抱进大厅。
  ※        ※         ※
  收到冷漠传来的讯号时,梵轩正呻吟着试图让自己离开按摩浴缸。
  “有什么不对吗?梵轩,我似乎听见你在哀鸣。”
  “没什么,只不过是肌肉有点酸痛。”梵轩爬出浴缸,忍住呻吟,却几乎掉下眼泪。好疼啊!他绝对不再去上课了,鬼才会继续去练那什么柔道,他虽然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个“鬼”,也没办法再忍受那地狱般的训练了。
  “肌肉酸痛?你干了什么会弄得自己肌肉酸痛的事?”冷漠的声音透着疑惑,但随即换以了然却暧昧的笑声。“啊!我怎么会问这种傻问题?你一定是太无聊,所以给自己找了好消遣,是不是?消遣倒无所谓,但你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了,节制点嘛!何必玩得这么剧烈?”
  “喂!”梵轩嚷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唉!算了!算了!随你怎么想,我没力气,也没精神跟你辩。”梵轩花了好几分钟走出浴室,衣服也没穿,便往床上一倒,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那么--你现在是要睡觉呢?还是要跟我讨论一下我们的任务?”
  废话,当然是想睡觉,梵轩努力地不把这个讯息传出去。
  “我们的任务怎么了?终于要开始行动了吗?”他问冷漠。唉!为什么偏偏挑这种时候?害得他几乎又要呻吟出声。
  “你不想先睡一会儿吗?”
  “睡什么睡?任务最重要嘛!快告诉我,我们是不是要进行追捕行动了?”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事实上,我尚未确定丁秋柔真是冥界的逃犯。”
  梵轩又呻吟了,而这回是因为释然。感谢撒旦王!感谢全能的撒旦王!
  “你又酸痛了吗?”冷漠问。“也许我不该挑这个时候跟你讨论这些。”
  “没这回事,你继续说吧!我想知道究竟有了什么麻烦。”比起出饭店进行追捕,躺着听冷漠说话,简直可以称之为一种享受了。
  “是有一点麻烦--”冷漠道:“似乎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打丁秋柔的主意。”
  梵轩警觉地皱眉。
  “你指的是那个写威胁信的家伙?”
  “今天早上我们又收到了另一封,信上说定会取丁秋柔的性命。”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她生活单纯吗?什么人会想要置她于死地?”
  “她以前的生活是不是单纯我不知道,至少我在的这几天,她很安分。”冷漠说着:“不过,就丁元喜所说,对方应该是冲着他来的,因为他这次出国没有表示放弃那笔大生意,而且,几乎是他一回到国内,第二封威胁信便出现了。”
  “你的意思是……”
  “有人以他女儿的性命为条件,要丁元喜放弃这笔生意的竞标。”
  “我的撒旦!”梵轩喊:“原来,搞到后来,全都是为了钱。叫那个丁元喜照人家意思去做不就得了?她女儿的生命难道不如那笔生意来得重要?”
  “我感觉得出来他很疼爱丁秋柔。”
  “但是,没有疼爱到愿意为她放弃一大笔金钱的地步?”虽然冷漠看不见,梵轩还是摇了摇头。“我真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钱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不是吗?”
  “你不是人类,才会这么说。”冷漠笑了,接着对他解释:“我想我能了解丁元喜的想法。他在商界纵横多年,一直以来,都以诚信正直为原则,他不愿意见到同行以卑鄙的手段污染了正当的商业行为。另外,如果他这回向那威胁者低头采协,这种无耻的事情便会一再发生,他家人的生命将会不断成为迫使他就范的最好筹码,你明白吗?”
  “那就把那坏家伙给揪出来啊!”梵轩道:“有他在暗处搞鬼,我们的任务多少会受到影响,不是吗?不过话说回来,你究竟要多久才能确认丁秋柔就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到人界来也有好一阵子了,再没有成果,恐怕撒旦王要说话了。”
  一阵沈默之后,冷漠的声音才再度传来。
  “知道了,我会尽快找出答案。”
  他的声音有了些微的变化,引起了梵轩的注意。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会有什么问题?”冷漠的笑一点也称不上开心。
  “是吗?我总觉得你有点奇怪。”梵轩道。
  “我一向都很奇怪的,你忘了吗?”
  冷漠这么一说,梵轩也无可奈何了。
  “没事当然是最好的了。不过,请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还有我,我是来支援你这次任务的;所以,有什么问题你可别隐瞒,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知道了,有麻烦我一定会找你的。”
  “那最好。”
  “那么,你休息吧!”冷漠道:“记得别纵欲过度,有损健康啊!”
  “去你的纵欲过度!到人界这么多天了,除了那个凶婆娘,我还没机会碰别的女人呢!”而所谓的“碰”那凶婆娘,也不过是让她抓着他的柔道服,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摔出去。
  “什么凶婆娘?”冷漠笑着问:“不会是请你吃面线那个吧?事情都过去了,可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记恨在心,不管怎么说,人家总是帮过你啊!”
  “依我看,记恨的人是她吧!”梵轩幽幽道,脑中又浮现那张轻蔑的脸。他疲惫地叹息。“改天再说好不好?我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
  “当然好。”冷漠回答。“你似乎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不过我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我自会空出我的耳朵。”
  “谢了。”
  “用不着客气,祝你有个好梦。”
  “我只想睡觉,最好什么梦也别做。”梵轩说着,切断了和冷漠的联络,顷刻间,便沈入了梦乡。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6-18
第六章

  速战速决!他执行任务从来都是如此,这么拖拖拉拉的,根本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冷漠难得地点起一根烟,站在窗边,心事重重地吞云吐雾。烟雾之中,梵轩的话不断在他耳中响起。
  是的,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接下任务到现在,一点儿进展也没有,这的确很难向撒旦王交代。
  那么,他该怎么做呢?相处了这么多天,她可以说一点破绽也没有--思想单纯、神情无辜,怎么看都不像他们的目标者,教他如何能贸然将她带回冥界问罪?
  光是观察已经不够了,冷漠想着,要知道她是无辜,还是狡猾,也许他应该采取更积极的手段。当然,所谓积极的手段并不是打骂或威胁,但他的态度的确可以更强硬些。
  做了决定之后,冷漠立刻开始行动,他熄了烟,前往丁秋柔房里,结果却扑了个空。她不在房里?都晚上八点了,她还能上哪里去?
  冷漠不自觉地蹙眉,随即下楼继续找人,而由于丁家夫妇有应酬外出,佣人们各忙各的事,又不好使出寻人术。他花费了好些精神,才在偌大的花园里找到了正在替大狗梳理毛发的丁秋柔。
  看见她安然无恙,令冷漠放下一颗焦虑的心,但是,随即便有一股莫名的怒气跃然升起。
  “我不是说过要你乖乖待在屋里吗?你为什么在这么晚的时间还溜到外头来?”他咬着牙,低声问。
  听见声音的丁秋柔倏地转头,一见是他,便自然地笑脸相迎,夜色中的她显然并未注意到冷漠的怒气。
  “我在帮诺比梳毛,它舒服得汪汪叫呢!你说好不好玩?”她说着,还哈哈笑了。
  冷漠没有跟着笑,在他漆黑如夜的眼里,根本就找不到丝毫笑意。他盯着她看,两人一狗间的气氛忽然凝重起来,而最晚感受到的居然还是丁秋柔。
  她笑着,好一会儿,之后才发觉自己在唱独脚戏,这才尴尬地静了下来。冷漠半声不响,诺比也正襟危坐似的,好像连它都知道事态严重,只有丁秋柔依然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问,试图在漆黑之中看清冷漠的表情。
  “我是不开心。”冷漠沈声道:“因为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脑子里。”
  “话怎么能放进脑子里呢?”丁秋柔皱着眉,呐呐道:“通常是用耳朵听,然后--”
  “然后,就忘了是吧?”冷漠的声音听起来更为恼怒了。“有生命危险的是你啊!大小姐,如果你再继续漠视我的话--”
  “我什么时候漠视你的话了?”丁秋柔可怜兮兮的。“因为脚痛,我已经在屋里休息了好几天,这两天也都只是在院子里走走而已。”
  “你不应该在没有人陪伴的情况下走出屋子,更何况是在晚上。”
  “有诺比陪我,它会保护我的。”丁秋柔不解,昨天他明明还对她挺好的啊!
  “这只狗能保护你?那么,你父亲又何必找我来?”
  “你干嘛对我吼?又不是我花钱请你来的。”丁秋柔搂着大狗,以增加自己的勇气。“如果把我关在屋里就算是保护我,那么,我自己就可以保护我自己,只要不出门就可以了,不是吗?”
  “你想出门?想上哪儿去?”冷漠问。
  “我没有想去哪里,但是,也不想被软禁在屋里。”见他语气软化了些,丁秋柔站起来朝他走近几步。“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看起来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凝视她良久良久,冷漠开口了。
  “进屋上楼去,我有事情跟你谈。”
  丁秋柔很听话,因为冷漠的神情骇着她了。她乖乖地进屋、乖乖地上楼,还乖乖地坐在房里等他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胆小了,只是谈话,谈谈话罢了,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
  虽然做足了心理建设,冷漠进门时,她还是吓了一跳,只差没夺门而出。
  预期中的谈话并没有马上开始,冷漠一进门便站在窗前不说话,丁秋柔心中的不安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增加。
  他看起来还是很生气,不如她先开口道歉吧!丁秋柔想着,就算他方才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她说那番话毕竟是过分了些,再怎么说,他也是尽力想保护她啊!
  看着他宽阔的肩,她试了好几冷才发出声音。
  “呃……对不起,刚刚我不应该那么说,你也是为我好才--”
  “够了!”冷漠打断她。“我们彼此都再伪装了好吗?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也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你叫冷漠,为了保护我而来,难道不是这样?”虽是问句,她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怀疑,这逼得冷漠转过身来面对她。
  “你的演技真不错!看来,你为今天做了万全的准备。”冷漠扯高嘴角,但眼里毫无笑意。“你很聪明,也很从容,居然可以安排得天衣无缝。不过,我要提醒你,可以把我当傻瓜耍的人不多,真的不多,到现在为止,你不过是第二个。”
  丁秋柔一双柳眉疑惑地皱起,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点都不明白。
  “我听不懂--”她才试着说明,马上被冷漠严厉地打断了。
  “你懂的,你懂我在说什么,你只是不肯承认。”他瞅着她。“跟我回去吧!我会在王面前为你说情,让他减轻你的罪--”
  “我从来没有犯过罪。”尽管太过疑惑及惊愕,丁秋柔还是做了自然而然的反应。老天!他为什么这么说?除了小时候偷摘别人家的果子,她做过最坏的事大概就是偷走在河里戏水的那些小男生的裤子。但这算是什么天大的罪恶吗?事情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冷漠没有理会她无辜的神情及诧异的语气,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另一次精湛的演技。
  “别惹我生气。”他告诉她。“我从不为逃犯求情,你是唯一的例外,你最好接受我的好意,因为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能不能拜托你先给我个机会说话?”丁秋柔几乎以哀求的语气道,结果,冷漠只是扬起眉,没有回答,她便自己假设这代表她可以说“一些”话。
  “你别生气哦!我……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她事先声明,然后才进入主题。“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为什么会忽然说出那些话呢?早上明明还好好的……我不是怀疑你有……有精神上的毛病,你用不着瞪我,我是关心你才问的。”丁秋柔够小心了,但冷漠的表情教她无法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他看起来愈来愈生气,彷佛随时都会张嘴对她咆哮的样子。
  所以,丁秋柔乾脆不再说了,但她心里也不怎么舒服。搞什么嘛!无缘无故把她当犯人看,且不许她辩解,还把她的关心踩在脚底,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不过,想归想,这些念头她可不敢说出口;她只是低着头,偶尔偷偷瞄他一眼,房里霎时又陷入沈默之中。
  也许是太安静了,丁秋柔坐在椅子上开始打起瞌睡来。冷漠发觉了之后,只能惊愕地看着她在椅子上猛点头的模样。
  她睡着了?居然在讨论这么重要的事情之际睡着了?这……这算什么?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应该害怕才对,为什么还能在他面前呼呼大睡?这样的伪装也太离谱了。
  他大吼一声,并在丁秋柔跌下椅子前,上前一把抓住她;只见她眨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处在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之下。
  “你干嘛大声吼叫?吓死我了!”丁秋柔揉着颈子,抱怨道。
  “而你居然在这种时候睡着,想气死我吗?”冷漠又对她咆哮,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冷漠,说野蛮还适合些。“我们在讨论事情,很重要的事情!你的回答究竟是什么?”
  “讨论是指两个人都有发言权,我只是在听你说话,算不上讨论事情吧?”她还在抱怨,冷漠的吼声于是又来了。
  “你的回答究竟是什么?”感谢撒旦王赐予他耐性,否则,他将在任务完成前,先勒死这个女人。
  “什么回答啦?我根本不知道你问了什么问题啊!”丁秋柔打了个哈欠。“不如我们都先去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会很有精神听你说话,你也会变得……变得比较正常些。”
  忽然,就在这一刹那,冷漠发现自己陷入一个可笑而荒谬的陷阱。他是主导者,却让这女人搅和得几乎忘了自己是谁、有何任务;如果她真是他此行的标的者,无疑地,也是他从事这工作以来所遇见过最最狡狯的一个。
  “跟我回去吧!”冷漠再次开口时,已恢复惯有的自制与冷静。“你依然保有我的承诺,我会在王面前为你说情;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向王提出请求,你不应该再犹豫了。”
  丁秋柔忽然歪着颈子看他。
  “你说得好像我对你而言是特殊的。”
  冷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很刻意地回避它。
  “你同意跟我走吗?”他又问了一次。
  “跟你走?上哪儿去?”
  “回冥界去。”冷漠耐着性子道。
  “冥界?”丁秋柔又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那是什么地方?我听都没听说过耶!”
  “没听过?”冷漠挤出这问句,双眉危险地高高耸起。
  “是没听过,也许你愿意再说一次,顺便跟我解一下--”
  “够了!”冷漠吼,抓住她的肩,摇晃着。“你究竟要假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不承认,我就没办法逮你回去吗?”
  “哎呀!你抓疼我了,还摇得我头昏……”丁秋柔挣扎兼抱怨。
  “我就是要摇醒你,让你的脑子恢复一点作用。”冷漠咬牙道:“忘了威胁信的事吗?对方可不是在开玩笑,你不跟我回去也许会更危险啊!我知道时间久了,你舍不得丁元喜夫妇也属正常,但你应该知道这种状况不会长久,王绝不会放任逃犯永久逍遥的。”
  “什么逃犯?”丁秋柔忍无可忍地喊:“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冷漠使劲拉她站起来,鼻尖几乎对上她的。
  “一直在胡言乱语的是你,你心里非常明白。”
  “我?我明白个屁!你再说一次我是逃犯什么的,我就不理你了!”丁秋柔也朝他嚷。天!他离得她好近,如果她再往前一些,她的嘴一定可以碰到他的,他那此时显现着怒气的双唇吻起来感觉肯定是很棒的。
  “啊!”丁秋柔尖叫着退开了些,脸颊因自己不知羞耻的念头而染上一片嫣红。完了!她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色迷迷的女人?居然在吵架时,想着亲吻一个男人是什么感觉,她这是生病,还是中邪了?
  冷漠皱冒,看着她多变的表情。
  “干嘛?先是说脏话,然后又尖叫着逃开。”
  丁秋柔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就算他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一样。她轻声咳嗽,迳自站起来并走到门边。
  “我想睡觉了,请你出去。”她拉开门,做了要他离开的手势。
  “我们的谈话尚未结束。”冷漠扬眉。
  “已经结束了,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而我们居然还说了这么多,真是……”她扁嘴,不予置评地摇摇头。
  冷漠的眉扬得更高,这代表他又逐渐失去耐性。
  “回来这里,我不会让你逃开的,问题愈早解决愈好。”
  “对谁好?”
  “对我们两个都好。”
  “哈,我才不信。”
  冷漠相信即使是圣人也会失去耐性,而他连人都不是,更别说成为圣人了。
  “过来坐好。”他再次道。
  “我想睡觉了。”丁秋柔也再次坚持。
  “我要你马上过来。”
  “而我要你立刻出去。”
  “过来。”
  “不要!不要!不要!”
  “你以为我会允许你一次又一次地激怒我?”冷漠咬牙切齿,朝她接近。“你这个狡猾的小骗子,今天我一定要去除你的伪装。”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回床边,接着一脚将门踢上。
  丁秋柔惊呼一声,人已经跌坐在床上,她对冷漠的盛怒虽然感到害怕,却对他的粗暴产生了更大的气愤。她站起来跑向他,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嚷道: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粗鲁?我是个柔弱的女生啊!”
  “你是个不知好歹的笨女人!”
  丁秋柔倒抽一口气。
  “我才不是笨女人。”然后,她用力踹他的脚。
  “你……”冷漠疼得蹙眉,咬着牙,抓住她的肩;但一看见她佯装勇敢、鼓起两颊瞪着他,他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们之间只有短短几公分的距离,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冷漠看着她晶莹的大眼睛和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一股淡淡的、莫名的熟识感蓦然升起。
  他认识她吗?在什么时候?不管了!冷漠想,然后,他闭了闭眼睛,俯身将唇贴上她的。
  丁秋柔起先楞住了。她没有被吻过,至少这辈子还没有,那种感觉真是……真是难以描述。
  她本能地挣扎了几秒钟,然后,便放弃了抵抗;当他粗暴的吻逐渐转变为温柔,她甚至闭上眼睛,彷佛享受着一切。
  老天!他的唇看起来坚毅而迷人,一旦接触了,却感受到另一种全然不曾想像过的柔软与激情。
  他紧紧地拥着她,撷取她双唇的甜美之后,转向袭夺她的颊、她的额头、她的颈子及鼻尖;然后又深觉不足般的回到她的唇上,辗转流连,似永无尽时。
  时间在分秒间流逝,冷漠的喘息声刺激着丁秋柔,令她不自觉地发出断续的呻吟。
  噢!她脆弱的心脏好似要跳出她的身躯,令她觉得虚弱而且颤抖,但是她不在乎,也不想停止;如果这番堕落将宣判她的死亡,她情愿自己能在旖旎的虚幻中停止呼吸。这个想法加深了丁秋柔的决心,她的手毫不思索便绕过冷漠的颈子,将他更拉近她,笨拙地开吞双唇回应他的吻。
  一切都脱离了冷漠的控制。他没想过要吻她,却还是愚蠢地做了,而他预期会有的抵抗、挣扎、唾骂、攻击都没有发生。这个匪夷所思的女人简直就像只大章鱼,紧紧攀在他身上,她甚至张开了嘴,欢迎他的舌头进入……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他之所以会亲吻她,绝大部分是为了惩罚和吓她;她应该震惊,然后打他、踢他、给他一巴掌,并狠狠骂他一顿,而不是这么全心全意回应他的吻。她究竟在干什么?想逼他在这里占有她吗?
  这么一想,冷漠不禁逸出微弱的呻吟。亲□她裸露肌肤及将她压在身下的情景,忽然清晰得令他血脉偾张;合身的长裤几秒钟之内变得太紧,他真的、真的好想就这么将她压倒在床上,并对她做一些他绝不会对其他逃犯做的事。
  现实在这一刻击中了冷漠,而激烈的欲望并未因此而稍有消褪。真是该死的!他是冥王撒旦首席的追捕使者;她则是一个叛逃者,是他所要追捕的目标,他怎么能对她产生遐想和欲念?
  呻吟一声,冷漠抓住她的肩,推开她,接着,以忿怒的眼神瞪视她。
  “愚蠢的女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咬着牙道。
  丁秋柔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一吻所产生的影响,到现在还让她晕头转向;他的话听在她耳朵里,不过是一阵模糊不清的喃喃低语。
  是的,她还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想的全是他的吻,对于他猛地推开她似乎毫无所觉,身子不自觉地又朝他靠了过去。
  “你给我站住!”冷漠吼着:“站住!别再靠过来了,听见没有?”
  丁秋柔眨眨眼,依然在半梦半醒之间。
  “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这是什么白疑问题?”冷漠咬牙道:“你父母是这么教你的吗?要你向男人投怀送抱?”
  “投怀送抱?”丁秋柔又眨眼眼,这下子终于全醒了;她脸红地指着他。“你说什么?我投怀送抱?喂!是你……是你先亲我的耶!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人家亲你,你就笑着迎上去吗?”
  “我……我笑着……”丁秋柔瞪大眼睛指指自己,接着,抓起一个枕头朝他丢去。“你这个无赖,占了人家便宜还……”
  “你不会反抗吗?”冷漠避开飞过来的枕头,怒视着她。“你不会踢、不会咬,也不会骂人、打人,是不是?你该死的怎么能让我吻你?”他吼道。
  丁秋柔楞住了,没见过把“做贼的喊抓贼”这句话实践得这么彻底的人。就算她回应得稍微……稍微大胆了些,但始作俑者是他啊!他怎么能说得好像他半点责任都不必负?
  她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冷漠莫名的怒气也在沈默中逐渐消褪了。这情况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他克制不了诱惑亲吻了她,却在恼怒之下,对她大吼大骂,说起来是没什么道理!但是,她也的确少了根筋,不是吗?她不应该配合到这种程度,没有激烈的反抗也就骂了!反倒抱住了他,是男人都没办法停下来的啊!
  冷漠看了丁秋柔一眼,她则哼了声,撇过头去,他只得把到了嘴边的道歉又给吞了回去。这样更好!冷漠心想,他从来没有跟谁低过头,即使是在撒旦王面前也一样,要他对她说对不起,肯定会很别扭,能省则省吧!
  于是,寂静持续着。两个人几乎是背对着背,看也不看对方一眼,一直到楼下的钟声当当响起,显示午夜已近,丁秋柔才不情愿地打破沈默。
  “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冷漠转头盯着她看,半晌之后,开口道:
  “你仔细想想我今天说的话,留在人界对你而言并非永久之计,这点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明白才对。”他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踏着无声的步伐,离开她的房间。
  ※        ※         ※
  又被摔倒在榻榻米上,梵轩乾脆就这么躺在那儿不起来。他喘着气,不睁开眼睛也能听见那些小孩一一向何芊芹道再见,然后踏着开心、嘈杂的步伐离开教室。
  他这是何苦呢?梵轩不晓得第几次这么想着,待在饭店里看电视、睡觉不好吗?虽然无聊了些,至少不必被当做教学道具,搞得浑身酸疼不已、叫苦连天啊!
  “喂!你究竟要躺到什么时候?这里可不是旅馆,要睡觉请回家去睡。”
  梵轩一把拉住正要走开的何芊芹。
  “下课了吗?”他问。
  “你的‘前辈’们都已经离开了,你说是下课了没呢?”何芊芹皱起眉。“别拉着我,我柜台还有工作呢!”
  梵轩没松开手,又问:
  “这道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忙?”
  “我老爸、老妈去五度蜜月了。”见他不松手,何芊芹乾脆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五度蜜月?”梵轩不解地耸眉。“五度蜜月是什么意思?”
  “你的问题还真奇怪,人家高兴度五次蜜月,不行吗?反正现在是淡季,旧班级也不多,也没有新开的课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所以我老爸老妈就‘又’旅行去了。喂!你可以放开我了吧?难不成你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梵轩苦笑着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那种感觉。”
  何芊芹瞪了他一眼。
  “那你就在这儿多坐会儿吧!我到前头忙去了。”
  “等一等。”梵轩还是拉着她的手。“你不能陪我坐一会儿吗?我来这里上了好几堂课了,跟你说过的话加起来还不到十句。”他对她露出惯有的笑容。
  何芊芹怪异地看着他。
  “哪来那么多话好说?又不是菜市场那些三姑六婆。”抱怨归抱怨,她终究因为挡不住他的笑容攻势,而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只陪坐你五分钟,柜台没有人看可是不行的。”
  梵轩微笑点头,然后继续他刚才的问题。
  “你父亲怎么会想要经营一家道馆呢?我是说‘道馆’这名称现在已经不常见了,不是吗?”
  “道馆的创立者是我爷爷,名字也是他取的。”
  “你爷爷过世后就把道馆传给了你父亲,是不是这样?”
  她又耸起眉瞪他。
  “我爷爷才八十多岁,还活着呢!他和我奶奶到欧洲度假去了。”
  “对不起!”梵轩忙道歉。“真的很抱歉,我以为……”
  “算了!”她挥挥手。“我爷爷没听见算你命大!如果他用柔道摔你,恐怕我得到对街把你捡回来了。”
  梵轩脸都白了;他相信这番话绝非夸大,从她这孙女身上,不难想见这道馆的第一代主持者功力如何。想像自己被摔过大街的画面并不是件愉快的事,他觉得还是换个话题比较安全,于是又挤出了个笑容。
  “你的家人都旅行去了,把你一个人单独留下,他们不担心吗?”唉!为什么他这么努力想和她说话时,她却在看墙上的钟?和他相处真的这么没趣吗?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何芊芹回答他的问题,接著,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户口调查啊?我们家的事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
  梵轩一楞,随即摇摇手。
  “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恶意的。”
  “你有没有恶意,我是不知道--”何芊芹若有所思地皱着眉。“但是,要我说完全不怀疑也是假的。你想想,我只不过是替你付了几十块钱给卖面线的老伯,接着你就出现在我家道馆,说你是来学武强身的,这未免也太凑巧了吧?”她忽然转过头看他,鼻尖距离他的约只有一公分远。“喂!我把你的事跟好朋友提过喔!”
  “我的事?”梵轩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我有什么事值得你拿来和朋友讨论?”
  “从头到尾都是啊!如果你多认识我一些,你就会知道我对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何芊芹耸耸肩道。
  “呃……能不能请问一下?你所谓的‘这种事情’指的是--”
  “少来了!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何芊芹盯着他瞧,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表情却像一个女警官在进行某项审问。“你说说看啊!告诉我是不是那么一回事。”
  梵轩的笑颇为虚弱。
  “什么怎么一回事?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你只要告诉我--我那些朋友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们--你那些朋友是怎么说的?”
  “她们说你在追求我。”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6-18
第七章

  梵轩可以说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而令他失眠的正是何芊芹对他提出的那个问题。他在追求她吗?他在追求那个把他当稻草人摔来摔去的狠心女子?撒旦保佑!他几乎想破头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肯定的答案。
  昨天,他趁着何芊芹去柜台接电话时,施法术遁逃;当时的他脑子里异常混乱,根本没想迥这么平空消失有什么不妥。他无法思考,也无法回答,坐在那儿让她盯着看是一种痛苦,所以他得离开,而一通电话恰好救了他。
  追求吗?他在冥界从来没有想过追求哪个女使,他想要的时候,她们总是在那里;有时候还会有一下子来太多个的困扰,所以了,他为什么会想要追求人界的一个凶女人?
  也许这是个误会!她误以为他别有用心,其实,他之所以会报名柔道班纯粹是为了……为了……撒旦!他根本就不想报名,那是他一时情急想出来的藉口,谁会喜欢让人从东边摔到西边,然后再从西边捡起来摔到东边?
  那么,他又何必每堂课都准时去上呢?他根本连报名都可以不用去的。这些日子以来,他腰酸背痛、抱怨连连,可是时间一到,他依然准时到达道馆,这--他实在不晓得该如何解释他这自我矛盾的行为;他应该不笨,又为什么会如此自讨苦吃?
  挣扎了许久,梵轩叹了口气。好吧!他可以承认自己甘心冒着被摔断脖子的危险去上课其实是为了想见她,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有意思追求她啊!也许他只是想研究一下人界的女人和冥界的有什么不同。
  为自己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梵轩也愈来愈察觉到那些理由是多么的牵强和荒谬;因此,他颇为沮丧,最终,他似乎依然得承认在他心底的确是想追求那个凶女人!
  撒旦保佑!事实真的是如此吗?梵轩还不肯定,但如果有人要他放弃一周两次的柔道课,他知道自己会反对的。
  如果他诚实点,他会说一周见她两次并不够;但是,她讨厌他,几乎从未给他好脸色看。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开口要求她在上课之外的时间和他见面,她会瞪他,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摔向墙壁。
  唉!真是个复杂的状况,或许他该去请教冷漠,问问看他这个样子究竟算不算在追求一个女孩子。不过,他也不奢望冷漠能给他什么忠告,那家伙虽然来回人界无数回,对“追求”这两个字的认识恐怕不会比他多到哪儿去。既然睡不着,乾脆就起床吧!梳洗之后,好好吃个早餐,然后再和冷漠联络、联络,和他谈谈任务进行得怎么样。
  梵轩打了个哈欠,下了床。
  才刷过牙、洗好脸,冷漠的讯息便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
  “这么早就找我,我还没吃早餐呢!”梵轩对冷漠抱怨。
  “随便吃一点吧!”冷漠回答。
  “随便?为什么?难得今天我有好好吃一顿的心情。”
  “好,那你就吃快些,吃完了,我们好出发。”
  “啊!终于要开始行动了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牺牲早餐--”
  “算了,你还是好好吃一顿吧!也许,以后没什么机会可以吃了。”
  梵轩大吃一惊。
  “怎么?任务结束了吗?否则你为什么这么说?”他接着在脑中嚷:“喂!你这个家伙也太不够意思了,你答应一开始动作会找我一块儿去的,居然……”
  “你再废话的话,我就真的自己去了。”冷漠打断他,梵轩则楞住了。
  “什么?你要去……我们要上哪儿去啊?”
  冷漠的叹气声传来。
  “详细情形等碰了面再说好吗?你要吃早餐快点,吃过了,我们约个地方碰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么神秘兮兮,教我怎么吃得下东西?”
  “我要去赴个约会,要不要陪我一块儿去?”
  “约会?”梵轩喊。这个词他是知道的,电视剧里也经常出现,就是一男一女彼此有意思,约好了一起去吃饭、看电影什么的。“也许我不是很懂,但是,冷漠,这样好吗?找我陪你去赴约,女孩子会不高兴的,不是吗?”
  一阵寂然,然后,冷漠又叹气。
  “什么女孩子?约我的是方序。”
  “方序?你说的是“绿冥使”方序吗?他约你?他到人界来做什么?”
  “所以我说详细的事碰了面再说嘛!你既要吃东西,又问了一大堆问题,我是要一一回答呢?还是让你好好吃早餐?”
  “这种时候了,还吃什么早餐!”梵轩道:“你说个地方,我马上跟你会合。”
  “动物园。”
  “啊?动物园?这么早还没开门吧?”
  “所以才挑那个地方啊!只不过,你得小心点,别‘出现’在肉食性兽栏里!”
  “肉食性兽栏?”梵轩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碰上了你就会明白的。”
  ※        ※         ※
  五分钟之后,在动物园僻静的角落,梵轩和冷漠碰面了,而他一见到冷漠便开始埋怨:
  “都是你说什么‘肉食性兽栏’,我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个,结果真的‘出现’在狮子区里,要不是我法术施得快,这会儿你到狮子肚子里去找我吧!真是的!”
  冷漠笑了笑。
  “亏我还特别警告你!你对狮子施了什么法术?”
  “我把它们变成蚯蚓了。”
  “蚯蚓?”
  梵轩点头。
  “我在‘动物世界’里见过那种东西,怪恶心的。”
  “你把狮子全变成蚯蚓了?”
  “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这是自卫,它们想吃了我啊!”
  冷漠笑着摇头,举手解除了梵轩的法术。
  “你这么做,会引起大骚动的。”
  “何不展示些可爱的动物?像兔子、猫咪、小猪那一类的,狮子多危险啊!”
  “不危险,因为没有人会笨得闯进兽栏里去。”冷漠笑道。
  梵轩挥挥手,表示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方序呢?”他问。“你还没告诉我他到人界来做什么,是不是冥界出了什么事?”
  “是撒旦王命他来的。”冷漠回答。“至于他为什么而来,我猜都能猜到个八、九分。”
  “为了我们这次的任务吗?”
  冷漠点头。
  “很有可能。”
  梵轩皱眉。
  “真是个多事的家伙,他一定在撒旦王面前加油添醋、胡乱挑拨,指责你浪费太多时间。我就说他嫉妒你,这下子你全信了吧?”
  “我是花费了太多时间。”冷漠承认。
  “那又如何?王从来不限定你执行任务的时间。”
  “那是因为我总是用很短的时间便达成他交予我的任务。”
  “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方序那家伙说话,他--”
  “停下来。”冷漠抬手制止了梵轩的叨念。“方序就要到了。记得吗?冥界在推行礼貌运动,我们最好也对他客气点,听听王要他来传递什么讯息。”
  果然,梵轩还未表示意见,绿冥使方序已经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他露出不甚真诚的笑容,屈膝弯腰和他们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两位大人。”
  “你好,方大人。”冷漠并未像他一般夸张,只以点头回应了他的行礼--对于礼貌运动,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这样。“没有想到会在人界碰到你,是王要你来执行某个任务吗?”
  “的确!”方序颇为高傲地点头。“王命我到人界来采购。”
  梵轩一听,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在冷漠的皱眉及方序的怒视下,改以几声咳嗽。
  “那么,你是利用空闲时间来看看我们了?”梵轩问,脸颊的抽动显示他还是很想放声大笑。“你真是太好了,到人界来,还能想起我们。”
  方序恼怒地瞪了梵轩一眼,显然还为梵轩嘲笑他的任务一事而生气。
  “事实上,王还命我来传达一个讯息给冷大人。”他说。
  冷漠的神情变得严肃。
  “王要你告诉我什么?”
  “王显然不是很满意你办事效率,所以要我来传递他的--”
  “你何不直接说出王的旨意?”梵轩受不了他的拐着弯批评冷漠,于是开口道,并且很心能看见方序的脸色更加铁青。
  冷漠责难地看了梵轩一眼,转过头对方序说:
  “请说出王的指示,我一定会照着去做。”
  “王要我告诉你,冷大人,他说逃犯的身分确定无误,要你尽管放手去做。”方序在瞪了梵轩一眼后,说了这么一番话;说完后,他便隐身消失。
  ※        ※         ※
  方序消失后,梵轩直喊肚子饿,于是冷漠拉着他离开动物园回到市区,找了家速食店让他买早餐,接着又将他带往附近的一座公园。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梵轩迫不及待地开始享用他的汉堡;冷漠则沈着脸思索着方序刚才所说的话。
  撒旦王为什么特地让方序来传话给他?是因为他迟迟未能将任务达成?或者是王根本就知道他的难处?
  其实,这哪里算得上什么难处?是他自己心软、意志不够坚定,才会让那女人给耍得团团转,他不应该在任务里掺杂任何私人情感。
  都是因为他对丁秋柔有许多莫名其妙、难以解释的感觉,这椿任务才会延滞至今毫无进展。是他太傻,才会相信她无辜的神情和几可乱真的眼泪;而那正如他先前所认定的,完全是狡狯的计谋及精湛的演技。如今,撒旦王命方序来强调她的身分无误,他自当立刻将她带回冥界接受审判。
  一思及此,冷漠觉得异常心乱,他昨夜才将她搂入怀中恣意亲吻,今天便要冷血地逮她回去受审吗?他闭上眼睛叹息,发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犹豫矛盾。
  听见冷漠叹气,刚刚将汉堡吃完的梵轩转过头看他。
  “你怎么了?方序说的话令你心烦吗?”
  “话是撒旦王要他说的。”
  “这样很好,不是吗?已经确定了逃犯的身分,只要将她带回去交给王,这椿任务便算圆满达成,我们也可以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回冥界交差了。”
  梵轩得意地笑了,说真的,他还真有点想念冥界的生活。想一想,会有多么棒!马上就能回到熟悉的环境里,用不着无聊地待在饭店,也不必再守着电视猛打哈欠,更不须要到道场去让人当道具摔过来摔过去……啊!道场?柔道教室?往后都用不着再去了吗?
  突然想起这个,梵轩笑不出来了,跟着也长长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不想风风光光回冥界吗?”换冷漠这么问他。
  “原本是很期盼的……”梵轩停了停,又叹息。“你知道吗?冷漠,这几天你忙着证实丁秋柔的身分,我太闲了,也就是说我闲来无事……所以就……”他吞吞吐吐的。“其实,也算是一场阴错阳差……我本来也不想……”
  “好一个阴错阳差!”冷漠扯高嘴角。“究竟是什么事?看看你,话都说不清楚了。”
  “说出来怕你笑话我。”梵轩道。
  “我的笑容难得一见!这句话不是你经常说的吗?”
  梵轩看了他一眼。
  “你倒好!还有心情说笑。”
  “你才奇怪呢!刚才不是还很高兴能结束这儿的事回冥界去吗?”
  梵轩皱眉思索着,半晌之后,才又开口: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知道‘追求’吗?”
  冷漠蹙眉。
  “追求?”
  “是啊!所谓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这个……你为什么问……”
  “别问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你先回答我嘛!”
  冷漠眯起眼睛。
  “‘追求’这两个字到处都听得见,还不就是男的送花给女的,请她吃饭、看电影、喝咖啡,然后上床运动、运动,就那一套嘛!”
  梵轩听了颇为怀疑。
  “你确定?”他问。
  “也不是很确定,毕竟那种事我从没做过。”
  “果然,你也一样没有追求女人的经验。”梵轩失望地说。
  “女人?有需要的时候,她们不总是在那里吗?唾手可得,又何必追求?”
  “我也是这么想。”梵轩看起来好些了?“既然我没送花,也没有约她去看电影、喝咖啡,更没有和她到床上运动,应该称不上是追求吧?撒旦保佑!她居然以为我在追求她,真是可笑!”
  梵轩果然哈哈大笑了两声,但不怎么真心,而且很快便停了下来。
  “那我这样,究竟算什么呢?”
  “我不太了解你的问题所在。”冷漠又扯动嘴角。他自己心里有太多事,无法集中所有的精神倾听和分析梵轩的困扰。
  梵轩闷闷地说道:
  “早上一睁开眼就想见她,见了她又想把她抱在怀里永远都不放开;且她讨厌我,从来都不对我笑一笑,而我却一点也不在意。不仅报名参加她的柔道班,还让她当做教学道具摔过来、抛过去。总而言之,不管她怎么对我,我就是没办法讨厌她,就连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一想起她,回冥界就变成一件令我烦恼的事,要我不再见她……我……我会很难受。”
  “你喜欢上一个人界的女孩了?”冷漠问。
  梵轩看起来好像受了重大的打击。
  “是吗?”他表情茫然。“我喜欢她?你不会是在说笑吧?冷漠,你怎么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这问题让冷漠神情凝重,他想起了丁秋柔--那个就要被他带回冥界受审的女人。他对她,是不是也像梵轩对那个女人……
  “怎么了?冷漠,我的话你听见了没有?”梵轩皱纹,推推他。
  冷漠回过神来,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别再提这种事,听得我头都痛了。”
  ※        ※         ※
  一回到丁家别墅,冷漠便看见丁元喜夫妇神情焦虑地朝他跑过来,丁夫人更是一来到他身边,就抓着他的手问:
  “冷先生,柔柔呢?她有没有跟你在一块儿?”
  不祥的预感闪过冷漠脑中。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他耸眉问。
  “柔柔不见了。”丁夫人靠在他肩上哭泣。“宅子里外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踪影。”
  丁元喜将妻子搂进怀里,忧心忡忡地告诉冷漠。
  “园丁说柔柔不到八点就起床了,喝过牛奶之后,一直在院子里和诺比玩。园丁在后院打扫,忽然听见一声尖叫,然后就是诺比不停地吠叫;他立刻赶到前头来,只见大门开着,却已经不见柔柔,连诺比都不见踪影了。”
  冷漠沈思着,将他听见的线索在脑子里重新整理了一遍。
  “你报警了?”他问。
  丁元喜摇头。
  “没有,我还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而且,我担心一旦报了警,对方会对柔柔不利。我们在等你回来,冷先生,你对柔柔的行踪可有任何把握?”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冷先生。”丁夫人啜泣道:“我先生找你来是保护柔柔的,你怎么能让她发生这种事?万一那些坏蛋对柔柔……噢!我可怜的女儿!”丁夫人又埋入丈夫怀里痛哭。
  丁元喜虽然同样焦虑,依然轻拍妻子的背安慰她。
  “别这样,太太,柔柔失踪并不是冷先生的责任。”他转向冷漠。“很抱歉,冷先生,我太太很担心柔柔的安全,所以才会--”
  “我了解。”冷漠点头。“请不要着急,丁先生、丁夫人,我保证会把令嫒安全地送回你们身边。”该死的!她真正该被送往的地方是冥界撒旦王面前。
  “拜托你了,冷先生。”丁元喜搂着妻子,恳求他。“也许现在说这个是迟了些,但是,只要对方答应让我女儿安然无恙回到我们身边,我愿意放弃这次的竞标。”
  “什么都比不上柔柔重要,她是我们最爱的宝贝。”丁夫人泪流满面,一贯的优雅丝毫不见。
  “两位不须要这么悲观,事情或许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冷漠难得地出言安慰他人。“总之,我会处理的,在我尚未确定状况前,请暂时不要通知警方。”
  “拜托你了,冷先生。我们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丁元喜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
  “我会尽力的。”冷漠回答。“两位请先进屋里去,有些事我想和园丁,还有其他佣人详细谈谈。”
  接着,冷漠的确和仆人有过谈话,但是却不若他所说的那般详细;因为在众人都相信丁家小姐被绑架了之际,他却对这件事情保有相当程度的怀疑。
  她当真被父亲的商场对手给绑走了吗?抑或是她因为害怕面对被带回冥界的命运,而选择了离家?这两种可能在冷漠脑中被详细解析,最终却仍无定论。
  但他总会找到她的,冷漠想。不论她是有意逃离,还是真的被绑架了,他都会将她带回她父母身边,然后再把她由丁家夫妇身边带至撒旦王面前。
  ※        ※         ※
  凌晨一点,冷漠联络梵轩。
  “醒一醒,夥伴,我们要开始行动了。”
  “行动?现在吗?”梵轩传至冷漠脑中的声音充满浓浓的睡意。
  “没错!就是现在,我们的猎物跑了。”
  梵轩似乎突然间醒了。
  “跑了?什么意思?”
  “也可能是让人抢走了。还不清楚,所以我们才要找人。”
  “你要的人谁有胆子抢?”
  “她是撒旦王要的人。”冷漠的声音变得跟名字一样冷。
  “了解。”梵轩下了床。“给我点时间,我马上跟你会合。”
  ※        ※         ※
  “会不会是方序?他今天才找过我们,接着丁秋柔就失踪了。”在丁家大宅外头碰面后,梵轩压低声问冷漠。
  “方序不敢,除非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冥界了。”冷漠看了看四周,发觉丁家夫妇房间的灯还亮着。“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如果让丁元喜和他老婆发现了你,我又得费一番唇舌解释。”
  “我们往哪里去?你有目标了吗?”
  “目前还没有。”
  “那么,你打算如何找她?施展寻人术?”
  “我试过了,没有用!找不到她的讯息,我想她是在睡觉。”冷漠冷冷一笑。“真没想到,我还以为她会吓得发抖呢!”
  “谁会让她吓得发抖?你?还是绑匪?”梵轩看了冷漠一眼。“你依然认为她是逃走的吗?你有没有想过,她也许正昏迷不醒,所以寻人术才会失效?”
  “昏迷不醒?”
  “想办法让她昏迷,对绑匪较为方便,不是吗?”
  梵轩的话让冷漠的心一寒。他一直假设她是逃走的,也因此气愤了许久;如今,他反倒情愿她是逃走的,毕竟那危险性要小过被不知名的人绑票。
  该死的!瞧他在想些什么?他该操心的是他的任务,而不是她的安危。她只是他的猎物--一个撒旦王要的逃犯,有什么好紧张的?难不成他真是当保母当上瘾了?
  话虽如此,难道他能眼睁睁见她被绑走,却置之不理吗?因为方序口传的一番话,他已决心将丁秋柔强押回冥界;绑架者破坏了他的计画,他会放过他们才奇怪了。他绝对会找到她,而假使真有人绑走了她,那些家伙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们究竟该往哪里去找呢?”梵轩问。“这么漫无目的地晃汤总不是办法。”
  “丁元喜给过我几个名单,都是些不计代价要赢得竞标的家伙,如果她真是被绑走的,这几个人脱不了嫌疑。”冷漠接着说道:“问题是--我们没有时间一一调查名单上这七、八个家伙,那是人界警察的办案的方式,对我们而言太慢了。况且,就算他们真带走了她,也未必会傻得把她关在自个儿的屋里,若是依著名单挨家挨户去找,很可能只是白费力气。”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们这么四处闲晃,浪费的力气更多。”
  冷漠白了他一眼。
  “别光是抱怨,帮着想想办法啊!”
  “你好像不如以往冷静,朋友。”梵轩饶富兴味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听了会生气--”
  “那就别说!”冷漠警告他。
  “说了,你会生气;不说,我却憋得难过啊!”梵轩笑道:“你似乎很关心我们的小逃犯?你那既忿怒又担忧的表情,让我隐约嗅出了‘追求’的味道。”
  冷漠狠狠地瞪他。
  “你不想用脑子,就请你把嘴巴也闭上,如何?”
  “火气别这么大,朋友,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吗?”梵轩说着,叹了口气。“她能醒着就好办事了,要不了两分钟我们就能找到她,顺便修理、修理那些家伙。”
  一个念头忽然闪进冷漠脑中。人不行,试试狗啊!她那只大狗不也一块儿失踪了吗?如果它幸运地还活着,也许可以帮他们找着它的主人。
  冷漠于是开始探询诺比的讯息,并且顺利地在僻静的郊区发现了不省人事的丁秋柔。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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