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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生命的留言》 作者:陆幼青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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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4楼 发表于: 2007-06-18
人生后花园
    2000年10月15日 天气:晴
  这两天状态很是低迷的,整日里半梦半醒地呆坐,其中一天,我在沙发的同一个位置坐了近十几个小时。如何狼狈的原因是麻醉药跟我开了个玩笑,我就诊的那家医院突然决定要到明年才继续跟药厂进货,而像我之类的病人则必须立即去适应新的麻醉药。
  这真是个要命的决定,想必管药的那些仁兄不是真的清楚麻醉药和维生素的区别,要知道对于很多像锭样生死系于一线的病人来说,麻醉药的作用既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依靠,实在是玩笑不得。
  在经历了比上一次更严重的缺氧反应和几十个小时的换药反应之后,药终于被妻千辛万苦地找到,我算是渡过一劫吧。
  天气也是很凑趣的,一扫连日来的秋天的阴冷,露出了阳光,像是在催促我去完成那个约会。
  与我有约的,是上海西面的一个园子,叫做福寿园的。
  福寿园,在上海通往浙江的黄金国道边上,属上海青浦县,那是一片老土地了,相对于上海众多刚由长江泥沙堆积的土地。有山,不高,是天目山脉的余脉,很圆润的,在江南的风水摆弄下显得像盆景,像摆设,没有北方的那种巍峨险峻。
  终归是水乡的缘故,福寿园的周围有水围绕着,于是,很难得的在上海有了这一片近四百亩的园子,有了这一片上海人的墓地,有人称之为人生后花园的,说得很好。
  我是带着买第二套房子的心情和家人一起坐上车的。前几天的日几里我写到了葬礼,写到了我想像当中的海葬,树葬等等,但我的家人的意见,最终都认为我年纪轻轻撒手而去的,选择海葬这样的形式过于凄凉,我也无话可说。今天的我,早已不是为自己而活了,早已是为家人,说得崇高一点,或许还有社会,是为他们而活着的,我已无所求,求也无所得了。
  既然如此,便提了兴致,约了朋友,也约了福寿园的管理人员,在这个秋日的上午,出发。
  车行半小时,即进了福寿园的大门。我下车,走几步,突然感受到那山野之间的那种清凉,纯静的空气,秋日的阳光,和一股很神秘的桂花香向我袭来,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的情感也猛地撞向我的心头,
  我感受到了常人无法感受的那种深彻骨髓的悲哀:在如此一个有阳光,有青草气味的早晨,我不是来游玩的,不是来带着女儿在这片草地上奔跑的,我只是来为自己的生命的找一个墓园,可悲吗?或者可笑吗?
  我听任自己的情绪在心中纵横驰骋了一阵,终于努力地克制了,然后上了园中提供的电瓶车,开始去找那属于我的那一小方土地。
  园子管理得非常好,错落的都是名人和文化的遗迹,庄严但不故作高深,肃穆也不见得悲凉。我心里顿时明白,这大概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归属之一吧,于是,也打起精神,仔细地看,体会。
  这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我活着,站着,茫然四顾,用我现在的标准衡量自己死后的审美观,来想像什么样的地方是今后的我会喜欢的,什么样的邻居是我今后愿意交往的……人到这一步上,多少是有一点“呆”了的境界。
  寻寻觅觅,终于在一片墓地里找到了一方规整的土地,有五六个平方,像是被谁遗漏的。
  四周已经入住的都是一些大学教授,工程师之类,园子的名字叫文星园,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颗星下凡,但文星两个字还是能说服我的,这一方土地安静祥和,周围的墓碑,没有那种阴森而排列规则的,都是流露着自己性情的作品,这又合了我的心意,于是,一家人都觉得:就是这里了。
  定好了位置,便不再参与那些细节的讨论,独自坐在路边的木头长椅上,半仰脸,享受秋日的温和阳光,同时,开始心里的胡思乱想:
  这人世间果然是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事和坏事的。我没想到,我的死亡之路走得如此漫长,折磨得我苦不堪言,但同时,它又让我死得如此从容,连安排墓穴这样的事情都可以亲力为之;想想有趣,活着的时候东奔西跑,所谓名利二字,死了的时候却有这一方净土,很休闲,很艺术,也很清静,真不知道,躺在那下面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是不是要关照妻到时候要焚一些难懂的书,我活着的时候读不懂的书,一起带了去,想必有足够的时间研修一番吧。
  ……
  不知在长椅上沉醉了多久,事后问妻,并有即冲印的照片提醒,说我是满脸微笑的。
  有福无寿的我看来将住进福寿园了,合同是少不得要签的,五十年,还是七十年,?想到从此将有一片属于我的后花园在等着我,陶醉的是感觉,清醒的依然是心灵。
  少不得要亲自谋划一下,提点意见,给自己的墓碑布局什么的,看看有什么颜色的大理石做个什么造型,虽是寻常的境界,但也是人生一大趣事啊。
  人类之有别与其它的动物,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把死亡变成了文化,古有三皇五帝和他们的子孙,一登基就忙着修墓的,也有想出种种技巧想让自己永垂不朽的,这是产生了所谓的殡葬文化和考古(非官方的叫作盗墓)。
  曾经在山中旅游,遇到一户只留孤零零的老人看家的农户,问,说是整个村庄的青壮年都到城市里去到工挣钱了。又问,孤零零的老人在村里不害怕吗,老人回答,怕什么嘞,这山这水是看了一辈子的。再问,说句不吉利的话,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叫得应?老人裂开嘴笑,满嘴是烟草熏黄的牙齿,那牙齿上面我分明看见了常年磕香瓜子留下的沟槽,老人用烟袋指指身后停放着的那寿方,大声地说:“看见吗?上好的棺木啊,多少年了,再也没找到过这样的木头,有它在,怕什么呢?”于是明白,一个人如果像我这样,如果像那个老农那样,连后花园都准备好了的,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了。
  也许,我也应该露牙齿,笑一笑,怕什么呢?
  陵园确实是个好地方,在此,我倒要感谢福寿园的工作人员了,是他们对生命,对文化的那种崇敬膜拜的心情,使得上海这样一个烟火气甚浓的城市竟然有了这么一片可以坐,可以躺,可以活,也可以死的清静的园子。想到国外有人在那公墓里参观留连的,我倒提议,他们可以在这园子里设几个茶馆的。各人都请一些亲戚朋友,请他们有空去坐坐的,在那里坐过的,喝过茶的,我相信,会悟出很多事情,少很多烟火气,平很多不平事,笑很多可笑事。
  与已成烟云的岁月牵一下手,胜过读很多书,和作很多无谓的苦修的。
  有空可以去坐坐的。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5楼 发表于: 2007-06-18
死亡的印象(二)
    2000年10月17日 天气:阴
  开篇的时候有过一篇死亡印象,源自于童年的意象,而这两三个月的时间,身体是一泻千里,死亡的印象于我也有了些奇特的改变,记录在此,算是新意,或者报答语文老师教的首尾呼应的秘技吧。
  死亡体验,是很痛苦的体验。
  我时常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幽暗的、有着半圆的顶的走廊里,我每走过一扇门,那扇门就在我背后“砰”地一声关上,永远不再打开。
  在很远很远的走廊尽头,有一点光,也就是这一点光,在吸引着我,往前面走。
  我知道,我已走进了那幢湖边的大房子了,虽然冬天还没有来。
  我在里面了。
  这每一扇门,代表着我所做过的,我所能做的,我所享受过的每一件美好的事情。我走过它,它就对我关上,一样一样的事情在我的背后结束,我就象古代的那个智者,听到自己背后的那个水缸破碎的声音,没有回头,我知道,回头也没有用,回头看到的也是残骸,和废墟。
  我现在只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想,每个人都会走过这条长廊。
  人有没有灵魂是件可疑的事情,可人是由一种能量聚集而成的,现在,这种能量要散开,要恢复他原来的状态,就象这能量的聚集是在痛苦和爆发中形成的一样,这种能量的散开也是在痛苦和消磨中完成。
  如今的我仅从表面上看,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的苦不堪言,一样的狼狈不堪,而今天的我和前天的我一比就有明显的不同了,就显出差距来了,所谓的一日不堪一日啊!
  试过用中国传统的意念控制的方法让自己平静,试过以后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多的元气可以调集,可以镇守自己的身体,让它变成一块礁石,我只是一块鹅卵石,是泥沙在高温与火的洗礼下形成,现在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泥沙的本性。
  我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这样,像我现在这样,如果愿意,可以睡24个小时的,可以随时随地地睡着,也不知道今天已经睡了多少个小时。
  始终是要睡去的,离死亡还有多远呢?我想是不远了。
  现在,我努力地在一些生活细节上维持着正常的标准,甚至于用一种挑剔来维持着正常的标准。
  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一种抗争,这是我的一种方法,我没有办法全面地跟死神抗争,我只有在作息时间、吃饭等方面让自己感到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的人。
  其实,我是无时无刻不在饥饿的,但我努力地划分一日三餐,其实,我是可以一直睡着的,但我依然提醒自己什么是上午什么是下午,什么是晚上,其实,我是一直可以躺在床上的,但我知道,如果我这样躺下了,便没了起来的那一天。
  意志在跟死神的搏斗当中是有用的,笑容也一样,好在意志是可以去购买的,它的货币,是痛苦。
  而笑容,是自产自销的。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6楼 发表于: 2007-06-18
写作
2000年10月19日 天气:晴
  人在这世界上走一遭,总惦着要留点什么。
  各有各的留法,留的东西也各不相同,在我看来,白纸黑字,是比较可靠的留法,是比较有意义的。比那些钱财什么的好一点,钱这东西发行的是银行,长得跟其他人手里的也是一模一样的,永远也不知道是谁能真正拥有。
  都说中文系毕业的人有情节,叫“作家梦”,这好像是因为大部分的人没有成为作家才落下这个病根。
  从我的日记写作以来,有很多朋友宽慰我,说我最后这奋力一跳,在人生最后的关口,犹如鲤鱼跳龙门,把自己扔进了作家的队伍。过去每每听到这样的安慰,我便浅浅地笑,然而,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我是打小学一年级开始便半懂不懂地读书的。那年头,书籍匮乏得凭票供应都做不到,根本就是没有。于是我便胡乱找了些厚厚的,看上去像长篇小说的东西,读了起来。现在想起来是很危险的,我当年读的是一些异教邪说的,我不敢保证自己还是不是能摆脱他们的影口向。
  我读的第一篇小说是《火种》,没有封面,没有前面的四五十页,我是在进了大学以后才知道,这个情节,和这后面的几百页是属于《火种》。一年级的阅读,很多字不认识,我学会了查字典,我把读书称之为甜蜜的苦役,其实,读书是很苦的,但不知为什么很多人像我那样,也认为读书是一件甜蜜的事情。这一甜蜜,就有了30年的阅读。
  我的阅读又如我做其它事情,是不守规矩的,有什么读什么,想什么读什么,甚至于不想读什么就读什么,曾经给自己开列过书单,告诉自己这个暑假要读多少书之类的,但最终实现不了,这种感觉像什么?对了,像那些胸无大志的猎人,而且是光棍,没有家小要养的那种,进得山林,但想,打着什么就是了,不必念着什么的毛皮更值钱。
  什么样的书,什么样的知识更可贵?我一路读下来,于是就落下了病根,到现在都怕有人来问我:陆先生,你觉得什么样的书是最有趣的,你最喜欢哪本书,最喜欢哪个作家,有时候我也回答,但心里知道那是扯蛋,为什么呢?你想一想,如果有人问你这样的问题,某某先生,你吃过的哪一顿饭最精彩?你怎么回答?一个人做的事情多了,便模糊了。
  看了一些书,便手痒,想着自己写,我的第一篇得到荣誉的作文题目至今还记得,叫作:批读书无用论。
  我的第一篇小说是刚进中学的时候写的,也就是76年、77年的光景吧,我写满了一本作文簿,心里认为那是长篇了。题材在当时是绝对的新的,爱情小说,两个年轻人,因为家庭的政治背景不同,被拆散了。我在课堂上写,在家里写,写到深夜,一遍又一遍地修改,每写一次,每写一遍,心情便很激动。
  因为考大学的缘故,就需要我把文学梦藏起来一点,应付其它的功课,我记得我是很痛苦的,经常会感到不满,但最终还是妥协。我那时是先填志愿后考大学,我记得很清楚,为了保证我的志愿都是中文系,我甚至于连山东大学中文系也填在了里面,因为那个时候有中文系的学校就那么几个。
  到了学校,怎么一下子多出了那么多的文人,我有一种被淹没的感觉,觉得自己既不是一个出色的文学爱好者,也谈不上是一个有才气的文学青年,反正大家都彼此彼此,几趟写作课下来,我的文章也并没获老师的青睐,心,于是也就放平了很多,开始了那种漫无边际的阅读,兴致所致的写作,大学里写的东西,都是写豆腐,是有营养的,但有时候会太过零散,提不起来,更串不起来。
  为了我的写作,我记得到了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忽然在寝室里宣布,不再追求那些有境界有理想的爱情,我只找一个女打字员做妻子就够了。当时,我是非常现实的,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是平平,而那个时候写作对于我来说最痛苦的就是誊写,把自己的文字,干干净净地再抄录一遍,我偏偏做不好这样的工作,因为.我的爱挑剔的性格会使我把每一次的抄写变成了又一次的改写或者是再创作,于是,就想着有人来替我誊写。那个时候想不到电脑会如此快的恩惠于我,所以,唯有中文打字能解决这个问题,而当时的中文打字是很难的,是需要能够倒过来看文字的,间谍的本领。一个大铁盘子,里面都是铅字,而铅字的排列,跟人的视线正好是颠倒的。
  想,这辈子凭着我平平的像貌,平平的家境,平平的才气,有这么一个女孩替我打几个字,也就心满意足了。
  爱情是伟大的,最终战胜了打字机。我顾不上三年级的誓言,最终与妻结了婚,结婚以后我的写作进入了一种很古典的状态,那个时候就觉得再苦再累的写作也是快乐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妻,需要在我的背后,做她的事情,看书看报睡觉结毛线,做什么都行,偶尔有几句关切的话语或者还有点夜宵什么的。明天早上,她又是我的第一个读者。
  这样的情结很快就形成,也支撑了我离开校门后的那一两年写作,那段时间的写作可以说形成了我写作技巧的绝大部分,也可以说,是我的写作生涯中最甜蜜,但不见得成功的那一段。我拿到的第一次稿费是因为写了一个童话,我记得那数字:16元。够我们俩到小餐厅简单地吃一顿,为什么会是童话呢?因为屡屡创作投稿不见回音以后我太需要有一篇铅字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写作才能,于是选择童话,因为容易发表,但仅此一篇,偶一为之。
  随后便有一些散文什么的陆续发表,小说,尽管在写,还是无人喝彩,一直到了下海,便开始把笔扔到了一边,那时候,·我学会了电脑,也写东西,但都是一些跟稿费无关的跟生意有关的东西,有时候量还不小,这样的东西我一天可以写万把字,因为这样的东西跟感情无关,倒也轻松,还有一个好处,它使我跟文字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很像离了婚的夫妇,都没有找到新的配偶,于是,也常有些来往,多年来的种瓜得豆似的写作生涯,终于有了这一篇生命的留言,为什么是种瓜得豆呢?因为我确实是用种瓜的力量和投入,用种一个大大的西瓜的耐心投入在写作上的,而结出的这颗豆子,我自己也没把握说它是什么,在读者的眼睛里也许他是一颗很平常的豆子,还有可能是一颗怪味豆。
  但在我自己的心里,那就是我生命的舍利子。
  对日记的种种,说得已经很多,就不再说了,而原先想着这本日记,是在我走了以后出版的。华艺出版社的金社长他们,其实是跟文人打了多年交道的,知道文人的所想所思所虑与所盼的,他们提出该出书时就出书,何必拘泥那么多,倒也令我豁然开朗,是啊,话是没有说完的那一天,也是永远写不完的,但只要尽了兴了,什么时候出都是一样,我是一颗什么样的豆子,早晚要装了盘亮相于读者面前的。
  那就早一点吧,
  兴许,我还能签上几本,作为签名本呢。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7楼 发表于: 2007-06-18
网络与我
    2000年9月7日 天气:阴转多云
  榕树下。
  我无声地歌唱着的地方,也是了却我网缘的地方。
  网络刚开始走进我的生活的时候,我就盲目而固执地认为,这是一件与我相关的事情,虽然我正干着几乎与此无关的事情,虽然我已有的知识还不足以让我真正理解网络的世界。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和网络时即时离,但最后,我还是与网络以想像不到的方式和身份结合。
  时常在一天工作完成的时侯,很轻松地连上线,悄悄地榕树下去看看,那时的心情很奇怪的,有点像一次不惊动乡下亲戚的故里之游,也有点像那些初为人父的男人,跑到婴儿室去看看自己陌生的孩子。待到点自己的页面,那感觉更是陌生,尽管那里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用一至四个键敲打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曾在我嘴里盘过—阵子,但我依然觉着陌生,好像是别人的文字,看到好句子,忍不住想夸两句,猛然醒悟,便很有些不好意思,看到别扭处,伸手想改,又想起那是泼去出的水,嫁出的女儿,该由别人管教了。
  看完自己的文字,再回过头看榕树下的编辑对我的近况介绍。这一段内容经常在更新,也真难为同志们对我这么一个不安分的病夫一直予以关心。感觉得到榕树下对我的重视,我在榜眼的位置呆了很多周了,于是便想,会不会招人烦,复又想起,我长期以来一直当副总,那里可不就是我的位置?
  笑,一个人忍着痛窃笑,同时还总结:有多少事情是冥冥之中定了的,争也无用的?
  录下这一段,且不怕榕树下的同志们生气和误解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着一份很珍贵的信任和理解,这年头,缺这个。
  重头戏自然是BBS了,只要时间和体力允许,我是每条都看的,觉得那些新鲜而陌生的文字比读什么名著更有趣一点,只是还不习惯当“公众人物”,见到有表扬我的帖子要慢一拍至两拍才能反映过来,那个陆先生是陆幼青是我,由此可见那深入骨髓的平民气,像马钤薯,可慢火细做至红烧鸽蛋的模样,可总成不了水晶鸽蛋,还是土豆一个啊。
  好话不能听多的,这东西跟酒量差不多,第一次脸红,可能还不舒服,再多了那可上瘾,且多半就此不明了事理。十分感激那些予我以好感的人,我很明白,这年头让我们有好感的人少了,所以我认为自己收到的不是礼品,而是奢侈品。
  不说好话说什么,多评点我的日记吧,击节叫好,捏鼻子摇头叹气都行。这不是文学评论和读后感一类的作业,你可以设想自己正坐在大厅里唱歌,遇到别人唱一曲,是你会唱爱唱的,那就一起跟着唱吧,哼哼也行。
  至于坏话,我其实是不爱听的,想想,哪个去日无多的人愿意听点坏话以增强自己的抵抗力呢?我早已过了种牛痘的年龄丁。再说本就是性情中人,于韬晦—计无甚心得,不过同志们千万不要因此有什么忿恨之心,我是真心认他们为同党的,他们是我—伙的,专业的炒作部队,我们为的是差不多的目的,走不同的路而已可惜我精力不济,不然当亲自点拨一二,别忘了我是不错的广告人,就是靠“炒”功拿高年薪的。
  我原谅了他们,同志们也可以的。
  我在网络中,和大家一起在网络中,旧雨新知,亲朋家人共聚网络,每次我收线的时候,心里总是很温柔地响起《榕树下》的余韵,并且想像自己和许多人一起坐在那绿草如新浴后的小山坡共看斜阳,老榕树巨大的冠盖和慈祥的根须,与我们形成完美的金黄色调的构图……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8楼 发表于: 2007-06-18
广告人生
    2000年9月8日 天气:多云
  这两天静下来独处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之中,像农闲时的老牛,在午后的阳光里把吃过的东西再吃一遍。
  我知道,这竟是一个人的生命力退潮的标志了。
  回忆吧,我想,即使商店打烊也是要盘点的。
  如果一定要用某一种职业对我的一生作出描述的就像小镇上的人口分类法:剃头阿二、木匠张四、烧饼李,我又算哪一行,哪一门的呢?我的答案:广告人生在我短短的十几年工作经历中,作为广告人而存在的那几年,以后离开广告业,但依然凭借着广告业的知识和技能,在工作的最后几年,成为我最得心应手的几年,也是我事业小有成就的几年,我始终是一个广告人,虽然我口袋里的名片是各式各样的,虽然我苦过、累过、恨过。
  美国总统罗斯福曾经如此安慰全世界的广告人: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
  这句话已经成为全世界广告人的自我广告,也是在
  加班过度,女友欲另栖良枝的时候一个说服她坚定立场
  时的主要的论据。
  最近,借助某记者的提问,我也响亮地喊j了一句:
  再活—次,我还是广告人。
  口号是喊出去了,心里却是酸甜苦辣什么味都有,
  真不知道怎么把话再接着说下去。
  我进入广告界的时候,正是复苏以后的中国广告业
  从“厂长+产品+厂门+电话”的原始状态中挣脱出
  来,开始追求创意,也因此而萌发厂对我这样的人的需
  求,早个三五年的,像我这样的书生,即使有心投靠,
  别人也不见得要。
  说实话,广告业是离中文系最近的一个海,很多文人咬牙切齿地从文学院里夺门而出的时候,却发现能下的海只有广告业一个,一是近,不必忘了之乎者也;二是浅,怕的是淹死,结果跳下去一看,那水还只到肚脐那儿,吃老本也能混一阵子。
  我在广告业中的适应期还是很成功的,一点先天的创造力,历经训练的表达能力,和认真的学习,别人很快就认我是“业内人士”,我也乐在其中。
  广告业对我的折磨和激励是同时存在的,可以说,没有哪一个行业对从业人员的要求是如此苛刻的,永无止境地追求新的创意,即使一天前的成功也丝毫不能说,明下一个案子的成功,你会发觉自己像一个洗碗工,无论什么时候面对的都是脏碗。但这样的训练会培养出一个习惯思考如同呼吸的智者,会培养出一个洞察真相如同本能的禅师,这两点是我在广告业中的几年最大的收获,如果我的生命足够长的话,它将惠我更多。
  我—直从事创意、策划和创意总监一类的工作,可以说直接体味到广告业的这种高强度的要求,但同时,这个行业的评价标准又是多元的,通俗点说,裁判是付前的那位,我记不清有多少次,一帮年轻人几个通宵以后的成果被那些挂着很粗的黄金链子的老板们扔在一边,作为他们的主管,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因为我知道那些傻瓜们扔掉的真是金子啊!这种痛苦的经历倒是让我变得现实,善于调和各方面的立场,也就是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情况开不同的药方,我曾经称之为戴着镣铐的舞蹈,但细细想来,我们谁的身上没有各种各样的羁绊呢,区别无非是枷锁和项链而已。
  有一次,我的车在上海的高架路上堵住了,我下车散了一会步,真是很难得的经历。我望着高架两侧数不清的高楼,有意无意地品味着它们的造型和设计师的理念,一种很奇怪的想法跃入我的脑际:它们都是一些调和以后的产物,都是由出色的设计梦想和平庸的长官意志或富人意志调和的结果。哪一天我们的决策者不再以提出个人意见为荣,而是以听从专家的意见为荣,那广告业的春天真的来了。
  终于有一天,我带着满身心的疲惫离开了广告业,但我知道这个行业的标志像古罗马军团的标志已深深地烙在我的身上,尽管用肉眼看不见。
  严格的训练、不受限制的思想、个人才华最大程度的体现、交流和表达的技能,这是广告业的好处,市场、客户和利润,这是广告业的现实之处,计谋、欺骗、文过饰非、夸大其辞是它的另一面,谁如果从中而过,想不受任何影响是不可能的,就像你从修车厂的烤`漆房里走过,不挂点彩,也要沾点味。
  在从事房地产业务的那两年里,我主要的工作还是企划和商务洽谈,对我来说,经历了广告业的严格训练,房地产的工作尽管辛苦,但相比之下简直是让人愉快的,跟学外语一样,无非“听说读写”四字真经,但由于只是在同一个领域折腾,不比广告业,今天是化妆品,明天是矿泉水的,所以感觉不累。
  曾经着意地培养过小女对广告的兴趣,当然,不培养现在的TV
  BOY也已经是电视广告迷了,我试着让她找出一些广告的谬误和点睛之处,她完成得不错。我心里总在想,如果她能在从事自己想做的那一行之前,先试着做一阵子广告人,对她是很有好处的,就譬如读一年军校吧。
  但最终觉着了自己的刻意近于迂腐,不再提了。
  感谢现代广告业的诞生和发达,早100年,我可能不知道干什么好呢,但妻有不同看法,几年前,好象是一个静静的冬天的夜晚,我们各自看自己的书,她忽然掩卷、摇头、窃笑,问是和缘故,她递过一张我的照片,只见我的脸上曾经长过胡子的地方都不勾勒出来,而胡子的长度都被她据想象延长至京剧脸谱的长度,再看她手中的书,竟是一本东拼西抄的讲相貌与职业的书,根据我的胡子,我的职业当是幕僚、师爷一类。
  呜呼!
  忽然想起一段早日读过的笑话,很应景,录于此:
  某日,一广告人驾崩,天使拿很多图片资料问他要去天堂还是地狱。广告人见天堂的介绍里人人都在严肃地工作,而地狱倒是歌舞升平的景象,于是便选了地狱,言毕,就觉得脚下一空,直坠地狱,且正好掉一油锅里。
  此时,半空里天使的声音响起:
  “这是广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69楼 发表于: 2007-06-18
计谋
    2000年9月9日 天气:多云
  everyday言于:2000—O9—0408:30:47
  第十六篇《骗子》
  一位农村姑娘站在立交桥上数高楼的层数,一位骗子走过来:“说,数了几层了?罚款,一层5块。”
  姑娘说: “数了15层。”交了钱,一位旁观者说:“你怎么这么傻呢!”姑娘说:“他才傻呐!我把他骗了。我数了18层呢!”
  有网友叫“Everyday”的,从我的日记开始上网,他OR她便与我一样的辛苦,我是每天要作出文思如泉涌的样子,而他每天则摘录一段很经典的笑话,绿化我们的论坛和心情。有时感叹,大干世界,真有知我心者,如“每天”君者,请原谅我汉化你的名字,怕用了英文生出些距离来,你知道吗?我曾有这样的打算,如果我的日记因病写不到我自己给定的目标,那些剩余的篇章就是我平时收集把玩的各类幽默文字来代替,会意者也当慷慨一些笑容的。
  这次“每天”君挂的一则笑话还让我提前公开了这个不见得会实施的想法,也使我足足笑了三四天,连走路做事上厕所都有笑过的。终于忍不住发点议论过把瘾吧。
  多看幽默小品便会知道,那主人公基本是固定的,比如父与子、夫与妻、警察与小偷、老板与伙计、大人与孩子,还有当然就是城里人和乡下人了。
  一般而言,这些幽默短剧都是智者和愚人的冲突构成的,但这一则有点特殊,在此,我们不妨先来一个心理测试:你认为村姑和城里人谁更可笑?两者选一,且把答案藏在心里,再继续看我下面的文字。
  村姑的可笑在于极度缺乏常识,不懂得清风不必与钱买,看楼不需另付钱,待花钱买了教训之后,却有中过农民的计谋,来捍卫自己的心理平衡和私利,只不过买到的教训是错的,错上叠错,因而可笑。如果是村姑因乱穿马路被罚款后,自我安慰说,还好,我穿了几十次马路了,今儿才第一次付费,这就是地道的中国农民的价值观和计谋了,是一种很值得了解和重视的计谋,真正了解中国,而不是仅了解中国的城市和八分人口,就必须了解这种想法以及它的多种变形;
  罚款者又是谁呢?
  一个极聪明的城里人,一个可能以罚款为生的城市管理者。他的可笑在于极度异想天开地而且是充满自信地开创了全新的罚款课目,这样的人总能罚到钱,如果村姑够机灵,对他说数楼不犯法,而且只数了一层,那城里人会说:
  “车行立交道路严禁行人行走,罚款50。”就是典型的城里人的计谋。
 
没有遗嘱的人生
    2000年10月10日 天气:晴转多云
  遗嘱这两个字在我心中是极有份量的。
  年轻的时候看多了外国小说,觉得遗嘱有如家庭的宪法,写出来以后是至高无上的,决定一切的,遗嘱是不能违背的。有很多幽默,有很多笑话,有很多死者对生者的嘲弄,都是通过遗嘱来体现的。
  那时候很诧异外国人的达观,和对生死的看淡,总觉得外国人年轻轻的,都早已写好了遗嘱,而且定期拿出来修改。看到有什么任何事不满自己的性情的,第一反应就是修改遗嘱。
  中国人怕是没有这样的达观的,早些年做教师的时候,也讲过应用文写作这一门课程,里面有一个章节就是教人怎么写遗嘱,每每讲到这里,我记得当时都是靠机灵,靠平时积累的一些关于恶作剧的遗嘱故事来支撑着课堂的场面,使得它不至于冷清或者尴尬。
  中国人大多像我那样,知道医嘱的份量,但很少有人直面于它的。
  我真的想写遗嘱是在几年前,动手术后的那几个月里面,有好几次是铺开了纸,拿起了笔,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很认真地想写的,但终究是白纸黑字,一无所成。
  今天,我又做过这样的尝试,知道总得写几个字,不见得去麻烦公证处,但还得写下我的遗嘱。
  没想到我的应用文写作知识在此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我照样是折腾了很久,却写不下什么东西,我忽然意识到我的人生可以称之为“没有遗嘱的人生”。
  我有什么要嘱托的吗?日月星辰,阴晴圆缺,天地变化,沧海桑田,又岂是吾凡夫俗子可以关照一下的事情?我就是说几箩筐这样的关照,黄河还是有泥沙的。
  党国大事,国民生计虽与我息息相关,但人走了,不就没了投票权,一了百了了吗?
  所谓智者,所谓勇者,那都是要活着的时候,靠做点事来体现的,留文字又有何用?
  家务琐事,儿女情长,早已在平时化为点滴,多说又何益?不说又何妨?
  至于钱财,本是身外之物也,不留给妻子,儿女,最多是捐献一点。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可以做计划报表,以把它切成几块比较像样的蛋糕馈赠于多少人的。
  天可怜见,就这点东西而已嘛,我有什么可嘱什么可遗的呢?
  努力地幽默了那么多年了,在这些日记中也不乏玩笑文字,总算做到让别人高兴自己也开心的了,似乎没有必要再在遗嘱当中让人家吓一跳让人家笑一场了。所以,也不指望通过遗嘱再出彩了。
  实在是没有东西可写的了。
  讲到这里,竟然有了一丝豪迈和洒脱,竟然体会到了一些关于佛教的境界,不就是空和无吗?空着手来,空着手去,没有一丝牵挂,不说一些废话,那就是空和无了。
  没有体验过在这生死边缘的徘徊,则是不知道遗嘱为何物的人,光靠应用文写作是没有用的。
  死亡又分成了几种,没有遗嘱的死亡是快乐的,或者是正常的;而有遗嘱的死亡,是有缺憾的,是痛苦的,遗嘱越长,痛苦越长,遗嘱越复杂,牵挂也就越多了。当然,来不及写遗嘱的死亡是最过分的。
  我想,再过几天,我会写的,会写一些可称之为遗嘱的文字的,但那只是一些安排而不是遗嘱,我会关照一些具体的事情,对妻作一些授权而已。告诉她什么事情我希望怎么安排,也免得有一天我的想法做法会受到有些人的说法,我的文字当可以替她说明和解脱。
  这就是我心目当中的遗嘱了,没有遗嘱的人生是洒脱的,没有遗嘱的人生是简洁的。
  想想也对,遗嘱这东西,本就是国外传给我们的,中国人向来简单,连皇帝也不过就写一句话:传位给某某子而已嘛。
  老百姓大体也是一两句话的交代,或者是伸两个手指,指责家人多用了一根灯草而已嘛。
  德高望重是靠平时做的,靠遗嘱,总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再说遗嘱不过是家庭的一个宪法,活着的时候尚有不肖子孙,死了的时候那又能怎么样呢?
  不宜高估了它的作用,遗嘱,一纸文书,打官司的时候才有用的。对真正的感情我看是废纸一张。
  在这个最需要写遗嘱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一阵高兴,我对自己很满意,认为自己是很认真地活了,并且没有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一团糟,搞成由好多文字的遗嘱来把他们分成条理。
  没有遗嘱的人生,是多么的轻松啊!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0楼 发表于: 2007-06-18
与妻书
    2000年10月13日 天气:阴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要为妻子写点什么。
  卖油的婆娘不能水梳头吧,一写几万字的,连擦皮鞋的都写了,不留些给妻子的文字是说不过去的。
  但踌躇至今,几经努力,竟然还是要等到今天的。体力是严重地短缺,心态尚未平衡,想想也对,夫妻之间,不是说了这么多年的这么些年的闲话碎语吗?再要有文字相赠,正应再这样说得动但却说不多的时刻了。
  不是遗嘱,也非情书,只是一些平时没由头说,估计你日后还想听的话。
  不是计谋,更非指南,只是一些日后十之八九会遇上的事,我提早表个态罢了。
  能走你先是我的造化,夫妻之间虽都说同日生不可能,但求同日归去的,然这样的造化实在是少而又少的。前几日的一个上午,我窝在沙发里写,你像织布机上的一只勤劳的梭子在我面前来回走动,忙着由我形成的一些家庭琐事,我真的是悲从中来,想到而今有你为我忙,他日何人为君忙啊?不经历我这样的人生苦旅,是体会不到那首叫《男子汉宣言》的日本老歌的意境的,那里面有依据,意思是“你要死在我后面”,我原先一直以为是祝爱人长寿的,现在才明白是男人的自私或者撒娇来着。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死于一场盛装舞会,应该是个不错的收场了,惟一的遗憾是噎死我的是只田螺而不是鲍鱼(田螺再次比喻讨厌的肿瘤)。
  而你将继续走下去,等待那场属于你自己的舞会,我希望会有鲍鱼和龙虾的,真的。
  谁陪你出席下一场舞会?
  这个问题报纸记者问过,你我也在各自的心里问过,就差彼此相问了。
  但这难道真是个问题吗?
  对于报纸记者,我用的是符合现代人标准且没有进一步挖掘和深化这题目的可能性的通用答案,给他们讲了讲《婚姻法》的要义。
  在内心深处,我的答案也是与记者们听到的完全一致,但于感情色彩上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如两架电视,尽管播的频道是一样的,但一个黑白的,另一个彩色的。
  气象局长对台风说,我们的政策是来去自由。
  同志们听了是会笑的,我在这个问题上不明事理,同志们也是会笑的。
  想听听我的心里话吗?
  天底下有几个男人愿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前夫”“后夫”一类的东西?倘若是一场可以亲自参加的游戏,那还能够自己努力领先什么的;倘是隔了阴阳的,一切就免谈了。
  但那同在一片蓝天下的冤家尚且满地都是,谁都奈何不了谁去,像我这等早退的贵宾,还不放手干什么?
  如果不愿不能改变事实,不如愿了的好,何苦来让短如朝露的人生蒸发在怒气之中?
  于是,明了事理。
  如果把爱情比作火炬,我看婚姻就是手电筒了。如果不做婚姻想,你尽可以烧出各色的光芒,也没人计较什么;但一旦结了婚,我们手中高举的只是和爱情火炬似是而非的手电筒,真的不必再苛求更多的,小心一点,齐心一点,用得久些,照亮的地方大一点,这已是婚姻很高的境界了。
  两个电筒,有一个因故退出,或不幸地熄了,实不该上纲上线的,更没理由要求另一只也熄了光芒的。
  真的,这跟火炬完全是两码事,对于火炬你可以提上述要求的。
  太阳虽是每日里升起的,但长夜也无边,一只电筒的光芒几何?日子总是白天黑夜地过,多一只电筒是天经地义的事,跟火炬的故事无关的。
  于是,宽了心胸。
  男人这动物小器得很,当年穿兽皮在林子打猎那阵子,箭射了活物,便一意认作是自己的物品了,其实除了老虎头上写了姓以外,熊什么的并不归谁管,可怜男人们斗不过虎,却总想把其他的归为己有。
  娶得一房妻子,也作斯想,凡夫俗子除了想出些痛苦来倒也没什么办法,有皇帝之类的就生出陪葬的闹剧来。
  现代男人穿的是前门襟的西裤,心理的很多念头倒未见得如何开明的,常有同那“真皮时代”狩猎英雄同样想法的。
  其实,夫与妻、妻与夫,只是上帝看人类老是幼稚得处理不好人际关系,便设了这种婚姻游戏方式,让人类能够发挥性别所长,至少有个基本模式和基层组织,然后再由这样的一个个单元推论出整个社会的结构,你我在其中真是小小的分子一个,不论心比天高还是命比纸薄,游戏的规则如此写就的,且没有几年一次的更改,虽然人类总是不服,每隔几年弄些抗议活动,名为潮流,但在上帝的眼里,实无解释和镇压的必要;婚姻就是一种两个人的组成的单体,最小的单体了,没有再分老大老二的必要了。
  于是,懂了哲学。
  明了事理、宽了心胸、懂了哲学的我,再凭了普法教育的功底,当是心口如一的。
  不过,还是有一个活法我不想重点表达的,但也许是更有趣的,那就是:不嫁又如何?
  这种活法的精彩你18岁时见过,38再有一次怕是风采更胜往昔了,因为,你已见证了生死。
  惟有几点尚需关照,以尽20年的相逢,相识、相恋、相顾之情:
  再入舞场应以慢三的步子较好,从容而自然。
  没有当年积压闺中的本能困惑(虽然当年的你出色,但这是青春期的焦虑,在没有答案之前对谁都一样的)应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而时间能说明的问题有多少,你也早就见识过的。
  慢慢地走,欣赏啊。
  跳慢三之类的步子是可以不理睬规则的,你要的不过是那节奏而已。在情感的世界里,节奏是最有力的武器,远胜于金钱、地位一类,这一点好重要,只是当年的我们做不到而已。
  太有钱和太穷的男人是属于奥运会跳水比赛中打分时不予考虑的,所谓的最高分和最低分。太富有的男人不是鹰就是猪,鹰你驯服不了的,总有振翅而去的那一天;猪你更改变不了,他每天不停的刨食,烦人的很,到时候受不了的就是你了。
  穷男人的人格不必指责,但可以指责他们身上总会有一种奇怪的东西是与这社会格格不入的,有些穷男人初看的时候简直是不合理制度的牺牲品,但接触多了,时间长了,就会有一种很惹人嫌的气质显出来,同时解释了一切。
  如何区分穷人和富人?与汇率什么的无关。
  既赚即用的是穷人;先赚后用的是富人,赚而无用的是富翁。
  我个人比较倾向第二种人,也曾经努力成为第二种人。可惜。
  有一点是需要重点提醒的,(请多读几遍,很重要的)第一次和以后的婚姻是有本质的不同的:第一次婚姻你买的是一辆新车,不管它多么简陋,有没有动力,它都有一个走合期,可以让两个人共同适应它的脾性,在适应的同时也赋予它独特的个性。而再一次的婚姻是二手车,尽管是劳斯莱斯又怎么样呢?它没有走合期的,而且你只能去适应它的脾性,却不能改造它。
  其他的我就不唠叨了,一是胸襟仅限于此,二是聪明如你,当能举一反三。
  家中的事儿还有很多,但你办事我“省心”的,本就是你的职权范围,只是少了一个顾问而已;
  女儿和贝贝因是活物,管起来烦点,但知识谨记女大不可留的古训,怕也能解决难题;
  我走后,可请工匠将家里重新装修粉刷一遍,去除点病气,换个新颜;
  我走后,有不知详情的朋友来问,一律回答:
  陆幼青远游去了……
  罢了,远游去了,不再牵挂。
  前半生有你,
  惨淡匆忙的人生竟让我无怨;
  后半生无我,
  且收了我预支的祝福;
  好女人一生平安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71楼 发表于: 2007-06-18
法航故事
    2000年8月15日 天气:雨
  前两天就知道欧洲人硕果仅存的几件骄傲之一的协和式客机掉了下来,我挺为它难过,因为一直颇喜欢那大鸟般夸张的外形,绝对是浪漫民族的念头,而非空气动力学的要求,再说它一直安全,豪华,没掉下来过,不像变形金刚式的波音和麦道。
  几天没注意报纸,今天翻看旧报,却被一条关于此事的短消息所深深震撼:跟协和式飞机一起掉下来的乘客每人能获得240万美金。
  如果我正巧在那架飞机上该多好!
  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蹦出了这个念头,而后才体会到这种想法意味着什么。
  从我接受了死亡离我近在咫尺的事实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强烈地感到这个事实对我的心灵的改造。
  240万美金,我自己根本享用不到的240万,但却可以成为平衡我心灵的砝码,让我不再怯于死亡,不再惜于死亡。
  如果这个航班重新售票的话,它还会满座的,只是里面坐着的全是我这样的人。
  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有一个误解,认为人是怕死的,
  然而,以人类万物之灵的聪慧,既已知道死亡避无可避,惧也无益,为什么还要害怕?在走得离死亡那么近的今天,我才恍然大悟,人类惧怕的并不是死亡的本身,而是往往与死亡如影相伴的伤痛和病苦;人类痛苦的不是对死亡后的世界的一无所知或告别人间繁华,而是很少有人在以死亡为题的考试中对自已的生活质量打一个高分,大部分人都是带着没活够、没活好、没活畅的痛苦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这个世界的。
  当痛苦无法避开,或者你正巧觉得活够了、活好了、活畅了,死亡真算不了什么。
  我有一个远亲,活了105岁,整整拉了七十年的黄包车,生了九个孩子但只活下来一个,而就这唯一的女儿还在那个荒唐的年代里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发配到劳改农场,老人终生受穷,因为从小领我的缘故,我跟他特别亲近,我记得从来没有什么在我们看来很幸福的事情发生。到了90岁以后,我依然年年去探望他,老人依然保持清醒,但我们交谈的话题只剩下了一个,每次,老人都会要求我安排好他的葬礼上的用车问题,“至少要两部大巴士”,这个话题我们足足谈了十五年。
  现在想来,这个可敬的老人对生死的参悟,可能早已在那十五年里不知不觉地影响了我。我活够了吗?老天爷给了我四十年不到的光阴,可能只有他给别人的一半,即使他偏心,已将人生所有的画卷向我展示,我也有权抱怨未及从容欣赏;我活好了吗?这些年来我没有受到过饥饿和寒冷的侵扰,我出有良友,家有贤妻,上有慈颜,下有娇女,食有鱼,居有竹,行有车……但这一切得之有道,为何此时叫我撒手西行?我活畅了吗?我知道人生美景我经历者已十之七八,即使有下半生,也应是重复而已,但为什么我不可像别人一样地去回味?
  240万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包容了我所有的缺憾的符号。
  但没有缺憾的死亡是何等的境界,绝非一般的凡人可乞及。
  我渐渐有点明白上帝在玩什么游戏了,人生如一个巨大的幼儿园,早上,上帝把玩具和好吃的给你,而到了傍晚,上帝又把这一切收了回去,让你体会得而复失的痛楚。对于大多数来人说,得而复失的痛楚远远大于得到的快乐。
  这就是死亡的痛苦。
  我只不过是那个幼儿园的早退者。
  如果法航的班机可以像电脑游戏一样再来一遍的话,如果机票是可以互相交换的,那法航的大厅里肯定会上演一幕谁都忘记不了人间悲喜剧:持票者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你买下他手里的票,票价自是免谈了,说不定还有重奖呢;而如我这样的购票者呢,重奖不再有什么意义,我可能会找一个最值得帮的,也许,靠窗也是重要的……
  明明白白地死去。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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